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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唇槍舌劍

第二章 唇槍舌劍

龍道誠雖是仕人,卻也真有點本事。
林一木在一邊高聲道:「龍司長此話只怕不實。昌都軍乃是奉大統制遺命前來,只因共和國有人久有叛亂篡位之心,大統制生前便已察覺,故命昌都軍前來,以正綱紀。」
……
這捲軸寫得密密麻麻,十分詳細,符志真生怕程敬唐看起來會看上半天,因此將扼要口述了一遍。因為共和國刑部採取的是疑罪從無之規,在三法司會審判決之前,一律要加「疑」字,因此符志真說的四條都也加了個「疑」,倒不是說這些事還在存疑的意思。程敬唐見這捲軸厚厚一卷,掃一眼,也覺與符志真所言無差。他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只是道:「那疑犯呢?」
紅日漸漸西沉,天色已近黃昏。就在城中炊煙漸起的時候,一支人馬終於出現在西門外的地平線上。龍道誠看到昌都軍終於到了,精神反而一振,對康伯言道:「伯言,狴犴營布署好了?」
陸明夷頓了頓,讓自己的氣息平靜一點。他現在要說的主意,其實也是方才才想到的。雖然輔佐林一木登上大統制之位,自己肯定會飛黃騰達,但他實在不甘心雌伏于林一木之下。他道:「明夷年幼無知,但從小便聽得,共和國以民為本,以人為尚,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都已準備停當。」康伯言又猶豫了一下,「只是,該怎麼向衛戍解釋這一戰的起因?」
必須做一個決斷了。只是對龍道誠和林一木兩人,魏仁圖本身並沒有什麼偏向。龍林兩人都是很有才幹的政客,無論誰接任大統制都應該會稱職。可是這兩人居然會為了一個位置鬧到這樣,都有點不顧大局。一旦迫走了昌都軍,龍道誠接位的可能性就幾乎鐵板釘釘,可事後龍道誠也肯定會清洗掉陸明夷。如果不知道陸明夷的身份,魏仁圖當然也不會去考慮這一點,畢竟支持龍道誠能夠讓損失更小。可認了陸明夷為師弟,不要說更重情的方若水,魏仁圖也不忍見到陸明夷有一天被加上叛逆之名斬首示眾。
康伯言見嚇不倒辛珏,心想再不以霹靂手段拿下他,更要夜長夢多。林一木本來就被大統制架空,程敬唐與他不可能會有勾結,就算現在林一木搶了先手,人證物證的破綻也被他們揪了出來,但刑部畢竟有衛戍做後盾,就算程敬唐明知其中有蹊蹺,也不可能當場翻臉。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機立斷。想畢喝道:「信口雌黃,還敢如此大胆。狴犴營,拿下他!」
陸明夷站了起來,又行了一禮道:「小將失禮,那是先父所遺兵書中所言。」
方若水點了點頭道:「原來師弟是師傅的遺腹。師傅一代名將,難怪師弟也是如此了得。魏兄,這麼多年,我們終於得知師傅下落了。」他年輕時有點莽撞衝動,現在卻很是沉穩,可此時眼中又有淚光閃爍。
此時一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龍道誠道:「來人,看看出了什麼事。」
狴犴營是刑部直屬的一支人馬,職司是緝捕疑犯。龍道誠主持刑部已久,他雖然不是武人,卻也極其重視訓練。狴犴營雖非衛戍部隊,平時訓練卻完全依照正規軍,而且裝備極其精良,算是他的嫡系人馬。狴犴營便是刑部侍郎康伯言直接指揮的,今天已秘密包圍了林一木的官邸。昌都軍無論是發起進攻,還是知難而退,狴犴營都會立刻沖入林一木官邸,將其捉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打為叛逆。
魏仁圖和方若水都聽得有點呆了。陸明夷這些話其實只是老生常談,但聽他說來卻又別是一番滋味。他們眼前彷彿豁然開朗,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方若水見陸明給又頓了頓,急道:「師弟,你快說下去。」
這時候有人求見?難道是龍道誠發現了昌都軍的行動,派人過來做說客了?陸明夷淡淡道:「請他進來吧。」
陸明夷領著他們走到中軍帳中,魏仁圖見這中軍帳雖是臨時搭起,卻搭得一絲不苟,打在地上的四個樁子都直直入地,更無一分歪斜,露出地面的也是一般高低,心中更是吃驚。這些雖是小事,但以小見大,可知這支昌都軍的戰力確實極其不凡。拱衛霧雲城的衛戍固然精銳,但一旦刀兵相見,他也覺得衛戍實無多少勝機。
魏仁圖和方若水都是一怔。他們都在苦於到底該怎麼選擇,但聽陸明夷說法,竟是兩人都不選。魏仁圖還有點詫異,方若水已道:「師弟,那你意下如何?」
康伯言是刑部侍郎,官職比辛珏高得多,和程敬唐也是平級。辛珏不怕龍道誠,看見康伯言上來卻有點膽怯,不由退了退,又大聲道:「事關共和國危亡,卑職雖是小吏,但為國捐軀,死而無憾!」
大統制這樣的偉人,到底絕無僅有啊。
金槍班是大統制的貼身衛隊,如果把金槍班都做掉了,以繼承大統制遺志的名義繼位便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可龍道誠也知現在騎虎難下,沒別的辦法好想。就在這時,一隊人馬過來了。金槍班人數雖然不多,卻是大統制的貼身衛隊,精銳無比,當先兩人,一個正是程敬唐,另一個正是林一木。跟在他身後的是現任金槍班班長周錫安,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官員。程敬唐是金槍班首任班長,周錫安對這老上司亦是尊崇無比,連騎馬都不敢與他并行,別的官員更是生怕遭池魚之災,躲在了金槍班後面,不少人臉都已白了。
同樣的人證物證,林一木肯定也已準備好了。康伯言想著。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自己最初提的建議才是上上之策。以快刀亂麻之勢拿下林一木,不過是動用幾百個衛戍的事。至於物議,時間會慢慢封住天下人之口的。
此時營口守軍左右一分,一隊人迎了過來,當先一個年紀很輕,背後插了兩柄短槍的將領走到車前,深深行了一禮道:「小將陸明夷,不知魏上將軍、方上將軍兩位大駕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這句「師弟」一說,陸read.99csw.com明夷才算真正放心。
魏仁圖眯起了眼,嘴角仍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真是後生可畏。觀陸將軍治軍,魏某二十四時,實是望塵莫及。」
一錯再錯,現在就算衛戍與昌都軍發生戰鬥,也是較好的選擇。康伯言想到此處,厲聲道:「逆賊林一木,你勾結匪徒謀害大統制,還要狡辯。來人,將他拿下!」
陸明夷臉上聲色不動,只是緩緩道:「先母出身微末,也無大名,小將還是幼時聽先母說起,她老人家出於梁門,小名美娘。」
林一木本來見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實現,龍道誠空有重兵也無奈己何,正在得意,見他竟然撕破了臉硬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也叫道:「叛賊龍道誠,你謀害大統制,眾人皆知,還敢血口噴人。」只是喊得雖響,心裏終是害怕,不說衛戍,刑部這支狴犴營就不是金槍班所能抵擋得了的。他心中大急,不住想著:「陸將軍說已做安排,怎麼還不發動?」
魏仁圖見陸明夷年紀雖輕,但談吐不卑不亢,暗暗稱奇,也還了一禮道:「陸將軍客氣了。」
康伯言低低道:「道公啊道公,你總是優柔寡斷。林一木必然搶先一步,對程侍郎說我們意圖謀反了。」
龍道誠心中一震,急道:「那怎麼辦?」他給林一木定下謀反的罪名,人證物證也都已經準備停當,林一木肯定也對自己如法泡製。本來覺得自己步步搶先,解決了昌都軍的迫城之危后再把這些人證物證拿出來,林一木百口莫辯,卻沒料到林一木搶先了一步。康伯言見他有點慌了手腳,又低聲道:「道公也不必多慮,萬不得已,就連金槍班一塊兒做掉吧。」他轉身叫過一個心腹,讓他立刻將狴犴營召回來。
有個衛戍急急跑了過來,到得龍道誠跟前道:「龍司長,昌都軍已在城下列開陣形,放出號炮,是不是準備還擊?」
那是程迪文。程敬唐見上來的竟是自己兒子,微微一怔,心想程迪文以前就在昌都軍當兵,他去也好,馬上道:「也好。迪文,你要小心了。」
陸明夷今年二十四,二十四年前,已是共和二年。當時魏仁圖已是共和軍的中堅,那「金人」外號早就沒人說了,陸明夷的父親頂多也就和自己平輩,難道他也是昔年同門中人的後輩?可是當時同門便是第二代七天將,並沒有一個姓陸的,方若水亦是大感疑惑,插嘴道:「是啊,陸將軍,請問令尊大人尊姓大名?」
康伯言也知責任重大,早就安排停當,小聲道:「道公放心,絕無差錯。」
辛珏道:「是。然職所見,那疑犯尚不曾上刑,便已闔盤托出。依職之見,故此供實屬可疑。」
周錫安心想龍道誠肯定不會去,讓林一木去,那也成了放虎歸山,而且昌都軍本來就是他召來的,龍道誠也不可能同意讓他去交涉,這事自己當仁不讓。正要上前,卻聽有人道:「程侍郎,卑職願往。」
傳令兵一走,陸明夷見沈揚翼沉思著什麼,低聲道:「沈將軍,你以為如何?」
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合稱三法司,其中刑部為總機構,督察院與大理寺則是刑部以下的兩大部門。大理寺有正卿一,少卿二,符志真是大理寺左少卿,也是大理寺中直接負責審理定獄的最高官員,自然也是龍道誠的親信。這符志真早就在後面的刑部諸吏隊伍中聽命,本來龍道誠準備解決林一木后,讓符志真出面給林一木定罪,但林一木這麼快就攤牌,符志真自然也要提前出來了。
龍道誠道:「龍某豈會信口開何?大理寺少卿符志真何在?速將剛審得的口供記錄奉上程侍郎一觀。」
龍道誠捋了捋鬍鬚,微笑道:「那就萬無一失了。」
帝國時,朝中有文武二侯,文侯主政,武侯主軍,但兩人並不如何相得。那時雖然陸經漁不曾明言,可魏仁圖方若水這些人都是聰明過人的將才,隱約也猜到了其中曲折。帝國軍全滅第一次共和軍,立下了不世戰功,可是被蛇人突襲后,卻再無增援,苦苦支撐到全軍覆沒,其中必定是文侯在作梗,所以陸經漁後來再不願回北方了。陸明夷說陸經漁後來力戰捐軀,倒也大有可能。而陸經漁在五羊城化名陸隨安,更是極少有人知曉,此時魏仁圖已信了八成,差點便要叫出「小師弟」來,方若水卻道:「那陸將軍,令堂大人如何稱呼?」
「魏師兄,您與方上將軍是受龍道誠所請,前來阻止昌都軍的吧?」
因為當了一回自己的說客,他們生怕一旦昌都軍得勝衝進城來,會遭那陸明夷秋後算帳吧。只是也不想想,真有那一天的話,百來個衛戍又頂什麼用,何況,也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他道:「不必去管他們了。各部都調度完備了么?」
陸明夷也不禁有點猶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開弓沒有回頭的箭,只有另想他方了。這一次出來,最得力的便是齊亮與夜摩王佐二將。但陸明夷現在最倚重的,還是沈揚翼。他只把沈揚翼叫來,正在商議時,有個親兵進來道:「稟陸將軍,有人求見。」
擒下龍道誠。
康伯言讓狴犴營暗中包圍了禮部司長部,只覺林一木是瓮中之鱉,逃也逃不掉了,沒想到林一木居然搬出了程敬唐來。雖然程敬唐現在全面主持禮部,和林一木並不齊心,但名義上林一木仍是禮部司長,是程敬唐的上司,他定是借這個由頭讓程敬唐和金槍班一塊兒前來,等如把金槍班當成了自己的衛隊。
他話音一落,龍道誠已打馬上前,厲聲道:「大胆!」看到辛珏被林一木叫出來,龍道誠才知道辛珏已被林一木買通。那疑犯是他用重價買通的,康伯言造出這份口供來,自覺文辭天衣無縫,誰見了都會深信不疑,但辛珏說實屬可疑,若程敬唐信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他一上前便喝道:「辛少卿,我共和國以民為本,以人為尚,凡觸犯國法者,亦以感化九_九_藏_書為先,豈因未曾用刑便有口供不實之理。」
總不能說,龍道誠和林一木兩人都想當大統制,所以要讓軍隊刀兵相見,分個勝負。龍道誠道:「這個我已準備好了。只消昌都軍真箇攻城,馬上就拿下林一木,他與狄復組勾結,謀害大統制的人證物證都已齊全。」
陸經漁!
此人正是狴犴營統領。狴犴營受命埋伏在禮部司長府附近,沒想到撲了個空,林一木竟然到了城頭,康伯言馬上讓人把狴犴營調回來。衛戍雖歸刑部掌握,但康伯言也不敢全然相信,畢竟辛珏也是刑部屬下,卻被林一木買通,安知衛戍中會不會也有類似之人,只是狴犴營他卻是完全信任的。見狴犴營回來了,康伯言心中一喜,臉上仍是聲色不動,小聲道:「在此待命。」上前一步,高聲喝道:「辛珏,你身為大理寺少卿,可知信口誹謗,乃是大罪?」
龍道誠一怔,看了看康伯言。林一木居然和程敬唐一塊兒過來!這步棋他當真沒想到,康伯言也是吃了一驚,但他神色如常道:「請他們過來吧。」
如果來的是旁人,陸明夷還沒有多大把握。但來的是兩個上將軍,陸明夷真覺得上天在眷顧自己。遣走沈揚翼后,他將身上戰袍整了整,帶了一隊親兵迎了出去。此時魏仁圖的車正停在昌都軍的臨時營口等候。魏仁圖與方若水兩人都是宿將,方若水還曾在昌都軍換防過一段時間,可眼前這支昌都軍隱隱然比當初畢煒執掌時更為嚴整,等若脫胎換骨。他們到了營門口,便幾乎聽不到裏面有什麼喧嘩之聲。
程敬唐打馬到得近前,高聲道:「龍司長,為何將衛戍調到城頭?」
霧雲城的衛戍有近萬人,這支兩百人的小隊自然絕不起眼。接下來兩天,沈揚翼將全速突擊,繞道霧雲城南進入城中。現在龍道誠肯定在拚命調度衛戍過來,南門多了兩百個衛戍,混亂之中定不會被察覺,沈揚翼的任務便是混入城中,等雙方對峙之際,突然出擊,拿下龍道誠,然後林一木再出面宣稱龍道誠是謀害大統制的真兇,如此大局可定。這便是俞蛟當時前來聯絡陸明夷時商定的計劃,沈揚翼雖然對這一點有點異議,但陸明夷已經定下了決策,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作為軍人,只有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別的都不用多管。可是事到臨頭,陸明夷派出的細作卻來稟報,說霧雲城居然封鎖四門,對進出人等嚴加盤查,冒充衛戍進城的計劃便很難實現了。
「來的,是魏、方兩位上將軍啊。」
康伯言本在想得出神,龍道誠突然問他,他打了個激凜才抬起頭道:「道公,昌都軍馬上就要到城下了。」
林一木見康伯言招呼衛戍衝上,厲聲道:「康伯言,你是見陰謀敗露,想要殺人滅口么?真不把程侍郎放在眼裡。」
「疑犯現已押入天牢,隨時可以核實。」
他一聲令下,符志真走了上來,到程敬唐馬前,先行了一禮,從懷裡摸出一個捲軸遞過去道:「職大理寺少卿符志真。程侍郎,此是大理由剛從嫌犯口中取得的口供,請程侍郎明察。」
陸明夷淡淡一笑。自然,魏仁圖和方若水也明白自己此來之意,他們不希望戰火殃及霧雲城,想要以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來勸說昌都軍退兵。他道:「自是如此。沈將軍,你以為該當如何?」
狴犴營早就蓄勢待發,聽得康伯言一聲呼喝,立時沖了上去。程敬唐見好端端的又變起突然,怒道:「誰敢動手!」只是康伯言心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本來就有連金槍班一起拿下的決心,哪還聽他多言,喝道:「程侍郎,你深受大統制之恩,卻不明事理,還不知林一木這逆賊是想混水摸魚么?」
他剛說完,林一木卻仰天大笑道:「可笑可笑,顛倒黑白,一至於此。大理寺少卿辛珏何在?」
霧雲城就在前方了。現在,龍道誠肯定已經得到了昌都軍前來的消息,他究竟會怎麼做?束手就擒肯定不可能,龍道誠無疑定會派遣衛戍部隊前來阻截。只是兩軍相遇后,龍道誠會不會不顧一切,下令刀兵相見?如此一來,昌都軍就必須攻打霧雲城了。有大統制的手諭做後盾,昌都軍私赴霧雲城還可以有理由,但向霧雲城發起攻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中央軍區認為昌都軍這是叛亂,出兵干涉的話,勢必造成一番大亂,那時陸明夷真要坐實了叛亂的罪名。
魏仁圖二十四歲的時候,雖然軍銜沒陸明夷現在高,但也是當時五羊城七天將之一,亦可算當世名將了。陸明夷卻知他話中定然有話,仍是恭恭敬敬地說道:「豈敢。小將兒時便曾得知魏上將軍治軍嚴整,言出必踐,有『金人』之號。遙想上將軍昔年風采,小將嚮往不已。」
陸明夷站得直了直,正色道:「先父名諱,乃是上經下漁。」
平時龍道誠到大理寺視察,辛珏見到他總是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出,此時卻傲然道:「龍司長此言差矣。職執掌天牢,每見符大人提出人犯審理,並不曾見有拷問之舉。這等事關乎身家性命,此疑犯卻有恃無恐,直承不諱,自辛某就職以來,從未見過這等疑犯,因此暗中調查。一查之下,才發覺此人來歷大成問題。」
看到這個一直巋然不動的前輩將軍眼神也閃爍了一下,陸明夷心底卻暗暗舒了口氣。魏仁圖還沒開口,方若水已忍耐不住,奇道:「陸將軍,你怎知魏上將軍曾有此諢號?」
魏仁圖和方若水雖然都是身經百戰的名將,卻都是一震。陸經漁這名字現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但三十年前,卻是名滿天下,甚至有「天下第一名將」之號。這陸經漁乃是前朝鷹揚伯,號稱百戰百勝,共和軍第一次起事反對帝制,陸經漁便是帝國征伐軍左路主將。只是在共和軍幾乎被消滅的同時,出現了一支異種蛇人軍,結果剛獲得全勝的帝國征討軍又幾乎全軍覆沒。戰敗后,陸經漁雖然逃得一read.99csw•com命,卻沒有回到帝國去,而是逃到了當時自立的廣陽省五羊城。那個時候,魏仁圖與方若水都是五羊城少年將領,便拜在陸經漁門下學習兵法,如果陸明夷說的是真的,那這個少年將領竟然是他們同門師弟了。只是那個時候,因為蛇人勢頭太大,接過共和軍旗幟的五羊軍後來曾與帝國達成協議,兩軍聯手對付蛇人,陸經漁卻不知所終。魏仁圖曾經以為師傅回到北方去了,可是後來卻再沒打聽到他的下落。沒想到事隔多年,竟然又冒出個師傅的兒子出來,他皺了皺眉道:「不知陸先生後來到了何處?」
事已至此,說別的都沒用了。不過龍道誠有說客前來,穩住他也好。陸明夷是這麼想的,但那親兵卻有點猶豫,說道:「陸將軍,可是……」
他這一說,魏仁圖也終於忍耐不住了,問道:「陸將軍,恕我失禮,請問令尊大人是哪一位?」
龍道誠啞然失笑,說道:「他們一不當兵,膽子也小了。」
沒辦法了么?不制止昌都軍進城,內亂難免。制止了昌都軍進城,陸明夷就肯定會被收拾掉。魏仁圖已是心亂如麻,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的確,自己手中有實力,便進可攻,退可守,已立於不敗之地。林一木想和自己斗,實在是吃撐了,他能早點看清形勢的話該有多好。龍道誠想著,眼前彷彿已出現了自己成為大統制,平定南方,建立起不世功勛的模樣了。將來,一說起大統制,人家聯想的只會是自己。
那衛戍猶豫了一下,又道:「龍司長,林司長也在當中。」
程敬唐見他上來,心頭雪亮,心想這左右少卿定然一家一個被收買了。他道:「辛少卿,這份口供你也曾經看過吧?」
聽方若水這麼問,魏仁圖暗暗嘆息,心想方若水少年時性情很急躁,但現在卻比自己還要心細了。陸經漁曾經名滿天下,當年知道他名字的有很多,可他妻子是在五羊城暫居時所收納的一個女侍,名不見經傳。不過這女侍他們都是知道的,陸明夷若能連這個都說得出來,才證明他不是假借名頭。他盯著陸明夷,心裏有點異乎尋常的不安。他們這第二代七天將中,魏仁圖是對陸經漁最為敬仰的一個,這次意外得知師傅竟有後人,實在不希望陸明夷是個冒牌貨。
終於,我的時代來臨了。
康伯言想著,心裏,卻是忐忑不安。
他的手下還沒過去,有個騎馬的衛戍已飛奔而來,到了近前,在馬上行了一禮道:「龍司長,禮部程侍郎與金槍班周隊長帶了不少人前來求見。」
魏仁圖有個「金人」的外號,還是很久以前在人門下學習兵法時的事了。那時他在七天將中很不愛說話,一眾同門笑他是金口難開,自然也是「金人」了。只是這名號只有在私底下說說,知道的人極少,魏仁圖聽得陸明夷說起,眼中不覺閃過一絲詫異。
這衛戍一走,龍道誠便道:「伯言,他們一塊兒來,到底是什麼用意?」
程敬唐道:「什麼問題?」
這話一出,一直聲色不動的康伯言也是如聞霹靂。要給林一木羅織罪名,這個人證極為重要,必須經得起嚴刑拷打。康伯言為人心細,早就在物色這等人。為掩人耳目,他專門去乙支省了一次。因為乙支省太守尹勁節乃是龍道誠一手提拔的親信,是個信得過的人。他在乙支省牢獄中找到了一個因殺人而入獄的死囚,此人事母至孝,康伯言答應為他老母養老送終,此人也願意不惜一心,聽從吩咐。此事康伯言自覺做得機密之極,沒想到辛珏居然也查到了。他看了看龍道誠,見龍道誠正看著自己,心想龍道誠已不能再控制局面了,正想著該想個什麼辦法來扭轉,邊上有個人小聲靠近來道:「康大人。」
沈揚翼說的這句話,大為陸明夷首肯。林一木的密信中只說要昌都軍進霧雲城,壓制住龍道誠,但陸明夷明白,林一木不過書生之見。他其實早有了打算,雖然龍道誠手頭也有軍隊,但他肯定還未能反應過來,因此,必須速戰速決,將事情儘快解決。
是昌都軍攻城了?所有人都這樣想,只不過龍道誠更為驚惶。他叫道:「出什麼事了?」
昌都軍來意如何,現在誰也不知道,程敬唐實是並不放心兒子前去,但也只有程迪文帶回的答應能讓自己相信。程迪文答應一聲,帶馬走下城去。那些衛戍見這個年輕主簿的騎術居然不下於老於行伍的軍人,不知道他實也當過好幾年的兵,暗自讚歎,心想程侍郎虎父無犬子,這程主簿也真是了得。
程敬唐一槍震住了眾人,喝道:「當務之急,是馬上弄清昌都軍來意。有誰敢去交涉?」
剛接到的消息,昌都軍離西門已不足五十里。走得快的話,今天天黑之前他們就該抵達城下。既然昌都軍沒能退走,意味著魏仁圖與方若水兩人的遊說失敗了?現在已到了最後關頭,到底會不會又引發一場內戰,龍道誠亦沒有把握。不過,他並不擔心。
龍道誠還沒說,程敬唐周錫安手裡接過金槍,喝道:「衛戍聽令,原地待命,不許妄動!」
陸明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魏仁圖一抬頭,見陸明夷正看著自己,他點了點頭道:「是,師弟。」
這名叫陸明夷的少年主將,看來越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魏仁圖想著,低聲問方若水道:「方兄,這陸明夷是什麼出身?」
沈揚翼頓了頓,也低聲道:「陸將軍,兩位上將軍前來,多半是想當和事佬的。」
他想著。這一刻他已經盼望了許久,從一個小卒一直做到下將軍,昌都軍代理軍區長,僅僅花了八年時間。固然是運氣好,這幾年裡戰事不斷,武人得已出頭,但陸明夷仍然覺得太慢。
陸明夷又是淡淡一笑,低聲道:「此計也流於下乘了。」
程敬唐一張臉已是漲得通紅,看來趕來得很急。龍道誠忙上前道:「程侍郎,大統制中道崩殂,昌都軍卻突然自行向霧雲城read.99csw•com逼近,我擔心有人趁此機會作亂,因此讓衛戍守城,以防不虞。」
龍道誠見林一木答話了,也一下抬高聲音道:「林司長,果然是有人久有叛亂篡位之心,故數年前便與叛賊顧清隨勾結。只是隱藏極深,今日方才水落石出。此人察覺陰謀將大白于天下,於是鋌而走險,私發昌都軍進京。」
大理寺的正卿年紀不小了,這兩天已準備致仕,辛珏則是大理寺的右少卿,負責天牢大獄之事。一聽林一木喊著辛珏的名字,龍道誠心裏便咯噔一下,心道:原來他把辛珏收買了!
見程迪文出了城,康伯言心中已是焦急萬分。他很清楚,無論如何不能讓昌都軍入城,否則己方的優勢便蕩然無存。林一木敢和龍道誠對著干,就在於他把昌都軍召了來,所以他先前就建議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林一木拿下,薪底抽薪,這樣昌都軍也就失去了進城的理由。只是龍道誠姑息之下,鬧到現在這騎虎難下的地步。
二月八日,正午。龍道誠一早就從司長府出來,康伯言跟在他身邊,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梁美娘!一聽這名字,魏仁圖和方若水同時站了起來。這梁美娘是陸經漁投靠五羊城時,當時的城主何從景府中一個女侍的名字。何從景極其看重陸經漁,曾為陸經漁修建了一座名謂「慕漁館」的宅第,但陸經漁不願住在那座豪宅中,只在市上找了處小宅安居,這梁美娘正是當時何從景撥給陸經漁聽用的四個女侍中的一個,因為陸明夷對她生情,娶了她為妻。雖然兩人年紀相差不小,但感情甚篤,魏仁圖還記得那時自己去陸經漁家中聽他傳授兵法時,向梁美娘請安的情景。現在他們再無懷疑,方若水搶道:「師弟,師母也過世了么?」
沈揚翼心裏一沉。現在五上將中還在世的,也就魏仁圖和方若水兩人了。雖然這兩人都已退伍致仕,但在軍中仍是威望極高,是這兩人的話,當然不能再大剌剌地說「請他進來」了。他沒想到這兩個碩果僅存的上將軍居然會來突然前來,而他們的來意定然是阻止昌都軍進城。他看向陸明夷,陸明夷卻聲色不動,說道:「好,我即刻前去迎接。」
魏仁圖和方若水的遊說,並不是最後一步棋。他最後一步棋,就是不惜一戰的決心。當林一木知道自己的決心,諒他也不敢鋌而走險。
程敬唐已聽林一木說龍道誠有叛亂之心,因此將衛戍調向城頭,只是他深知龍林二人已勢成水火,說的話未必是真的。現在兩人都指責對方反叛,他心裏也不禁大為忐忑。龍道誠和林一木都是一部司長,是眼下共和國級別最高的高官,龍道誠更是掌握著衛戍實權,兩人斗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勢必會造成天下大亂。他見兩人還要舌槍唇劍地對罵,高聲道:「兩位司長,多言無益,總應有實證方能取信於人。不知兩位所言,可有證據?」
就在符志真走出來的那群官員隊中,又上來一人,正是大理寺右少卿辛珏。辛珏上前向程敬唐行了一禮道:「程侍郎,職大理寺右少卿辛珏有禮。」
城磚既厚又硬,但程敬唐這一槍竟如入腐泥,半個槍尖都刺進了城磚之中。周錫安在一邊看得大為佩服,心想程隊長去職雖久,槍法卻絲毫不曾丟下。程敬唐做金槍班隊長時,也是共和軍浴血奮戰之事,因此後來共和國的說書人編出的書目里,說到程敬唐的很有不少,有些甚至把他說起了天下絕無僅有的第一名槍。雖說他一個禮部侍郎其實並無號令衛戍之權,但衛戍們見他威風凜凜,無不心折。
龍道誠在一邊聽得已是遍體生涼。他一直有點看不起林一木,只覺他頭腦冬烘,見識淺薄,現在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小看了這個多年的同僚。林一木手頭雖然沒有自己一樣的實力,但他的思慮如此深遠,自己的每一步都已被他料中,而且每一步林一木都有了應變之策。直到現在,他才醒悟過來康伯言所說的刺殺之舉其實才是單刀直入的上上之策。只是天下也沒後悔葯好買,見程敬唐要問,龍道誠搶在頭裡喝道:「辛少卿,此人謀刺大統制,罪在不赦,已審問明白。若有疑問,為何當時不說?」
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他想著,聲音也低了些:「魏師兄,方師兄,兩位既然都是先父高弟,那明夷也不必再隱瞞什麼了。昌都軍此來,雖是受林一木司長所請,但明夷以為,林司長與龍司長兩人縱然有才,卻乏胸懷,實非執國柄之才。」
他一聲令下,身後的狴犴營已直衝出去。辛珏一張臉變得煞白,叫道:「你……你這是要滅口!」急退了數步,閃到程敬唐身後。周錫安見衛戍氣勢洶洶,金槍一舉,幾十個金槍班立時衝上。金槍班個個了得,雖然才幾十人,但一排金槍對著衛戍,整齊劃一,自有一派凜然的威嚴。他喝道:「大胆!」
沈揚翼一呆,問道:「陸將軍另有好計么?」他心想能穩住魏仁圖和方若水兩人便是上上大吉,但陸明夷的意思,似乎反而更有信心。只見陸明夷眼裡閃出了一絲寒光,低聲道:「沈將軍,你依前議去準備吧。我想,兩位上將軍此來,實是上天眷顧我們,大事可成矣。」
二月八日下午,一向遲鈍的霧雲城民也終於覺得氣氛不對了。這兩天四門封鎖,他們也相信那是因為狄復組又在謀划什麼秘密行動,但今天城門乾脆緊閉,本來在各處巡邏的衛戍有一大半調往西門,而靠近西門的住戶被告知,可能會發生戰爭,要人們閉門不出。霧雲城上一次受到攻擊,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雖然共和軍佔據絕對優勢,城民還是哭天搶地,只覺末日來臨,可從那時起霧雲城就再沒有面臨過敵軍。現在南北雖然正在交鋒,可南軍除了東陽城,還從來沒有到達過大江以北,西門突然間會發生戰事,誰都想不到,全都惴惴不安,有些虔誠的法統信徒已在家裡給老君像上香,祈禱老君九*九*藏*書能保佑全家平安。
進了中軍帳,陸明夷請魏仁圖與方若水在上首坐下了,上前參過了禮后道:「兩位上將軍,不知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程敬唐是大統制的親信,現在官拜禮部侍郎,名義上是林一木手下,實際上卻已掌握了禮部實權。大統制不信任林一木,程敬唐與他自然也不相能,龍道誠聽得他來了,便道:「快,有請。」
方若水心想這也未必。他們這第二代七天將中固然有不少是軍人世家,但也有一半只是出身平民,其中首帥丁亨利更只是出身於一個異族商人之家。不過魏仁圖這樣說,他也不好直言反駁,只是道:「大概吧。」
程敬唐見他拿上了口供,接過來看了看,符志真在一邊大聲道:「疑犯交待,共有四條。其一,共和二十二年,林某疑與顧賊清隨妄圖推翻大統制,糾合極少數議眾提高不信任安;其二,共和二十三年,林某因對大統制懷恨已久,疑與顧賊清隨串通,勾結狄復組于迎春宴上行刺大統制;其三,共和二十五年,林某疑再次勾結狄復組,于城西華表山蔍二次行刺大統制;其四,共和二十六年,林某疑冒稱大統制遺命,私發邊兵入京。」
方若水當初其實曾見過陸明夷,但那時陸明夷只是衝鋒弓隊一個小兵,他也根本沒有注意。聽魏仁圖問起,他沉吟了一下道:「這個我也不知。」
魏仁圖點了點頭。他的眼裡也有點異樣,只是沒有方若水那麼表露出來。本來他想好了,一旦撕破臉,就以第一上將軍的身份逼迫陸明夷退軍。就算陸明夷手頭有什麼憑證,總不敢公然與自己和方若水這兩個上將軍公然作對。可現在知道陸明夷竟是師傅的遺腹子,他的想法又有所不同。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敵首腦,則既成事實,他人無由置喙。」
陸明夷道:「魏上將軍與方上將軍兩位皆國之宿將,明夷豈敢。小將今年,虛度二十有四。」
沖霄直上!這句話他對王離說過,對沈揚翼也說過,對自己說得更多。前面這八年只能說蟄伏,現在起,才是真正的起飛。
「怎麼?」
程敬唐心裏也已如亂麻一團,卻也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林一木當作盾牌用了。只是他也很明白,龍道誠和林一木兩人都說對方謀刺大統制,這個罪名一旦落實,自是死罪,看來雙方都沒給對方留餘地。這樣下去,真要越發不可收拾,他正在忐忑,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炮響。
陸明夷和沈揚翼商議的結果,便是如此。派遣一支奇襲小隊將龍道誠拿下,將有可能爆發的內鬥化解于無形,應該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衝鋒弓隊全員有六百人,這一次陸明夷在這六百人中挑出了兩百人交給沈揚翼,讓夜摩王佐和王離聽從沈揚翼的安排,余者由齊亮留守在自己身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沈揚翼軍銜雖低,但陸明夷已知此人的能力遠在他的軍銜之上,這次奇襲,也只有來去如風的沈揚翼指揮才能勝任。因為衛戍部隊的軍服與正規軍的軍服有點不同,所以沈揚翼帶走的兩百人全都換成了衛戍軍服,而這也就是出發前陸明夷讓沈揚翼做的最後一件事。
「此人年紀輕輕,治軍如此得力,只怕是個世家子弟。」
道公做事,終不如大統制,仍然有沽名釣譽之嫌啊。他想著。如果是大統制,就根本不會顧及民意。民意是什麼?看似洶湧澎湃,可在刀槍之下,很快就會和被溝渠疏導的洪水一樣流走。用不了多久,根本不會有人再提了。最好的例子,便是前兩年大統制解散了議府。解散了議府初期,共和國上下都大有驚惶失措之勢,覺得大統制此舉違背了共和本義,簡直與恢復帝制無二了。可僅僅幾個月後,人們發現解散了議府,其實並沒有什麼妨礙,反而很多措施能更有效地施行,於是再沒人提大統制違背共和了。
畢竟只是爭一個大統制的位置,不是你死我活的拚鬥。他看了看康伯言,輕聲道:「伯言,你還在擔心么?」
霧雲城頭也布置有巨炮,一旦開了炮,那就再無挽回餘地。他已是心急如焚,將手中金槍舞了個花,猛地往地下一紮,喝道:「有妄動者,等若叛逆,立斬!」
陸明夷聽他稱自己為「師弟」,知道完全信了,點了點頭道:「先父去世后,小將猶在先母腹中。她老人家流離失所,輾轉寓居西靖城,九年前去世了。小將也是那時從軍,一直在昌都軍中。」
方若水心想此事你豈有不知之理,他正想說,魏仁圖卻不緊不慢地道:「陸將軍,我與方兄二人久疏行伍,只聽得人說起陸將軍乃是後起名將。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雄,不知陸將軍春秋幾何?」
他這話實有威脅之意,但辛珏卻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躬身道:「卑職自是明白。然此事至關重大,卑職不敢大意,而且此人來歷隱晦不明,因此卑職暗中派遣能員細察,發現此人竟是乙支省牢獄中調來之死囚,大統制遇刺之日,此人還在獄中,根本不可能與狄復組勾結。倒是有人證說,龍司長在大統制遇難前幾日,曾與人秘密接觸,那些人經查乃是狄人。」
程敬唐震得住衛戍,卻震不住刑部直屬的狴犴營。龍道誠見雙方已是一觸即發,咬了咬牙,心道事已至此,也只有硬上了,厲聲道:「叛賊林一木,謀害大統制,證據確鑿,還敢私發邊兵入京,是為大逆。刑部司有命,拿下林一木者,有重賞!」
康伯言舒了口氣,突然又囁嚅道:「道公,昨晚我聽說魏、方兩位上將軍回來了,身邊各帶了百來個衛戍保護。」
陸明夷道:「先父曾在五羊城暫居,化名隨安。因為當時前朝帝國文侯專權,先父為文侯所逼,不得回返,後來遁入山中,力戰捐軀。」
二月初七的黃昏,昌都軍全軍停下,進行入城前的最後一次休整。
「若斷然回絕,自是流於下乘。依末將之見,不妨先穩住他們,到時生米做成熟飯,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