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七章 病

第十七章 病

我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問道:「我的那件棉大衣呢?」
我泡好咖啡的時候,凌志傑抬起頭看著我,問道:「那天,在防空洞里,王飛和你說的那個……時空扭曲……這個東西,能不能給我說說具體怎麼回事?」
「對,押送的人口徑全都一致,看不出任何問題,那狗娘養的彷彿從車裡人間蒸發了,所以我才會找你問時空扭曲這玩意。」
可我也沒法很詳細地對這個概念進行解釋,只是粗略說了一下,凌志傑顯然對這種粗淺的概念早有了解,從我這裏也得不到什麼更透徹的理解,他繼續問道:「防空洞里,那次我打的人真的是你?」
「你和那……那狗娘養的說,你是經歷了被打,從坑裡上來后,我才進的坑裡,然後過去打你?」
「很簡單,開到公安廳那邊準備接收的時候,打開車門,那狗娘養的不在裏面。」
「車裡?」
「是不是路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深冬的住院大樓走廊,總是這樣安靜和冰冷,我把頭整個都縮進被子里,開始梳理昨天凌晨發生在防空洞里的一切,以及思考接下去的行動。
「我……我理解……」凌志傑嘆了一口氣,轉頭又問,「你現在還相信我嗎?」
身體基本沒什麼大礙了,疼痛感也已經非常微弱,只不過還是感覺有點虛,下床的時候整個人輕飄飄的,邁出的第一步有點趔趄,隨即被一旁的兩個護士攙住了,我趕忙擺擺手說不要緊,緊接著讓她們放開,自己又走了兩步。負責我的那個醫生看了看說:「嗯,體質相當好啊,想不到你能恢復得這麼快,已經不需要住院觀察了,接下去自己在家好好休養吧,注意飲食和鍛煉,最好不要吃……」。
「對,押往省公安廳的路上。」
我也跟著苦笑一聲,換了個方向問:「你們後來回防空洞後有找到什麼沒?」
到了出院的日子,是四天後的上午。
「沒有。」
我點點頭。
「押送的人怎麼說的?九-九-藏-書
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甚至在接下去的幾天里,不管我怎麼問她,她都決口不提以前的事,相反的她對我的照料額外細心。我因此恢復得很快,但是我又不喜歡這樣無緣無故地受人恩惠,感覺非常彆扭,幾次試探,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她總是那樣一副笑臉,看我的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那個地方真的是時空扭曲了?」凌志傑問道。
「您找哪位?」
因為背著光,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聽出是個女的,年紀不大,可能是值班的護士。我笑著點點頭,小聲回個了謝謝,準備繼續想事情。
「這不可能,坑洞太多,人手不夠,再說,我們也不會花這麼多時間在調查那個防空洞上面。」
「好的,謝謝你。」
「你當時也在場?」
這早已是我預料中的事,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感覺有點吃驚,於是問道:「什麼意思?你是說越獄?」
動力,此刻的我確實太需要動力了。
我再次點點頭。
對於這個答案,我只能保留意見,因為那些坑洞沒有全部搜過,尚不能確定是帶到另一個時空去了。我不再問防空洞的事,轉而想起凌志傑找我過來的原因,於是問道:「王飛他怎麼了?」
我跟著凌志傑從電梯里走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到盡頭,在轉角的地方就是他的這套公寓。開門進去后,同樣一股發霉的氣味撲面而來,彷彿好久沒人住了,凌志傑這傢伙晚上肯定也都是在警局過的。
女孩回過頭來,看著我,笑得很平靜,隔了一會才說:「呵呵,你忘了就算了,就當我們現在重新開始認識吧。」
我不得不打斷她的話:「秦佳?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想不起來了,我想問下,我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那個……我是說以前。」
「那小宋怎麼說?他可是時刻盯著王飛的,也說什麼都不清楚?」
「車裡。」
凌志傑聽到read.99csw.com這個名字的時候,眉間幾乎抖了一下,看來事情比我想象得更嚴重。
「兩輛,一輛專門負責押運的囚車,還有一輛我們局裡的小車作為跟車用。」
……
凌志傑住在一套單身公寓里,17樓,差一層到頂樓。
這下,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凌志傑只好苦笑一聲。
護士長的辦公室門關著,我敲了幾分鐘都沒見人開門,也沒見護士長回來,於是作罷,打算改天再好好謝謝這個叫秦佳的女孩,想著就走出了住院大樓,剛好看到凌志傑在大門口左右踱著步,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女孩的臉上也多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她很快就又笑了起來,說:「算了算了,反正我認識你就是了。今天我值班,有事情隨時可以叫我。」說完便起身要走。
「小宋看著。」
「還沒進監獄呢,不算越獄。」
「所以你當時以為都是我在騙你?」凌志傑繼續問。
凌志傑抬頭看了我一眼,幾乎很不情願地說了兩個字:「跑了。」
「你懷疑他是通過時空扭曲逃走的?」
這是一張很年輕很標緻的臉,水嫩白凈,但我還是想不起來她是誰,哪怕一點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
我把找到昕潔當做自己的信念,支撐著這個信念的卻只有回憶和傷痛。
我發覺他的臉色暗沉得厲害,整個人的神情也明顯憔悴了很多,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極少看到他有過現在這般糟糕的精神狀況。
「秦佳,我是秦佳啊!」女孩的語氣有少許的激動,聲音跟著有點大,但她馬上就捂了下自己的嘴巴,在我床邊蹲下身來,壓著嗓子說,「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你,你瞧,我太激動了……」說著就失聲笑了起來。
二十一天,離昕潔消失過去了整整二十一天,這二十一天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結果卻和四天前,或者七天前,甚至二十一天前沒什麼兩樣——我仍然沒有找到任何實實在在的線索,僅有的那些,除了推測還是https://read.99csw.com推測,而且都是些不太靠譜的推測。
凌志傑把煙往地上一掐,說「對,有些事情我很想不通。」
「對,持槍看守。」
女孩似乎沒有注意到我臉上的表情,繼續說:「這麼多年沒見了,你的變化有點大哦,一開始我還真認不出來呢……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好像傷得不輕啊……」
我正極盡全力地思考著,忽然感覺到床頭被輕輕地拍了幾下。
他的住處我來過幾次,昕潔來的次數比我要多,因為自從三年前那件事後,沒人幫他打理家務,只有昕潔每周會過來幫他打掃下為生,整理整理房間之類的。所以,我一走進這個屋子,就能感覺到一股特別熟悉的味道,除了凌志傑的,還有昕潔的。
「什麼意思?押送他的是輛什麼車?」
我點點頭。
「王飛?」
「我不知道,不過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相信這種事情。」
可過了一會,我發現那女孩還沒走,一直在看我的臉,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奇地回看著她。
「你怎麼了?」我開口問道。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王飛到底想幹什麼?而這次去防空洞,他除了透露給我一些真假難辨的信息,讓我和凌志傑決裂之外,到底還達成了哪些我不知道的目的呢?
「對。」
我注意到,凌志傑說話的語氣果然也變了,這種語氣是心裏裝著太多的疑問造成的,我想,在我住院的這四天裏面,肯定又發生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也許跟王飛有關,於是直接說道:「我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休息幾天就好,你今天來,是想問我一些問題吧?」
我看著她,尷尬地搖搖頭。
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回過頭來,一臉迷茫地看著我。
我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個名字,但她換了這個位置后,我終於可以看清楚她的臉了。
我趕忙說了句:「秦佳,謝謝你,但是你還沒告訴我,我們以前到底怎麼認識的?」
凌志傑看著我,有點欲言九_九_藏_書又止的樣子,這種情形對於他的語言習慣來說依然很反常。他從口袋裡掏了根煙點著,半晌,才問了一句「阿寧……你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女孩離開後過了不一會又回來了,這次抱了床被子和一隻熱水袋,全都擱在我床上,她沖我笑笑,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我探出頭去,看到有個人站在邊上,臉貼得很近,悄聲說:「睡覺別把頭矇著,空氣不流通。」
「就他一人?」
「還好還好……我差點以為我搞錯了呢……」女孩舒了一口氣,隨後眼睛一閃,指了指自己的頭,說,「你不會得失憶症了吧?」
我沒有讓醫生開止痛藥,那種葯對神經系統有很壞的副作用,所以,我寧可忍受這些傷痛直到它們自行消退。當然,從另一層面來說,這些傷痛也算一種自我懲罰吧……試問,在沒找到昕潔之前,我又怎能讓自己過得舒坦過得心安理得?我要讓這些傷痛時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並時刻刺|激自己有繼續尋找下去的動力。
「那些坑洞的水底全找了嗎?」
女孩臉上的興奮一下子就消退了,顯得有點吃驚,說:「你……你是何寧吧?」
白天嘈雜的走廊到了夜晚便漸漸安靜下來,直到隔好幾分鐘才有一個護士或者起夜的病人悄悄經過,我想,大概又是深夜了。
凌志傑沒有回我,又點了一根煙,看樣子,他依然很矛盾,但我猜他對這個問題思考了無數次,已經偏向于肯定時空扭曲的概念了,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表明。
「那他從哪裡跑的?」
又過了一會,女孩突然問道:「何寧?原來真的是你啊!」
我忽然想起來,昕潔消失前的那天,確實就是來了這裏。
凌志傑燒了一壺水,跟我說咖啡在櫥櫃里,自己則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掏出香煙又開始抽。
我心裏一咯噔,這個女孩好像認識我,於是撐著想要坐起來,看看她到底是誰。但她把我按住,讓我躺著別動,而她的臉還是處在背光的位置,我看不清楚,只能說了聲九-九-藏-書抱歉,問道:「你是?」
「什麼也沒有……」
告別了醫生,開始往樓下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什麼,拉了旁邊經過的一個護士問:「請問,今天秦佳沒來么?」
對王飛來說,開始時,他充滿自信與鎮定地到警局自首,一切彷彿都在他的操控之下。結束時,有過一段時間的「沮喪」神情,彷彿事情沒有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但是,他最後從車窗上看著我時的那副樣子,卻又回到了開始時的模樣,我確信那一眼我沒看錯,也確信事情也仍然在按照他的計劃行進,所以我才會有越來越忐忑的心緒,總覺得他的背後有著什麼更巨大的陰謀,而防空洞里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和凌志傑的決裂,也許僅僅只是個開始。
「秦佳,也是這裏的護士。」
我想了想,又問:「當時囚車裡有沒有派人看著他?」
對我來說,開始時毫無頭緒,甚至連想要推測都找不到一個可以進行的方向。而結束時,我一下子獲得了太多的信息,儘管這些信息很凌亂,甚至有可能全部是王飛捏造的。但無論如何,我想,這些信息里總有些是真的,比如王飛和他老婆曾經是602的住戶,他們有和我相似的離奇經歷,遇到了同一個由長頭髮構成的恐怖東西,而那東西很可能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源頭。
我躺在一張狹窄的病床上,被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正如醫生告訴我的那樣,下顎骨脫臼,頸部肌肉撕裂傷及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所有這些將會讓我疼上很長一段時間。
隨後,我上了凌志傑的車,一路無話,直接開到他家樓下。
也許是因為連日的雨雪天氣,醫院里的病人特別多,多到連病房都住不下了。
「我找過,找不到,你身上穿的任何東西都找不到。」
梳理一件複雜事情的最好辦法,就是看它對於每個當事人來說,開始時的狀態和結束時的狀態分別是怎樣的。
「不知道哎,你去問問我們護士長吧,她現在在一樓的辦公室里。」
「不,小宋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