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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文學館捐贈字畫的經過

我向文學館捐贈字畫的經過

我這話說遠了!只因我近來常常覺得閑居無聊,應當料理一些該趁早料理的事了。我一生沒有財產,最寶貴的就是前輩先生和中外朋友們贈我的他們的字畫和著作。這些財寶,我一生中已經喪失了好幾次。第一次是「七七事變」,第二次是「反右」期間,第三次是十年動亂,剩下的已寥寥無幾。但是近年來又從箱底找出幾幅舊的,再加上一些新的,都存放在柜子和箱子里,我想九*九*藏*書如果我一旦悄悄地走了,我的那些第二代、第三代人對這些我所珍貴的東西將手足無措,還有可能散失,這時我就想起了中國現代文學館。這館是在我的好友巴金倡議下成立的,由中國作家協會負責籌建的。文學館的工作人員中,還有我的好友老舍的兒子舒乙,一個電話,他就笑嘻嘻地來了。大概是去年吧,我已將日本作家朋友送我的九十多本日文著作捐read.99csw.com給文學館了。近十年來,中外朋友的贈書越來越多,我的幾個書架放不下了,只好先打發一些。我還和舒乙他們說好,將來我書架上的書,凡是有上下款的全都捐給他們,現在就先送走這批字畫,這裏面有湯定之、陳伏盧、沈尹默等老前輩的字和畫,時人蕭淑芳、胡藉青等的字和畫,其中最多的是趙朴初同志的字,因為他常把近作的詩詞寄給我看read.99csw.com。此外還有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實篤的畫等。那天舒乙他們來了,看見我桌上的那一大堆字畫捲軸,就搖頭說:「這些珍品可不能捆起抱走,得用車裝!」第二天他們果然開了輛麵包車來了,當他們幾個人輕輕地托起這些字畫下樓去時,我忽然覺得歡快地「了」了一樁大事,心裏踏實得多了!現在僅有的是掛在客廳牆上的吳作人的熊貓和梁任公前輩替我寫的「世事滄桑心事定,胸中海九九藏書岳夢中飛」一副對聯,還有卧室兼書齋的牆上掛的我的祖父子修公自寫的詩,趙朴初的字,以及陳宇化畫的玫瑰花,上面有黃苗子題的詩。以上這幾幅字畫,將來我「走」后也都要捐給文學館。
三十多年前,我曾請朋友王世襄為我刻兩枚閑章,一枚是「歌樂山人」,因為我在重慶郊外的歌樂山上住過。另一枚是「無佛處士」,因為我彷彿記得有一位古詩人說過「無佛處,我稱尊」,我覺得這句話九_九_藏_書很幽默而俊逸!前些天他來看我,我說「請你再替我刻一枚『是為賊』的閑章」,他微笑著不置可否,也不知他到底刻了沒有?
海外的朋友們看到這篇東西,不要以為我真的要「走」了,想「走」還真是不容易!就在交出字畫的頭一天,我照例去北京醫院做一月一次的「體檢」。大夫和護士都笑著對我說「心電圖上顯示出的你的心,和年輕人的一模一樣!」因此我才敢請王世襄給我刻那枚「是為賊」的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