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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笑佛 第三節

第一章 笑佛

第三節

「松月房主現在不在工房嗎?」
我沒有想到他剛才提到的「我們這裏的寺廟」是指特定的寺廟。
當我要求他說明時,他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當然可以,從宿房旁邊的小路走十分鐘就到了。你有什麼打算?如果今天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剛才他們在工房裡做什麼?」
「你是問他的眼睛和鼻子嗎?」
「我一定會去。很近嗎?」
唐間木老爹心滿意足地張大鼻孔,再度邁開步伐。
唐間木老爹「咦!」地叫了一聲,張大眼睛停下腳步。
「對,燒窯要連續燒三天三夜,還要做小佛牌,真的忙不過來。」
「全國各地舉行釋迦成道會的方式有很多種,除了像那樣寫漢字以外,還有大家一起吃蘿蔔……十二月的佛教活動中,除了成道會以外,還有名叫佛名會的法會,用來懺悔這一年來的罪過。因為和尚忙著參加這兩個法會,所以日語中的十二月也稱為『師走』——怎麼樣,這些小常識對你而言有沒有用?」
「對了,魏澤先生今天說要去燒窯……」
「那先把行李放回宿房吧,拿這麼多東西,也沒辦法好好參觀。」
我們站在那裡看的時候,發現窯旁的煙囪冒出了一縷白煙。
「這是去年完成的,怎麼樣——是不是很精美九_九_藏_書?」
走到庭園中途,左手邊有一個T字路口。往那個方向看去,發現十公尺的前方的地面突然凹下去一個大洞,斜坡上有一個巨大的灰色物體。
我看了一眼手錶。四點十五分,天色很快就會暗下來。
「魏澤、岡嶋、鳥居,還有摩耶——松月房主有四個徒弟。」
唐間木老爹特地停下腳步,做出那種眼神給我看。
「這是日本很傳統的窯爐,雖然不容易控制溫度,但和時下的瓦斯窯、電窯不一樣——該怎麼說——可以燒出很有味道的陶瓷作品。我們這裏也有生產信樂燒的佛像,不過,基本上還是以木雕為主,所以很少接到訂單。最後一次生產至今應該剛好滿一年了。」
「釋迦——的什麼?」
「剛才那裡就是瑞祥房嗎?」我追上唐間木老爹,和他並肩走在一起時問道。
「不是,從今天開始連續三天,除了摩耶以外,其他三個人都要輪流燒窯。」
「松月房主是男的,不過,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會誤會他是女人。」
「嗯,讓我受益無窮。」
「差不多有兩百年了,和寺廟一樣久——對了,你有去過寺廟了嗎?瑞祥寺。」
「人字形封檐板——喔,你是說屋頂嗎?我沒有注意。」
他的語氣十分嚴肅。九*九*藏*書然而,我聽不懂他的意思。
「不光是入口而已,還環繞整個瑞祥房一圈呢。自古以來那些圍籬就用來阻擋從山上吹下來的山風。如果沒有那些圍籬,冬天絕對會冷死人的。」
「不,還沒有,有瑞祥寺嗎?」
——我打從心底感到驚訝。
宿房就是前方那幢很大的日式房子。
「不是,我是問寺廟的距離。我在想,不知道走路能不能到。」
「十二月八日是釋迦牟尼佛開悟的日子,釋迦成道會就是對此表達感謝之意。京都的清水寺不是都會選出每年的漢字,用一支很大的筆,寫什麼『虎』或是『災』之類的嗎?那也是釋迦成道會的活動之一。」
「是喔——信樂燒的擺設品不是只有狐狸而已嗎?」
「臘月八日不是要舉行釋迦成道會嗎?到時候要發給大家。」
唐間木老爹同情地搖著頭,轉頭看著正面。
說著,他正準備轉身,「啊,這裡有一個。」說完,便伸進工作服口袋裡拿出一個木片。
「階梯窯嗎——?」
「那不是要做很多嗎?」
「不,明天再去。今天先簡單參觀一下工房。」
「如果被松月房主聽到你把佛像說成是擺設品,他會把你罵得狗血淋頭。」
「數量相當驚人,因為除了信眾以外,他們還會帶read.99csw.com回去給家人和親戚,所以每個人都會帶很多回家。況且,因為是菩薩,也不能隨便亂刻一通——剛才工房裡是不是有一股殺氣?每年這個時期都是這樣,尤其是松月房主,露出的眼神簡直和魔鬼沒什麼兩樣。」
「喔,原來就是那個女人——」
「不是,不是。瑞祥房是指這一大片場所,包括那個工房、後面的宿舍,還有窯爐、木材房都是。」
「那麼有名,你不知道嗎?」
我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我順便問了他的年紀,聽到他已經超過五十歲時,更加驚訝不已。很少看到有人外表和實際年齡差距這麼大。
「第六代啊,可見這家造佛工房歷史很悠久。」
「不可以,不可以,」唐間木老爹用力搖著手說道,「你絕對不能再說這種話。」
看到我一臉困惑的表情,唐間木老爹壓低嗓門輕聲說:
「我們這裏的寺院在舉行釋迦成道會時,信眾都會聚集在這裏,由住持弘法,最後把這個小佛牌送給大家。」
「是不是很像潮蟲的妖怪?」
「做小佛牌,read.99csw.com這是每年的慣例。我們這裏也把它稱為一寸佛,你要不要看一下成品?」
木片的其中一側雕刻著佛的全身,雕工精緻細膩。佛像的臉才一丁點大,額頭部分又刻了許多小臉,每一張臉都細心地雕刻出表情。
「那裡是窯爐,叫階梯窯。利用斜坡,將幾個窯爐斜斜地連結在一起。這裏總共有五個窯爐,這裏看到的是最上面那一個。」
「大家都這麼說。」
那個我倒是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好幾次。
「在啊,剛才站在工作台這一側穿白色工作服的就是他。」
「入口的圍籬好高啊。」
「是啊。」
聽唐間木老爹說,松月的徒弟之一,名叫魏澤良治的佛像師現在正在窯爐下燒窯,但站在我們的位置看不到。剛才在工房內雕刻的那兩個人也是松月的徒弟,胖的那個人叫岡嶋聰一,瘦的那個叫鳥居伸太。
「三個人輪流,燒窯三天嗎?」
我問唐間木老爹,松月是不是他的本名,結果發現並非如此。每一代房主都會被賜予松月這個稱號,那個女人——不對,那個先生是第六代松月。
「啊,他是男人,是喔,原來他是男人,原來如此……」
通道兩側是修剪得十分整齊的草皮。瑞祥房的佔地面積似乎相當廣大,草皮上種植好幾種落葉樹、黑松、紫杉和扁九九藏書柏,而且相距間隔十分遙遠,彷彿自己置身於京都寺廟的庭園。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楓樹和櫸樹,樹上的紅葉大部分已經凋零,秋天的時候,這裏的景色應該很宜人吧。庭園裡每棵樹木的枝葉都修剪得十分整齊,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細心呵護。
我們走在將整片佔地縱分成兩半的小石子通道上,通道的寬度剛好可以容納兩個大人並肩行走。和石子路平行的旁邊,有兩排類似鐵軌般的長杉板向前延伸,可能是搬運材料時使用的吧。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唐間木老爹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向我解釋說。
「原來如此,這次由那個叫魏澤的徒弟負責燒窯嗎?」
「是嗎?如果你去過那裡,保證會嚇一跳。那裡的住持長得很有趣,雖然他的臉很大,但眼睛、鼻子和嘴巴會像這樣擠在中間。你等一下自己去看就知道了。如果你今晚住在這裏,也可以等明天再去看。」
唐間木老爹轉動著放在肩膀上的倒立竹掃帚。我這才想起,已經有很久沒看過竹掃帚了。
「當然有,應該說——這裏原本是專為瑞祥寺雕刻佛像的造佛工房。不過,現在已經接受全國各地的訂單。如果你搭的計程車是從琵琶湖的方向過來的,那麼在進來這條小路前,應該可以看到寺廟的人字形封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