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諸位——」老闆一臉懊惱地出來，「電腦當機了，兩個小時都無法聯線——」

——然後，發生了上述尋仇潑漆事件。

這幾百人又四散另找簽注站了。

潑漆教訓教訓，實在便宜了她。

「缺紙。暫停營業。抱歉。」

小玫急得頓足，大發嬌嗔。

明明是我的！

一個少女向手機大喊：

他再看，是電腦選號的。便遲疑：

是一張「樂透」彩券！

「哥哥哦，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啦。」小玫的肉色透視胸罩肉色透視內褲和那遮不住的一片黑，令阿吉心馳神盪，「自己勾選多麻煩。我是檳榔西施皇后耶。人家好好運吶！信我吧！」

「以前見過他沒有？」

辣妹小玫肉色透明胸罩、超薄紗圍裙、肉色透視內褲和若隱若現一片黑的第三點，被人家潑上紅色油漆泄憤。她十分狼狽，又氣又怒地破口大罵。

「我有明牌，得自己勾選——」

「哇噻！他是我老爸咧！他都快四十了。拜託！」

「還要手鐲啊！」

現在，他是個精神病號，住在39號房。

「還沒有——」

足踏五寸高白色厚底短靴，一頭金髮，一身「內衣秀」加紅漆的濱榔西施，才十七八歲。幼齒。

「你簽了沒有？簽了幾號？」

「先生——」小販喊他，「請過來。此物只賣給有緣有運的人。」

終於找到一家，是在棺材鋪緊鄰，生意旺盛，大夥對這一點也不忌諱。排隊等呀等。等幾個小時，只為求「財」……

恨不得千刀萬剮！

就在這半夜，他被一陣異動驚醒了……一直相信是「靈動」。

忽然伸出來一隻小手——

阿吉慘叫一聲。瘋狂奪門ｈｔｔｐs://reａd.99ｃsw.ｃoｍ而出。

整個台灣都翹首以待。綵球一個一個一個……的，出來了。是：39、28、27、38、29、37。（特別號碼是01。）

阿吉不知是衝著彩券買檳梅？還是衝著三點買彩券？

他從第一期就開始投人了，總是沒這個運氣。有些人當了「一星大師」、「兩星王子」，甚至「三星有幸」。可他阿吉，就是不吉。

關鍵時刻到了！

那天，失業大半年的阿吉誠心誠意地跪在一棵三百余年的大榕樹下，向榕神求明牌。他喃喃：

他把小棺材帶回家，放在屋子第一層抽屜，銀行存摺壓在它下面。

「哎呀，別老在這兒問我這個那個啦，我真不認得他。我黏死了，你們不讓我洗澡不行了。紅漆有毒耶，弄壞我水噹噹的皮膚啦！」

他不但煩惱焦慮，還懷恨在心。雙目冒火，握拳透爪。一路來，嘴裏罵罵咧咧碎碎念的，似是尋仇。誰知跟他過不去的，只是個粉粉|嫩嫩幾近赤|裸的辣妹美眉？

擾攘了好一陣，交通也受影響——雖然堵車的原因是檳榔西施而不是潑漆。

明明是我的！

把各神各廟以及蜘蛛網、茶葉渣……求得明牌詳細列出，雖家家數字不盡相同，但總有重複出現的。次數最多值得留意。

警察皺眉瞅著那紅漆下的第三點。

他一看，店門口也掛了紅色廣告促銷。已有數人停了車準備掏錢。

阿吉匆匆趕到簽注站。

中獎得講天命、天時、天運。阿吉把明牌數字篩一篩，得出了27、28、29、37、38、39——咦？39這數真玄，已是五連莊。出過五次，還有可能嗎？既是九*九*藏*書紅數，還得「鐵齒」信信邪。這不是「迷信」，這是理智的統計學。數理資優班的數學老師都這樣說——因為他也買。

他朝鏡子端詳：

「鼻主財，奇怪，今天鼻頭超圓潤，還透著黃光，轉運了！看來『樂透』改變了我的生命！」

真想不到。

阿吉當然木宰羊。他一轉身，小販又喊住另一位「有緣有運」的路人了。

打開抽屜，忽地大吃一驚——那「小棺材」移位了！

「雖日賣千萬張，但北銀不是說由美國把感熱紙一貨櫃一貨櫃地空運過來嗎？必要時還向日本訂購進貨呀。怎麼還缺紙？倒霉！」大夥鼓噪。

把心一橫，不如騎摩托車南下。一路賓士，默念六字大明咒：「啤嘛呢叭咪呻……」

「那麼，會不會是情敵之類？」

銀行存摺拿來一瞧，這麼多月以來，已投下身家兩萬元買「樂透」了。只剩八千。

就這六個數字。

綵球先秤重，以示公平。

一看，只剩三副。

他只有一個心愿。他的人生只有一個目標。誰攔截他簽注，遇父弒父，遇佛弒佛。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同所有人一樣，或者是為了六個數字。連軍人也參加，只是「不得穿著軍服購買」「不得集資」和「非放假時期不得外出買彩券」——必然是發生過上起事件才有軍令。四十萬大軍也是人。

「哥哥，買兩百元濱榔，送一張彩券，免費的哦！」

——阿吉之所以瘋，是瘋「樂透彩」。

一注難求？

每一副，上書「升官發財」，裏面裝了師父（即是那小販）加持過的符咒，再用紅繩綁好。

「樂透彩」是全民運動。整個台灣，約有四成半人簽注過。ｈｔｔｐs://ｒeａｄ.9９csｗ•ｃoｍ台北銀行發行彩券才一個多月，列印用的感熱紙已是美國半年的數量。人們從四十二個號碼中勾選六個，頭彩獎金高達數億。全島上下陷人痴迷瘋狂的失控狀態。

她雖發育圓熟，但嘴角仍帶著稚氣，俏麗可人。

人人都心紅似火，各站一片強強滾，都大排長龍——較冷清的是在「民強書局」旁，因「輸局」，大夥不熱衷。

明明是我的！

每周二、五開獎。

「真曲折。」在龍尾的阿吉心想，「越是困難越有良機。你當機，我便『當機立斷』好了！」

雖然翌晨看看報章的報導，才知是花蓮里氏規模5.2～6.2的地震，台北受到輕微影響——但那麼巧合？也是他人生的某些變動了吧。

「怎麼記得啦？男人都是一個樣兒。買了就走。」

「憑他那副德性？先生，你說他有資格嗎？惹得起嗎？嚇？氣死我了。快抓他坐牢！」

他也想不到——因為她，自己滿盤落索，四大皆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化為烏有。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他便穩得三億三千萬了！

所以他豁出去了。

菜籃族主婦全跑到銀行旁那家。「贏行」多好聽，買氣極強，老闆咧嘴在笑，忙得團團轉。誰知排了半天，他苦著臉張貼告示：

「根據種種奇妙的跡象，這期頭彩的主兒，非我莫屬！」

阿吉來時，還先洗乾淨手，修剪指甲，以便穩穩抓住好運。而且祈禱時語氣誠懇明確，內容具體，還先說明做何等善事，以示自己不是一個純粹貪財的小人。

小棺材「移位」！原本壓住存摺，現在離它一個巴掌之處。阿吉應該明白：這是昨兒半夜受花蓮地震「餘威」所致九-九-藏-書。財迷心竅的他卻一眼認定一口咬定這是「神跡」。大喜過望。

「我中了頭彩一定送你金項鏈，真金！」

總之在那一刻，他相信了，迷暈了。他把八千元悉數掏出來，換了一大堆早已選好數字的電腦彩券，和檳榔……

橫豎女朋友嫌他窮，連像樣點小車子也沒有，早已跑掉。兄弟嫌他沒出息，不必他供養父母。他一個老大不小的光棍，八千塊？不如趁自己運氣好，全提出來，背城借一，破釜沉舟。

有了三億，還怕沒有女人？還怕泡不到美眉？明星也可以嫖了——說不定政壇悶騷的美女也向他投懷。

咦，「樂透」！

照管檳榔攤的老大把那男人制住，揍了一頓。幸好警察來了，才出生天。

「榕神老爺提示玄機，香爐上浮幾個字，給我一線生機。若我阿吉中了頭彩，就把獎金一千分之一拿出來作香油——千萬別以為阿吉吝嗇，頭彩獨得三億元，那三十萬便是孝敬您老人家的了，決不食言！」

「27、28、29、37、38、39……」叨念著。

「小棺材」是過年前在華西街夜市買的。

若夠好運，頭彩一人獨得，就像那期，中籤的計程車司機馬上成了三億富翁。連一對在紡織公司打工的泰勞夫婦，花了二百五十元，以妻子、兒女生日及歲數簽注，竟中了頭獎和二獎，共得四千六百余萬，都不用辛苦打工了，飛回祖國買座小島享受人生去。

好了，打拚的時刻到了，趕去簽注為上。

「是你男朋友嗎？」

「阿公阿公！你說夢到的是幾號？」

「殺千刀！神經病！」一把甜嫩的女聲罵得粗鄙，「短命鬼！操！一跑過來就把我弄成這樣……」

阿吉陶陶然滿載回九*九*藏*書家。一夜未睡，等候明日開彩喜訊，吐氣揚眉。肚子不餓，一邊大嚼檳榔，吐了一地血。

「樂透」果然改變了他的生命。

「好，就這麼辦！等著。」

「又缺紙？」一個大一的男生跺足。

就在那紫砂壺攤子往前走，還沒到「臭博士」臭豆腐，「不臭不收錢」牌子。一個生面孔小販，擺賣小棺材。

眼前一亮。辣妹笑盈盈道：

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開彩全程。他的電腦彩券當然全部「拱龜」。一個不中。

連過年時，給小孩紅包，也用「樂透彩」來代替。此風深人農村不毛。為了六個數字……

五十元買一個夢？才不，這已經是很多人的營生和寄託了。聽說呂秀蓮女士一度狠批「樂透彩」對社會引發「好逸惡勞」、「心存僥倖」的歪風——但誰討論到應否停辦時，彩券商和廣大民眾都發出強大抗議：「礙我發達就是跟我過不去！」

小老闆都在抗議聲中無奈地關上門不能做生意。

除了這棵在清朝年間一度顯靈發光的大榕樹外，他也拜過土地公、濟公、山神廟、龍山寺。還扶乩、易卜、五行八卦、生肖星座、財位研究、奇門遁甲、五鬼運財、風水陣……一一不敢怠慢。開廟門他忙搶頭香。還搶了好幾個甜圓呢。

想到買房子、買別墅、買賓士、買遊艇出海看日落、吃鮑魚、喝十六萬元一瓶的紅酒、住總統套房、環遊世界、泡幼齒……誰給過他白眼，就向誰炫，就是要他們吃味！

「警察先生，我做工作，不過是向男人推銷檳榔。買了就完事，哪來仇家？」

警察排開湊熱鬧和爭看辣妹三點的群眾，把阿吉帶回派出所——才知他確實神經病。

阿吉的摩托車前進。途經一個又一個的檳榔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