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記鈍響，每一記都驚心動魄，彷彿砸在大家的心口上一樣。

「老弟，你還是個不錯的冷麵滑稽，」陸雨官也哈哈大笑，「我看王無能也沒你這點花露水。」

孟松胤將手上的那段鐵絲一折為二，讓兩股鐵絲緊密地絞合在一起，隨後又從褲兜里掏出一根布條，在「鐵麻花」的根部使勁纏上幾道，既有緊固的作用，又能起到把柄的功用。

「不，我不需要那麼長，只要二十公分就夠了。」孟松胤說道。「而且鐵絲不能全拿掉，不然進來查號時一眼就會發現。」

「對啊，別偷雞不著蝕把米。」郭松也被提醒了。

第二天點名時和平時一樣，月京未來跑到天井裡看了一圈，然後站在關老爺的「牌位」前，陰沉著臉將大家的臉色一個一個依次看過來。

「我說，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了，」郭松用嚴肅的口吻對眾人說道，「龍頭這一去，少則一禮拜，多則半個月，咱們總不能……」

橫貫于放風場中央的那根鐵絲長約三米，比鉛筆芯還要粗一些，兩頭分別緊纏在東牆和西牆的鐵耳上，而兩隻鐵耳則直接澆注在水泥牆裡面，看上去顯得異常堅固。鐵絲的用途主要是晾晒衣服、被褥、毛巾，雖然銹跡斑斑，但非常吃得起份量，有時候好幾個人同時吊在上面都沒事。

「快，先把外面的鐵絲弄好再說。」老魯對孟松胤催促道。

「你是說這鐵絲？」老魯隨著孟松胤的視線看去，頓時開了竅。

「進門就升堂，先來個下馬威。」蔣亭虎也表了態。

「那咱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干啊！」張桂花來勁了。

孟松胤找了條被子，拆開一條口子，伸手進去掏出幾根布條來，然後選了兩根又長又結實的放入褲兜。

大家頓時大眼瞪小眼：越獄用漿糊？

「我看，肯定是羅員外出去后告的狀。」孟松胤在韋九的身邊坐下后說道。

孟松胤連忙回到天井，從褲兜里掏出那根事先準備好的布條，一頭系在鐵絲斷裂處的茬口上，另一頭仔細地繫到牆上的鐵耳上去，讓整根鐵絲依原樣懸挂起來，隨後取來一條幹毛巾，輕輕地蓋在布條上，正好將虧空部分完全遮掩起來。

「小樣，不知道天高地厚。」張桂花鄙夷地一撇嘴。

「鐵麻花」圓鼓鼓的頭部被砸成了扁平狀，下一步便是將這個被砸扁的頭部打磨得更加鋒利，以便能夠勝任以後的挖掘和切割工作。

月京未來說話時喜歡模仿純正的北平腔，比如把人說成人兒，但對其中微妙的區別卻不甚了了。

「我只要二十公分就夠了。」孟松胤答道。「把它一折為二，再絞成麻花狀，一頭砸扁了稍微磨一磨，就能靠它挖東西用了。」

「行了，可以動手了。」孟松胤對老魯輕聲說道。「先把工具準備好。」

「好，你小子也算是明白人，老子就問你一句，服不服？」大金牙厲聲問道。

「行了，等明天漿糊一來就成了。」孟松胤收起紙盒。

「孟夫子，你剛才究竟在看什麼？」老魯忍不住問。

「這一小截蘆花，是那天刮西北風的時候落進來的，這說明野川所的外面就是野地，至少是西北方向全是野地，否則不會有蘆葦花飄到走廊上來。」孟松胤答道。

「要是真行得通，白痴才不想出去呢。」郭松嚷嚷道。

「這件寶貝可得藏好，防止鬼子突擊檢查，要是被搜走就全完了。」洪雲林提醒道。

眾目睽睽之下，孟松胤蹲在地上開始了另一項奇怪的工作：用鐵麻花在紅磚上用力刮擦，刨下九_九_藏_書許多磚紅色的粉末來，細心地收集到一隻空紙盒中去。

「放心，咱們弟兄總歸胳膊朝里彎。」張桂花連忙表示一致攘外的決心。「管他來的是誰，看我不整死他！」

「我早就猜到這傢伙是個腳色，單看他的襯衣領子白成那樣便能軋出苗頭來……」李滋繼續說道。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野川所是什麼地方咱們心裏都明白，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算是出不去了。」老魯馬上表示反對。「反正都是死路一條，是不是被逮住又有什麼出入？」

「這個好辦，」耿介之不以為然地說，「三米長的鐵絲，一折為二就是一米五了，把它垂直穿到水槽的下水管里去不就行了？再不行就一折四。」

「送進暗牢去！」月京未來命令道，又一扭頭對眾人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都挺會鬧是不是？好，改天送一個人兒來陪你們鬧。」

孟松胤沉默不語。

封號以後，大家像往常一樣，開始了一天中最輕鬆的分堆聊天。

「呆貨，這樣的話日本人先在你腦袋上打洞了。」蔣亭虎叫了起來。

「孟夫子，說下去，」韋九突然開了口，「別理那幫蠢貨，我在聽著呢。」

大家面面相覷，根本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孟松胤環視一周，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現在跟這幫傢伙講什麼阿喀琉斯之踵，確實與對牛彈琴無異。

「喝，真簡單。」張桂花接過那段二十公分長的鐵絲感嘆道。

「起立，報數。」韋九叫道。

「在檢身室下面有四間單人牢房，沒有聲音、沒有光亮，」老魯答道，「門一關便漆黑一片，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外牢裏面共有四大殺手，大金牙名列榜首，」老魯趕緊拉著孟松胤回到號房，「這幫為虎作倀的傢伙，平時沒事就愛耍威風揍人。」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李滋插嘴道，「號房裡唯一能稱得上工具的，只有這半截牙刷，這點豬頭肉擺不成宴席吧？」

「這事你就別管了，早點動手吧。」韋九拍拍孟松胤的肩膀。

「基本上能用了。」孟松胤快步走回號房，慢慢鑽進坑洞。

「什麼？」老魯吃驚地問。「既要截二十公分下來，又要讓鐵絲還掛在老地方？這怎麼可能！」

「說難，是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孟松胤聳聳肩膀。「萬事開頭難嘛，工具到手，就算成功了一半。」

「既然都是腳碰腳的弟兄，那就得事事一條心、處處一股勁，絕對不許扒灰倒籠、提閘放水，」韋九的話大大增加了推行的力度，「誰要是膽敢吃裡扒外，老子絕不輕饒，抽筋剝皮雖然辦不到，摘兩盞燈籠還是方便事，哪個不信，可以試試。孟夫子，現在可以把辦法說出來了吧？」

「偷梁換柱唄。」孟松胤摸出褲兜里的布條揚了揚。

「讓大家呆在裏面別出來，院子里人多了容易引起注意，再派一個人守在大門邊聽著點動靜，」老魯對郭松吩咐道，「我來盯著走廊上。」

「我其實是在看窗的結構。」孟松胤壓低聲音答道。

「你他媽早不說晚不說，現在倒說得頭頭是道！」張桂花鄙夷地罵道。

等士兵的腳步遠去，孟松胤馬上兩手抓住鐵絲，繼續拚命地划圈。

「說得好！」老魯首先贊同。

「我還真想不明白，這跟逃跑有什麼關係？」郭松自言自語道。

「那就別耽誤功夫啦，趕緊動手吧。」張桂花嚷嚷道。「孟夫子，求求你九*九*藏*書老人家開恩，先說說辦法行不？都快急死我了。」

「孟夫子，真有你的，這鬼玩意兒又能撬、又能鑽、又能割，啥都能幹。」張桂花由衷地讚歎道。

「你們還沒懂我的意思！」孟松胤認真地說。「其實動這念頭，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時你們半夜裡都在打呼嚕，我可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一直在琢磨這事。」

自打羅員外放票之後，韋九已經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事，必將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此時再把牌位一事攬在身上，就絕對算得上是聰明之舉了。所謂債多不愁、蚤多不癢，就是這個道理。

「服。」韋九將衣袖撩起，露出兩條胳膊。

「都坐著別動，」月京未來手裡拎著一根木棍威嚴地叫道，一指韋九，「你，出列！」

孟松胤顧不得臟，用手把掉落的灰土、水泥渣攏集起來，統統推往漆黑一團的坑洞盡頭，隨後來到天井裡，右手拿著紅磚瞄一瞄準，猛地向「鐵麻花」的一頭砸去。

「幹什麼？你以為銬一銬就算了？」大金牙提高了些嗓門。「今天請你住單間，讓你這有眼無珠的蠢貨享一個禮拜的福。來吧，先來道點心，坐一圈飛機散散心。」

「壞了！」韋九臉色微變。

「這個就更簡單啦，看我的，」孟松胤站到中間，捏著鐵絲的正中部位，試著輪圓了縱向轉圈，「像這樣使勁轉，力道全吃在兩頭，不消多久就能擰斷。」

「唉，算我對牛彈琴。」孟松胤垂頭喪氣地說。「不說了，睡覺。」

「孟夫子，這又是什麼戲法？」旁邊的老魯揣摩了半天沒明白。

這樣的叫聲非常刺耳，月京未來皺著眉頭不勝其煩，掄起手中的木棍朝韋九的腦袋上抽去。

「我來干一會。」張桂花連忙走上來接替。

孟松胤慢慢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小段野蘆葦的花穗，小心翼翼地遞到老魯的手上，似乎那是一把能夠打開野川所大門的鑰匙。

「孟夫子，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今天爬窗的事肯定也有原因，」韋九的口吻非常嚴肅，同時還帶有一絲明顯的威逼，「不管你腦子裡是怎麼想的，今天說什麼也得攤開來說，行得通行不通是另一回事，要想背後搞鬼，可別怪我不客氣。」

「我就一直在琢磨，你的工具到底怎麼解決。」老魯馬上來了精神。

「窗的結構跟你有什麼關係？」老魯頗不以為然。「總不見得你想從窗戶里逃出去？」

「有點道理，」老魯跟隨這一思路繼續分析道。「這東西一般長在水邊潮濕的地方，我猜這附近不是有河塘就是有水溝，所以不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建房子，估計野墳倒有幾座。」

「這鬼地方，鐵門、鐵窗、高牆、電網、哨兵、狙擊槍……真不是誇張，就是老天爺給你按上一對翅膀，恐怕也沒法從這院子里飛出去，沒見頭頂上的鋼筋，空檔間連個腦袋都伸不出去。」耿介之認真地說道。

韋九一聲不吭地一歪腦袋，頓時不省人事。

「那麼，咱這六號房的腳脖子到底在哪兒呢？」張桂花瞪著眼環視整間號房。

「那好，我先大概透個底吧，」孟松胤終於下定決心，「據我觀察，六號房雖然堅固無比，但是百密一疏，仍然存在著一個脆弱的要害部位，猶如阿喀琉斯之踵。」

「報告，是我。」韋九平靜地說。

「嗯，平時最好把它放在號洞里，用的時候再拿出來。」邱正東建議道。。

「那又怎樣？難道咱們在牆上打個洞？」郭松指著南牆問道，「鑽出去以後再在外牆上也打個洞？」

不多時，兩名巡視的士兵從空中走廊上慢吞吞地走過，老魯連忙示意孟松胤住手——根據平時的觀察，士兵巡視https://read.99csw.com的時間間隔並不一定，有時候半小時走過一趟，有時候偷懶，兩個鐘頭才露面。

孟松胤取來毛巾，在水裡沾濕了搭在鐵絲的右端，又旋轉了大約五分鐘后，鐵絲的左端已微微發熱，首先出現了疲勞跡象，孟松胤用手背試著溫度，忙叫張桂花停下來，隨後親自動手，放慢了速度繼續轉。

「今天這事肯定跟羅員外有關。」孟松胤說道。

孟松胤心想，這廝真是個機靈鬼，看現在已經沒有危險，竟然還想找機會過一把權力癮。由此可見這個小集體裏面，別看好些人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可一旦風生水起，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那可是個頂著磨盤做戲，吃力不討好的差使，」郭松勉為其難似地苦笑了一下，算是給面子答應了，「就說龍頭吧，事情是咱們大家一起乾的，可黑鍋他一個人背。」

孟松胤看看韋九的神情，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眼神中居然滿是期待和鼓勵。

郭松答應著去了，老魯退到南牆腳下，裝出一付悠閑的樣子抬頭東張西望。

「要是把這玩意兒弄下來，倒是能派不少用場。」張桂花端詳著鐵絲跟鐵耳的纏繞部分。「可纏得這麼結實，怎麼弄得下來？再說即使弄下來也太顯眼了，明天月經太君查號時一眼就能看到。」

眾人紛紛表示同樣的意願。

「我只是隨便說說，不要當真……」孟松胤搪塞道。

「我只知道我的方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孟松胤在韋九身邊坐了下來，「但我無法保證號房裡的人是否能夠同心協力。」

「是啊，還不如挨一頓刑痛快，我剛來的時候被關過半個月。」邱正東點點頭。「那鬼地方二米長、一米寬、一米高，連腰都直不起來，只能躺著、坐著或蹲著，簡直能把人逼瘋。」

「向日本人申請唄，」韋九沒好氣地搶白道，「真他媽方腦殼。」

「沾點水磨！」老魯提醒道，用手去水池裡接了點水灑在水泥地上。

韋九隻能出列，同時自覺地伸出雙手，但神態不失威嚴。

「咱們得先找到工具，」孟松胤搖搖頭，「沒工具，全白搭。」

「我覺得，要想擰成一股勁，當務之急是要廢除一切號房陋習，包括打人罵人和剋扣飯食的行徑，同時也應該消除門戶之見，盡量避免一切內鬥，」孟松胤壯著膽子提議道，「否則的話，不可能辦成任何事情！」

「不認識字又咋的？」張桂花不高興了。「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老子的本事不在這裏。」

韋九乾嚎一聲，面孔緊緊地貼在牆上，根本沒有逃脫的餘地。由於力學原理，他的上半身失去了自制能力，只有兩條小腿還能稍微踢蹬幾下，但飛行員又及時地在這兩條小腿上踏上了一隻腳，名曰「踩油門」，令其徹底無法動彈，隨後每踩一下油門，韋九便爆發出一陣像受傷野獸一樣的哀嗥。

「這不就是野蘆葦？河灘邊、水塘邊多的是，太湖上更是鋪天蓋地，鄉下都用來當柴燒。」老魯不解其意。「這能說明什麼問題？不就是被風吹過來，落到了上面的走廊里，然後又掉了下來？」

「就你那腦瓜，咋能跟人家大學堂里念過書的人比！」張桂花鄙夷地說道。

「逃出野川所？」蔣亭虎首先倒在鋪板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你要是說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女婿，興許我還會相信。」

「說出來自然沒問題，但我不知道這兒所有的人是否都靠得住？」孟松胤當然還有顧慮。

事後證明，韋九這一個耳光挨得還是值得的：月京未來既未剷除牆上的字跡，也不再要求大家每日清晨向天皇鞠躬，整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大夥猜測說，大概日本人也懼怕關老九_九_藏_書爺的英靈，不敢輕易得罪。

「最後再問一遍，到底是誰乾的？」月京未來終於開了腔。

門一開，月京未來帶著三名彪形大漢走了進來，其中一名果真鑲著一口亮燦燦的大金牙，長著一張兇悍無比的灰臉，眉眼間邪氣涌動，似乎隨時一觸即發。孟松胤心頭亂跳，倒不是害怕窮凶極惡的大金牙，而是擔心天井裡斷裂的鐵絲被發現。

「可鐵絲那麼粗，纏得又那麼死，單靠手指根本拆不開來啊。」老魯試著撥拉了幾下鐵絲的纏繞處，根本紋絲不動。

禪讓龍頭的寶座當然是一句戲言，對孟松胤來說也根本無所謂，真正讓他心存感激的是韋九的末一句話：「牌位的事由我來扛！」

「孟老爺，這裏哪來的工具？」郭松嚷道。

「沒錯，那傢伙恐怕是真正的大漢奸，跟日本人犯了彆扭或是內部傾軋，」李滋來了個事後諸葛亮，「也有可能這傢伙對日本人非常有用，但又不大聽話，所以弄進來嚇唬嚇唬他，現在目的達到，就把他當成一個屁給放啦。這樣的人出去后順便告一刁狀還不是容易事？」

他本來想說「群龍無首」，但又有點不好意思。

「別開玩笑了，這事有點像瞎子剝蒜，瞎扯皮。」張桂花嘲笑道。「這兒裡外加起來就四十五個平方，晚上一封號，才三十個平方，再加上一、二十雙眼睛全天二十四個鐘頭你盯著我、我盯著你，放個屁還得留神別嘣著誰，除非咱們全變成耗子，從下水溝里溜出去。」

「孟夫子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不管這件事最後辦得成辦不成，咱們都得死馬當作活馬醫，」老魯補充道，「大家現在已經是一根藤上的螞蚱，飛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慢著，要是最後非但沒跑成，反被逮住了呢？」蔣亭虎問道。

「對，這話有道理，總得有人先把號房管起來，」孟松胤首先表態，「六號房的龍頭，順理順章應該是你。」

當然，韋九也不是傻瓜，說這話也有一定的前因後果。

睡覺前，郭松又來了花樣，在板上走過幾個來回，終於憋不住氣了。

「孟夫子跟我說著玩，一個人唱小熱昏呢。」老魯自覺剛才失言，連忙掩飾。

「別他媽總說喪氣話。」韋九馬上表示不滿。

「這得分什麼事，」韋九摸著下巴慢條斯理地說，「要是有辦法逃出這個鬼地方，我敢拿性命擔保，這件事絕對不會有人懷二心。」

「那弄下來后怎麼用呢？」蔣亭虎問。

「揍，不服就揍，服了也揍。」陸雨官又像平常那樣放屁添風。

「唔，砍頭不過碗大的疤，大不了就是槍斃唄。」韋九一錘定音。「現在這麼活著，我看比他媽死都難受。」

「你說對了！」孟松胤附在老魯的耳朵邊答道。

「我沒瞎說！」孟松胤固執地說。「我也不喜歡開玩笑。」

「即使狗日的粗心大意沒看到，可鐵絲這麼長，你往哪裡藏？」郭松問道。「萬一來個突擊查號，不就露餡了？」

吃過晚飯沒多久，天就擦黑了。

「要不你就隨便說說，就當聊天解悶也好。」老魯捅捅孟松胤的胳膊。

作完這一局部的人事變動，緊接著又召開了一場緊急會議，議題有關月京未來明天將要送來的那個「人兒」。

「別急，明天瞧我的。」孟松胤賣了個小小的關子。

「龍頭這次夠喝一壺的了，」張桂花似乎很有經驗，「進了暗牢，只能跟鬼作伴，不把你關死，也把你悶死。」

韋九心事重重地坐在角落裡，大概仍在回味月京未來那句「新帳老賬一起算」的話到底九*九*藏*書包含著什麼意思。

「你腦瓜好？」郭松翻了翻白眼搶白道。「你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讓我瞧瞧，要是張桂花三個字一筆不錯，我馬上給你磕三個響頭。」

「呵呵，阿喀琉斯是古希臘神話裏海神的兒子，也是有名的大英雄，」耿介之哈哈大笑，「這傢伙剛生出來的時候，他娘拎著他的腳脖子在冥河裡浸了一下，從此渾身上下刀槍不入，戰無不勝，只是當時他的腳脖子被他娘捏著沒浸到水，所以那地方是唯一脆弱的要害，最後被人發現了秘密，一箭射中送了命。」

「什麼是暗牢？」孟松胤問。

「這個由我來保證，這句話我敢在關老爺面前起誓！」韋九立即表態，同時指指牆上的牌位。「我知道你在為牌位的事擔心，今天我把話撂這兒了，只要你能把大家帶出去，從現在開始，六號房的龍頭大爺就是你，你說往東，咱們絕不往西！牌位的事由我來扛，你就不用操心了。」

孟松胤一顆心頓時吊到了嗓子口。

下午依然是糊紙盒，號房裡頓時充滿了硬紙板特有的那種腐草氣息，還有那酸溜溜的漿糊味。

韋九被拖了出去，牢房裡鴉雀無聲。

「嗯，有點道理。」韋九也表了態。

磚塊是用普通灰漿砌起來的，只要沿著磚縫把酥鬆的灰漿一點一點摳掉，再用軟硬勁搖動幾下，就可以順利地抽離其中的一塊。孟松胤挖了半天，一塊裸|露的紅磚終於被完全剝離，四周一撬，順利地抽了出來。

「就是，書上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插翅難飛！」邱正東附和道。

「混蛋！又是你，昨天的事還沒跟你算帳。」月京未來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好，那就新帳老賬一起算吧！」

這句話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號房內像蟬鳴突然停止那樣，頓時安靜下來。

「其實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孟松胤領頭走進天井。

不多時，左端的一頭先行斷脫，而右端則因為有濕毛巾降溫而並未斷裂。孟松胤小心翼翼地握著鐵絲，在二十公分處使用來回彎折的辦法，很快將一截鐵絲斷了下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現任龍頭郭松與其說是在鼓勵別人，還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咱們人多心齊，還怕他一個？一人一拳就把他揍扁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耳朵附在鐵門上的黃鼠狼突然匆匆跑向天井，通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金牙來了！

「我看夠嗆。」張桂花並不樂觀。

搖了五分鐘后，由於動作過猛及心情緊張，再加上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正經糧食，孟松胤累得喘開了粗氣，兩條胳膊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號板下如同橋墩一樣的磚砌基座，既是鋪板的支撐，又是號洞之間的隔離，雖然比較結實，但覆蓋在外的水泥層非常薄、非常脆，孟松胤用堅硬的「鐵麻花」使勁鑽撬，很快便劃開了一條裂縫，然後慢慢地把這層外殼剝掉，露出了裏面的紅磚。

慌亂之中，斷頭鐵絲只能明目張胆地扔在地下。

「有錢好辦事啊，」老魯道。「老話說得好，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

「也怪昨天把他玩得太狠，沒多留個心眼。」蔣亭虎道。

「哈哈，逃出野川所？你小子的腦殼裡咋會蹦出這樣的想法來？」老魯高聲大氣地笑著嚷嚷道。

野川所的建築工程質量，還真是沒說的，使用的水泥和黃沙都是好貨，所以地面的硬度和耐磨度相當好，給研磨工作帶來了不少便利，孟松胤只磨了幾十下，「鐵麻花」的頭部已經異常雪亮。

說罷，兩人一左一右抓住韋九的胳膊，順勢一腳踢往腿窩令韋九跪倒在地，胸膛正好貼在牆上。大金牙嘴裏喊聲「起」，將韋九的胳膊朝後上方狠命地抬了起來，看上去真像飛機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