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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兇猛 第五章 人比野獸更兇殘

動物兇猛

第五章 人比野獸更兇殘

烏雲拉木暗自慶幸,他們一直最擔心的恐懼來源,竟然在不經意間消除了。
劉蘇心懷疑慮地走到了祠堂外。這才看到斑駁的祠堂牆壁上貼著一張告示。告示上說,最近發現有野狼出沒,為了安全起見,趕集的地點由村口祠堂外的空地改到了村子里的古井旁。
「哦,原來是這樣。」王達黎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了烏雲拉木身邊,突然指著烏雲背後的牆壁上,說道:「咦,那是什麼?」
大家加快腳步,轉過了一個山坳,可這才發現,這條山路正好要從烏鴉聚集的那處密林中穿過!
烏雲拉木頓時想起了劉蘇曾經介紹過的絆馬索,那種可以引發弓箭機簧的絆馬索。
烏雲拉木扶起了穆神甫,然後轉頭對王達黎說:「王警官,請您不要再把我當做罪犯,其實拐賣婦女的事,都是柳若風一個人乾的,和我們這些下面的演員根本沒關係。現在我們應該同仇敵愾對付阿龜和他的狼群,安全度過這一夜。到了明天公路通了,我們再一起離開這裏,逃出生天……」
枯枝燃燒的時候,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這詭異而沒有規律的聲音,令這個充滿了危險的夜晚,變得更加陰森與恐怖。
劉蘇喘著粗氣說:「不知道我老爸和村長、神甫那一組現在做得怎麼樣了。」
因為面前有一處火堆,所以火堆之後遠處的草坪與森林,更顯得一片黑暗,根本沒有辦法分辨。但劉蘇他們還是聽到了清晰的狼嚎,這號叫聲不由得令他們膽戰心驚,惶恐不安。
這時,王達黎突然對秦冰說:「你去祠堂里小解吧,反正這個祠堂已經廢棄了,牆壁很堅固,裏面又沒有人。」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狼人阿龜!」劉老漢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想轉身就跑,卻發現自己因為太過恐懼,兩腿竟沒有一點兒力氣。他想大聲驚呼,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阿龜冒著腥氣的嘴已經湊到了面前,露出了血盆大口與一副白森森的牙齒……
穆神甫與劉蘇都進了各自的房間休息,而秦冰卻找到一個村民,似乎在小聲說著什麼。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估計除了她面前的村民,其他人都沒辦法聽得真切。
烏雲拉木弓身抱著自己的膝蓋,心中默默念叨著:「這隻是皮肉的痛苦,我的心靈已經飛出了肉身的禁錮,我的末梢神經遊離出了我的軀體,我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他努力說服自己的身體與思想已然分離,片刻之後,他真的感覺膝蓋與小腿脛骨不再疼痛。但他的膝蓋骨關節在客觀上,卻是真的破碎了,他沒有力氣再走出半步。不得已,他身體顫動了一下,頹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劉蘇他們突然聽到一聲絕望的慘叫:「啊——」
王達黎扶住了悲痛欲絕的劉蘇,低聲勸慰,但他卻用眼睛餘光不停打量著空地上的兩具屍體,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秦冰看到這血腥一幕,不禁也發出哭泣之聲。
王達黎將所有人分成了兩組,他與劉蘇在草坪一側挖陷阱,而村長、穆神甫與劉老漢則在草坪另一側挖。烏雲拉木太瘦弱了,雖然身體靈活,卻在挖陷阱上幫不了什麼忙,於是他與秦冰找來了很多樹枝,用砍刀將樹枝一端削得很尖利。只要坑挖好了,就可以在坑下插上樹枝。野狼或者侏儒阿龜掉進陷阱,就會被樹枝穿透身體。
「哼——」王達黎不屑道,「前天晚上柳若風可以把秦冰關在這屋裡,昨天村民也允許我們把你和崑崙奴關在裏面,說明他們早就不在乎這祠堂拿來幹什麼了。再說,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誰會知道秦冰在祠堂里做了什麼?」
烏雲拉木拍拍胸脯,喃喃說道:「還好,我是脫困術的表演大師,才能在被倒吊著的情況下逃脫出來。」
王達黎眨了眨眼睛,說:「烏雲,你真的可以用意念來控制身體不感覺到疼痛嗎?」
劉蘇與王達黎都累得不想說話,一邊坐在地上休息,一邊目送烏雲拉木鑽進了對面的灌木叢中。
穆神甫驚魂未定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看著阿龜向我走來,一步一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腦子裡一時空白,竟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你們都在這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放過了我。」
劉蘇跳到了地上,烏鴉再次被驚起。劉蘇大聲說:「別怕,狼不會再過來了。阿龜一死,群狼無首,它們只能重回密林深處了。」
烏雲拉木頓時急了,他大聲斥問:「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根據?」
「動機就是——拐賣秦冰所得到的那兩萬塊錢!」王達黎肯定地說。
這是個目光陰鷙的侏儒,他定定地望著劉老漢,一言不發。
屍體是不會騙人的。那麼真正的答案就是——穆神甫在說謊!
鄉村不同於城市,並沒有乾淨整潔的公共廁所,只有那種用竹籬笆圍成的茅房。而最近的一個茅房就在祠堂後面的小斜坡上,緊靠著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樹林。
一個村民指了指古井邊的一排土牆屋,說:「那是村長特意空出來的幾間客房,本來是為趕集時送山貨來的山裡人與三輪車夫準備的,現在你們就去那裡休息吧。」
烏雲拉木吸了一口氣,控制好九九藏書平衡,然後縱身一躍,踩到了主樹榦上,然後如一隻壁虎般,游移到了樹榦之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肉|球般的東西,被倒吊在空中,正晃來晃去。他定睛一看,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
烏雲拉木沉著一張臉慢慢走進了房間,他打了個哈欠,正準備上床休息,忽然聽到身後「吱呀」一聲,門又開了。烏雲拉木回頭看了一眼,是王達黎跟著走進了房間。
「根據是——」王達黎頓了頓,慢慢說出了理由。
等秦冰到了祠堂外,謊稱要小便,溜進了祠堂里。她按王達黎教的辦法,找了個小磚頭敲擊地板,終於很順利地找到一塊空動的地板磚。撬開地板,她找到了用油紙包好的兩萬塊錢!
劉蘇心裏頓時成了一堆亂麻。烏雲拉木為了什麼而慘叫?他看到了什麼?難道是老爸那一組人出了事?
一想到這裏,劉蘇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連具全屍都沒落下,心中不免有些凄然。他恍惚了一下,立刻定住了神,現在趕到村子里等待三輪車的到來,才是最要緊的。
想到了這一點,劉蘇先努力爬上了一棵樹,然後沿著樹榦,攀上了前面一棵樹的樹榦。他揚了揚手,對樹下的夥伴說:「上來吧,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通過這片死亡禁區。」
秦冰一拳打在王達黎的肩膀說,嬌嗔地說:「討厭啦,明知道我上廁所去了,哪有這麼問人家問題的?」
不過王達黎卻沒有這種表情,他只是站起身來,先去草坪邊緣查看了一下,然後又進屋叫醒了烏雲拉木與穆神甫。
王達黎笑了笑,說「烏雲拉木,不要以為你做的一切,可以僥倖逃脫莊嚴法律的嚴懲。你曾經說過,昨天在泥石流阻斷的公路上,發生過狼孩侏儒阿龜帶領群狼殺死班主柳若風的事。雖然我現在沒辦法分辨是真是假,但我卻知道,你說狼孩阿龜在祠堂里殺死崑崙奴,絕對是假的——你才是殺死崑崙奴的真正兇手!」
劉蘇立刻蒙住了,呆立在空地一動不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老漢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利齒咬斷,鮮血已經凝固,變成烏黑的顏色。他早已經停止了呼吸,手裡還握著一柄挖坑用的鐵鍬。
說完,他就向草坪邊緣另一側的森林走去。
還空著五間房,正好一人一間。
「可是,他為什麼要殺我爸爸和村長呢?」劉蘇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他們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阿龜,阿龜怎麼會認為他們是壞人?」
狼嚎還在繼續,綿長而又凄厲。
「這有點兒不好吧?」烏雲拉木提出了反對意見,「祠堂畢竟是個祭祀先人的地方,對於鄉村的人來說,是個神聖的地方……」
他凝視了一下阿龜的屍體,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沙沙的摩挲樹葉聲,回頭看了一眼,來的人是緊跟在他身後的王達黎。一定是烏雲拉木覺得阿龜給自己帶來了太多的恐懼,所以還沒等王達黎靠近,他就揮舞起手中的砍刀,狠狠劈在了捆綁在阿龜腳踝的粗繩索上。
穆神甫似乎還沒清醒過來,他環視了一眼身邊的情形,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他牙齒打著架,斷斷續續地說:「是個矮子……是那個侏儒……他突然從森林里鑽了出來,襲擊我們……他咬斷了劉老漢的喉管,又抓著村長的頭向地上砸……」
那可怎麼辦好?
「發生了什麼事?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劉蘇帶著哭腔大聲問道。
「快走吧,我們回屋去!」王達黎大聲提醒。所有人這才沿著來時的路,小心翼翼看著腳下,回到了草坪,然後一路狂奔,回到劉蘇家的屋裡。
劉蘇拍了拍老同學的肩膀,說:「一直都以為我們害怕狼,其實,狼更害怕我們。」
阿龜嘴裏哼了一聲,然後面目猙獰地向神甫走去。
烏雲拉木回答:「是的,你說得沒錯。運動員骨折后打封閉針,只能讓他感到不疼痛,但客觀的骨折的確不能再讓他繼續運動。和這一樣,如果我的腿斷了,我也只能讓自己感覺不到痛苦,但我也同樣不能再活動的。」
烏雲拉木憤怒地問:「王達黎,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聲尖叫幾乎令他身體失控、摔到巨樹之下。而樹下,正有一隻狼,緩慢而悠長地發出一聲號叫。烏雲拉木向下望了一眼,腳下全是樹葉,遮住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感覺到了恐懼。聽著狼嚎,他似乎透過樹葉,看到了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
秦冰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聲驚呼了一聲。
眾人的心都抓緊了,那裡果然有狼!不用說,一定是有什麼人被狼咬死了,所以才會有烏鴉聚集在一起。
「那你怎麼沒事?」王達黎突然問道。
「是絆馬索。」劉蘇答道,「在森林里,除了可以挖陷阱捉野獸之外,還可以設下絆馬索。只要野獸踩到了繩索設下的圈套,圈套立刻就會收緊,纏住野獸的腳。繩索的一端還連接著一個機簧,機簧被觸動后,繩索就會被拉起來,把捉到的野獸倒吊在空中。還有做得更精良一點兒的絆馬索,會再多連上一個控制弓弩的機簧,一旦引發了機簧,就會從拉滿了的弓里射出一支箭,令野獸一箭穿心而斃命。九九藏書」劉蘇是在森林里長大的孩子,他父親劉老漢正是挖陷阱與設絆馬索的高手。
就在他分心的一剎那,突然感覺膝蓋與小腿脛骨一陣鑽心的疼痛。這劇烈的疼痛讓他詫異萬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是王達黎用盡全身氣力,一拳頭砸在了他的膝蓋上。
「怎麼辦?」秦冰問。
可是,就算看不到三輪車夫,也應該看到幾個拿山貨來換生活用品的山裡人吧?為什麼現在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呢?
阿龜一定是帶著狼群經過這裏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絆馬索,然後被倒吊在了空中,接著被弓弩射出的利箭穿心而過。而此刻,阿龜胸前被利箭穿透身體的傷口上,曾經汩汩流淌而出的鮮血早已經凝固。傷口旁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想來一定是被嗜屍的烏鴉用尖喙啄食才成這樣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烏雲拉木已經縱身躍上了一棵樹,用手攀著樹枝,像一隻長臂猿般,拉著藤條向前躍去——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辦法,可其他人又該怎麼辦呢?
在一旁的村長也已經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死不瞑目。他的後腦處有一個血洞,烏黑的鮮血凝固后與頭髮糾結在一起,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這句話剛一落下,密林深處突然傳來凄厲的狼嚎:
烏雲拉木看到的東西,真的稱得上是個肉|球。這不是其他的什麼,而是一個人的屍體——狼人侏儒阿龜!在阿龜的胸前,還插著一支利箭。
陷阱旁,三個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正是劉蘇的爸爸、村長與穆神甫!
王達黎黯然說:「也許,是阿龜看到了我們挖的陷阱吧?他的身上野性多過了人性,當他看到劉伯父與村長在挖陷阱,動物的本能告訴他陷阱是為他準備的。森林里,有很多我們不了解的事。有時候,野獸對人類的恐懼,更大於我們對它們的恐懼……」
這聲狼嚎驚得所有人心中恐懼難當。烏雲拉木第一個轉過身去,躥出了叢林,準備向草坪后劉蘇家的老宅奔去。可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到腳下突然一緊,似乎腳踝被什麼東西系住了。不等他作出反應,他已經失去了重心,被一根繩索倒吊在了空中。幸好烏雲拉木身體的柔韌性極好,反應也快,不等大家發現出了什麼事,他已經在空中做了個大迴轉,弓起背來,用手解開了繩索。然後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烏雲拉木在前面開路,大家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後面。那處烏鴉聚集的地方,離他們上樹的地點只有幾十米,平時走路也就一兩分鐘的距離,可他們在樹上行走,卻足足行進了半個多小時。
跟著他的步伐,王達黎、秦冰與穆神甫也攀上了樹。神甫的年齡大了一點兒,所以動作做起來比較吃力。幸好王達黎的力氣很大,一伸手,就把穆神甫拉到了樹上。
村長和劉老漢是死在誰的手裡?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這是什麼?」秦冰驚聲尖叫。
這一切只是在瞬間發生的,穆神甫此刻正好抱著一堆去掉了樹葉的樹枝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了眼前一幕。他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已經害怕得說不出一句話,就如同身在一個最可怕的夢中。
穆神甫為什麼要這麼做?烏雲拉木為什麼又企圖不讓劉蘇、王達黎看到阿龜的屍體,幫穆神甫掩蓋謊言?他們的動機是什麼?
「王警官,還有什麼事嗎?」烏雲拉木問。
緊張的神經一旦鬆弛,緊隨而來的就是困意。畢竟昨天一夜,他們都沒休息好。
可是,人有三急,看著秦冰憋紅的臉,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知道!」站在他們身後的秦冰突然說道,「昨天晚上輪到阿龜表演的時候,穆神甫突然衝上了舞台,讓柳班主把黑狗放了,不準表演『人狼對決』的節目。當穆神甫看到阿龜被關在鐵籠子里的時候,還讓班主把阿龜也放出來。阿龜雖然不會說話,但他聽得懂,知道哪些人對他好,哪些人對他不好。他一定是覺得穆神甫是個好人,所以放過了他。」
「砰」的一聲,阿龜的屍體應聲落到了地面。樹下響起一片野狼的哀號,就如哭喪一般。頭頂上的那群烏鴉又撲了下來,想要去啄食死屍,但又對地面上的野狼心存忌憚,不敢太靠近阿龜的屍體,於是撲棱著翅膀,在林間不停地上下穿梭。
現在必須要趕快下山。他們快速回到了山路上,加快了速度行進。他們幾乎是在跑了,他們只想趕快把野狼拋在身後,誰也不願意再重新回到恐怖的夢魘之中。
神甫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他知道這是他心臟多年的老毛病犯了,連忙從兜里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進嘴裏。胸口的疼痛稍稍好了一點兒,神甫抬起頭來,卻看到正在逼近的狼人阿龜,還聞到越來越濃郁的野獸體味。
這不必要的爭論讓劉蘇看了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再忍一下行嗎?」劉蘇試探著問。
神甫嘴裏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呼,然後暈倒在了地上……
「嗷嗚——」
但烏雲拉木立刻做出一副「你沒證據,又能奈我何」的表情,這不禁讓王達黎心中有些不爽。
「嘎嘎——嘎嘎——」
「不,有根據。因為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兩萬塊錢!」王達https://read•99csw•com黎冷冷說道。
「是阿龜!」烏雲拉木凄然叫道,他臉色蒼白,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當他們走到那裡時,烏鴉驀地被驚起,好幾隻黑色的鳥從烏雲拉木的眼前掠過,為了避讓這些烏鴉,烏雲拉木幾次差點兒從樹上摔下去。多虧了他體操運動員般的身體柔韌性,才免於掉下去成為群狼的美味。
大概是擔心野狼會再次進犯,所以村口竟一個人也沒有,也許所有的村民都躲在了各自的家中吧。原本是趕集日,現在雖然已經日上三竿,這裏卻是冷冷清清,一片蕭條。
這就是動機!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村民發出的嘈雜聲,還伴隨著幾聲凄厲的尖叫聲。
那就去村裡人多的地方吧。王達黎問了一下穆神甫古井在什麼地方,穆神甫說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走幾分鐘就到。井邊有個石塊搭成的高台,平時村民就在那裡開大會,村長講話的時候就站在高台上。可惜現在村長已經與劉老漢一起死在了狼孩侏儒阿龜的利齒下。
烏雲拉木的身形隱匿在了灌木叢之後,幾棵大樹的粗壯樹榦遮住了劉蘇他們的視線。只能隱約聽到烏雲拉木呼喊神甫、村長、劉老漢的聲音。
屋外又出現了什麼狀況?
王達黎點點頭。是的,烏雲拉木說得沒有錯,現在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況烏雲拉木還有兩次從阿龜手下逃脫出來的經驗。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阿龜就在山頂附近的密林里,很有可能會帶著他的狼群來找麻煩。
這些才是縈繞在王達黎心中的困惑。不過,王達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緣由。他望著烏雲拉木頹喪的表情,已經猜到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
「呵呵!」王達黎笑了一聲,說,「我一直都沒弄明白一件事,為什麼穆神甫要幫你。你知道嗎,今天你在見到阿龜屍體的時候,用砍刀砍斷了絆馬索,就是想讓我們看不到阿龜的屍體,從而掩蓋他身體上的秘密!」
王達黎連忙躍到神甫身邊,用力按了幾下神甫的胸口。
在山頂的森林中,那片空地上就只有劉老漢、村長與穆神甫。既然不是野狼、阿龜作祟,那麼殺死村長與劉老漢的,不是別人,正是穆神甫!
「秘密?什麼秘密?」
當他們走了大約20分鐘的時候,頭頂上的烏鴉突然又一次劇烈地鼓噪起來,紛紛向山邊的一隅急速飛行而去。劉蘇探頭順著烏鴉飛行的軌跡望去——他看到了半山腰的那幢黑漆漆的教堂的哥特式尖頂,這正是穆神甫的教堂。
劉蘇與王達黎分別手持鐵鍬與砍刀,坐在了門檻的左右兩邊,而秦冰則坐在兩人中間。夜深了,沒有月光,屋外掠起了風,還零星落下幾滴小雨。秦冰剛感覺到一陣涼意,就接到了劉蘇與王達黎同時遞來的外衣。劉蘇與王達黎相互尷尬一笑,默不作聲地為火堆添上一把乾柴,然後警惕地望向深邃的黑暗。
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安全地下山,然後等待外面的三輪車進來。
烏雲拉木與穆神甫躲進了牆壁堅固的最裡屋的卧室里,而劉蘇、王達黎與秦冰則沒心思睡覺,坐在了門檻上,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沉默不語。
等烏鴉全部飛過之後,烏雲拉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接著繼續向前攀緣。在他的正前方有棵巨樹,要從這裏走過,就必須要移到巨樹的一端繞過去。
正當劉蘇揮手讓大家跟在他身後進村的時候,忽然聽到秦冰面有難色地小聲對王達黎說著什麼。
「我想也該差不多了吧。」王達黎答道。
倒是烏雲拉木和秦冰還好,身上雖然出了一身汗,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王達黎真的對得起他大力王的綽號,這一拳頭下去,力道十足,竟一舉砸碎了膝蓋關節上的骨頭。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劉蘇開始感覺到排山倒般湧來的睡意,上下眼皮不住地打著架。他無法控制地閉上眼睛,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在夢裡,他不停地看到父親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阿龜那雙陰鷙的眼睛。他在夢裡不停地呼喚父親醒來,可是卻沒有半點兒用處。他聽到阿龜陰陰的冷笑,還看到阿龜眼睛里寫滿了的那些化不開的仇恨。
「傷口上凝結的血液。」王達黎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見過無數的屍體。他在看到烏雲拉木揮動砍刀時,還沒懷疑到烏雲拉木。但後來劉蘇說狼群已經離去了,率先跳到地面,而王達黎也跟著下到了地面。他看到阿龜的屍體后,立刻心中產生了疑竇——從阿龜發黑的皮膚與已經凝結在傷口外的血液看,他起碼已經死亡了24小時。也就是說,在昨天上午的時候,阿龜應該已經成為了一具死屍。為什麼到了昨天晚上,穆神甫卻可以親眼看到阿龜咬死村長與劉老漢?
怎麼才可以讓兩個罪犯真正供認出事情的真相呢?畢竟要想治他們的罪,證據才是最重要的。王達黎覺得頭有點兒疼了。
王達黎揮了揮手,說:「我們先回屋去,然後在門外點一堆火。狼是最怕火的,希望它們看到火光不敢來進犯。」
樹叢很茂密,五個人在林間穿梭,向下看卻根本看不到地面,所以也不知道野狼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眾人將信將疑,但聽到九-九-藏-書劉蘇肯定的語氣,他們還是紛紛躍到地面。
劉蘇不敢再多想了,他從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向空中的烏鴉擲去,烏鴉只是稍稍散開一會兒,然後又集中到一起,發出更加凄厲的叫聲。
烏鴉紛紛撲向教堂后的一片密林,然後又接二連三地飛起。在這時,密林里傳來了一聲狼嚎:「嗷嗚——」
之前,劉老漢一邊喊著號子,一邊將鐵鍬砸在鬆軟的泥土裡。村長也是個挖陷阱的好手,他在一旁另一處空地挖著坑。而穆神甫的力氣顯然小了很多,於是劉老漢乾脆吩咐神甫去用砍刀削樹枝,就沒再麻煩烏雲拉木與秦冰。
於是他們五個人小心翼翼地沿著山路,緩慢向山下走去……
當他們下山的時候,頭頂總盤旋著一群聒噪的烏鴉。劉蘇想,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烏鴉是傳說中以腐屍為食的邪惡鳥類。難道這些烏鴉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經預計到這行人中必定會有人死亡?
草坪邊緣,不時傳來森林深處發出的鳥啼聲,偶爾還會有翅膀撲棱發出的「刷刷」聲。樹梢之上,幾隻黑色的烏鴉一邊盤旋一邊發出嘎嘎的叫聲,似乎在覬覦著未知處的美食。這叫聲不禁讓劉蘇他們感到膽戰心驚,一陣陣不知何處而來的恐懼漸漸蔓延,如水草一般纏繞包圍了他們。
每個人都感覺心裏沉沉的,像是有塊巨石壓在了胸膛上,逼迫得喘不過氣來。
烏雲拉木聽到王達黎的這聲暴喝后,心中突然一驚。他快速轉過身去,望向身後的牆壁,卻只看到一面斑駁污穢的牆面,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灌木叢后的森林里,有一塊狹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幾個樹樁,樹樁旁還有一個沒挖完的陷阱。
暫且認為烏雲拉木關於卡車受困時與野狼搏鬥的敘述都是真的,但他在離開卡車時,卻從柳若風身上搶走了那兩萬塊錢。而這事又被崑崙奴知道了,反正這是筆不義之財,於是崑崙奴提出見者有份,要烏雲拉木分一半給他。烏雲拉木又怎麼捨得分一萬塊錢給崑崙奴這個大老粗呢?
雖然劉蘇已經斷言狼群遠離了村莊,躲回了密林深處,可秦冰顯然還是不敢獨自一人去茅房,她害怕又有野狼突然出現。
天色漸黑的時候,劉蘇與王達黎這一組已經布置了十多個偽裝好了的陷阱。他們做上了並不顯眼的標記,防止自己人也跌進陷阱。他倆與烏雲拉木、秦冰精心將眼前最後一個陷阱弄完后,劉蘇長長吐了一口氣,幾乎已經筋疲力盡,而王達黎雖然力大無比,此刻也趴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

「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嗎?」王達黎問道。
王達黎這才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起來。這也稍稍讓大家的心情放鬆了一點兒,畢竟所有人的神經已經繃緊了太久太久。
當他們挖了七八個陷阱后,劉老漢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要抽根煙。突然他感到背後一陣涼意,一根根寒毛都豎了起來。這是一種被野獸窺視的感覺,在森林里待久了的獵人常常會有這種感覺。劉老漢驀地回過頭來,看到一雙赤紅的眼睛,彷彿流淌著鮮血。
「為什麼那些狼都跑了?」王達黎疑惑地問。
是的,要想通過這處密林,而不讓狼群抓住,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從空中通過。幸好,這裏都是些百年古樹,樹枝都很粗壯,足以承載一個人的體重。
劉蘇連忙喚醒了王達黎與秦冰,他們都醒過來后,才知道自己僥倖過完了這危險的一夜。阿龜和群狼並沒有襲擊他們。
「胡說,你這完全是不負責任的想象,沒有半點根據!」烏雲拉木大聲叫道。
在下山的時候,王達黎與秦冰一直走在最後面竊竊私語。他並不是在對秦冰說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情話,而是在吩咐秦冰到了祠堂外做件事。
烏雲拉木的破綻出在他自己對祠堂事件的敘述上。他曾經說過自己閃身躍到了日光燈上,因為狼群無法咬到他,最終只有無功而返。但是他忘了,也是他親口的敘述,在泥石流阻斷的公路上,他與柳若風逃上了卡車翻斗后,野狼在阿龜的呼哨中,用疊羅漢的方法,疊在了一起,從而躍上了卡車翻斗。
穆神甫畫了個十字,身體哆嗦著,喃喃地說:「萬能的主啊,請保佑我們能安全下山。」
這些烏鴉發現了什麼?這些嗜食腐屍的醜陋烏鴉,是發現了什麼人的屍體,所以才顯得那麼興奮嗎?
這真有點兒不符合邏輯,狼群在森林里環伺已久,儘管門前燃燒了火堆,但從灰燼上分析,在天亮前就已經完全熄滅了。為什麼狼群與阿龜並沒有出現呢?
穆神甫咳嗽了幾聲后,終於醒了過來。
「怎麼突然問這個?」烏雲拉木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用意念可以說服自己感覺不到疼痛。這就和醫學上的打封閉針一樣。」
劉蘇與烏雲拉木走在最前面,穆神甫緊緊跟在後面。而王達黎與秦冰則落到了最後面。劉蘇幾次回頭望去,都不無醋意地看到王達黎與秦冰正不住地竊竊私語著,聲音很低,似乎在討論什麼很秘密的話題。
秦冰紅著臉,小聲說:「我……我……我想小便……」
而穆神甫躺在一邊,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發出低聲的痛苦呻|吟。
https://read.99csw.com當狼群一離開,盤旋著的烏鴉立刻飛撲直下,沖向了阿龜的屍體,放心大胆啄食起阿龜裸|露在外的四肢與腦袋。頓時鮮血四濺,烏鴉群中暴響起饕餮進食般的殘忍叫喚。
同樣的,當狼群看到烏雲拉木倒吊在日光燈上之後,它們為什麼不用疊羅漢的方法去咬他,反而要留他一條生路?唯一的解釋——烏雲拉木在說謊,根本就沒有什麼野狼鑽進祠堂里的事,崑崙奴也是他殺死的!
這時烏雲拉木自告奮勇地說:「我過去叫他們吧,現在應該沒我們的問題了。」
阿龜咬斷了劉老漢的咽喉后,站起身來,舔了一圈嘴唇,然後看到了背對著他埋頭挖陷阱的村長。他大步走到村長的身後,一把抓住了村長的頭,然後重重摔向了地面。村長立刻暈了過去,可阿龜還不解氣,又是一口咬去,活生生將村長連著頭髮的頭皮咬去了一大塊。
正好野狼與侏儒阿龜就在青石村外伺機而動,於是烏雲拉木決定嫁禍給阿龜與野狼。他在解開繩索后,殘忍殺死了崑崙奴,還偽裝成被野狼襲擊的現場,將責任推到了不會說話的阿龜與野狼身上。
「笑話,你這完全是沒有根據的臆測。我怎麼會知道野狼的想法?天知道它們為什麼會放我一條生路?再說,我和崑崙奴是患難之交,我有什麼動機殺他?」烏雲拉木冷笑著反問。
「那如果你的身體真的受到攻擊,造成了客觀上的傷害,你也能不感到疼痛嗎?打個比方,你的腿突然斷了,那你也可以像沒事一般嗎?據我所知,如果一個運動員受了骨折之類的傷,即使打了封閉針,也是不能活動的。」
劉蘇很是不解,但他也沒有深究。畢竟當他知道自己在睡了一夜還安全健在的時候,心中就有種撿了條命回來的感覺,感到陣陣后怕。
所幸,這一路上再也沒受到野狼的驚嚇,五個人順利安全地來到了山腳下村口處的祠堂外。
一想到狼人侏儒阿龜泛著血紅的眼神,劉蘇不禁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忘記了勞累,騰地跳了起來,向聲音傳出的灌木叢跑了過去。
「什麼事?」劉蘇轉過頭去問。
進了村子,村民好奇地問村長為什麼沒跟著一起來。當他們知道村長已經慘死在了狼孩的利齒下時,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恐懼的神情。而後聽到劉蘇說野狼已經重回森林,遠離村莊后,他們又開始高興了起來。鄉里人的想法就是那麼簡單,溢於言表。
慘叫從對面灌木叢里傳出來,是烏雲拉木的聲音。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凄惶與恐懼。
劉蘇的媽媽知道了劉老漢的噩耗,頓時失聲痛哭,泣不成聲。而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家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就在門外空地上撿來枯枝樹葉點燃了一個火堆。希望真如書上所說的那樣,狼群看到火堆之後,不敢再來侵犯。
怎麼,我們都睡著了?
等劉蘇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當他意識到自己睡了一夜的時候,心中驀地一驚,騰的一聲跳了起來。這時他才看到,王達黎與秦冰也相偎在一起,眼睛閉著,發出微微的鼾聲。而面前的火堆早已經熄滅了,正緩慢散發出裊裊的青煙。
幾分鐘后,秦冰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從祠堂里走了出來。王達黎趕緊走過去問:「怎麼樣?輕鬆了吧?」
「哼!」烏雲拉木不屑地說,「我完全可以這樣解釋的:的確,我拿了那兩萬塊錢,可是阿龜帶著野狼衝進祠堂也是真的!畢竟後來穆神甫親眼看到阿龜咬死了村長與劉老漢!那總不是假的了吧?」
王達黎突然對村民們說:「我們下山走得好累,你們能不能為我們找幾間休息的房間啊?」確實,他這話一說,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哈欠。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會有鎮上的土三輪帶著日用品到青石村來。只有乘坐土三輪,才可以順利離開青石村,離開那可怕的嗜血狼人侏儒阿龜。當然,王達黎也不會扔下秦冰,這是他第一次獨力營救出來的被拐賣婦女。而不管烏雲拉木是不是人販子團伙的同謀犯,也會被帶到城裡去進行調查。
秦冰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好默然無語地垂下了頭,望著地上那個還沒挖好的陷阱。
可是,人們的心裏,還隱隱有著疑慮:火堆可以阻擋狼群,可是能阻擋住被狼撫養長大的侏儒阿龜嗎?他又在人類世界里充當了那麼多年的玩偶,心裏充滿了對人類的恨意,他應該早就不怕火了!
鎮上的三輪車還沒來,這個時候,三輪車夫已經到達了那處泥石流發生的地方了吧,相關部門這會兒應該在清理那堆石塊與泥土,如果不出意外,下午的時候,三輪車一定可以到達青石村。
山路蜿蜒逶迤。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說得很對。上山考的是體力,下山考的則是人的平衡能力。更何況,他們還要小心提防路邊森林里隨時可能鑽出來的野狼與狼人侏儒阿龜。
她的叫聲因為充滿了恐懼而顯得很尖厲。樹下的野狼一定也聽到了吧,它們頓時停止了號叫,抬頭尋找著尖叫聲的來源。當這些狼發現頭頂的樹梢上還躲著一群人時,突然引項高聲號叫了一聲,然後竟全部轉身,向著密林深處逃竄而去,樹下只留下了阿龜的屍體。
烏雲拉木還想再說點兒什麼,這時秦冰已經羞紅著臉鑽進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