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人，人挑你。可憐的小王，自食其蝦，也自食其果。那個晚上，還做了個香辣濃情的紅彤彤的綺夢。不願醒過來……

「頂！」小譚聽罷分析，支持，「聽也覺，是人皮面具給剝開后的真相。」

每人面前，放一個小塑料盆，還得買件膠圍巾、即棄型手套、抽取式餐紙巾。

「說『特大』才不過巴掌大。小蝦麻痹症！」

「那麼小，」她皺眉，「有大一點的嗎？」

「小王，咱再要兩盤！」她雙手油淋淋，嘴角一抹紅膩的汁液，熟練地把龍蝦頭一拗，一吸啜，白肉在小嘴裏嚼動，滋味無窮，完全沒有儀態可言。跟他倆初遇那個下午，星巴克冰咖啡的邂逅，是兩個樣兒。

小王沒好氣地回小譚：

「有，特大龍蝦，八十元一份。」

「追求女孩子，也得看清楚她是什麼人。」小王堅持，「上海的女孩太精颳了，雖然社會上絕不黑白分明，可是粉面桃花朵朵開，交個饞的還應付得，交個貪的是無底潭。」

「你是去談情，」小譚揶揄，「談什麼情操？」

「好熱鬧哦！『歡迎頭回客，感謝回頭客』。可這是什麼『龍九_九_藏_書蝦』呀？」

這樣的環境，人擠人，地面上是油，容易滑倒，桌面全是殼，走道上還有個矚目的垃圾桶，看著倒胃口。云云不屑。

「這小賢好，就追她。千挑萬選，總算遇上個登樣的！」

「當然。」小賢得意，「我媽千叮萬囑：不準愛上詩人、搖滾歌手和不務正業的網路淘手。也有原則，他得過『龍蝦關』！」

「如果是兩萬塊的鞋，誰會用牛仔褲遮住它？——你們女孩子真奇怪。」

「甩掉他，再試下一位。」

「這櫻櫻不及格。」

「好，自投羅網。」小王順勢約她上去接受「測試」。

「如果坐下的時候，你的襪子能看見，說明你的牛仔褲太短了。這樣，就算配搭了兩萬塊的鞋，都會顯得傻。」

小王同女孩約會兩三回后，帶她們到「復茂」吃一頓手抓小龍蝦。這兒赫赫有名。在人民公園轉靜安寺路站，走走就到。這名店有十幾家分店，生意紅火到不行。是非常受歡迎的館子。別瞧它外觀普普通通挺像公司食堂，門前總是坐滿站滿輪號者。人頭涌涌，還以為是商店大減價，才怪，不過排read.99csw.com隊吃手抓小龍蝦。從玻璃門看進去，座位都是密密麻麻的，非常擁擠，每個人坐下來，沒其他，就是把肉體化作骨頭過程，吃、吃、吃……

下班前把電腦關了，把設計圖帶回家去，得趕工。

——他沒發覺的事可多了。

「沒錢買單嗎？」

對。手抓鹵龍蝦、辣子龍蝦、百寶龍蝦、黃燜龍蝦、干燒龍蝦、干煸龍蝦、水煮龍蝦、烤龍蝦、魚香龍蝦、飄香龍蝦、椒鹽龍蝦、咖喱龍蝦、蝦黃龍蝦、臭豆腐龍蝦……你想得到的味道，都有。

「小王，你看，這家小龍蝦店怎麼那麼爆紅？」

二人道別。

他們點了十玄香小龍蝦。

「來兩份。」她又問，「有白酒嗎？白肉得配白酒。」

——直至遇上了小賢。

「我借個機會帶他到『復茂』一試，唔，還是不行。坐沒坐相，吃沒吃相，吸啜吐殼有聲，一手一嘴都是油，有點俗，娘娘腔，還有——」

終於要了最貴的啤酒。端上來時，她又喚住：「杯子呢？」

那個晚上足足幹掉六大盤，十二斤。完了嘴唇像被炸藥炸過，心像被紅油澆過。見微知著——

這些九-九-藏-書女孩都不及格，小王都瞧不上。吃過小龍蝦后，設法甩掉了。

這個晚上他倆吃得很好。小賢表現斯文大方，吃相亦不難看，汁不沾衣。還跟他一起討論：

「快說快說！」

「小龍蝦試愛」確實奏效，人平日隱藏的缺點、弱點，都不知不覺地顯露。在一坐下就手抓狂吃過程中，在擁擠、油膩、汗液、淚水、饞涎中，小王發現不少准女友的真面目，她們不只饞、貪，還臟、自私、粗俗、任性、忘掉教養，徹底解放，吃飽了大大地打個嗝，鄰近三桌都聽得見。

「小王，那地方怎會有紳士淑女？」小譚笑道，「就狼吞虎咽，吃飽了買單。」

「一張文憑、二國語文（精通英文）、三房一廳、四季名牌、五官端正、六六（落落）大方、七千月薪、八面玲球、九（酒）煙不沾、十分老實。」

「回去上網查查看。」小賢道，「一定有答案。」

上海女孩交男朋友，其實也有調侃說法：

小王樂滋滋，想想也偷笑：

「你的『小龍蝦試愛』結果如何？」

可主角就是那個頭小小，手一抓，殼一剝，一口一個一口一個的細htｔｐs://reaｄ.９９csw•cｏm白肉龍蝦。論斤，二三十元一斤，一鐵盤兩斤。堆好了上桌，全無花巧。

等了四十分鐘才有位子。

「人人都就瓶子喝呀。」

聊到晚上十一點，店外仍大排長龍。營業時間調整了，是中午十一時直至凌晨六時。

「過癮！」櫻櫻辣得雙目含淚，樂得很，「越辣越上癮！」又道，「小王快吃，冷了不好吃。」

小賢跟他拜拜以後，地鐵途中，向她大學同學姊妹淘小琦報告：

「那小王，長得蠻不錯，在廣告公司美術部打工，一個月六千塊，還可以。其他條件也中幾項，可是——」

又道：

「倒不是，可他真箇『算死草』，好小器，個頭大些捨不得叫。點了兩盤后，又叫了龍奸年糕。你知道，年糕便宜，又膩，蘸汁吃，管飽。吃了年糕也撐得很，哪會再點？一般有頭腦的都不叫年糕，佔位，當然吃小龍蝦為主。所以根據我品味的分析，他不及格。」

吃過「貴价」特大龍蝦后，發誓：

小王瞅對面的櫻櫻，小龍蝦要麼不吃，一吃，很難停下來吧。

還是某日小賢不經意地：

小王自忖齊大非偶，招架不來。

「這鬼地方從此九九藏書不來了！」

云云平日愛吃法國菜義大利菜，當然愛龍蝦——

「我這『小龍蝦試愛』，男孩都無所遁形。」

「沒通過。」

「沒。」那服務員忙得很，有點麻木，叫了幾回也不理人，「只有雪碧汽水。人太多了，沒冰上。」

那麼另結新歡云云呢？

廣告公司同人都愛打聽小王這個「小龍蝦試愛」，測驗女朋友的妙方。說真的，還真會原形畢露。

連嘴角掛了抹紅油也沒發覺。

小王笑。

云云看來有點品位，會挑名牌，她大學剛畢業，已經得到上司器重，負責營業部門工作。她曾引述牛仔褲的選購心得：

上回那櫻櫻，看似粉面桃花，嬌俏可人。是在同一幢辦公大樓認識的，一家出版社的會計小姐。也是文化機構成員吧——

小賢向手機那頭道：

「沒冰上怎麼喝？」云云很挑別，「你們店裡有什麼是冰的？我要的是『冰的』！」

「這『十三香』，是哪十三？」一人說一個，數了花椒、胡椒、丁香、草果、大茴、桂皮、木香……數來數去不足「十三」。

「比上回還糟。」小王苦笑，「上回那櫻櫻是饞，這個云云是貪——情操上有很大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