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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蛇

蠱蛇

金絲線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直到一動不動。張老太太愣了很久,坐在地上,手上身上都是金絲線嘴裏吐出的黏液,看起來狼狽之極。很快,她神經質地站起來,走到念荷身邊,「是你,是你,對不對?」
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老太太手裡拿著塊白色的布,在血水裡拚命地洗著,念荷看到那老太太半張的嘴裏有著尖銳而細長的牙齒……
念荷回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忽然變得很沉。一低頭,她看見金絲線正把身體壓在念荷的腳上,高高地昂起頭,似笑非笑。
「念荷啊,過來和我一起吃吧。」
「我每七年要用一次葯,已經用過三次了……」張老太太直直地看著念荷,忽然,她的目光變得獃滯,胸前的鱗片和金絲線在昏暗的燈光下都閃耀著瑩瑩的光澤,她張了張嘴僵硬的嘴說,「不過算算日子,又要到用藥的時候了……」
張老太太笑了起來,「在我的家鄉,它就叫金絲線。」然後張老太太用眼睛斜了一眼念荷,「別隨便碰它啊,它要是咬你一口……嘿嘿。」
念荷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一邊尖叫著一邊拔腿就跑,張老太太的眼睛在夜裡閃耀著碧綠的光澤。她笑著看著念荷的背影說:「可別走不回來啊,嘿嘿。」
就在念荷津津有味地吃著第二個櫻桃的時候,張老太太說:「念荷啊,你有秘密嗎?」
一扇扇敞開的門像孤獨而饑渴的嘴巴,門裡面是一面面紅色的磚牆。
走廊里很黑,她轉身關好門,沒敢開燈。
念荷走到廚房裡,插好了門,津津有味地享用自己的家鄉菜,可能是因為不是活的,所以做出來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吃,只吃了一半,剩下的放在一個小飯盒裡塞進櫥櫃的最裡面。
念荷點了點頭,蹲在張老太太面前,微微一笑,「以前我一直很猶豫,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今天是八月十五,就像你說的,是個大日子。」念荷吐出金蠶蠱,放在她身上,張老太太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念荷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手裡的碗「咣當」一聲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呻|吟,碎了,和黃澄澄的粥混在一起,有一種屍橫遍野般的慘烈。
「然後我把他的屍體放在房后的地窖里……」說著,她一把揭開黑布,金蠶蠱警覺而靈敏地抬起頭,張老太太的眼裡閃耀著墨綠的光芒,表情猙獰,「它,就是用我丈夫的肉餵養大的。」
可張老太太是什麼時候把布袋洗了呢?難道……念荷想起了那個夢,心裏一沉。
夜深得像金絲線籠子外面的黑布,黑暗的東西下面總是包含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危險,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對你齜牙咧嘴。
張老太太手裡拿著一隻只剩半截的老鼠,老鼠正一邊「吱吱」地哀號,一邊痙攣地顫抖著。
念荷接過來,看了看櫻桃,又看了看張老太太。
念荷看了看,那是個白布袋,就是自己上山時帶著的那個。
「不要,不要,孩子……」張老太太驚恐地叫著。
老太太驚恐地奮力掙扎,她的身體居然可以動了。她努力地站起來,她茫然地看著周圍。
「現在的走廊原來是一個狹長的房間。秦帥死後,我報了警,把秦帥的死說成是意外。我逃過了法律的制裁,然後我買了14扇門,裝在房間里,大概過了半年,我估計孩子已經降生。然後,我把我的妹妹騙過來,她不明所以地帶著兩個孩子來了,還給我買了一袋櫻桃,我們倆從小就喜歡吃櫻桃,虧她還記得,呵呵。」
夜裡,月光仍然明亮,仍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天還沒亮,念荷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廚房的燈光照在地上,有個瘦小的影子來回擺動,念荷穿上拖鞋輕輕走過去,看見張老太太正在煎藥,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碗米飯和一盤炒雞蛋。張老太太看見念荷來了,就把飯菜端到卧室的桌子上,打開那盞昏暗的燈,招呼念荷過來吃早飯,然後揭開金絲線籠子上的黑布,金絲線慵懶地抬起頭,很沒有精神的樣子,張老太太嗔怪道:「看你懶的!」然後讓念荷坐在床上和她一起吃飯。念荷看看窗外,天還是灰濛濛的,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今天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張老太太盤腿坐在床上斜著眼睛看了念荷一眼,「第六個秘密,就是……我知道你的秘密。」
「念荷啊,過來……」
念荷看著張老太太得意的表情,腦海里只有四個字——喪心病狂。
「別以為你弄死我的蛇,我就沒有辦法拿你做葯!」說完,張老太太走出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把鉗子,她撬開蛇的嘴巴,用鉗子把蛇的牙齒掰下來拿在手裡,然後得意地走到念荷身邊,說:「藥引子,你是做定了。」她把牙齒狠狠地戳進念荷的手臂。
張老太太走到金絲線旁邊,用手撫摸他的身體,可她馬上驚呼一聲縮回了手,念荷看到張老太太布滿皺紋的扭曲的臉,她的嘴巴張得很大,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那聲音是生命死亡前的呻|吟,充滿了哀怨。
念荷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下午洗了洗衣服,打掃房間衛生的時候,她又看到了那條走廊,牆壁上鑲了很多門的走廊,深幽幽的,念荷輕輕地走過去,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似乎聽到有女人的呼吸聲。念荷驚恐地一步步倒退著,這時,她的後背撞到了……
可能是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念荷忽然覺得很疲倦。張老太太走過來說:「累了吧?躺在床上睡一會好了。」
張老太太「嘿嘿」地笑,「門,對於處境危險的人來說就是希望。」
念荷手一顫,櫻桃掉在地上,紅色的汁液噴濺出來……
「你似乎對這條走廊很有興趣。」
「因為我是天蠱師!」說著,念荷脫掉自己的衣服,她的胸部以上的部分並沒有少女那種白皙,而是一種消瘦而古老的黃色,上面布滿了墨綠色的約一厘米寬的橫紋,她的手臂異常消瘦,上面全是細小的圓孔,那是餵養金蠶蠱時留下的。
就在那個晚上,念荷做了一個夢。
念荷看著張老太太繼續說:「在你第一次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養蠱的,這也就是第六個秘密吧。因為養蠱之人要想與蠱心意相通,就必須用自己的血餵養,你看到我的十根手指上都有一個小小的圓孔,並且指尖刺骨冰冷,你拉我的手也是為了確定這個吧?也許你只是想著你的藥引子,但是當你發現我可以是個品質優良並且可以成為『買一送一』的藥引子的時候,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帶回來,結果害死了對你忠心耿耿的蠱蛇。」
念荷不想再多想了,她很快做好了自己的菜,又給張老太太炒了個蔬菜,然後端進她的房間里。
老太太面https://read.99csw•com對這樣慘烈的景象,拚命地搖頭,「假的!假的!」可看到妹妹因為自己的自私和殘忍落到這樣的下場,她的淚水噴涌而出。
念荷低著頭不說話。
念荷點點頭,沒有說話。她走到床邊,躺上去,床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很刺耳。
這時候,那條金絲線示威似的張大嘴巴,裏面的牙齒尖銳而細長……
老人指著金絲線說:「全靠它了,你不知道吧?它雖然有劇毒,可是它的毒是完全可以抑制腫瘤生長的,最近有很多人用蛇毒來研究抗癌藥物。」
這時候,籠子里的金絲線不安地發出絲絲的聲音,碧綠的眼睛異常明亮,它興奮地看著念荷。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去爬櫻桃樹嗎?」張桂香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講著,一眨眼的工夫,張老太太發現她居然坐在一棵高大的櫻桃樹上,周圍是低矮的茅草房,遠處父親正彎著腰在田裡幹活,旁邊是桂香,穿著白色的小褂,梳著羊角辮子,依舊輕輕地拉著自己的手,櫻桃清新的香味在空氣中飄蕩。
「在我的家鄉,我們的藥師找到了一種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用人血。」
「唉!當年啊,我和我妹妹桂香也是靠當保姆才把自己留在這個城市裡的。後來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他叫秦帥,人如其名,他長得很帥氣的,身材高大,又很溫柔體貼,他的左眼下面有顆小小的痣,我妹妹跟我說,這樣的男人會剋死自己的老婆的,我不相信,執意要嫁給他。雖然婚後很幸福,可是,我一直都沒有懷孕,但是他還是對我那樣好,我很愛他,真的愛他,因為孩子的事情我一直覺得愧對他,這樣相敬如賓的日子一直過了兩年,直到有一天,我的妹妹帶了一個小孩子到我家裡,她說孩子是秦帥的,而且現在她又懷孕了——這是秦帥的第二個孩子……
她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自己居然躺在自後院,櫻桃樹在旁邊長得枝繁葉茂。一隻乾枯的手臂從土裡伸出來,狠狠地拽住自己。櫻桃樹晃了晃,又晃了晃,然後向右邊歪成45度,一個女人從土裡探出頭來。無數的根系從她的臉上穿出來,整張臉看起來像一隻詭異的刺蝟,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土裡。
收拾好了張老太太的桌子,昏暗的燈光下,老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等著念荷收拾好東西,她的眼睛已經渾濁,可是瞳孔仍然明亮,她的等待充滿了興奮,像是面對滿漢全席的乞丐。
有時候,殘忍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會很吸引人,似乎人類對這樣的事情永遠有一種近乎變態的渴望。
「今天啊,該講第六個秘密了!」
張老太太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念荷一眼,眼睛眯成一條線,但是卻遮擋不住眼角流淌出來的詭異之色。
燈光打在老人的臉上,使她所有的皺紋看起來像刀刻的一樣,她張著嘴和嘴裏的牙齒一起對著念荷「嘿嘿」地笑,黑色衣服下面的身體隱匿在陰暗的角落裡,似有似無。
「今天該講我第二個秘密了吧,哈哈。這個秘密啊,要從我的身體說起。」說著,那老人從褥子下面拿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紙,遞給念荷,念荷打開后發現這是兩張權威醫院的診斷書,其中一張年代似乎已經很久遠了,字跡模糊,但是還是能勉強看出患者的名字叫張桂蓮,診斷書的日期是1987年的8月18日,下面的內容讓念荷大吃一驚……而第二張診斷書同樣是張桂蓮的,不過日期是2007年6月10日。看完診斷結果之後,念荷整個人呆住了……
她機械地歪了歪頭,努力地移動五官,微笑著說:「姐,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可以啊,只不過,即使我可以放過你,她們也不會放過你!」
最後,張老太太附在念荷耳邊說:「我發現小孩的血是甜的,哈哈。」
念荷正在想要不要就這樣拿著錢逃走,張老太太又說:「一定要早點回來啊!」然後別有用心地笑了笑,「這周圍不是很安全。我這個老太太腿腳又不是很利索,萬一你出了事我只能讓金絲線幫我去找你了。」
念荷看著張老太太把櫻桃吃完,也把櫻桃放到嘴邊,那揮之不去的腥味實在讓念荷沒有食慾,但是張老太太的目光像兩把刀子插到自己手上,念荷閉上眼睛咬了一口,那是一種清新而且散發著妖冶香甜的味道,自己的味蕾被這種感覺緊緊地吸引,很快,一個櫻桃吃完了。念荷仍然盯著果盤,張老太太興奮地把果盤推到她面前,「來吧!喜歡就多吃點。」
她拉起念荷的手,看了看。然後轉頭對家政公司的經理說:「我看啊,就這個姑娘吧,乾乾淨淨的,一看就是個勤快人……」
念荷張了張嘴努力地發出聲音,「我……在呢,有什麼事嗎?」
「秦帥,是你嗎。請你……請你不要傷害我!」
「我把孩子帶到我的房間里,給他們喝下放了安眠藥粉的果汁,然後我把我妹妹和金絲線鎖在那個狹長的房間里。我一邊吃櫻桃一邊在門外面聽她絕望的尖叫。」
「不要……不要……我不過去……」念荷從夢中驚醒,她看著窗外,月光很明亮。
「三重金蠶蠱?」
就在念荷快要睡著的時候,她聽見了沙沙的聲音,那正是金絲線在地上遊走的聲音,門「嘎吱」響了一下,金絲線用頭把門打開一條縫,然後鑽了出去,念荷豎起耳朵聽了很久,金絲線似乎在廚房裡找什麼,強烈的困意讓念荷不得不閉上眼睛。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張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擺弄著什麼東西。
「即使這樣也是沒有用的!」說著,念荷從床上從容地坐起來,「你的蛇毒是可以解我身上的藥性的。」
「呵呵,還是那天你洗的那袋櫻桃,沒有吃完……」
老太太推開他,像野獸一樣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哀嚎,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自己仍然在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她手上的傷口變成了黑色,黑色的黏液混合著鮮血從傷口緩緩流出……
今天是到張老太太家的第三天,早上問了張老太太要吃什麼,也許是昨天念荷聽了她的秘密使她心情很好,她塞給念荷200塊錢說:「你喜歡吃什麼就買什麼。」
老太太驚恐地癱坐在地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金絲線似乎想用嘴打開什麼東西,那東西和櫥櫃背板摩擦,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念荷馬上想到,金絲線想打開的東西是自己的飯盒,念荷剛想衝過去阻止,這時候的金絲線似乎喪失了耐性,狠狠地一甩頭,把飯盒從櫥櫃里彈出來,撞到櫥櫃對面的牆上。飯盒落地,盒蓋滾到一九_九_藏_書邊,念荷馬上彎腰想收起地上的東西,就在念荷蹲下的一瞬間,一道金光閃過。金絲線的牙齒就停留在念荷面前幾厘米的地方,碧綠的眼睛里流動著爆裂的憤怒。念荷驚恐地坐在地上,收回了伸出的手,金絲線縮回身體,蓄勢待發。它仍然看著她,流淌出的危險氣息飄蕩在念荷周圍,下一秒,它的眼睛盯住在地上蠕動的通體透明散發著金光的肉蟲,它的身體像箭一樣彈射而出……
「所以你故意用假門來折磨她,讓她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一次次面臨絕望,最後才讓她死掉。」
念荷拿著櫻桃看了半天,把它扔在地上。
「可是明明我的蛇吃了你的金蠶蠱會改變體內的毒素性質,可以更好地治療我的病才對啊。」
「您的意思是您有很多秘密?」
那是一個單調的世界,天空大地包括自己的皮膚都是淡淡的灰色,周圍是寂寞的荒原,地上荒草繁盛。
不久,剛剛睡著的念荷就被一種「咯咯」的聲音吵醒了,那聲音……她驚恐地睜開眼睛,望著張老太太的方向,那是月光照不到的陰暗的角落,然後她聽見有人坐了起來,布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姐姐,櫻桃好吃嗎?」張桂香歪著頭,一如年輕時的模樣,清清爽爽的梳著兩條麻花辮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她面前。張老太太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第四個秘密,我就說一個你最感興趣的。」張老太太把頭歪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看著念荷,「關於那個走廊。」
「做噩夢了吧?」
念荷點點頭,「沒錯,我就是雲南的元蠱族,你在看我的資料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叫念荷,但是我姓者,我叫者念荷。我是我們族裡唯一的天蠱師,再過一個月我就要參加蠱族的祭祀儀式,儀式上有一項表演是與其他蠱族比試蠱技。但是,我的金蠶蠱還不夠強大。」
第二天,張老太太吩咐念荷做好了早飯端到她的房間來。
老太太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
「那你為什麼弄那麼多門在房間里呢?」
念荷被帶到郊區,繁盛的荒草把城市盡頭的山鋪得滿滿的,山腳下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房子看起來很陳舊,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房子里有一條走廊,走廊里有很多門,而且每扇門看起來都一樣,所以張老太太早早就規定了念荷的活動範圍,「你別亂跑,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老太太的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顯得很興奮。
「金絲線似乎對你很有感情啊,它都不忍心傷害你呢,嘿嘿。」
晚上,念荷很久都睡不著,不祥的預感在空氣里沉澱。她知道自己早晚會變成張老太太的藥引子,唯一的方法就是逃走。她摸了摸貼身衣服里的200塊錢,也夠支撐一陣子,出去了再找個工作吧。打定主意后,念荷輕輕地坐起來,張老太太在黑暗的角落裡發出沉悶的鼾聲,現在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念荷輕輕地穿好衣服,悄悄地下了床,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張老太太的方向,雖然看不清楚,但是這樣能讓念荷有一點安全感。那鼾聲依舊很沉,念荷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自己從門縫裡擠了出去。
「如果你不是覬覦我的金蠶蠱,也不會命令你的蛇偷吃,如果它不偷吃也不會死。」
「沒有。」念荷的口氣溫和,一如既往的平靜。
念荷甚至看不清是怎麼回事,剛才還在地上的寶貝,就已經被張老太太的金絲線吞到肚子里,然後金絲線滿足地吐信,大搖大擺地回了房間。
放在籠子里的金絲線已經很駭人了,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金絲線散發的冰冷直直地刺進身體,念荷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一連串清脆的破裂聲從廚房裡傳過來,念荷努力地邁動麻木的雙腳,跑到廚房。廚房裡一片狼藉,櫥櫃的門都被打開了,很多碗盤都被碰到地上,白花花的瓷片撒了一地,金絲線正把後半截身體搭在打開的櫥櫃門上,把頭伸進櫥櫃裏面,陽光灌進來,照在它身上,使它整個身體都閃耀著明亮的金黃色。
「沒錯!」
門外,一雙明亮的眼睛透過門縫興奮地看著念荷。
自己的鞋子在地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音,像極了金絲線遊走時發出的聲音。她走了幾步,停下來,仔細聽周圍的動靜,沒有什麼問題,她又輕輕地邁了一步,腳還沒落地,她又聽到沙沙的聲音,她的身體僵硬在那兒。
這時候,張老太太一臉神秘地看著念荷,「問得好,這就是我第三個秘密的關鍵。」
念荷被噩夢驚醒,這個夢太真實了,就如身臨其境一般。
念荷洗碗後進來的時候,張老太太坐在床上一顆一顆地享受著櫻桃。
「姐,你看,那個樹枝上的櫻桃多大!」桂香指著遠處,撅起小嘴撒嬌說。
金絲線的氣息很微弱,念荷看到金絲線正無力地蜷縮在枕頭旁邊。
念荷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體動不了了。四肢很麻木,沒有知覺。外面似乎在下雨,稀稀拉拉的雨點打在窗子上,「嘩啦嘩啦」地響。周圍很黑,她似乎還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驚恐地轉動眼睛想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一道金光閃過,一雙碧綠的眼睛在距離念荷幾厘米的地方與念荷四目相對,腥腐的味道直衝鼻腔,金絲線的嘴裏溢出大量的黏液,順著念荷的臉頰流下來,但是金絲線的眼睛里竟然沒有囂張的威脅和挑釁,它的眼神竟然是溫和的、可憐的、哀求的……
念荷的身體綳得緊緊的。
「對了。七天之後就是八月十五了吧?從明天開始,每天都加點水果吧!」說著她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布滿灰塵的白布袋子,「我自己種的,拿去洗洗放在果盤裡。」
「唉!活的時候才最好吃。」她失望地嘆了口氣。
下午的時候,張老太太把念荷叫到身邊,「念荷啊,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今天要去市裡買點東西,你就留在家裡看家吧。」張老太太還是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褲,手裡拿著那個白色的布袋子向門口走去。
念荷驚訝地看著她,很久沒有說話。
晚上的時候,張老太太讓念荷坐到自己身邊來,昏暗的黃色燈泡像被吊起來的死人的眼。
念荷走過去坐下,拿了一顆櫻桃在手裡,房間很靜,卻聽不到呼吸聲。桌子上的金絲線明亮的眼睛威脅著她,張老太太嘴裏細長的牙齒也威脅著她,看不見的氣場壓迫得她喘不過氣,念荷在櫻桃上咬了一小口,周圍的壓迫感消失了,一切正常。
可能是因為自己的位置比較明亮,所以更看不清黑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念荷不由得顫抖起來,她沒有勇氣走過去看,但是,這使她更加恐懼。也許,張老太太正坐在床上大張著嘴巴無聲地笑;也許,她嘴巴九*九*藏*書裡布滿了尖銳而細長的牙齒;也許,她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撲過來;也許,現在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張老太太……
這時候,念荷看見籠子上的黑布被掀開了,裏面是一條渾身金黃的蛇……蛇似乎聽到了主人的呼喚,驕傲地昂起頭,扭動身體,吐著信子發出沙沙的聲音……嘴邊的血跡順著金黃色的身體流下來。
靜,冰冷刺骨的靜,床上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乎連呼吸都沒有。
念荷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呵呵,沒事。開始來這裏做噩夢也正常……」說完,她走回自己的床,拖鞋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
「嘿嘿!」熟悉的笑聲從角落裡飄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盞昏暗的燭光。張老太太的臉在燭光里搖曳,嘴巴微微張開,牙齒細長而尖銳。
「吃啊,很好吃的!」張老太太說著,自己拿起一個放進嘴裏,隨著身體被撕裂的聲音,破碎的櫻桃里流出鮮紅的汁液,香味四溢。
看著這塊輕輕擺動的白布,念荷忽然想起了什麼。她來到廚房,插好門,把藏在櫥櫃里的飯盒拿出來,打開之後聞了聞,火候剛剛好,然後她把自己的寶貝吐出來,放在飯盒裡,蓋好盒蓋后又藏在櫥櫃里。
念荷挺直了身體,安靜地聽著。
「念荷啊,今天就是十五了!」張老太太看起來很興奮。
殷紅的血液涌了出來。念荷皺了一下眉頭,一種特別的感覺從手臂開始蔓延過來。
念荷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她驚恐地看著老太太,「好,好,我不說,我誰也不說……」
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裡。
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張桂蓮是個不可思議的老太太,而念荷已經掉進了張老太太的秘密中不能自拔,人類的好奇心是一根韁繩,可以把你帶向一個目的地,或者一個陰謀里……
「是一個很小的村子,在廣西。我們村前有一棵很大但是卻不知名的樹,那樹上的葉子一年四季都是金黃色的,樹榦上盤滿了金燦燦的金絲線,後來我們給那棵樹起了個名字叫金絲樹,我們村子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在這好幾百年裡,我們研究出一套古老的煉製方法,用金絲線的皮、膽、毒液等做各種藥物。當然,這是用很多條人命換來的,我們那裡的人大部分都不大相信科學,寧可吃藥師煉的葯也不會去醫院看病。金絲線是我們家鄉特有的,但是那年我卻在這裏遇到了它,真是天意啊!」張老太太摩挲著金絲線的籠子說。
念荷搖了搖頭,「我吃的東西,恐怕您不會喜歡。」
眼前一晃,一個人站在她身前。
念荷對著死去的金絲線說了些什麼,然後它的身體膨脹起來,從肚皮生生撐開一道縫隙,一隻渾身透明閃著金光的金蠶蠱從蛇的身體里爬出來,念荷把它拿在手裡,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然後把它放進了嘴裏。
念荷搖了搖頭,「我是真的需要錢。我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湊夠路費趕回家鄉,我和其他的蠱師是不一樣的,我不會用我的金蠶蠱害人賺錢。而且天蠱師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也不可以在太陽下面待太久,所以保姆是最適合的工作。」
念荷緊張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一想到那條蛇,她的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她權衡了一會兒,把錢塞進衣服最裡面的口袋裡,走出房子,山上長滿了可愛的相思豆,然後她拿著裝過櫻桃的白布袋子,上了一座離房子不遠的山……
老太太得意地笑了,「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七個秘密,你是我找到的最合適的藥引子,哈哈!」
那個孩子微笑了一下,在另一個孩子白皙的脖子上狠狠地劃下去,鮮紅而血噴了張老太太一臉,她驚恐地「啊啊」叫著,一隻手扶上她的肩膀,秦帥溫柔地問:「親愛的,這煙花好看嗎?」
籠子里金絲線的身體不安地擺動,碧綠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念荷,發出憤怒的噝噝聲……
張老太太停頓了一下說:「我啊,有七個秘密,每天給你講一個……好不好?就當幫幫我這個老太太了。已經好久沒有人聽我說話了,那些秘密像條蛇在我肚子里藏著,讓我不得安生。」
「難道你是……」
念荷的心提了起來,她努力地平復自己的緊張情緒。
念荷猛地坐了起來,張老太太遞給她一顆櫻桃。
清晨,門外的晾衣繩上掛著一塊白色的布,正不安地滴著水,那布看起來很眼熟。
張老太太哈哈大笑,「沒錯,說著她解開了衣服,胸口上的皮膚布滿了細膩的鱗片,呈現出一種金黃色……」
「很簡單,把做藥引子的人讓我的金絲線咬一下,等他昏迷五分鐘的時候在他脖子上的動脈劃一刀,蛇毒經過人血的稀釋后,再放入其他藥材一起熬,這樣就不會致命。你不知道,人的血噴出來的樣子很漂亮的,就像以前秦帥帶我去看的煙花一樣……」
念荷被安排住在靠窗的單人床上,夜裡月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念荷身上,周圍很靜,雖然是夏天,卻聽不到周圍任何昆蟲的叫聲。
那櫻桃看起來很新鮮,似乎剛摘下來不久。念荷問:「怎麼有這麼新鮮的櫻桃?」
張老太太的身體看起來很硬朗,步伐輕健。她在念荷身前站定,臉上的皺紋堆積起一個微笑。
老太太一聲尖叫,醒了過來,衣襟上被淚水打濕了一片,她驚恐萬狀地看了看周圍,還是自己的房間,手上的小孔里有一種詭異的冰藍色黏液已經流到地板上。
尾巴卷卷
夜裡,念荷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難道她不是人?或者有什麼隱情?
金絲線慵懶地纏在桌子上,張老太太把布袋遞給念荷,然後馬上來到金絲線邊,把它拿在手裡很親密地說著什麼,最後張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把金絲線放進籠子里,接著把念荷叫到身邊。
張老太太還是沒事就跟金絲線說說話,要不就是躺在床上睡覺,這讓念荷開始懷疑昨天自己的逃走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
「金蠶蠱是將多種毒蟲,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一起放在一個瓮缸中密封起來,讓它們自相殘殺,一年後就只剩下一隻,形態顏色都變了,形狀像蠶,皮膚金黃,便是金蠶。然後將十隻這樣的金蠶蠱再放到瓮缸中密封起來,一年之後就只會剩下一隻,是為二重金蠶蠱。然後再把二重金蠶蠱按照如上的方法煉製,便可得到三重金蠶蠱。你恐怕不知道,三重金蠶蠱幾乎沒有弱點,是不會死的。即使……」念荷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即使,是被蛇吃到肚子里。」
只要她不把自己當成白菜做成菜熬成湯就行,念荷偷偷九九藏書地想。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甚至又聞到了那腐敗的味道。
「那……你的身體里也一定有殘存的蛇毒吧?」念荷問。
「我什麼也沒說,開了門就往外走,就像丟了魂一樣,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在地上看見有條一尺不到的小蛇,金黃色,在我的家鄉都叫它金蠶蠱。我知道它有劇毒,於是走過去,對它伸出手,只要一下,就什麼痛苦都沒有了,它抬起頭遊走過來,纏到我的手臂上卻沒有傷害我。我很奇怪,但是當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我不能就這樣算了,於是,我把它帶回了家。秦帥當時就睡在床上,很安穩,我的離開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一絲的擔憂,以前對他所有的感激和愛在那一瞬間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恨,從我的身體爆發出來,我把金蠶蠱放到他身上,一下,只有一下,秦帥甚至都來不及呼叫就昏迷過去了,沒一會兒,他的身體就開始慢慢變冷……」
就這樣,念荷像一棵菜市場里的白菜,被看中自己的主人挑回了家。
張老太太一邊翻閱著家政公司的員工體檢資料和工作履歷,一邊把目光落在念荷身上,念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陰冷的氣息像一條別有用心的蛇,吐著信子,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念荷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直低著頭。
她努力地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地響起,「親愛的,來,我帶你去看煙花!」說著,張老太太的右手傳來刺骨的冰冷,她的身體在地上快速地移動,就像有人拉著她的手拖著她走一樣。
念荷認命地坐在老太太的身邊。
念荷遲疑地走過來,望了望罩著黑布的籠子,下意識地把腳挪了挪。
張老太太把念荷帶到自己的房間。房間很大,很樸素也很整潔。房間里有兩張單人床,一張靠窗,一張被擺在離窗子最遠的角落裡,角落裡的床旁邊有張桌子,油漆已斑駁,桌子上放了一個箱子模樣的東西,只是外面罩了一塊黑色的布,看不見裏面裝的是什麼。
張老太太伸出手,輕輕撫摩念荷的頭髮,「真聽話,我就喜歡聽話的孩子,那我就先給你講我的第一個秘密吧。」
念荷點了點頭。
「念荷啊,你過來……」
然後張老太太搖了搖頭,「他們都不知道我們家鄉的金絲線的毒才是最好的抗癌藥物。」
念荷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這種蝴蝶是以紅豆樹的葉子為食,紅豆樹是有毒的,所以蝴蝶也有毒,尤其是翅膀的那部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原來這種蝴蝶的身子是可以吃的。我很想嘗嘗啊!」說著,她的嘴角勾起,就這麼看著念荷。
這時候張老太太走過來,「呵呵,別怕!」念荷看見他手裡的老鼠的血在地上一滴一滴連成一條線,延伸到她的腳下。
「那她的屍體……」
「你怎麼了?嘿嘿。」念荷看見穿著黑衣黑褲的張老太太正坐在床邊,她從她半張的嘴裏看到那尖銳而細長的牙齒……
念荷感到了隱隱的不安,但她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一條灰色的土路通向不知名的遠方,念荷穿著拖鞋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啪嗒」聲,每一步都會帶起飛揚的塵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片樹林,樹上結出白色的果實,並且長著紅色的樹葉。念荷跑過去,她看見了不計其數的樹,樹上有不計其數的枝丫,不計其數的枝丫上插著不計其數的捲曲著的嬰兒的屍體,每個嬰兒的表情都是扭曲的,帶著詭異的笑,屍體是慘烈的青白色,鮮紅色的血順著樹枝緩緩流下,血水匯成一條溫和的小溪……
「好了!」張老太太揮了揮手說,「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也早點去睡,明天可是個大日子。」
老人的家似乎很遠,一直到傍晚,她們才到達目的地。
張老太太點點頭,然後冷冷地說:「人做錯了事情是要受到懲罰的。」
「器皿?人的身體不就是最好的器皿嗎?」念荷的眼神有些飄忽。
張老太太看著念荷說:「我讓你猜猜第五個秘密是什麼。」
念荷夾起來咬了一小口,味道還不錯。
廚房的藥味很濃烈,那味道自己很熟悉。
念荷的工作內容並不複雜,像普通的保姆一樣,主要是打掃衛生、做飯這樣的事情。
「念荷啊,過來……」似乎她能看見黑暗裡的張老太太正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把並不銳利但卻沾滿烏黑血跡的刀……
念荷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原來那不是夢。念荷沒再說什麼,繞過張老太太,拿好打掃工具進了衛生間。
「可都過了好幾天啊,怎麼還這樣新鮮?」
她咽了口唾沫,認命地回頭一看。
「這啊,都是金絲線的功勞!」張老太太不無驕傲地說,說完起身走了。
張老太太忽然「嘿嘿」笑起來,「沒關係,拿過來一起吃好了。」
念荷的身體重重地顫抖了一下,張老太太把滿是皺紋的臉湊過來,露出細長的牙齒,說:「必須是活人的血。」
「你用你的妹妹做藥引子?」
傍晚的時候,張老太太回來了,白色的布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裝了很多東西。
很快,念荷一手端著粥,一手推開了張老太太的房門……
「念荷,過來吃櫻桃。」
念荷點點頭,目光中充滿期待。
第六個晚上,念荷又來到張老太太身邊,今天要聽第五個秘密。
「天蠱師是天生的蠱師,絕對不可以出賣自己的蠱寵賺錢。她和蠱寵是血脈相連的,出賣蠱寵就相當於出賣自己,而出賣自己在我們的族規里是不會被容於世的。」
念荷覺得陽光很刺眼,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張老太太正坐在床邊一邊吃著櫻桃一邊微笑著看著她,細長而尖銳的牙齒嵌入果肉里,櫻桃鮮紅的汁液順著嘴邊的皺紋斜斜地流下來……
張老太太似乎生氣了,表情冰冷,她似乎在思考什麼,但是立刻換上了一副慈祥的表情,「你看吧,我昨天問你有沒有秘密,你還說沒有,這個,不就是秘密嗎?嘿嘿……」
「為什麼?」
「好了好了,年輕人都會有點秘密的,去吃飯吧。」張老太太對她揮了揮手。
老太太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者,她的金絲線的屍體已經被帶走了,右手的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圓孔。
吃完了飯,念荷收拾好了桌子,到廚房洗碗。
念荷沒有回答。
念荷輕輕的「嗯」了一聲,吃了一小口飯,張老太太馬上夾了一大塊金黃色的雞蛋放到念荷的碗里。
「念荷,念荷啊,你過來……」是張老太太的聲音,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念荷知道她一定是笑著在喊自己的名字。
「好的,姐姐摘給你。」張老太太茫然地微笑著,機械地動了動胳九-九-藏-書膊,慢慢爬向樹枝的頂端,隨著樹枝斷裂的聲音,張老太太聽到父親撕心裂肺的叫聲,她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耳朵「嗡嗡」作響,四肢疼痛不已。
念荷到廚房把袋子打開,裏面竟是嬌艷欲滴的櫻桃,每個都是深紫色的,都有一角硬幣那麼大,很飽滿,但是這櫻桃散發出來的卻不是鮮果的香味,而是一種酸酸的腥味。
張老太太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無奈的傷感。
「難道你要用我……」
老太太覺得傷口像針扎一樣疼,黏液緩緩流出,心裏一沉,她知道這是中了蠱毒,所以才會產生幻覺,可是雖然明知道是幻覺,她還是覺得身不由己。
念荷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念荷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盼望夜晚的到來,她渴望傾聽張老太太的秘密,這個秘密似乎很誘人。
「那怎麼用人血……」念荷非常想知道,也許,自己馬上就要被用來做葯了……
念荷說:「我已經吃完了,要是你喜歡,我可以再捉些來。」
老太太的聲音伴著的腐敗氣味竄進念荷的鼻腔,念荷收回了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老太太呵呵地笑,「怎麼了?我身上有味道吧。唉!人老了就是這樣,什麼東西啊,都是從裏面爛得最快……」
張老太太講到這裏,眼裡有了得意的神色,她看著念荷顫抖不已的身體,說:「馬上就要說到重點了,一定要認真聽啊。」
「這老鼠是用來喂我的金絲線的。」
張老太太馬上把金絲線抱在懷裡,驚恐萬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難道你是對我有所算計才同意跟我回家給我做保姆的嗎?」
張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她,「嘿嘿」地笑,「原來這就是你最喜歡吃的家鄉菜啊!」
念荷很好奇,一直盯著箱子看。似乎那箱子有一種魔力,她一步步走過去,茫然的伸出了手……這時候老太太走過來在她耳邊說:「我啊,老了,一個人住老胡思亂想,你就和我住在一個房間里,也好有個伴。」
念荷說著看了看張老太太,張老太太的臉馬上就變了色。
念荷起來後走了過去,張老太太床邊的桌子上整齊地擺著20對蝴蝶翅膀,那是同一個品種的蝴蝶,灰紅色上面映襯著無數的純黑圓點,像無數雙惡毒的眼睛。
「它可以治療癌症?可金絲線是有劇毒的……」
念荷還是搖搖頭,很倔強的樣子。
「嗯,你有這個心就行。」張老太太對念荷的回答似乎很滿意。她的滿意中透露著對打開別人秘密之門的興奮。
念荷的目光很平靜,面色也沒有絲毫改變。
「怎麼會有人沒有秘密呢?呵呵,年齡越大秘密越多!」
「金絲線……」念荷默默地念著,「這分明是條蛇……怎麼叫……」
「咯咯,咯咯!」小孩子的笑聲清晰地在耳邊響起。張老太太回頭,兩個孩子長著和秦帥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手裡拿著剪刀,站在她身後,一個孩子笑著問:「姨,你渴嗎?」說著一手拽住另一個孩子的頭髮一手舉起剪刀。
「金蠶蠱不……不是要養在器皿里嗎?你,你怎麼……」張老太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念荷。
天快黑了,念荷帶著「戰利品」回到了張老太太的房子,徑直來到廚房,她晃了晃袋子,發現自己的食物一動不動,居然像全部都死掉了一樣。她小心地打開封口,果然……
念荷的表情很平靜,面帶微笑,「不是我,是你!」
老太太一把拉過念荷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並且從果盤裡拿了一個櫻桃,「來吧,吃一個,我自己種的,沒有打農藥。」然後盡量調整自己的目光和表情,盡量讓它們的組合看起來是慈祥的。
過了一會兒,金絲線似乎對念荷的恐懼失去了興趣,冰冷的身體游過念荷的腳,然後從門縫處爬出了房間。
「那您的家鄉在哪裡呢?」
老太太努力地爬到桌子前,打開抽屜,裏面是一部家用電話,她拿起聽筒慌亂地按著120,可是電話沒有什麼反應,她拽過電話線,發現已經被人齊齊地剪斷了。
念荷看見走廊里有很多門,她回頭看了看,張老太太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她慌不擇路地打開了一扇門,然後呆住了,接著又打開一扇……最後她把走廊里所有的門都打開了,她徹底放棄了,癱坐在地上。張老太太走了過來,伸出手拉起念荷,「走吧,睡覺去,大晚上的折騰什麼?」
「用她的血做成藥之後她的身體就沒有用了,但是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就在房子後面的空地上挖了個坑,我把家鄉的櫻桃種子放進她的嘴裏,再把她放進坑裡埋好。因為她的血液是有劇毒的,所以我的櫻桃樹從來不長蟲子,而且果實也不容易腐壞……」說著,她又拿起一顆櫻桃放進嘴裏,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比家鄉的還要好吃。」
念荷輕輕地一笑,「可你不知道我的金蠶蠱是三重金蠶蠱。」
「但是,你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誰也不能說,否則……」張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念荷。
「哈哈,沒錯,你真聰明!不過,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她斜著眼睛看著念荷,「我把孩子們養大一點,然後讓他們做了我的藥引子,屍體都餵了我的金絲線。」
「你一定想知道,我1987年就被診斷為胃癌晚期,沒有做手術卻能活到2007年,而且複查的時候居然已經接近痊癒的原因吧?」
念荷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老太太,搖了搖頭。
念荷在被子里瑟瑟發抖,原來這個老太婆是個變態殺人犯,她竟然通過被自己謀殺的人身上的肉來養蛇!
念荷定定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能動。
「不會的,一定是你趁我不在動了手腳。」
「來,多吃點。」
老太太心疼地看著金絲線的屍體。微弱的燭光下,金絲線的身體已經微微發紅,金黃色的鱗片落了一地。這時候,金絲線動了一下,張老太太以為是自己眼花,不一會兒,金絲線的眼睛睜開了,仍然碧綠但是渾濁不堪。很多透明的黏液從眼睛和嘴巴里流出來。張老太太驚喜地過去把它拿在手裡,然後一聲尖叫,她的手被燙出了水泡。黑暗中,金絲線漸漸昂起頭,身體散發著微微蒸騰的熱氣。金絲線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後轟然倒地。
「念荷,你要去哪裡啊?」
念荷並不喜歡這個連笑起來都陰森森的老太太,只是她現在太需要錢了。大學畢業后的她不能就這樣餓死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念荷想了想,「一定是關於秦帥和你妹妹的孩子的吧?」
念荷聽到鎖門的聲音,「放心,只要你聽話,它不會傷害你的。」說完,張老太太就走了,念荷還在想老太太的話,背後突然傳來清晰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