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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狗

凶狗

郭平凡偏愛小兒子。倫支的情況,一直問到了尚在京城的郭平凡的小兒子,這才問出了一些細節。原來那倫支也是個落魄的秀才,他先是借住在郭家,接著,不知道怎麼郭平凡就收下了他,做了短工。
縣令七天後再次見到了白立武。這一回,是縣令主動地找到他的。縣令沒有和白立武客套,直接說出了他來的目的。
縣令沒了轍,只好按照白立武所說報到了府衙,他自己呢,恭恭敬敬地把白立武請到了縣衙做客,這邊卻暗地裡派人調查郭平凡的為人處世,還有那個倫支,和郭平凡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白立武離開后,心裏已經默默地記下了這裏叫做小孤山。郭平凡就是小孤山裡能恩澤天下的及時雨。
縣令細心地讓仵作驗了白立武面孔上的傷,果然是狗爪所傷。
高氏很鎮定,一點兒也不驚慌:「倫支這人百無一用,窮書生一個。他見到郭家不錯,竟然讓我扮成他的妹妹,嫁給死了妻子的郭平凡,好在他那裡多弄幾個錢。我本來不想答應,可是,我,我肚子里有了倫支的孩子了。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唯獨能靠得住的,倒是財大業大的郭老爺。兩年前,倫支來找過我,我把他的孩子還給了他,後來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這天夜裡奇冷,後半夜的時候,天空突降大雪,郭平凡的妻子高氏有些放心不下,叫來仆佣,讓他再送一床被褥去偏房。
這天,白立武把家裡的鋪子交給僕人打理,自己帶著些銀票直奔小孤山而來。他記得很清楚,五年前,郭平凡55歲,今年就是郭平凡的60壽辰了。知恩圖報,這是當年白立武親口所說的話。
那倫支呢?縣令問遍了郭家,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倫支的去向。好像白立武走後,倫支不久也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立武突然驚呆了。黃狗恰恰就站在他的床旁邊,地上還放著一根長繩。一端放在床的這邊腳,另一端則銜在黃狗的嘴裏。見到白立武醒來,那狗銜著繩子跑了出去。白立武沒有追出去,他想知道,這條狗到底想做什麼。
「你不怕我再給知府衙門重報此案,白大人?」縣令皺著眉頭問道。
這天晚上,白立武和郭平凡相談甚歡,吃過飯之後,白立武執意要睡在當年他休息的平房。郭平凡無奈,然而,貴客執意這樣,郭平凡也沒辦法,向從京城回來的大兒子交代了幾句,然後陪著白立武一同去了偏房。
倫支說這話,不會是無緣無故。如果白立武再往下說,勢必要引發倫支對郭平凡的議論。
唯獨那條黃狗,讓白立武心裏疙疙瘩瘩的。他走的時候,特地注意了,那條黃狗不在郭平凡的身邊。想來,那倫支已經把狗宰殺了。
縣令站起身來,拱了拱手答道:「既然這樣,我就走了。我只想告訴你,當年謀害你的那條狗,我已經查清了,它偷肉,為的只是腹中的孩子。倫支讓妻,也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狗不忍,送了命;人低頭,難道僅僅是為了十年不晚的仇恨嗎?」
「請便。反正郭平凡已死,他的兒子還在我這裏,相信他們到時候也會替我說話的。只怕到時候,被動的人,是你。」白立武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僕人失聲驚叫起來,又忙不迭地回家報信。他邊跑邊喊,嚷得郭家連同全村的人都醒了,紛紛起了床,朝著偏房這邊來了。
這一夜,白立武沒有睡踏實,他不停地做著噩夢。夢中https://read•99csw.com,那條黃狗躍上了他的床,猛地一口咬住了白立武的喉嚨。白立武哇的一聲大叫,醒來時,一頭大汗。窗外,已經能夠看到光亮了。
送走了白立武,仵作說了一個令縣令萬分吃驚的情況:「大人,據小人所知,這狗對人乃是忠心耿耿的動物,從來不會傷人。如果這次殺死郭平凡的是一隻狼,小人沒話說,要是狗的話,那就不可能了。就算是五年前那狗,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襲擊白立武。除非,它是想保護什麼。狗和貓不一樣,狗很少偷食。」
倫支聽了這話,渾身顫抖起來。不過,他看到郭平凡陰沉的神色,沒敢再說什麼,只得答應了,找了把鋤頭,四處尋找大黃狗去了。
「白老弟,那就這樣了。晚飯我再讓倫支來叫你,你好好讀書吧。」說著,郭平凡離開了,那條黃狗尾隨著郭平凡出了門。
數十米能有多遠?走幾步就到了。眼見著就要到柴房的時候,僕人猛聽到屋裡一聲尖叫,他心一慌,快步走了過去,抱著被褥猛一撞門,門應聲而開,那屋裡黑糊糊一團。
掀開柴垛,那個窟窿還在。縣令突然一拍大腿,喊道:「壞了,壞了。」要是案發第二天就來這裏察看,一切就會昭然若揭。因為那天夜裡下了雪,要是狗從這裏進洞傷人,會有印跡。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白立武的目光掃遍屋內,猛地發現屋裡多了一條黃色大犬,身材奇大,肚腹肥滿。白立武吃了一驚,因為那狗正在打量著白立武,那眼神竟如同人一般,犀利傳神,似乎在訴說著心中對白立武的煩厭。
上頭逼,下面又沒頭緒,這個白立武也不能輕易得罪。
「為什麼?很簡單,我妻子懷孕了。孕婦要吃點好的,她跟著我,只有無窮無盡的罪受。我和她商量好了,等她分娩后,我帶走孩子,以後想辦法殺掉這個狗賊。白兄要是同意,我們共同來對付這個狗東西。」倫支陰森森地說道,挺直了腰桿。
一直鬧到了天亮,郭家報了官,縣令不敢怠慢,急急地領著衙役們直奔小孤山郭家而來。白立武捐官的職位遠在縣令之上,縣令自然不敢拿他,只是詳細地向白立武詢問了情況。
倫支淡淡地哦了一聲,答道:「狗?是不是黃狗?它是我養的。」
白立武坐在炭盆邊看了一會兒書,眼皮直打架,他又怕被郭平凡看不起,說自己其實是個懶漢,於是強撐著坐在那裡,後背慢慢地靠上了床架。這樣一來,他的正面,恰好是門邊堆柴的角落。這個時候,白立武發現柴垛里好像被扒開一個亮亮的窟窿,而窟窿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一動不動地窺視著他。

三、狗之情

四、人之情

縣令不好得罪白立武,他早已聽出白立武的話意,白立武想早點結案。而案子的始末無非就是白立武和郭平凡熟睡之際被狗所傷,一人警覺,僅僅傷了面部,另一個人沉沉睡去,枉送了性命。至於狗為何傷人,原因自然得追溯到五年前的臘肉案。狗因為偷肉被打,記恨至今,如今白立武再來,有恩的要報恩,有仇的就要報仇了。
郭平凡見到白立武前來,大喜過望。郭平凡和當年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那樣爽朗健談。白立武來得正巧,郭家正在籌備郭平凡的大壽呢。
高氏看到了簪子,淚如雨下。「妾身認罪,read.99csw.com是倫支,還有白大人共同殺害了郭平凡,妾身也去了。人死後,我回正屋,再讓人給他們送被褥,目的是不能讓白大人在那死了人的屋裡待的時間過長。我,我把一切全告訴你。從今天發現的狗屍那裡,我就看清了倫支的狠毒。他殺了郭平凡之後,說等一切平靜了,再來接我。現在,我不指望他了。懷孕的狗,他,他也能下得了手。」
白立武對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非常後悔。然而倫支又說了一句:「人現實,狗也不例外。你看,現在它都不跟在我後面了。」
這幾年來,郭平凡不斷地拿出白立武當年寫下誓言的那張紙,讓他不停地為自己做這做那。白立武只要一猶豫,郭平凡就說,在京城之中,像白立武這樣的人,一定要面子,總不會為了錢,連臉也不要了吧?
恩將仇報?白立武冷冷地笑了。什麼叫恩將仇報?當年他離開小孤山,倫支追上了他,說什麼叫一飯之恩,一飯之恩就是要以千金回報的。韓信就是這樣做的。他郭平凡不是大善人。表面上對倫支不錯,實際上呢,郭平凡無意中去了倫支那裡,看中了倫支的妻子高氏,硬是要走了倫支的妻子高氏。
一個很有可能不存在的狗,怎麼會突然走出來攻擊人,造成一死一傷呢?還有,白立武既然有了五年前驚心的一幕,再到小孤山,又為什麼非得還要住在這偏屋裡呢?縣令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倫支,好狠心的人啊。」縣令一愣,向人群望去,只見高氏以手掩面,匆匆地跑開了。
白立武囁嚅著想說什麼,郭平凡卻沒在意,他招呼著,讓家中的短工倫支為白立武搬來了被褥。木板床,篩選凈的稻草,加鋪上厚厚的棉絮,床收拾好了。倫支又支起了一個木炭盆,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那平房是郭平凡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屋高,梁大,進步寬深。柴火、鍬具斜放在屋角,屋頂的橫樑上弔著八塊臘肉、十來條腌制的青魚。

二、狗噬

「再審高氏。」縣令也不再找下去了,領著一干人回到了縣衙之內。
白立武指天發誓,說今天郭平凡的恩情,以後一定厚報,不管自己是否發跡。郭平凡連連阻止,說不過是一飯之恩,哪值得發這樣的誓言呢。
白立武大著膽子回頭一看,那東西早已跑遠了。再看屋內,原本放在炭火盆邊的方凳已移了位置。白立武藉著燈光,發現那方凳上有幾片雪花。再一抬頭,橫樑上懸挂的臘肉已少了一塊,只有七塊了。剛才那個東西,絕對是站到凳子上,夠到了一塊臘肉跑了。
按說倫支拋棄了她,讓她改嫁郭平凡,她應該記恨倫支才對,因而,倫支在她的嘴裏顯得不堪是正常的,可她怎麼又在挖開狗墓時叫起了「倫支,好狠心的人啊」這樣的話呢?這應該是關係親密者埋怨的話呀。
案子陷入了死胡同,縣令也不想再查下去了。因為他的舉動引起了白立武的警覺。白立武很坦率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所謂死者已矣,這事我說貴縣就不要再查了。惡犬傷主,這事傳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郭家於我有恩,我不能在郭平凡死後讓他的名譽受損。」縣令很尷尬,連聲答應是的是的。
「也許那條黃狗沒死,只是倫支說了謊。倫支曾經說過,那條黃狗是他養的。黃狗要殺我,卻誤殺了郭平凡。」九_九_藏_書白立武這樣說道。
郭平凡對自己不錯,萍水相逢,能做到這樣,自己感恩戴德都來不及,還能說人家的壞話嗎?
得知縣令大人要刨狗挖的坑,小孤山頓時熱鬧起來。縣令帶著一干人,徑直奔到狗所刨出的坑的位置。這些,白立武是當做證據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白立武說當年郭平凡已經讓倫支打死了狗,現在的狗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是另一條狗所為?
縣令將高氏收押了,並決定再探郭家平房。以前白立武在這裏,他不便仔細觀察,今天他要好好地看一看。
等他好不容易到了浙江一帶,一場罕見的大雪漫無邊際地降落下來。白立武也不知摔了多少次,終於在臨近中午時,看到茫茫一片白色之中遠遠地有一縷炊煙。於是,他朝著炊煙的方向走了過去,半個時辰之後,白立武趕到了一個村落。
次日,雪終於停了。白立武急於趕路,便向郭平凡道別。郭平凡也不挽留,只是笑道:「他日富貴,切記來這裏小坐。」
白立武怔怔地望著縣令,好半天才喃喃地說道:「難怪,難怪。我做錯了,我真的做錯了。人,人啊。」一行淚,順著白立武的面頰流了下來。怪不得狗肚腹那樣肥大,怪不得狗對屋裡的臘肉虎視眈眈。它,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縣令狐疑地看了看高氏,覺得她說的不太對。
白立武躡手躡腳地跟著黃狗。黃狗的警惕性並不高,它不緊不慢地走著,接著拐進了岔道。白立武跟著過去了,狗放下繩子,拉直了兩端,伸出爪子在雪地上刨了起來。狗刨得熱火朝天,白立武看得觸目驚心。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向郭平凡告狀,說狗吃了臘肉,一定是被這狗聽到了,它懷恨在心,用繩子量自己的身高,來這裏刨坑的目的,勢必是咬死自己之後來這裏掩埋。這狗的記恨之心,竟然不在人之下。
接著,白立武又詳細地介紹了當年他在小孤山遇見的那條怪異黃狗。
縣令回到縣衙不久,就聽到京城傳來消息,白立武突然看破紅塵,入寺為僧了。
「那條狗,怪嚇人的。」白立武向短工說道。
白立武聽到郭平凡這樣說,覺得郭平凡好像是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又拿來紙筆,親手把誓言又寫下了,交給了郭平凡,以表示鄭重其事。
再查郭平凡喉嚨間的創口,高低不平,類似於狼咬的痕迹。如果真是惡犬所傷,倒也有幾分相像。
郭平凡自己呢倒是很好調查。村子里的人都說郭平凡很聰明,考了幾年科舉沒考上,就開館收徒,接著又買田買地,成了一個土財主,他不再熱心中舉做官,而是一心一意地經營他家那百來畝田地。為人嘛,外面的人說他豪爽,村裡人說他吝嗇。他是怎樣發跡的,倒是沒有人知道。
仵作聽了縣令的話,忙不迭地把手中一個東西交給了縣令。「大人,這是剛才在柴垛下發現的。想來是有人戴著它從這裏進來時,被柴火從頭上勾落了。」縣令捏在手中一看,樂了,這是一根玉簪。
縣令覺得這案子與高氏有了關聯。等將高氏傳來問話后,縣令吃了一驚,那高氏起初竟是倫支的妻子,後來才嫁給郭平凡的。
白立武在縣衙住了幾天之後,說家裡的生意繁忙,不再逗留了。縣令假意留了一下,然後就任由白立武遠去。
倫支埋狗之時,恰好是寒冬臘月,狗的屍體竟然沒有腐爛。
大狗前面兩個爪子,被齊read.99csw•com刷刷地割斷了。
郭平凡握著白立武的手,笑容可掬地說道:「富貴富貴,今天的白老弟是既富又貴了。當年一飯之恩,你早已還清了,還用記掛我這個老頭子幹什麼呢?」郭家的大兒子已經到了京城,在白立武家一間鋪子里任賬房。小兒子也在白立武的張羅下娶了媳婦,目前也在白家住著,正準備參加京試呢。
想來當年倫支用鋤頭殺狗,狗已處於臨產。臨死之前,黃狗驚懼之下,竟然產下了小狗。
在那裡,兩人促膝談心,一直談到了深夜。
狗不偷食,狗棄倫支投奔郭平凡,它要保護什麼呢?縣令思索再三,作出了一個決定,他要開驗狗當年所刨出來的坑。
「你說什麼,當年那條狗懷孕了嗎?」白立武吃驚萬分。
時間一晃,幾年過去了。白立武當年並沒有考中,他留在京城裡,做起了小生意,不知不覺中,他掙起了一番家業,接著,在京城裡捐了一個閑職的官,從四品,不用赴任。
倫支挨了罵,沒吭聲。出去的時候冷冷地看了一眼白立武。白立武搖了搖頭,心裏嘆息了一聲。走出正房,白立武分明感覺到身後有咻咻的喘息聲。那狗,很可能躲在哪個僻靜的角落,正怒火萬丈地瞪著白立武呢。
狗偷臘肉,為的是腹內小狗。狗拋棄倫支,跟在郭平凡後面,目的就是為了多些食物填肚子。
僕人放下棉被,大著膽子打亮了火折,剛燃了燈,就聽到地上有人呻|吟,僕人端著燈照了照,地上躺著的是白立武。只見白立武滿臉是血,嚇得僕人連連倒退了幾步。
倒是白立武還很鎮靜:「我沒事,快,看看床上的郭老爺。」僕人又拿著燈照床上,床上的郭老爺眼睛睜得大大的,咽喉部位卻被掏空了。人,已經沒命了。
白立武嚇得要死,由於落地後頭朝下,一時昏迷,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醒來后才大聲叫喚的。
白立武很是細心,他端著燈,慢慢地來到了屋外。雪地上有一排小小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腳印,是狗留下的。
縣令問遍了郭家所有人,都說黃狗當年確實被打死了。而且倫支還埋了它,埋藏的地點,就是黃狗自己刨下的那個坑。不過,說話的人都沒有親眼見到,只是聽倫支說起過。因此都不能確定。
「郭平凡的案子已經結了,白大人,不過具體情況應該是這樣的。你經商成功后,郭平凡派人找到了你,不停地向你要這要那,你不堪其擾,於是和倫支共謀,殺死了郭平凡。倫支殺人,還偽造了狗傷痕迹。為了做得逼真,他還用狗的利爪在你的臉上抓了一把,造成瘋狗殺人的假象。我開過狗墳,那狗沒有前爪,應該是倫支割走了。今天之事,倫支和你應該謀划已久了。你們都是郭平凡曾經資助過的人,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恩將仇報?」縣令嘆息道。

一、禍根

己丑年歲末,福建窮秀才白立武起程進京考試。由閩南北上至京城,路途艱遙,白立武窮困潦倒,徒步而行,困難可想而知。
「於是,我答應了。兩年前,我找到了倫支,並讓他到我這裏做事。前些天,我去為郭平凡祝壽,倫支也去了。我們一前一後到了小孤山。當天晚上,倫支順著狗刨的那個牆洞鑽了進去。我和他殺死了那個老傢伙之後,又偽造了狗傷人的假象,然後他就返回來了。至於高氏,倫支說等一切都風平浪靜了,他再接高氏九_九_藏_書回來。」白立武很淡定地答道。「我很佩服你,你最後還是找到了真相。」
白立武一驚,他揉揉眼睛,站起身來向那個角落走去。可再看之下,哪裡有什麼窟窿,柴垛那裡黑黑一團,什麼也看不清。想來剛才是看花眼了。
可門明明是關著的呀。白立武又回到屋內,這一回,他細細地看了柴垛。翻開柴垛,白立武呆了,那土牆,分明被刨了個洞。狗,就是從這裏進來的。白立武決定,這就去找郭平凡。自己睡在這屋裡,屋裡丟了東西,得及時告訴人家。
郭平凡還沒有睡,聽完白立武的話很是氣惱,立即把倫支叫來一頓臭罵。
白立武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急急地找到郭平凡,把這一切和盤說出。郭平凡聽完目瞪口呆,他跟著白立武來到了狗刨坑的地方,果然和白立武說的一模一樣。郭平凡當即命令倫支,用鋤頭擊斃黃狗。
幾名衙役一點一點地挖開土,看熱鬧的人突然寂靜下來,因為那坑裡,竟然有五具狗屍。一具大的,四具小的。那些狗分明是被鋤頭敲碎了頭骨,這才一一斃命的。
白立武說,他和郭平凡一直聊到了很晚,這才睡下。由於他以前在這裏曾經被狗嚇了一次,因此這一晚他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他看到柴垛那裡鑽出一條黑影,那黑影直奔床邊而來。一縱,就上了床,向他撲了過來,白立武睡在外面,他就勢一滾,就滾到了地上。就是如此,那黑影的爪子已撕破了他的面孔。
這句話,本來能引發出很多感慨。可白立武覺得話不好往下接。怎麼接好呢?
作者:焦松林
發表于《百花》。
這時,整個小孤山的人都在傳,說是黃狗的冤魂作祟,來討五年前的舊賬來了。知府衙門很惱火,責令縣令儘快破案,以堵住謠言。
「是的,四條小狗,一齊在倫支的鋤下斃命。」縣令說著,心裏一陣難過。一條懷孕的大黃狗,偷了塊臘肉,最後送了命,連腹中的小狗也沒能保住性命。
白立武千恩萬謝,跟著郭平凡進了一間偏僻的平房。那平房距離正房數十米開外,周圍並無人家。
等白立武叩響了村口第一戶人家的門時,自己早已變成雪人一個。
傍晚時分,雪下得小了。倫支走到偏屋那裡,請白立武吃晚飯。白立武放下書,跟著短工往外走。
一頓飯吃到掌燈時分。白立武沒讓倫支送他,執意自己走了回去。他用郭平凡給的鑰匙開了門,冷不丁屋裡躥出個黑糊糊的東西,嚇得白立武差點沒趴下。
到正房用過早餐往回走的時候,白立武看到了黃狗銜著繩子朝著村外走。白立武很熟悉那條道,因為他就是打那裡進村的。
白立武客氣地拱著手送出門外,然而那大黃狗卻在屋外停住了,充滿敵意地看著白立武。白立武在狗的目光下,漸漸地少了底氣,遲疑著退回了屋內。
主人郭平凡也是一名秀才,得知白立武赴京考試,年已老邁的郭平凡熱情地招待了白立武,並挽留他住下,等雪停后再走。
白立武淡淡一笑:「當年韓信受了一飯之恩,以千金回報。我為郭兄做了些小事,又何必掛在嘴上念叨呢。」郭平凡跟著嘿嘿地笑了兩聲。
「你為什麼要答應他?」白立武站在雪地里,目瞪口呆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