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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笑佛 第四節

第一章 笑佛

第四節

「十一面觀音,還有準胝觀音——光是觀音菩薩就有很多種類。」
唐間木老爹低聲地嘟囔了一句。
啊,原來如此。
我轉頭向後看,發現唐間木老爹抱著雙手,站在不遠處茫然地凝視著千手觀音。之後,他竟然說出了十分可怕的話。
「不,不是問題……」
說著,他從我身旁走開了。
「——住持,你一身盛裝,已經開始為小佛牌開光了嗎?」
雖然我對自己的審美觀沒有太大的自信,但連我都知道這尊佛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藝術作品。
我再度舉起照相機,開始拍攝佛像。
「這些——全都是那幾位佛像師雕刻的嗎?」
「我回來了。」
「哈哈……」
「哇噢,有這麼多?」
「我可以拍照嗎?」
「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松月房主說,如果不明確說出退貨的理由,他無法接受,所以特地找了翻譯,打了國際電話——結果那個外國人無論如何都不願明說,一直重複他不想說出理由,他不想說理由。所以,大家——當然也包括我——都覺得心裏毛毛的,又不能丟棄,所以,一放就放了二十年。」
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接下來,我以為那裡放了一尊實物大小的達摩像。但那尊像似乎在動,不一會兒,巨大的達摩像抬起頭,反射著白熾燈的燈光。
我已經把行李放到宿房裡了,指著身上唯一帶著的照相機問道。
我在慈庵住持背後看著他工作的樣子好一會兒,但他似乎只是重複剛才的單調動作,於是,我開始拍攝佛像。
「嗯,發生了很多事。」
「待開光——?」
「啊,工作現場嚴禁攝影,如果需要拍作品的照片,後面有專門放等待出貨的佛像的地方,請你去那裡拍攝。」
「原本我想在這裏成為獨當一面的佛像師,但中途放棄了。」
「工作帶回家?和忙碌的上班族差不多嘛。」
「數量這麼多,管理時應該不容易吧。」
剛才在階梯窯燒窯的那個名叫魏澤的佛像師應該很細心,否則一定無法勝任這分工作。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充滿知性的臉。
「因為我沒有馬上收到妳發的簡訊,所以一開始我還在想他到底是誰呢。」
他說了一句和剛才自己說的完全相反的話,然後就埋頭開始工作。
「——你為什麼要問這種事?」
「也有人在結婚後開始通勤啦。不過包括松月房主在內,現在的五位佛像師都是單身,都住在宿房,我也是。」
「她不做小佛牌嗎?」
是鬼——
「呃,唐間木先生,我是不是打擾他們工作了……?」
「這……」
「狐狸嗎?」
慈庵住持走到裝滿小佛牌的竹籃的這一側,背對著我們跪坐在地上。
那是一尊木雕佛像。尺寸和剛才的准胝觀音不相上下,比我的身體大一圈,但因為這尊佛像站在高達五十公分的蓮花基台上,我必須把頭微微抬高才能欣賞到。
「我剛才去宿房,發現你不在,猜想可能是唐間木先生在帶你參觀。」
「當時他才二十齣頭。」
這裏原來叫放置所。
「那為什麼現在還在這裏?」
「要加快速度……」
原來唐間木老爹的「升級」音樂是摩耶的傑作。
已經付了錢的商品卻堅持退貨read.99csw.com,想必其中有很大的理由。而且客人還不願說出這個理由,雕刻這尊佛像的人一定很懊惱吧。
眼前的佛像有許多手。其中的兩隻手在胸前合掌,另外兩隻手在肚臍的位置結成扁平的O字形手印——剩下的手臂都伸向上下左右,舉著各種持物。所有的持物都是用木雕刻的,只有兩根長棒是金屬制。伸向左右兩側的手分別緊握著幾乎和佛像身高相同的長棒,剛好形成「H」形,兩根長棒都筆直指向天花板。左側是錫杖,右側是長戟。
唐間木老爹點點頭。
這尊佛像很有震撼力。其他佛像的造型極其精緻,這尊佛像的鑿法卻很粗獷。我對雕刻技術並不精通,但無論從外觀還是散發的氣氛,都可以感受到這尊佛像的不同尋常。「寒氣逼人」這種平淡無奇的比喻根本不足以形容這尊佛像帶給我的強烈感受,背後沒有光環或光輪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原因之一。
唐間木老爹看著摩耶離去的門口,抱著雙手。
慈庵住持點亮地上的燭台上的蠟燭,正襟危坐,從旁邊拿起長香,用蠟燭點燃后開始誦經。他把左手掌豎在臉前,右手從竹籃中拿起一個小佛牌,舉到頭頂上方片刻后,放進旁邊的另一個竹籃里。然後一直重複相同的過程。
「是啊,我甚至沒聽過。」
他那張像大豆的圓臉笑得很開心,就好像祖父為了自己孫女的成就感到高興一樣。
我舉起照相機,依次拍攝著房間內的佛像。小型、中型的佛像我會幾個一起拍,但大型佛像則是一一入鏡。不久之後,我就發現在各式各樣的佛像中,有某一種種類的佛像遠超過其他任何一種。看起來象是觀音菩薩,但臉上還有很多張臉。我忍不住問唐間木老爹。
「如果不能在這裏完成,只能帶回寺院了。」
「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只有去民宅送貨的時候而已,去寺院交貨時,會由那裡的住持開光——比方說,那裡的那尊佛像。」
「大家都住在那裡。」
一看到他的臉,我就知道他是瑞祥寺的住持。因為他的臉很大,但眼睛、鼻子和嘴巴都集中在正中央,就像小孩子畫的人臉一樣,先把五官畫好,最後不小心把臉的輪廓畫得太大了。如果不是他的態度很親切,聲音很鎮定,我一定會忍俊不住。
「對,只剩下細部而已了——唐間木先生,不好意思。道尾老師,也很對不起。」
「不,沒什麼特別的用意。」
「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些都要在今天之內完成開光入魂。」
我連這個也沒聽說過。
「雕刻這尊佛像的佛像師已經不在這裏了。雕完這尊千手觀音后,突然消失了。」
「——他做了什麼嗎?」
「哇噢……」
「可以改嗎?我一直用妳之前幫我設定的。」
在我深感佩服的同時,再度開始拍攝佛像。木製的放置所內響起慈庵住持的誦經聲和按快門的聲音。然後——
無論是剛才提到的信樂燒佛像,還是乾漆像,瑞祥房似乎喜歡使用少見的手法製作。聽我這麼說,唐間木老爹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聽我這麼問,唐間木老爹搖了搖頭。
我在反問的同時,順著唐間木老https://read.99csw.com爹的視線望去,不禁嚇了一大跳。
順著慈庵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角落有一個差不多一人高的頭陀袋,裏面似乎也裝滿了小佛牌。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佛像。
「啊,沒錯,妳猜對了。」
「只是在一旁看,應該沒問題吧。」
我終於恍然大悟。
——就連我也知道這尊佛像的名字。
摩耶送貨回來了。三位佛像師紛紛和她打招呼,慰勞她的辛苦。
「你從小就沒有毅力。」
原來如此,所以這個放置所里放了這麼多佛像。我終於了解唐間木老爹說的「待開光」的意思了。
「這是十一面觀音,」唐間木老爹回答道。「在不同場合以不同姿態出現。觀音菩薩的頭上有許多張佛面,所以可以因應來自各個不同方向的祈願,而大家總是很單純地以為佛面愈多愈好。我們工房的這尊佛像自古以來就遠近馳名,剛才的小佛牌不是也有很多臉嗎?那也是十一面觀音。」
「那當然。是四名——啊,這裏面也有摩耶雕的佛像,所以是五名,都是這五名瑞祥房專屬佛像師的作品。」
「因為要經過這個步驟,所以其他的佛像暫時無法出貨——住持要為小佛牌開完光后才有空。」
唐間木老爹說完,用鼻子哼了一聲,僧侶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就是啊,那是日本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傳統技術,製作很費時間,材料費也很昂貴——在平安時代結束時失傳,所以被稱為夢幻的技術。一般民眾所知道的乾漆像應該只有興福寺的阿修羅像吧。」
這裏的佛像數量未免太多了。難道不是每完成一尊佛像后,依次送到訂購的客戶手上嗎?
慈庵住持點點頭,指著地上。那裡有一個很大的竹籃,裏面堆著不計其數的小佛牌,簡直象是收成的落花生。
聽唐間木老爹說,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瑞祥房的佛像師及員工一律住在宿房裡。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從工房那裡傳來精神抖擻的聲音。
「這裏的收訊不佳——啊,唐間木先生,你還沒有把來電鈴聲改過來吧。」
這間差不多五坪大的房間就和工房連在一起,裏面擠滿了佛像。沿著牆壁放著大型木雕佛像,中間整齊地排列著中型的佛像,幾乎沒有可以踏腳之處。靠右側的牆壁上設置了差不多三公尺半左右,高達天花板的木架。無數小型佛像鎮坐在總共八層的木板架上,好像修行的僧侶聚集一堂。木架旁有一個折起的梯子。
「應該稱為待開光才對。」
唐間木老爹歪著嘴,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需要故意賣弄一些費解的名詞。」
「哇噢……」
唐間木老爹撇著鱈魚卵嘴唇,一臉很不甘願地回答說:「我們是老同學,從小學、國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學,不過,我和他除了髮型以外,沒有任何共同點,一直都是這樣。」
「你們好像很熟耶。」
「怎麼消失的——當然不是當著大家的面消失不見的。有一天早晨,大家起床后,發現他不見了。前一天晚上,還在宿九_九_藏_書房看到他,我也看到了。」
住持在胸前合起雙手,微微笑了起來。
佛像。佛像。佛像。
原來,我以為的達摩象是一個身體魁梧的僧侶坐在地上的背影。年紀差不多七十左右,頭髮剃得很乾凈,雪白色的和服褲裙外,鬆鬆地披著紫色和黃色的袈裟,脖子上搭著白色的紡綢,感覺好像寬版的圍巾。
「他名叫韮澤隆三。」
「那尊佛像叫准胝觀音,要送去京都的寺院,所以,慈庵住持不需要為祂開光。昨天才完成,今天會裝上車,聽說明天早上就要出貨。我記得魏澤有這麼告訴我——訂貨和出貨都由他負責管理。」
「消失了?」
滿屋的佛像姿態各異,不僅長相不同,手腳的動作和數目也不相同。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張開無數只手,有的在胸前結印——所有佛像都面對著我,這讓我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每尊佛像的大小不一,遠近的距離感產生了奇妙的錯亂,我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
「就是這麼一回事。」
唐間木老爹把食指豎在嘴唇前,縮著肩膀瞪著我。我也不斷壓低音量。
唐間木老爹低吟了一句「嗯,那算了」,然後好像在和我咬耳朵似地竊竊私語說:
「諷刺?我怎麼可能諷刺你?我只是儘可能用足以表達情況的詞彙向客人解釋。」
唐間木老爹更小聲地說:
「平時都會做,剛才我給你看的小佛牌就是摩耶去年雕好送給我的。但今年她好像不用做小佛牌,因為她正在負責其他的工作,要專心,所以不做小佛牌。」
據他的解釋,這個工房製作的佛像在交貨時,慈庵住持也會同行,為佛像開光入魂。只有小佛牌的開光比較特殊,在這裏一次完成。如果每一個小佛牌在發給信眾時都要開光,再多的時間也不夠用。
「因為是禁忌。」
「摩耶來這裏才第五年而已,就開始負責乾漆像的製作,代表松月房主已經肯定了她的實力,真的很了不起。」
當我仔細打量時,我發現自己腦海中隱約浮現一種圖象。到底是什麼——這尊佛像讓我聯想到某樣東西。
我聽到唐間木老爹在我背後嘀咕。
「對了,這尊佛像是誰雕刻的?」
說著,唐間木老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光禿禿的腦袋。
唐間木老爹帶我去設置在工房內部的一道木門後方,一踏進那裡,頓時被眼前的光景震懾住了。
「他是怎麼消失了?」
「對,下落不明。所以,這是那位佛像師最後的作品,他應該沒想到會遭到退貨,因為他在出貨前就消失了。」
唐間木老爹從工作服口袋裡拿出手機。
「平時不會有這麼多,但每年的這個時期幾乎都是這種狀態。由於事先知道製作小佛牌期間會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就提前趕工把明年年初之前要交貨的佛像完成。所以,每年的這個時期,這裏的放置所都會放滿佛像。」
「加藤的頭會裂開,應該也是受到詛咒吧……」
我發現他在窺視木門外的工房,忍不住問:
松月在工作台前分著木片,冷冷地說道。在他對面默默雕刻的兩名佛像師——岡嶋和鳥居悶不吭聲地點點頭。岡嶋雖然有點胖,鳥居又有點瘦,但他們卻有著相同的眼神。當他們專註于某九-九-藏-書一件事時,就會覺得其他事情很礙眼的手工藝人特有的眼神。其他事情,應該也包括我在內。
有用漆做成的佛像嗎?
摩耶對我露出微笑,向在房間角落誦經的慈庵住持的背影鞠了一躬,便靈巧地穿梭在佛像之間,走向相反方向的木門。這時,我才第一次發現那裡也有出口。可能是眼前的這些佛像太震撼了。
「被退貨了。雕完之後寄了過去,結果客人馬上又寄回來了。因為當初是他買的,錢已經支付了,但他說無論如何不能收下這尊佛像——信上好象是這麼寫的。當然,他不是用關西腔的日語,而是用英語。」
摩耶從放置所的門口探頭進來張望著。可能是剛從寒冷的戶外走進開了暖氣的室內吧,她白色臉頰上泛起一抺紅暈。黑色短髮有點亂,反而可以感受到些許的稚氣,很討人喜歡。
「那些全部都要?那要做到什麼時候?」
「這是千手觀音。」
唐間木老爹和慈庵住持一起低頭看著頭陀袋嘆息著。
「那位佛像師也住在宿房嗎?」
「二十年前?」
慈庵住持露出不悅的表情后對我說:
「其他的工作?就是你剛才提到的乾漆嗎?」
唐間木老爹指著房間角落的一尊座像。比我的身體大一號的佛像有十八隻手,我從來沒有看過。
「他對成品不滿意嗎?」
「這是所有這些佛像中最舊的,是二十年前雕刻的。」
「喔,不是啦——那個外國人的名字叫某某·福克斯(foucs)的,所以我才這麼說。」
「當小佛牌的工作結束后,慈庵住持就要四處去開光嗎?」
「就是乾燥的干,油漆的漆。摩耶正在做乾漆佛像。你應該有看到這個工房旁邊有一幢小房子吧?那裡就是製作乾漆像的工房。我們稱為『乾漆房』,因為油漆味很重,所以特地和工房隔開。」
聽唐間木老爹說,他高中畢業后,就去京都的園藝師那裡學藝,然後成為瑞祥房的專屬園丁;慈庵住持和他在同一所高中畢業后,在大學讀了宗教相關的課程,又在瑞祥房當了一陣子佛像師,最後才繼承父業,成為瑞祥寺的住持。
「這尊佛像有什麼問題嗎?」
「呃,是指那個人——韮澤隆三先生的名字嗎?」
「喔,原來住持曾經當過佛像師啊。」
「難道真的有詛咒嗎……?」
「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聽我這麼說,唐間木老爹代替慈庵住持回答說: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用驚愕的眼神重新審視眼前這尊千手觀音,原來祂出自比我年輕十歲的人之手。
雖然看著佛像,聯想到「鬼」有點奇怪,然而這卻是我內心真正的感受。我從小就覺得,鬼就是在平和的表情底下,隱藏著極度瘋狂和殘虐個性的妖怪。就像不會露出可怕的表情,空著肚子沉睡的肉食野獸,以冰冷的視線伺機而動,牠們的攻擊性隱藏在寧靜的步伐下。這就是我心目中的鬼。也許是因為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就親眼看到家人和親戚不和,只維持九_九_藏_書表面和諧來往所產生的影響。
聽到我的問題,唐間木老爹挑起單側眉毛,突然壓低嗓門。
「原來是這樣,佛像都在這裏等待出貨——」
「道尾老師,你好。」
「可能是狐狸和千手觀音不合吧……」
「我是瑞祥寺的慈庵。」
「住持讀大學的時候因為看不到我,而覺得寂寞難耐,所以,一畢業就來追隨我,跑來瑞祥房工作——」
「唐間木先生,可以繼續麻煩你帶道尾先生參觀嗎?」
唐間木老爹突然欲言又止,看著房間角落,壓低嗓門說:
「阿唐,我要開始工作了——道尾先生,對不起,不能陪你。」
在這個佛像的頭部出現了十一張臉,除了朝向正面的溫和臉孔之外,還有另外十張臉。左側是三張溫柔的臉,右側是三張憤怒的臉,在正面的臉部上方,也有三張溫和的臉,頭頂則有一張比正面的臉小一號的臉,臉孔和十一面觀音相同,但相同的部分也只有頭部而已。
他在說什麼?
「其實,我只是區區園丁而已,沒資格在這裏大放厥詞。」
唐間木老爹低吟道:
我簡單地自我介紹后,欠了欠身,低聲對唐間木老爹說:
「昭和五十八年(一九八三年),剛好是盂蘭盆節的時候,有一名外國觀光客來這裏參觀佛像。當時那個外國人看起來和我現在的年紀差不多,他在觀光時突然繞到這裏,對佛像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看完簡介后,從中訂購了最豪華的千手觀音,說完成後,直接寄到他國外的家裡。好像是美國——嗯?到底是哪裡——我有點忘了。」
「噓!」
「那位消失的佛像師也是單身嗎?」
「你是笨蛋啊,噁心死了。」
唐間木老爹把滿是皺紋的手在臉前搖了搖,示意我不要提剛才的事。
唐間木老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旁。我無言地點頭,將視線移回佛像身上。
「頭裂開?」
「詛咒……」
「應該說是重視少見的手法——也就是日本文化的傳承。在關注新事物的同時,也不放棄傳統的技術,努力傳承下去,應該是這麼一回事。每一代房主的名號都叫『松月』,也應該是表達了這種傳承的態度。」
我搞不清楚他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
說著,唐間木老爹走進工房的內部。我身穿禮服,戴著白領帶,手拿照相機,一身和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打扮,彎著背,跟他走了進去,一股嗆人的木材味道撲鼻而來。
「正式名稱應該叫脫乾漆。雖然做工很細膩,但質地輕巧、充滿力道,也很少見到,我很喜歡,但一般人應該沒看過。」
「阿唐,你是在出言諷刺嗎?」達摩像說出人話。
唐間木老爹插嘴說:
數分鐘后,我站在那尊佛像前,那尊佛像就在排列著小型佛像的高處木架左側。
「那位佛像師叫什麼名字?」
「每年的這個時期,一切都以小佛牌為優先。也就是說,在這個工作結束之前,佛像會暫停出貨。」
「佛事不可以操之過急,必須真心誠意才有意義。」
「好啊,摩耶,妳要去弄乾漆吧?」
「岡嶋、島居,你們專心做自己的事,不管有沒有人在看,都不應該影響手上的工作!」
「呃,唐間木先生——」
「你剛才說這些是待出貨的佛像,有這麼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