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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懸念 妖怪海灘

超級懸念

妖怪海灘

再次看向暗戀對象時,廖天察覺有另一道目光也彙集向那裡。剛上車的一個禿頂中年人也在看安琳。不過他目光的焦點投落在安琳寬大的T恤領口上。同樣十四歲的安琳有著比同齡女孩子更曼妙的身材,從寬鬆的領口能看到她一部分發育良好的胸部。廖天著急地連連咳嗽。安琳並沒有因此警覺,倒是那個中年人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裝作若無其事地往車子後部挪了過去。
「我們安大美女果然魅力十足,連老實巴交的阿天都一叫就到。嘻嘻嘻……」
門外好像有人?連家裡也不安全了,我還是先離開這裏。
「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哪兒那麼容易說走就走?妖怪在八月過後就會隨著退潮回到海里,只要不在這段時間去海灘就沒事。所以,一直以來受其害的本地居民並不多,多數是外地來的遊客。說來也怪,妖怪要是在這一年吃了人的話,田裡就會有好收成,所以,本地人對外都不宣揚這事。」
足足等了一分多鍾,廖天才開始嘗試撞櫃門。一下,兩下,三下,老舊的開關終於被撞折。他踉蹌幾步跑到外面,看清洞內沒別人,才鬆了口氣,彎下腰咳嗽不止。柜子里的灰塵把他嗆得半死。
本子被寫了一半,前面都是芮雪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瑣事,靠後幾頁是這幾天的日記。
周六上午,廖天還是趁母親出門的時候溜了出來,在約定的車站等候安琳和芮雪。雖然昨晚母親叮囑過他,但一覺醒來,還是沒什麼真實感。他心裏明白,妖怪什麼的,一定是母親怕自己游泳發生意外才編出來嚇人的。
「什麼?真、真的嗎?」
心中的悲傷蓋過了原先的恐怖感,廖天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那具屍體。彎下腰,用顫抖的手緩緩拉開蓋在屍體臉上的衣襟。
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去海灘的公交車來了。
「誰?」廖天大叫著睜眼抬頭,防空洞里體驗的恐怖感再次籠罩了他。
終於領悟到這句話含意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芮虹」的腳面貼著地面,以一種詭異的步態一步步逼近過來。
「那這裏的人也太卑鄙了……」廖天不以為然地小聲嘀咕起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家裡有急事,去不了。」
新的一周開始了。廖天問起安琳的情況,我才發現她的狀態不太好。我問她,她也沒跟我細說,只說精神不好。大概是周六游泳累了吧,希望她早點好起來。真感謝有她這樣一個朋友。晚上阿梁又打來了電話,嘻嘻。
「安琳嗎?我們沒有一直在一起啊,所以不太清楚……安琳她怎麼了?」
兩人站立的位置原本有些距離,因為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夕陽下的兩個影子連接在了一起,橙色的陽光似乎在幫忙掩飾少女臉上的羞澀。
在離屍體不遠的地方,有一根靠近根部斷掉的蘆葦,蘆莖的斷面邊緣銳利,劃開皮肉應該不成問題。被折斷用作兇器的上半截已經不知所終,可能已在漲潮時被海潮帶走。
妖怪停了動作,歪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好像很多年前也聽人說過……」白色的魚眼裡那點黑色的瞳仁顫動了幾秒后,它的表情似乎變得柔和起來,「有意思,我和你打這個賭。但是我不賭撿貝殼,哼哼。」
見到兒子流露出好奇,母親笑了笑,講起那段從丈夫那裡聽來的故事。
行了,今天太累了,早點睡!
9月18日 周日
廖天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後,默默閉上眼睛,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惡臭的來源就在前方不遠處的蘆葦腳下,表面包裹著泥沙的突起,但還是可以辨認出人形。
正在錯愕間,母親的訓斥劈頭蓋臉而來:「怎麼老不聽話?現在還到處亂跑,你不知道老鄒家的孩子死了嗎?屍體頭上有兩個血洞,那意味著什麼你還不懂嗎?」
「怎麼可能?我姐他們上個月還去過呢,還不都平安回來了?」芮雪插嘴說。
右手邊可以看到那塊巨大的礁石,石上泥土縫隙里生長著的多株紅綃草在風中搖擺。周六芮雪他們去的就是那裡。左側海灘的盡頭是大片長著蘆葦的灘涂,安琳走的是這邊。
「媽,我明天要和同學一起去東岸海灘游泳。」
只是想到這一點,廖天就難過得想哭。即使安琳不喜歡自己,即使看到她和別的男孩子在一起會心痛,但還是希望她能夠一直活著,自己只要能常看到她就好。但如今,這一切已被無情地摧毀。
內向的廖天當然沒進屋,他退出院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坐了下來。無論如何他都想見安琳一面,跟她當面確認一下放學后的行蹤。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聽上去很焦急:「你去哪兒了?是不是偷跑去了妖怪海灘?不是跟你說不能去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逐漸接近后,終於能看清來人。短短的頭髮,瘦高的身材——那是芮雪的姐姐芮虹。廖天放慢腳步,停下來叫了聲:「芮虹姐!你怎麼也來……」
怎麼回事?難道被發現了?但是洞里的東西自己幾乎都沒動過……
明明只要跑上去問一聲就能解開心中的疑惑,但廖天就是做不到。經過前天的事情,他覺得兩人的距離更加遙遠,就像已經在不同的世界。少女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層層稻浪后,留下身後數十米遠處孤身的少年。
安琳沒有抽回被握得生疼的手,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紅著臉點頭說:「好的。」
「我跟他說好的,他當然會來啊!」沒等廖天說話,安琳笑著走來把話接過。
「那……還有誰一起嗎?」
「不,我……沒去過。」
鄒亦梁的死訊是第二天一大早在班裡傳開的。他的家人一大早在房間里發現了他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因為房間的門鎖遭到破壞,家人懷疑有人從外部侵入加害,打電話報了警。

3

遮蓋過頭頂的蘆葦隨風搖擺,長條的蘆葉隨著莖稈擺動,颳得手臂陣陣生疼。頭頂上不時有蘆花飄落,如雪花般在眼前飄飛。如果換個時間地點,這或許是讓人感覺浪漫的景象吧,但走在其間的廖天心裏卻一陣陣發緊,因為他從風裡聞到了腐臭的味道。
廖天的心弦一緊:這是開門的聲音!但進來時沒有把外面的鐵門關上,除了這扇門,洞內還連著一個有木門的小房間,難道是那扇門被打開了?如果是的話……就是說防空洞里有人?
「阿雪——」
和廖天同在初二(2)班的安琳是半年前從城裡轉學過來的,聰慧的她不僅容貌清麗,性格也可愛,很快成了班裡同學矚目的焦點。雖然還只是初中生,但已有不少男生流連在她周圍。
廖天終於看清來人的臉,read.99csw.com沒等他張嘴說話,「啪」的一聲清脆聲響,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不用為我這點事生氣吧!在海灘上,安琳她……沒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事吧?」
少年挺直胸膛,堅定的神情表明了他的心意。
櫃門此時已經完全打開,裏面只有幾件破舊的小女孩的衣服,這已經不再吸引廖天的注意,他注意到的是櫃門上剛添上的一道斜向的划痕。划痕的邊緣鐵質外翻,觸目驚心。柜子外面的那個人究竟拿著什麼樣的利器?竟然可以割開金屬的表面!
芮雪說周一中秋節那天曾經許願,算一下那應該是9月12日。在車上時她還說姐姐芮虹上個月,也就是公曆八月去過海灘;既然9月12日是農曆八月十五,那公曆的8月底已經進入農曆八月了。這,正是妖怪上岸的日子。
——如果安琳不是妖怪變的,那殺死芮雪和鄒亦梁的人是誰?在防空洞里讓他膽戰心驚的遭遇不可能是幻覺,這一切又怎麼來解釋?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他突然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快速繞過前方的妖怪,朝沙灘外的大路上奔去。
9點時兩個女孩子準時聯袂而來。安琳今天穿的是寬鬆T恤配淺藍色牛仔短裙,手裡拎著放換洗衣物的小號旅行包,長發紮成了馬尾,看上去活力十足。遠遠看到她走來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午休的時候,廖天在樓梯拐角處拉住芮雪,旁敲側擊問安琳的事。

1

為什麼這個不相干的人會死在這裏?那安琳是怎麼回事?
「嗒——嗒——嗒——」很緩慢的步調,聽上去像趿著鞋走路的聲音,正從洞的深處走近。這詭異的腳步聲怎麼聽都不像是芮雪的。
不敢相信昨天的事情是真的。前一天晚上還和我通電話的阿梁,竟然已經……昨晚夢到了小時候常和阿天去的「營地」,忽然很懷念那個讓人安心的地方。人要是一直不長大就好了,就不會去經歷後面痛苦的事了。好累,我要再去睡一覺,但願這隻是一場噩夢,醒來后就會結束。

2

廖天鬆了一口氣,有種警報解除了的感覺。想象一下當年在這個防空洞里躲避空襲的人應該也沒這麼緊張過吧。柜子里安靜得好像可以聽到自己心跳變慢的聲音。但是廖天馬上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太靜了,腳步聲沒有了!走向門口的那個人停住了!
很快又到了下一站,再次啟動時,一個和廖天差不多年紀、高大帥氣的男生上了車,他毫不遲疑地直奔芮雪、安琳後面剛空出來的座位。安琳則微笑著回頭對他招手,又向另一邊的廖天招呼:「我介紹一下吧。他是4班的鄒亦梁,這次也和我們一起去海邊。」
次日,芮雪的死訊也像鄒亦梁當時那樣在班裡傳開。這都在廖天的預料之中,因為就是他昨晚用投幣電話匿名報的警。到現在為止,警察還沒有找上他。
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后,廖天撐著麻木的腿站起來。掠過臉頰的風讓他覺得一陣陣的冷,比這更冷的,是他絕望的內心。
——最兇惡的敵人原來就在身邊。
廖天忽然很想看看芮雪小時候的秘密,便走向比自己還高一點的柜子,撥開櫃門上的開關探頭往裡張望。柜子里空蕩蕩的,只有角落裡放著什麼東西,由於光照角度的關係看不清。他索性踏進柜子里想把東西拿出來,不巧的是柜子一晃,櫃門自動關上了,隨著「啪嗒」一聲,門上的開關也落下了。廖天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鎖在柜子里,使勁推了幾下櫃門,但無法脫出。正當他想用力撞門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嘎吱吱」的聲響。
——海灘上有吸食人腦髓的妖怪。
我們兩個還爬上了海灘邊那塊大礁石,一起數了上面長得最高大的那株紅綃草的葉子,結果是58片,雙數!這代表我們的感情會天長地久吧!
註定不幸的開場。隨著情節的推進,等一下跑龍套的還要旁觀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吧……
「那一言為定哦!明天上午9點我們在濱海1線的車站集合,不見不散。」見到廖天點頭答應,安琳的笑容盛放得更燦爛了。
上車后安琳和芮雪坐在右側的雙人座上,廖天坐在左側同一排的空座上,隔著身邊的乘客,他偷眼看向她們那裡。安琳邊上的車窗開著,吹入的風帶著夏末鄉間特有的燒瓜藤的煙味。她的長發在風中拂動,迎著風眯起眼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笑意。
——芮雪和鄒亦梁在一起,安琳在海灘上落了單。

6

廖天首先想到的是芮雪。正要出聲呼救,又猛然覺得不對。芮雪不是在家養病嗎,怎麼可能一個人跑來這裏?他下意識地合上張大的嘴,把耳朵貼近門邊縫隙,聽外面的動靜。
下車後走過一段兩旁都是海防林的柏油馬路,地勢開始下降。沿著一條沙石路走到底就是東岸海灘。站在暗黃色的沙灘上,吹著迎面而來的海風,望著遠處灰色雲層下褐色的海平面,廖天心裏忽然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但是,跳入眼帘的那張人臉讓他嚇了一跳。不是因為腐敗后的人臉太恐怖,而是因為……那根本不是安琳的臉!
9月19日 周一
聽著那三個人的說笑聲,廖天的心慢慢冷卻下來。他明白了安琳叫上自己同行的原因。
坐在相鄰一排的廖天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儘管早就告訴自己不要再關心她的事情,但心裏還是泛起層層疑問。
「你……現在都知道了吧。」
傅汛
從東岸海灘回來了,真是開心的一天!雖然半路上廖天突然離隊有點失望,但沒想到的是那個神秘人士竟然是鄒亦梁!安琳怎麼知道我喜歡他的?還做了讓我們一同出遊的安排,這太讓人驚喜了!更令人驚喜的是,鄒亦梁在海灘上向我表白了!周一中秋節那天我還對著圓月許過願,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實現!原來被喜歡的人同時喜歡上是這樣一種感覺!我太幸福了!
車廂內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廖天內心的憤懣,芮雪很快把接通的手機遞到廖天這邊:「是伯母找你呢,好像很急的樣子。」
穿著圍裙的安琳媽媽開了門,見到有陌生的小男生問起女兒的行蹤,她也不介意,在圍裙上擦著手和藹地告知女兒還沒回來,還邀請廖天進屋等。
腳步聲越來越近,廖天的心跳頻率也越來越快起來。還好外面的人並沒有再停留,經過柜子往洞門口的方向走read.99csw.com去。
稍加聯想,廖天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像瘋了一樣狂踢著中年人的屍體。屍體晃動著,下面的泥水發出「撲哧撲哧」的響聲。最後猛踩了一腳后,廖天大叫著轉身狂奔。一路上葦葉劃過臉頰也感覺不到疼痛。
「躲在柜子里的人就是你吧?當時剛飽餐過美食所以放過了你,但是現在……」魚頭人身的怪物從寬大的嘴裏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那已經不再是芮虹的音色。
雖然未必有什麼用,廖天還是把日記本帶上,最後看了芮雪的屍體一眼,茫然走出了防空洞。
「嘎吱吱——」這不是打開柜子開關的聲音,而是類似粉筆滑過玻璃窗時發出的刺耳聲響。聲音發自櫃門的左上方,然後向右下方延伸。停下后,聽到了另一個輕微的聲響。那是自鼻腔呼出氣體的冷哼聲!腳步聲很快遠去,最後傳來「砰」的一聲鐵門關閉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內心的喜悅無意間表現在了臉上,妖怪突然伸長腦袋,逼近廖天問:「你是不是來過這裏?」
「為什麼不行?我又不是一個人去那邊!」
擔心好友安危的廖天跟著同學們出了教室,走了幾步后,他察覺到了異樣。人流擁出教室的同時,有一個人卻如磐石般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和人流形成鮮明的對比。走過安琳座位時,廖天扭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空洞的眼神讓他後背一陣惡寒。
十幾分鐘后,廖天拖著木棍般僵硬的雙腿走進安琳家的院子,拍響大門。
9月20日 周二
廖天很清楚「營地」指的是什麼。那是某處山坡下一個廢棄的防空洞,廖天和芮雪小時候常在裏面儲藏玩具、圖書之類的「寶物」。讀中學后他們幾乎沒去過那裡,現在病中的芮雪突然提到,實在讓人奇怪。
今天中午安琳約我周六去東岸海灘游泳,還說會叫上廖天和另一位神秘人士。雖然對那個神秘人士有點不放心,但看她笑嘻嘻的樣子,我同意了這個提議。我想她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鐵門打開后,外面的光線像針一般刺入雙眼,他忙閉上眼以適應亮光。
廖天還是不信:「這麼可怕?那為什麼這裏的人不搬走?」
「你說要去……東岸海灘?」廖天脫口而出。
耳光雖然不是很痛,但廖天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只有父親在他不聽話的時候打過他,母親只是嘴上罵,從來都沒動過手。
「那明天我們幾個人一起去吧!很想去那裡玩一次。明天天氣好像不錯,還可以去海邊游泳。」
廖天凄厲的哭叫聲在這片狹小的空間里回蕩著,但可惜懷中好友的身軀已經開始變冷,不可能給呼喚她的人任何回應。
「喂!你這傢伙真的來了啊!」
回家的路上又見走在前面的安琳。她低著頭走得很慢。以往有節奏的腳步,躍動的頭髮,現在全都不見了。田間沙沙的稻浪聲襯托著夕陽下落寞的背影。
「你胡說什麼呀!他是知道你要來所以才來的,對不對廖天?」
來不及細想這些問題,廖天開始查看起中年人的屍體。最在意的頭頂上沒有任何破損,唯一的傷口在頭頸部位,左側頭頸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灰白的皮肉外翻著。
「不行就是不行!」
此時海面上空積壓的雲層的顏色加深了不少,天色已接近黃昏。空曠的海灘上海風無阻擋地掠過,吹動灘涂上大片蘆葦盪,發出「唰唰」的聲響,聽得人心裏發毛。
廖天想再次逃跑,但兩條發軟的腿連站立起來都困難。妖怪沒有再給他起身的機會,「忽」地移動到他面前,慢慢伸出曾輕鬆劃破鐵櫃門的利爪對準廖天的胸膛。
對於廖天來說,這樣的風景應該只有夢中才能見到。尤其安琳嘴邊掛著的那抹微笑,更加深了這份虛幻感。他緊抓著書包背帶,原地呆立。
晚飯的餐桌上,廖天嘴裏嚼著飯和煎蛋,口齒不清地向坐在對面的母親彙報。父親在城裡打工,這個家平日里只有他們母子二人,有什麼事廖天一定會先告訴母親。
9月17日 周六
直到胸口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廖天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會這樣對他動手動腳的必是芮雪無疑。圓臉的芮雪配上童花頭的造型,雖然長得不如安琳漂亮,但性格直爽的她在男生中也有著一定的人氣,但對於廖天來說她只是哥們兒一樣的存在。
「不!不會的!」
前方的沙石路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影。
這一天放學后,廖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家,而是獨自去了那個隱蔽的防空洞。理由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只是來了想舊地重遊的衝動。
「你、你殺了芮虹姐?為、為什麼?」廖天被這妖怪的樣子嚇得渾身顫抖,咬字也有些不清。
空曠的大路上,少年小小的身影高呼狂奔著。
「那時候你爺爺還年輕,喜歡喝酒賭博,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敢不敢和我打賭』。有一次他喝了酒,在八月誤闖了東岸海灘,遭遇了妖怪。他無力逃脫,就在妖怪要對他下手時,情急之間說出了那句口頭禪——敢不敢和我打賭?大概是覺得有意思吧,妖怪真的停手,問打什麼賭。你爺爺看到遠處沙灘上有個小孩子在撿貝殼,每走上一段路就會彎腰去撿腳下的貝殼,於是對妖怪說:『我們來猜那孩子接下來走幾步會撿到下一個貝殼怎樣?各自報一個數字,誰的答案和事實接近,誰就贏了。你贏了的話可以吃掉我,我贏了的話你就放我走。』妖怪很爽快地答應了,但要求由它先猜,隨後報出了33這個數字。爺爺很奇怪它怎麼得出的這個數字,他凝神細看,發現在小孩子行走的路線前方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黑點,那一定是半個埋在沙土裡的貝殼。妖怪的眼力極好,目測出小孩子會走的步數,報出了準確的數字。爺爺即使緊挨著33報一個數字還是有可能會輸。」
看著母親煞有介事地講述,廖天有些不確定起來,只有先聽完再判斷。
「你別不信。不說別人,你爺爺就曾經遇到過那個妖怪。」
身材瘦高的芮虹就讀高一,性格比芮雪還像男孩子,但待人親切。看到廖天擔憂的樣子,她收起原本的憂色,像對待弟弟一樣安慰起廖天:「阿雪在家休養呢,身體還好,不過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好幾次叫出鄒亦梁的名字,還提起了什麼……營地。」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廖天邊調整粗重的呼吸邊盯著她。
今天接到阿梁的電話,說了很久,很開心。就讓我在夢裡繼續回味吧,就這樣。
乍看很陌生的容顏,但廖天很快想起了這是誰。這是在來海灘的車上遇到的那個偷窺安琳的禿頂中年人!
「真的?」提到幾年前過世的爺https://read•99csw.com爺,廖天忽地抬起頭來。
廖天默默聽完母親的責備,把手機還給芮雪后,已經做好了決定。車再次靠站時,他起身離座,對著三個人所在的方向說:「家裡有急事,我不去海灘了。」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話說到一半,後面的卡在了喉嚨里。少年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媽!你怎麼這樣啊?!除非你有理由說服我,不然這次我不聽你的!」
在一陣嬉笑聲中,鄒亦梁和幾個拿著籃球的高大學生走出4班門口,下樓后直奔校門外,似乎要去哪裡打球。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邊上廖天的存在。

7

奔跑中的少年在心裏咒罵著自己,後悔不已。如果當初沒賭氣先走而是陪著安琳一起,她就不會被色狼盯上。如果中年人沒有拉她進蘆葦盪企圖強|暴,她也不會為了反抗而殺人。如果這一切沒發生,安琳也不會因此變得自閉。
身旁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眼睛雖然閉著,還是能感覺到有個陰影擋在了面前。
話音未落,兒子的身影已經遠去。站立在荒草地里的母親,臉上再度蒙上陰影。
安琳臉上的疑惑轉為喜悅,低頭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難道,真是那個起了作用?」
日記的內容到此為止,後面一片空白。芮雪沒有在日記里寫下那個兇手的名字,只留下了一點提示。
能和心儀的女孩子出遊是多難得的機會!廖天咽下還沒嚼透的飯菜,站起身抗議起來。
「嗯?什麼起作用?」

5

同學們認為她身體不好或者心情不佳,都沒過來打擾,但廖天不這麼認為。那天在海灘上,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熬到了午休時間,廖天草草吃完訂餐后溜出學校,來到周邊的公交車站等車。目的地,當然是妖怪海灘。
「可以。」妖怪點了一下看似沉重的腦袋,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但是具體猜哪一株要由我來決定。」
為什麼病中的芮雪會孤身一人來到這裏?這裏面一定有原因。但是廖天翻遍屋子都沒什麼收穫。看到屋子角落裡的那張桌子,他想起芮雪曾經在桌下藏過東西,忙上去把兩個抽屜都卸下來,果然在桌肚底下找到了暗格,裏面塞了一個鵝黃色封皮的日記本。本子裏面都是芮雪的字跡,上面還寫著日期和時間。為什麼芮雪要把日記藏在這裏?這上面寫了和兇手相關的東西嗎?想到這裏,廖天迫不及待地就著燭光把日記翻開細看。
直到車子發動,還能聽到車窗里傳出的安琳和芮雪喊他的聲音。廖天在車下一直背對著他們往前走,沒有回應。車子遠去,安琳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
「沒問題。既然你選定了那株,那就由我先猜。」

4

「開心啊!」一說到這個,芮雪的臉上就泛起笑意,她給了廖天的肩膀一拳,「你怎麼搞的啊?突然就下車,我和安琳叫你都不理!」
「可以。」
面對這樣的問題,廖天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還好兩個女孩子嬉笑著打鬧,沒人注意他已經窘得通紅的臉。
鼻子忽然酸澀起來,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好像又沒有哭的理由。只是不去海灘玩而已,這也值得哭嗎?只是不跑這個龍套而已,這也值得哭嗎?
廖天的腦筋急轉,很快發現了問題——鐵門還是半開狀態!這很明顯是有人進來過的提示!
說到這裏,妖怪大嘴的縫隙之間伸出一條鮮紅的長舌,把嘴唇舔了一圈后便迅速縮了回去。廖天的胃部開始泛起陣陣隱痛,頭上冷汗直冒。這個表示回味的動作同時也預示著要拿自己開刀了吧。
「啊?什麼?」廖天差點笑出聲來,「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編也編點可信的吧!」
面前的母親一臉慍怒,巴掌還沒收回就訓斥起了兒子:「放學了怎麼不回家?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那是因為……東岸海灘上有妖怪。」
為了弄清剛才那人在這裏幹什麼,廖天壯著膽朝里側那扇木門走去。隨著推開木門的嘎吱聲,門后的景象在他眼前逐漸展現。屋內點燃的蠟燭照亮地面,那裡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身下是一大攤血跡。廖天的心猛地一跳,他衝過去蹲下細看那人的臉。果然,地上的女孩子正是芮雪。
但是如果只能是如果,現實總站在如果的背面。
嗯,一定會的!
空無一人的沙灘上,迅速鋪上了兩行反方向的腳印。此時的廖天歸心似箭,他想回到學校,回到安琳身邊,想把很多原本不敢開口的話對她說。
「警察驗過屍,早都傳開了!」
「啊?都知道什麼了?」
這一次卻有些不同。走到這段田間道路時,安琳突然轉身跑過來,對極少交流的他說了這麼一句。
顯而易見,安琳是和鄒亦梁在一起,芮雪靠邊閃了。而且芮雪今天心情似乎不錯,竟然沒注意到安琳的異常。廖天搖搖頭說沒事,跟在幾個同學後面,垂頭喪氣地回了教室。
「但爺爺最後還是贏了吧,他是怎麼贏的?」廖天的眼裡冒出期待的光,忍不住出聲打斷母親的話。
「嗯,看來也是如此。」妖怪最終相信了廖天的話,收回兇狠的眼神后說,「但是我不和你猜葉片的數目,我們猜單雙數。」
再次見到安琳,是隔了一天後的周一,她破天荒地遲到了。
這個消息讓廖天如同挨了當頭一棒。剛才看到芮雪的頭部就留下了印象,現在知道鄒亦梁的屍體也有同樣特徵,之前不祥的預感終於應驗了。
芮雪經過治療后很快恢復了意識,校醫說她受到的打擊太大導致身體虛脫,最好在家休養幾天。第二天芮雪果然沒來上課,廖天在學校走廊遇到了芮雪的姐姐芮虹,向她問起好友的情況。
身後的驚叫聲把發獃的廖天驚醒,竟然是芮雪暈倒在地。亂鬨哄的教室炸開了鍋,腳步聲、呼喊聲此起彼伏。幸好有班幹部站出來指揮大家抬起芮雪去校醫務室。
9月21日 周三
腳步聲突然再度響起,「嗒嗒嗒」地急速朝柜子這邊奔過來!然後「砰」的一聲巨響,柜子猛烈地搖晃了一下。廖天的心隨著那一撞提到了嗓子眼兒。那個人……似乎把身體貼在了櫃門上!
芮雪也是廖天的同班同學,她是在廖天念小學的時候舉家搬過來的,兩人是很親密的朋友。聽到是好友同去,廖天立即答應下來:「好、好啊。」
「我同意。你猜對了的話可以吃我,我猜對了的話……你就不能傷害我,還有馬上就回到海里去,再也不能回來禍害這裏的人!」
「是真的。」母親的臉上陰霾籠罩,眼神中看不出一絲玩https://read•99csw.com笑的成分,「這事當地的老人都知道。這妖怪來自海里,每年農曆八月初隨著大潮而來,在海灘徘徊覓食。前幾天是中秋,現在正值農曆八月。」
廖天大叫一聲,撇下母親沖了出去。
「哼!說話不算話的人!」
「因為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安琳又笑著說。
廖天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家離海邊不過十來公里,他卻從來沒去過那片海灘,原因是——從小父母就不准他去。
安琳雙手放在背後靜靜站著,等待著廖天的答覆。在她身後,路兩旁金黃色的稻浪連接著無邊的藍天,她那身隨風飄動的白色連衣裙成了這幅畫卷中最跳躍的色彩。
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太可怕了!殺人魔鬼竟然真的存在!我知道隨便指認一個人不好,但是至少要警告一下別人,尤其是廖天,告訴他最兇惡的敵人原來就在身邊!
「我知道你安排出遊是為了多點時間和我相處。還有,你在沙灘上的遭遇我也知道了。那都不要緊,我會陪你去面對的。因為,我也喜歡你。」
撥開垂掛下來的藤蔓,推開防空洞沒有上鎖的鐵門,靠著隱蔽的通風口|射入的微光,能大致看清洞內的景物。洞內是個水泥內壁的長方形房間,陳設只有西側角落的兩個大木箱和東側的一個破舊的鐵櫃。木箱里曾放過廖天的幾樣玩具,柜子是芮雪獨用的,她禁止廖天打開。
本以為自己是主角,臨上場時才得知只是跑龍套。這麼般配的安琳和鄒亦梁,才是內定的男女主角吧。
正要搖頭揮去這恐怖的記憶時,身後突然有腳步聲快速逼近,安琳嚇得急忙轉過身來。
「芮雪也去。」
「我一早就溜出來了,還多等了一班呢。說來奇怪,奶奶不准我來,說海灘上有妖怪什麼的。」鄒亦梁說。
妖怪不肯從此罷手讓廖天有些失望,但看到它決定以那株紅綃草打賭,不禁在心裏暗自歡呼了一聲。這是他預料之中的選擇。從這個方位能看到的只有礁石上的那片紅綃草,而最高大的那株特徵最明顯,被選中的概率很大。
直到前方安琳的身影變得模糊,廖天才想起自己其實可以和她一起走的。剛才發生的事對他衝擊太大,簡直如做夢一般。往回走的時候,廖天故意重重地踩下腳步,水泥路面把力道反饋回來,腳底陣陣發痛,這才讓他明確意識到不是在做夢。
「明天周六,一起去東岸海灘玩吧!」
芮雪日記里的某句話在腦海里閃過。
「阿雪,你們……周六在海邊玩得開心嗎?」
「咔嗒!」從洞內傳出輕微的碰撞聲,大概是剛才的木門自動關上了。腳步聲停了幾秒后,又繼續走起來,「嗒——嗒——」
面前有一個人逆著夕陽的餘暉站立著,面部被罩在陰影里。
安琳落落大方地講起緣由,但廖天聽到「游泳」二字后,忙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生怕因產生聯想而臉紅耳熱。
鄒亦梁也向廖天揮手,笑起來的眼睛眯成了彎月。他是很討人喜歡的男生類型。
9月16日 周五
等待回答的這一刻,整個世界似乎都寂靜了下來。
妖怪上鉤了!廖天壓抑著內心的緊張與興奮四顧。遠處那塊巨大礁石上的紅綃草進入了他的視線。心中一動,但視線沒有停留,他重又看向妖怪說:「這海灘上有一種長了很多葉子的紅綃草你知道吧,要不我們來猜一株紅綃草的葉片數目怎麼樣?」
安琳死了。安琳變成眼前這具骯髒發臭的屍體了。
說話的時候,「她」把一隻手放到了額頭上,輕輕一抹,一大塊帶著頭髮的皮肉就從臉上掉了下來,露出下面暗色的光滑表面。重複幾下這樣的動作后,「芮虹」本來清秀的五官已全部被剝落,聳立在襯衫領口上的是一個青黑色的魚類腦袋,上顎前端長著兩顆像海象那樣的獠牙,頸部變得異常粗大,上面綴滿了硬幣大小的銀灰色鱗片。兩隻眼睛已經偏移到了梭形面部的兩側,眼珠凸出著,一眨不眨地盯著廖天。
「你倒是挺準時,我還擔心你會錯過這班車呢。」安琳的聲音在問。
雖然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但因為兩人小時候有過約定,廖天還是沒對芮虹說起「營地」的事。確認好友已經不要緊,他放下心,踏著上課鈴聲跑向自己的教室。
「怎麼知道的你就別管了,反正……我一定會做到的!」
東岸海灘離這個靠海小鎮不遠,本來只是一片很普通的灘涂,但因海灘上生長著此地特有的紅綃草而出名。紅綃草是半人高的草本植物,它筆直的莖上生長著層層疊疊數十片圓形的葉片。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傳說,說紅綃草能給戀人帶來祝福,相愛的兩人一起數一株紅綃草的葉片,如果數到的數目是雙數的話,那這一段戀情就能天長地久。是不是有成功實例已無從考證,但人們還是願意相信這美麗的傳說,為此還有戀人專門從外地趕來。
「你……有什麼事?」情形似乎和以前倒過來了,安琳被看得局促起來。
這次來的目的很明確。如果妖怪吸食了安琳的腦髓變成了現在的她,那就會留下屍體。拋屍入海的話,去游泳的芮雪他們會發現,要藏屍,海灘邊上的蘆葦盪最方便。廖天顧不上腳下的泥濘,穿過海灘往長滿蘆葦的灘涂深處走去。
「是這個,」她從書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課本,翻到中間部分,抽出一枚夾在頁面間的圓形葉片,「紅綃草的葉片。前天放學后我去東岸海灘采來的,因為這個那天回家很晚,還挨了罵呢。傳說這種葉片會給有情人帶來祝福,雖然害怕那個地方,但我還是去了,因為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我怕……怕你從此都不和我說話了。這是從礁石上最高大的那株紅綃草上摘下來的,沒想到真能應驗,你這麼快就來和我說話了。」
「哈哈哈!」妖怪張大嘴仰天大笑起來,兩枚長長的獠牙白得瘮人,「你太貪心了。輸了的話我只答應放你走。」說完妖怪瞪著大眼環視四周,最終指了指那塊大礁石說,「就以那塊石頭上最高大的那一株來打賭吧。」
——妖怪會變成被吸食的人的樣子去害那人的親人、朋友。
芮雪不知道的話,那只有去問和安琳在一起的人了。
聽到妖怪同意讓自己先猜,廖天幾乎要興奮地跳起來。先機已經掌握在手中,勝券在握。他抬頭望向海面的上空,層層密布的烏雲中存在著一縷縫隙,一道微弱的光線從雲層里漏了出來,黑水涌動的海面上,多了幾分光亮。
車上偶遇的中年男人,海灘邊落單的安琳,折斷的蘆葦,頸部的傷口,泥漿滿地的蘆葦叢,日記中早早換好衣服下水的安琳,學校里猶如換了一個人的她……
走過大片秋收后的農田,再穿過一片小樹林,那個長滿雜草的小山坡就在前方不遠處。
這種朦朧的情感同樣九-九-藏-書在廖天的內心深處紮根,但生性懦弱的他連和安琳靠太近都會緊張,更不用說湊上去說話了。他只會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安琳時放慢腳步,走在她身後二三十米遠處。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足夠奢侈的距離了。離得太近,恐怕會臉紅心跳,露出馬腳。
「那、那為什麼還要變成她的樣子去她家裡?海灘上不是一樣有遊人來嗎?」妖怪厚厚的嘴唇扁了一下,露出廖天見過的最醜陋的笑容。「為了方便你理解,還是用食物來比方吧。人身上的腦髓是我的最愛,可惜一般情況下吃到的,就像只加過『恐懼』這一味調料的小菜,味道平淡。但是如果死前得知親友死亡,腦中混入悲傷、憤怒、後悔這些情感后,那就像在菜里加入了多種調料,才可以稱為美味佳肴。其中又以知道心愛的人死去后所產生的哀傷味道最為濃郁。殺死鄒亦梁后再品嘗芮雪的腦髓……啊!那樣的美味我至今印象深刻。」
沒跑上幾步,只見妖怪的身形一閃,廖天的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一個跟頭摔倒在潮濕的沙地上。翻身朝後看去,那妖怪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了近前。它裸|露的雙臂布滿了鱗片,手指末端正生長出如利刃般的指甲。
「呼——呼,我、我想對你說,事情,我都知道了。」
面對突然的表白,安琳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只是囁嚅著說:「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說真的嗎?」
放下日記,廖天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最讓他在意的不是裏面提到了「殺人魔鬼」,而是鄒亦梁喜歡的人竟然是芮雪!
廖天沒有勇氣衝上去叫住一個不熟的人,只能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現在的他還不知道,這是他見鄒亦梁的最後一面。
安靜地持續了十幾秒,然後傳來衣服同櫃門的摩擦聲,那個人終於離開了柜子,似乎在考慮下一步該幹什麼。廖天靠著柜子的後壁,渾身顫抖不已。雖然不知道外面是誰,但能明顯感覺到那股惡意,如果門被打開的話,自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早早穿上長袖衣褲的安琳,低著頭走進已經開始早自習的教室,輕輕拉出自己的椅子坐下。雖然書本放在桌上,但視線一直沒在上面停留過。她看的似乎是空氣中某個無形的點。課間的時候,她也不像往常一樣出現在人群最集中的地方,而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像和這個喧囂的世界隔離了。
「就是啊!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這麼騙小孩子。」還是鄒亦梁。
母親似乎掙扎了許久,才決定和盤托出。她示意兒子坐下,淡然的語氣說出的卻是令人驚異的話語。
說到最後,母子二人會心地笑起來。對於廖天來說,不論這是真是假,至少是個好故事。
「呵呵,原因很簡單。當時你爺爺報了20這個數字,等那孩子走到接近20步的時候,他抓起身邊沙土中的一個貝殼,往孩子那裡扔了過去。孩子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停下來撿起了貝殼。於是你爺爺就贏了。」
正值歸家時分,小路上不時有路人經過,偶爾也有滿臉疲憊的晚歸學生,但始終不見安琳的身影。夕陽很快下山,天色越來越暗,頭頂上樹葉的摩擦聲讓人感到陣陣涼意。
太陽在東岸海灘再次升起時,已是這一周的周五。放學后,安琳像前幾天一樣沒在學校多停留,她只想回家后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埋頭在作業中,疲累后倒頭便睡,這樣就不會做夢,不會見到禿頂中年人那張醜陋的臉。
本來就飽滿的臉頰因為浮腫顯得更為腫脹,睜大的眼睛上矇著一層渾濁的顏色,肥厚的嘴唇像鯰魚嘴一般耷拉著。最顯眼的是頭頂中央白慘慘的一片沾著泥漿的頭皮。
放學后,廖天拎起早已整理好的書包,第一個衝出了教室。
「廖天!不是說好一起去的嗎?」
車內沒有其他人說話,那一側三個人的說話聲很清晰地傳過來。
「媽!我有點急事要去辦,完了馬上回家!」
廖天不像班上其他同學那樣備有手機,母親找他的話有時會打好友芮雪的手機。
後來還去海邊游泳,到那裡的時候發現安琳已經換好泳裝泡在水裡了,沒想到她那麼喜歡游泳。我還看到了阿梁光著膀子的樣子,很有體魄啊。他也看到了我穿泳裝的樣子,不知道感想如何呢……啊,我想到哪兒去了……
對於安琳安排這次小小旅行的目的,廖天至今想不明白。心裏雖然有期待的答案,但也只是一閃而過。明知不可能,心裏面卻暗自期待著。唉,十四歲的少年!
母親端著飯碗的手放低了,微皺起眉定格了幾秒,最後冷冷地丟下兩個字:「不行。」
「沒錯啊。對了,廖天你是本地人,應該去過吧?」安琳依然保持著微笑說話。
「那妖怪有一雙尖牙,喜歡咬破人的腦殼吸食腦髓。最可怕的是它吸食了腦髓后還會變成死者的樣子,去禍害他的親人朋友。」
「為什麼?嗯……這問題讓我很難回答。要是餐桌上的牛羊開口問人類為什麼要吃它們,人也會覺得困惑吧?對於我來說人類只是食物,在我想吃的時候,遇到了她,吃了而已。」妖怪的聲音瓮聲瓮氣的,像從腹腔深處發出的一般,語調卻平緩得像在和人閑聊。
廖天捻起那一枚葉片,臉上露出豁然明了的神色。他笑了笑交還葉片,一把握住安琳的手,輕聲問:「明天是周六,再去一次東岸海灘好嗎?只有我們兩個。」
雖然跟鄒亦梁不算熟,甚至還有點嫉恨,但昨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死去,這對廖天實在是個不小的衝擊。
「我嗎?沒有啊。」這並不是謊話。廖天沒有來過海灘,但他知道那株紅綃草的葉數,那數據來自於芮雪的日記。芮雪和鄒亦梁數過那株紅綃草有58片葉子,那麼重要的時刻,他們一定不會數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呆坐在地上的廖天才清醒過來。芮雪已經被剛才的人殺死了,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他快速地檢查了一下芮雪的屍體,除了身上有被利刃刺穿的痕迹,頭頂部位另有兩個指頭大小的血洞。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遠處的安琳趴在桌上,肩膀和頭微微顫動,像是在為芮雪哭泣。但廖天總覺得她不是在哭,想到她朝下的臉龐上因為偷笑而勾起的嘴角,讓他如坐針氈。昨夜遲遲未歸的原因,廖天也沒再問她。他的勇氣早在等待的夜風中耗盡。但是對於事件的真相,廖天並沒有放棄追尋。因為這關係到好友的死以及自身可能面對的危險。這案子恐怕無法依賴警方來破獲,因為兇手的身份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範圍。要想舉報時不被當作神經病取笑,那必須先取得確鑿的證據才行。
「等一下!」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廖天想到了祖父的故事。他咽下一口唾沫,潤了潤乾澀的喉嚨,學著爺爺說出了那句話:「敢不敢和我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