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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天好和周和光坐在栗子攤對麵茶樓靠窗的一張桌子邊,邊說著話邊向對面的糖炒栗子攤張望,周和光戴了頂禮帽。他問:「大姐,裘春海肯定能來嗎?」「放心吧,這個人最喜好糖炒栗子這一口。」「咱可是在這兒守大半天了。」
小任喊:「宋營長別開槍!」天星舉起槍,虎子頭部在槍準星上左右晃動。天星慢慢扣動扳機,小任跳起來撲到天星的身上。槍響了。溝底下,虎子從岩石上滾下來。山坡上,天星被小任撲倒了,她爬起身,朝小任吼:「你他媽扯淡!」
天月笑起來:「魏德民能不幹八路?我不信。」「你不信吧?我也不信!可魏德民以為我真信了呢!」「魏德民沒說他為什麼不幹八路了?」「說了,那故事還挺長呢,等我呆會兒說。你說怪不怪,你大姐卻相信魏德民真的不幹八路了。」「俺大姐呀,心眼實誠,要不裘春海再三地欺騙她?說說,魏德民咋說他不幹八路了。」周和光說:「他編得挺好啊,故事是從裘春海開始的……」他在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對著天月的耳朵,講起了魏德民不幹八路的故事。
魏德民說:「不要這樣看我,你周和光抓我,知道嗎?共產黨也在抓我。」天好問:「為啥?」魏德民傷感地說:「共產黨疑心大,翻臉不認人哪!」周和光說:「你為共產黨出生入死,共產黨不認誰也得認你呀!」魏德民說:「天好剛才說咱們一塊斗過裘春海,我就栽在裘春海身上。」周和光說:「裘春海和你有什麼干係呀?他現在押在大牢里呢!」又朝天好說,「對了,大姐,裘春海叫你送套換季的衣服去。魏兄,先不說裘春海,還是說你。」
突然,天好拽住周和光:「你等等,那就是裘春海!」周和光也轉向窗外問:「哪一個?」天好說:「就是那個老太太,正往回走呢!」「不會吧?」「就是他,他那兩步走,我再熟識不過了,趕緊摘帽子。」周和光猶豫著說:「你不會看錯了吧?街上這麼多人,一旦抓錯了……」天好急了:「那我自個兒下去!」
「說點什麼呢?」天好說:「什麼都行,這些天,沒把俺悶死。」魏德民說:「在秀水屯不是勸你別來瀋陽嗎?」這是他第四次說這話了。「那天,看你滿頭的血,叫人抬上了大車,俺心裡頭不是滋味。」「當兵打仗哪能不流點血啊!」天好說:「你們這些人圖個什麼?成年累月,風裡雨里,槍里炮里,不就是想叫咱中國太平,老百姓能種上地,能吃上飯,能穿上件衣服。我一個女人,沒什麼大能耐,給你們敲個邊鼓,打個下手,俺覺得還行啊!」魏德民問:「這麼想著你就來瀋陽了?」天好說:「對呀,可是到了瀋陽,真要幫你們做事了,自個兒心裏慌了,下不去手。」魏德民笑了笑:「天星和我說了,你不忍心從周和光那兒搞情報,怕連累了他。」
道兒一把抱住王老先生的腿:「爺爺別打人。」王老先生說:「爺爺不打好人,這個鱉犢子,出賣你姥爺,還幫著小鬼子殺中國人。裘春海!」裘春海從地上爬起來,一個立正:「到!」王老先生哼一聲:「當兵的規矩還沒忘啊!」「感謝您當初管教得嚴。」「你給我坐下。」裘春海規規矩矩坐到凳子上。
一輛警察的大卡車停在路邊,裘春海被眾人押著來到卡車邊上。裘春海說:「連襟兄弟,還有你天好,我這一去恐怕只有一個死了。有件事我求求你們,能不能讓我看兒子一眼?」周和光說:「別琢磨鬼道眼了,趕緊上車!」天好想了想說:「和光,就成全他吧。孩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他親爹是個什麼鬼模樣,將來說起來我還欠孩子的。」周和光說:「他嚇著孩子咋辦?」天好瞅著裘春海說:「你要是能狠下那個心,就去嚇唬孩子。」裘春海趕忙接一句:「我狠不下那個心。」
裘春海剛說完,王老先生劈頭抽了他一巴掌。裘春海腦袋一偏,躲過去了。王老先生回手又一巴掌,這下打了個正著,裘春海踉蹌兩步,一腚坐到地上。
周和光瞅著對面的糖炒栗子攤,突然低聲說:「來了,戴狗皮帽子的那個老頭。」天好盯著那人看了一陣子:「不是他,裘春海比他高,比他壯實。」周和光有些失望:「天可是要黑了。」「反正來了,再等一會兒。」
天好說:「和光,大姐謝謝你!總算給大姐個面子。」「魏兄,你也得給我大姐面子呀!」「謝謝天好,謝謝和光,你們給我魏德民留了條活路啊!」
溝底下,虎子胸前滿是鮮血。老驢子大聲喊著:「虎子,虎子!」虎子瞪著老驢子,說不出話來。老驢子扛起虎子,朝溝外跑。士兵們也跟著逃散而去。
轉眼就到了1947年的初夏。天星的部隊幫著老百姓鋤地,天星哼著輕快的小曲,鋤著地。小任從後面鋤著,趕上來,滿頭大汗:「宋營長,你真有兩下子,看不出干莊稼活你還是行家裡手呢。」天星說:「比你肯定強,我刨土坷垃的時候,你還在背三字經呢!」說完又哼著小曲向前鋤地。
老驢子說:「我操,咱那個團還剩幾個人了?不抓,當官的指望誰給他們賣命?再說,胡團長說了,抓一個壯丁,弟兄們就有一百元的賞錢呢!」「你伸頭吧,我就負責堵住這頭。」「也好,你傷口剛剛長上,少動彈點也不錯。」老驢子轉身向街當間走去。
天好說:「說正經的,你來瀋陽肯定不是一走一過,有事情要辦吧?」「對,有任務。」「說吧,你那任務我能幫上什麼?」魏德民說:「很難,這項任務你很難插上手。過兩天找個機會,我還是走吧。周和光多精明,他的職業就是專門抓人的。」天好說:「不行,俺不答應。」魏德民說:「放心,我會走的乾乾淨淨的,肯定牽連不著你和道兒。」
魏德民說九_九_藏_書:「看見我頭上這塊疤了嗎?去年,抓裘春海沒抓著,反叫他打了一槍。今年,在大連住院療養,共產黨搞整黨,有人就把這件事拿出來,問我為什麼叫裘春海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漢奸跑了?問我為什麼裘春海一個老牌特務一槍沒打死我?你說這事能說清嗎?裘春海跑了,只能說他太狡猾;他一槍沒打死我,只能說他射術不精!可是,到了共產黨嘴裏就不這麼說了。說裘春海跑了,是因為我拿了他的好處,有意放掉他;說裘春海沒打死我,是我們倆合夥演的一出苦肉計!我一遍一遍地解釋,我一次一次的申訴給打回來了!最後把我關禁閉室里,那陣子我刀口還沒徹底愈合呢!關在禁閉室里我越想越窩火,我跟你共產黨跑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但還有一片真心吧?到頭來,落到這麼個下場。在禁閉室里,我都想過自殺。可是,勒死自己,沒有繩;觸電,屋裡沒電燈;撞牆,又想撞不死怎麼辦?那更是罪加一等。想來想去,跑吧。那天,趁他們來送飯,幹掉一個看守,一頭扎瀋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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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從茶樓里跑出來,周和光也跟著跑出來。天好追上那個老太太,抓住「她」一條胳膊。老太太轉過臉問:「這是幹什麼?」天好認清是裘春海,拖著長音:「道滑,怕您老摔著。」裘春海也認出了天好:「哦,天下還是好人多。」說著他將另一隻手摸向腰間。
早晨,周和光已經起床穿衣服,天月躺在床上:「才幾點?你就起來了。」周和光說:「去火車站堵一批貨,十幾車皮鋼材,本來是髮長春修工事的,昨天聽說又要發往天津了,我看不是貪污就是偷盜。」天月說:「這種事還是少管,弄不好就得罪人。」「得罪就得罪吧,大家都明哲保身,國家可就保不住了。」
天好和魏德民進到屋裡,天好回身帶上門問:「你那傷好了?」魏德民指著額角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徹底好了。」「沒落下什麼毛病?」「沒有,比先前還壯實呢!」
周和光望著魏德民說:「你說了這些,聽起來像是真的,可是,叫我怎麼相信是真的呢?」魏德民凄愴地說:「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只能認自己倒霉。跑到瀋陽來,尋思這回做點小買賣吧,誰知道又撞到你的槍口上。」
溝底下,密集的子彈將虎子和他周圍的幾個士兵打得抬不起頭來,蜷縮在岩石後面。老驢子說:「媽的,全朝咱這兒來了。」一士兵說:「連長咱撤吧!」「往哪兒撤?直起腰來就是死。」
馮賢禮在王老先生家客廳里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天好進來問:「大爺,出啥事了?」馮賢禮擦一把淚水說:「他嬸,咔嚓一聲,七十三響地沒有了,咔嚓一聲,五十來間房子沒有了,憑什麼窮棒子把它們都拿去了!」
道兒又回到裘春海身邊,端了碗飯給他:「吃飯吧。」裘春海看了看道兒:「孩子,不是不理我了嗎?」道兒說:「吃飯吧,別人都在吃飯呢。」裘春海望著道兒問:「孩子,能叫我聲爹嗎?」道兒說:「別說話,你吃飯吧。」裘春海答應著,戴著手銬扒了兩口飯,對道兒說:「孩子,記住千萬別走邪道,記住呀!」說著淚水湧出來,伏到桌子上嗚嗚咽咽地痛哭起來。
「魏大哥,你聽好了,俺這就問了。你真的不幹八路了嗎?」魏德民在房間里思量了半天,說了句:「天好,你讓我為難哪!」「魏大哥,俺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幹八路了嗎?」屋裡沒有聲音了,天好又問了一遍,屋裡還是沒有聲音。天好眼中湧出淚水:「魏大哥,俺明白了,睡吧,睡個好覺。」
天好問:「老人家,那賊啥樣?」「沒看清,看那身手不像普通的賊。還帶著傢伙呢!槍出得挺快,像個當兵的。」「會不會是裘春海?剛才我就夢見他了,他拿了把槍來,想殺了我,把道兒搶走。」「天好,該你命大呀!剛才我半醒半睡聽見院里像是有什麼動靜,拿了槍出來一看,果然,就撞上那賊了。他要真是裘春海,這事還好辦了,他再來我就替你爹崩了他。」
魏德民問:「這麼說,連你都不相信我和周和光說的那些話?」天好笑道:「鬼才信呢!當年從墳坑裡把你挖出來,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麼人。」「什麼人呢?」天好想了想,笑了:「壞人,一個說自己是從八路那兒逃出來的壞人。」「天好也開玩笑了。」
一戰士朝天星喊:「營長,打中了,山下的機槍啞巴了。」天星反倒愣了,像是自言自語:「是嗎?」戰士們靜靜地望著天星。天星回過神來:「瞅什麼?沖啊!」戰士們向山下衝去。
魏德民也沒睡,他躺在床上,聽到天好的聲音,琢磨了一會兒才回答:「還沒呢。」門外天好說:「俺問你件事。你要是真的不幹八路了,就答應一聲,說不幹了;你要是還干八路,就什麼也不用說。」魏德民在屋裡說:「知道了。」
一個農民沒跑出多遠,士兵朝他打了一槍,那農民一腚坐在地上。士兵衝上去要捆他,那農民哀求:「長官,俺不是共產黨的探子,俺是種地的。」士兵說:「哪有共產黨的探子,抓的就是種地的!」那農民說:「你們這不是騙人嗎?」士兵掄起槍抽了他一槍托:「奶奶的,誰騙你了!」
天好說:「咱都別悶著,我先說兩句。和光你身上佩著槍,魏大哥你腰上也掖著槍吧?」魏德民說:「沒有,只有幾個盤纏錢。」「今天你們倆要說什麼我不管,但有一條,誰都不許翻臉,更不許把槍拔|出|來,你對著我,我對著你。行不行?」魏德民說:「和光,咱們不會翻臉吧?」周和光說:「魏兄,你這是難為老弟啊!」天好問:九九藏書「怎麼難為了?」周和光說:「大姐,我乾的就是抓共產黨,能讓魏兄從我眼皮底下溜走嗎?」
老驢子說:「虎子,那頭已經封住了,下手吧。」虎子說:「這事我沒做過呀!當兵是自個兒情願的事,咋能抓呢!」
老驢子拔出手槍朝天放了一槍,街上的人有些亂了。老驢子高聲喊道:「鄉親們,都別怕!兄弟有幾句話說,剛才有個共軍的探子跑這條街上來了,求鄉親們幫個忙,把這小子抓住。」有人嚷:「誰認識共產黨的探子,他臉上還寫著字嗎?」老驢子說:「當然臉上沒寫字,他是個爺們兒,二三十歲的模樣,個不大高。這樣,咱們和他年歲相仿的鄉親都靠街那頭去,讓兄弟過去把他揪出來。這點事不為難鄉親們吧?」有人答應著:「行啊,不就這麼點事嗎?」老驢子說:「兄弟我在此先感謝鄉親們了,不會佔多少時間,也就半袋煙工夫!」
周和光帶著幾個便衣警察坐在天天好飯館的一張桌邊,飯館夥計忙著給他們上菜上飯。另一張桌邊,兩個便衣警察守著裘春海坐在那裡。天好、王老先生、秦先生和道兒從飯館通院子的門進來。
天好還要和周和光爭辯,魏德民攔住她說:「天好,別急。」又轉向周和光,「兄弟我是明事理的人,絕不干擾你的公務。帶走我可以,但我有句話要說,可以嗎?」「可以。」魏德民說:「你說過去的事不提了,我魏德民也不是過去的魏德民了,不幹八路了!」天好驚訝地望著魏德民。周和光冷笑著,滿臉的不相信。
道兒跑進來喊著:「娘,老姨父來了。」天好緊張地問:「在哪兒?」沒等道兒回答,周和光進來了。魏德民、周和光二人目光一碰,都先是一驚,而後勉強地笑了笑,相互點點頭。
魏德民苦嘆:「天好,別費這個勁兒了。共產黨不容我,國民黨也不容我,索性今天就跟和光兄弟走吧。」沒等周和光回答,天好說:「不行,說什麼你也得在這裏養兩天。我不能看著你一個病懨懨的人,進大牢里去!」周和光問:「大姐,他要是跑了呢?」天好說:「跑了,你就拿大姐是問!」周和光望著魏德民問:「魏兄,這主意你看行嗎?」「你說呢?」「魏兄,說心裡話,我不相信你是個撒謊的人。既然有我大姐給你做保人,今天我就不帶你走了。」
這是個趕集的日子,大街上滿是買東西、賣東西和逛街的人。大街的一頭,虎子帶著一隊國民黨士兵,封住了街口。老驢子從大街的另一頭快步走過來。經過半年多的治療,虎子的傷已經好了。
虎子過來說:「他不是中槍了嗎?」士兵說:「根本沒碰到他,他是嚇的。」虎子對那農民喊:「你站起來。」農民戰戰兢兢爬起來,虎子說:「伸伸胳膊腿。」農民活動了一下腿腳,果真哪兒也沒傷到。虎子瞥他一眼:「操蛋貨!聽見槍響就躺下,當兵也是個窩囊廢。」農民哀求:「長官,放了我吧!俺娘七十八了。你也看出來了,俺不是當兵的料。」虎子說:「誰天生是當兵的料?帶走!」
天好問:「你看見天星了?」「沒有,是她在信上說的。」天好說:「俺姐弟四個,數天星闖蕩,她認準的道,前面就是一堵城牆,她也能一頭撞倒它。我不行啊,到真格的時候就畏縮了。」「可別這麼說,天星告訴我,她在秀水屯搞土改,幸虧你救了她。」「別提那一出了,想起來現在我這心裏氣得還直顫顫呢。當時,不光氣糊塗了,還差點死在大雪地里。後來,一個老獵人把俺娘兒倆救了。等我醒過來,心裡頭也透亮了,還得回瀋陽,還得找那個賣豆腐的地下黨。」魏德民間:「找到了嗎?」「沒有,要不這些天心裡頭悶哪。」「現在好點了?」「強多了,從下半晌看見你,我心裡頭就敞亮多了。」
虎子抓過一挺機關槍往岩石上爬。老驢子叫著:「找死啊?下來!」「我壓住共軍的火力,你帶弟兄們撤!」老驢子說:「你他媽瘋了!」虎子爬上岩石,摟響了機關槍,朝山坡上猛掃。
魏德民朝馮賢禮說:「大爺,我該走了。」馮賢禮說:「這可不行,不管怎麼得喝口水。」王老先生也勸著:「坐下,坐下,已經進了這個門了。」他打量魏德民問,「先生在何處高就啊?」魏德民笑了笑:「什麼高就,跑點小買賣。」
天月爬起身,望著窗外:「是不是下雨了?」「半夜就開始下了。」「你儘管那些沒用的事,裘春海怎麼還不斃?」「催幾遍法院了,他們說共黨的案子都辦不完呢,沒空理那條死狗。對了,裘春海叫你大姐去一趟。」「他還有臉見我大姐呀?」「叫你大姐送套換季的衣服,他現在還穿著被抓時那套棉衣呢。」
天好正要轉身回自己的房間,魏德民房間的門開了,他走出房間來到堂屋說:「睡不著啊,說會兒話吧。」天好趕忙背過臉,擦拭淚水。魏德民看見了,沒說什麼,天好拖過兩個杌凳,兩人坐下來。
人群中議論:「這不是要抓兵吧?」「我怎麼看像。」人群有些亂了,老驢子喊:「誰也別跑,誰跑誰就是共產黨的探子,兄弟的槍子可不客氣。聽我的口令,向那面轉,開步,走!」人群走了幾步,便開始有人逃跑。老驢子朝天鳴槍:「抓,給我抓!」國民黨士兵蜂擁而上,掏出繩子開始捆人,人群四散逃奔。
天好說:「老人家,真要是裘春海他就不會再來了。這個魔頭比鬼都精。」王老先生說:「那麼,就讓他跑了?」「跑?沒那麼容易!」「這麼大個瀋陽城,上哪兒找他去?」天好說:「只要他不死,就能找辦法抓住他!」
在北市場十字路口,路邊一個賣糖炒栗子的,邊翻炒著鍋里的栗子,邊叫賣:「糖妙栗子,糖炒栗子,剛出鍋的糖炒栗子!嘗一嘗,https://read•99csw.com看一看,不香不甜不要錢。」有過往的客人不斷停下來買糖炒栗子。
天好說:「他指定能來,到了栗子上市的季節,他隔三岔五總得吃點糖炒栗子。會不會是你的人露餡了?」周和光說:「不可能,當警察的知道怎麼蹲坑。只要裘春海來了,我把禮帽一摘,街上埋伏的弟兄們保險把他拿下。」
秦先生問天好:「哪個是裘春海?」王老先生朝裘春海一指:「戴銬子那位。」裘春海抬頭看見王老先生朝自己走來,站起身,戴著手銬還將雙手彆扭地舉過一側肩頭,敬了個軍禮:「王旅長,你好!」王老先生走到裘春海跟前:「你不是看相的嗎?」裘春海勉強一笑:「那是不得已而為之。」秦先生跟過來,打量著裘春海:「你也不像個魔頭啊?」「這位先生,不瞞您說,我也曾是王旅長手下的少尉排長。」
小任問:「宋營長,早晨看你接了封信?」天星鋤著地說:「對呀,一個戰友來的。」「多大年歲啊?」「比我大幾歲。」「男同志啊,還是女同志?」「當然不是女的。」「信上說什麼了?」「問這麼詳細幹什麼?」「肯定說的是好事,要不從接了信你就小曲哼個不斷。」天星笑了:「你心還挺細啊,真是好消息,他傷好了,又接受新的任務了。」「要到咱們部隊來?」天星逗著小任:「對呀,來當參謀,頂你的窩!」小任有點急了:「憑什麼?我工作哪點不好,用他來代替。」天星笑了:「放心吧,人家是老革命了,接受新任務也不會頂替你這個參謀的職位。」
王老先生說:「國共開戰,天下大亂,買賣不好做吧?」魏德民說:「那是,不說別的,光說錢就有好多種,蘇聯紅軍的,國軍的,八路的,它們怎麼兌換,國軍一個說法,八路一個說法。最後,吃虧的還是買賣人,還是老百姓。」
上午,雨還在下著,魏德民給一老一少打著傘,來到王家大院門口。那老人六十來歲,他身邊的男孩七八歲的模樣。老人叫馮賢禮,那孩子是他的孫子,叫福子。魏德民問:「大爺,就是這個院?」馮賢禮說:「對,進去坐會兒吧。」「不必了,我還有事呢。」
天好的房間里,道兒已經睡了,天好翻來覆去睡不著,望著天棚,心裏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外面的雨下得並不大,但那雨聲卻像鼓點,點點都砸在她的心上。她煩躁不安,無法入睡。她起身穿衣下地,從自己的房間出來,橫穿堂屋,來到魏德民房間門前,輕輕地問:「睡了嗎?魏大哥。」
天好看著不忍:「和光啊,魏大哥這些話,你不信,我信。再說,他頭上這道疤不會假吧?中了子彈,開了刀,又剛剛從共產黨的什麼室里跑出來。對這麼個病人,你真能忍心把他再扔進大牢里?」周和光問:「你說怎麼辦?」天好說:「你非要抓他,我也不攔著,眼下能不能不抓?讓他在我這兒住下養兩天,有點體力了,能受得起大牢里的折騰,你再來抓他行不行?」
窗外,裘春海拔出手槍,悄聲說:「認出來了,認出來你也是晚了。」屋裡,天好睡夢中突然睜大眼睛說:「裘春海,你想幹什麼?」窗外,裘春海嚇得一哆嗦,轉身想走,但又蹲下來,湊近窗前,舉起手槍。王老先生的門開了,他披件衣服,手裡提了支手槍出來。裘春海縮在那兒一動不動。王老先生朝裘春海瞅著:「那是誰呀?哪路神仙蹲在那兒?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我可開槍了。」
天好說:「你就是狠下那個心,我也認了。和光,孩子總得長大,總得經歷些事情,早經歷比晚經歷好。再說,弟兄們守候一天了,上我那兒吃頓飯,也算我感謝弟兄們。」周和光對手下的警察說:「那好吧,往天天好飯館開。」臨上車,裘春海又求道:「連襟兄弟,能不能把我這身行頭卸下來,總不能讓孩子記住他爹是個老太太呀。」周和光說:「行,答應你。」幾個便衣警察上來,扒下裘春海那身老太太裝束。天好在一旁看著說:「呸,你還知道要臉。」
天好說:「和光,你別忘了,去年春天你還和魏大哥一塊喝酒,給他送行。」周和光說:「去年是去年,今年不一樣。」天好說:「就算今年不一樣,你們可是一塊打過鬼子,一塊斗過裘春海啊!」周和光說:「那也是過去的事了,魏兄,實在不好意思,跟兄弟走一趟吧!」魏德民沒動,反倒坐到了炕沿上。
敵人潰逃,得勝的戰士們打掃戰場,天星和小任審問一個俘虜。小任問:「你們那個宋連長呢?」「他挨了一槍。」天星問:「打哪兒了?」「像是胸口。」「要緊嗎?」「反正我看眼還睜著。」小任問:「他人呢?」「叫連副扛著跑了。」俘虜指著岩石上的一攤血,「那血就是宋連長淌的。」天星來到岩石邊望著那攤血,半天沒有話。小任對俘虜說:「行了,你走吧。」他來到天星身邊:「多虧我推了你一把。」「是啊,你救了他一命。」天星的聲音很低,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小任問:「聽見打中了,你後悔了吧?」天星說:「說不上後悔,就覺得腦袋裡一下子亂了……」
「這麼多年,你丟我王義亭的臉,丟東北軍的臉,丟中國人的臉,知罪嗎?」裘春海垂著頭說:「知罪。」王老先生一拳頭砸在裘春海的後腦勺上,裘春海一聲慘叫,趴到桌子上。秦先生一旁勸著:「別打了,別打了,都是中國人。」王老先生說:「他也算中國人?」秦先生說:「就算他沒有良心,也是中國人嘛。」周和光也過來勸:「王老先生,和裘春海這種敗類犯不上生這麼大的氣。」
天好住的是一套中國舊式的三間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是住屋,天好住了一間,另一間還空著。
另一張桌邊,王老先生問周和光:「周局長,你們是https://read.99csw.com怎麼抓住這個鱉犢子的?」「天好出了個好主意,她知道裘春海吃糖炒栗子上癮,我們就在北市場設了個糖炒栗子的局。」天好過來說:「這點事就別說了,抓住裘春海這個魔頭還得感謝你和諸位弟兄呢,來,我敬大家一杯!」
周和光衝過來,一把扭住他這隻手。幾個便衣警察也迅速圍攏上來。裘春海嚷著:「幹啥?幹啥?搶一個老太太算什麼能耐?」周和光低聲說:「你小點聲。」天好說:「還叫我當街扒下你的小馬褂嗎?漢奸!老百姓能活吃了你!」周和光從裘春海腰裡拔出一支手槍說:「走吧,識趣的你就老實點。」便衣警察給裘春海戴上手銬。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啥怪事都有,老太太腰裡還別槍。」「八成是土匪婆子吧!」
虎子帶著他的士兵追八路到一個山溝口,突然覺得八路有詐,正準備停止前進,老驢子說:「追吧,是不是捨不得你二姐?」虎子說:「扯淡,那就追!」於是士兵們潮水般湧進山溝。他們這下真的中了埋伏。
槍炮聲震耳欲聾,寂靜的山林變成了慘烈的戰場。溝底下,虎子和老驢子蹲在幾塊大石頭後面抵抗,身邊不斷有士兵倒下。老驢子說:「到底叫你二姐領進鬼門關了。」虎子說:「誰叫你不聽我的。」「怨我嗎?那也是長官的命令。」
王老先生說:「賢禮呀,把土地給農民不光是共產黨的主意,孫中山就提出過『耕者有其田』。好了,把眼淚擦一擦。東廂還空兩間房子,你和福子就住那兒吧。」王老先生又問天好:「你表哥走了?」天好說:「我想留他在這兒住兩天,你看行嗎?」「有啥行不行的?自個兒家的事情,就叫他住你對面那間吧。」
天好問:「聽說,那兒成立了民主政府?」魏德民笑了笑:「其實是共產黨的。」「沒去俺那山東大院看一看?」「山東大院已經成為共產黨的區政府。」天好嘆一聲:「咳,啥時候我也回去看看,想那些老鄰居啊!」
天好這時才緩過神來:「對呀,這些年你鑽哪兒去了?」「到處跑,做點小生意,混口飯吃唄。」馮賢禮朝魏德民說:「巧不巧,你幫我打傘,老天就叫你找見了自己的妹妹。行好得好,好人得好報啊!」王老先生說:「既然是天好的表哥,那更得坐下了,喝杯茶。」天好說:「不打擾了,他去我那兒坐吧!」
秦先生走到裘春海身邊,彎下身瞅著他:「裘先生,問你句話可以嗎?」裘春海偏著臉:「啥話,問吧。」「我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對自己的岳父你怎麼能下得去手?對自己的同胞你怎麼能下得去手?」裘春海不屑地白了秦先生一眼:「見過滿鍋的開水嗎?你敢跳進開水鍋里嗎?」秦先生說:「那是不可以的,怎麼能跳進去?人的皮膚是經不住開水的,水滾開的時候,溫度高達攝氏一百度,知道嗎?」「這不就得了,別說我裘春海,就是神仙到了那陣子也得拉稀!」秦先生搖著頭:「不明白,還是不明白。」
天好說:「我不是怕牽連,你頭上開了刀總得養一養,再說,你這一走周和光不是更起疑心了嗎?叫我說,你就住在這兒,有啥事情你就出去辦。」「可是,總得有個營生遮掩哪。」天好說:「這個好辦,你就在俺這個小館子做點事。進個菜,算個賬,哪一樣都行!」魏德民沉思片刻,笑了:「別說,你這也是個辦法。」門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好像聽著那雨聲,心裏一陣輕鬆。
天好看看魏德民,又看看周和光說:「和光,有事啊?」「有點事,本來想叫天月來和你說,碰巧我從這兒過,就進來了。」天好朝道兒說:「王爺爺家來個小哥哥,你找他玩去吧。」屋裡三人一時無語。
山坡上,小任隱蔽在樹后朝山下望著:「真有不怕死的,還露出頭來了。」天星突然看到像是虎子:「怎麼是他?」她仔細看了看,「真是這個混蛋!」小任望著山下問:「他是誰呀?」天星說:「我家那個混蛋!」她從身邊的戰士手裡拿過一支長槍。
天月幸災樂禍地笑了:「叫他作孽,給他捂出蛆才好呢!」「你去和大姐說一聲?」「那也得下午,上午已經答應人家有個牌局呢。」周和光說:「有空你還是去學校看看,終歸是個教師。」「看什麼看?都兩個月沒開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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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先生說:「是那賊打的。」天好來到王老先生身邊:「沒傷到您吧?」「沒有。」王老先生朝眾房客們說:「大家睡吧,沒事。」
周和光說:「魏兄,我大姐說了,不讓拔槍,我也不願掏槍啊!」天好說:「周和光,你實在要帶走魏大哥也行,你先掏槍把大姐給崩了。不然,你休想把魏大哥帶出這個門。」周和光瞪起眼:「大姐,咱們親戚是親戚,公事可得公辦!你不要把兩事攪一起。」
天好說:「別鬥嘴了。魏大哥,人家不抓你了,你就千恩萬謝吧。」「是啊,謝謝和光,來,再喝一盅。」「本人不善喝酒,今天已經喝多了。魏兄,你自己來吧。」天好說:「是啊,魏大哥,別勸了,這杯我陪你喝。」天好舉起杯,魏德民也舉起杯。天好望著魏德民說:「但願,從今往後你能平平安安!」
這時,天好提了壺熱水,推門進來。她衝著茶水,隨口問:「老人家,來客人了?」王老先生介紹著:「這是我表弟,這是他孫子,這位是他們在路上碰見的,熱心腸,打傘把他們送來了。」天好見是魏德民,一時愣了。魏德民朝天好笑一笑:「這不是天好嗎?」天好還愣怔著,不知說什麼。王老先生問:「你們認識?」魏德民坦然地說:「豈止是認識,這是我表妹,天好,咱們有些年數沒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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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給魏德民倒了杯熱水遞過去:「你這是打哪兒來呀?」魏德民說:「大連。手術完了,隊伍上送我去大連療養了一陣子。」「大連沒有國民黨?」「蘇聯紅軍佔著大連,沒讓國民党進去。」
周和光津津有味地講完了,笑著對天月說:「你說他編的這個故事,我能相信嗎?」「我也懷疑,怎麼查實呀?」周和光說:「別看大連的民主政府是共產黨的,共產黨里也有我們的人。明天就派人去大連查。」天月說:「魏德民要是說假話,把俺大姐也牽進去了咋辦?」「那可沒辦法。」「不行,你得想辦法,把俺大姐擇出來。」「到時候再說吧。」
天好說:「反正已經拿去了,哭有什麼用啊,這麼大年歲了。」福子說:「嬸,叫俺爺哭吧。要不,晚上對著我也得哭。俺爺爺就好哭。」馮賢禮說:「爺爺喜好哭?爺爺是恨,恨共產黨!不是共產黨給窮棒子們撐腰,窮棒子們敢嗎?」
天黑了,天好鋪著被褥,道兒在一旁脫衣服準備睡覺,他說:「娘,那個人挺可憐的。」天好「哼」一聲:「他這陣是挺可憐的。」「他原先那些事也夠氣人的。」「他作那些惡,你娘一輩子也忘不了。」「我也忘不了。」道兒躺到被窩裡,背過臉,朝著牆說,「娘,你說老姨父能殺了他嗎?」「他做那些惡事,誰能饒了他。」道兒背朝著天好,挺沉重地嘆了一聲。
天好和道兒已經在炕上睡了,窗外一個黑影悄悄潛過來,朝屋裡打探。屋裡,天好睡夢中嘟囔著:「就知道是你,你早晚得來,果不其然你真來了。」窗外那黑影一驚,他正是裘春海。屋裡,天好還在睡夢中嘟囔:「來了,你就亮亮堂堂地走進來,不用藏著掖著。你那張臉,別說粘了鬍子,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來。」
大街中間,一輛馬車旁邊,老驢子對車老闆說:「老哥借你的地方行嗎?」車老闆問:「哪塊地方?」「兄弟想站這車上和鄉親們說兩句話。」車老闆瞅瞅老驢子:「說吧,不讓說你也得說。」「老哥真是明白人。」說完老驢子跳到大車上。
馮賢禮拽著王老先生的手念叨:「家裡頭塌天了!」王老先生問:「到底是咋回事?」「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哪!」王老先生看看魏德民:「這位先生是……」馮賢禮說:「好人,多虧他這把傘,要不我和福子能淋個鱉羔樣。」
山坡上,小任邊向溝底下射擊邊念叨:「叫你們追,追進閻王殿了吧!」天星舉著望遠鏡向溝底下查看,她指著山下一處:「朝那兒打,數那兒火力猛。」
堂屋裡,天好、魏德民、周和光、道兒圍著一張桌子吃飯。外面,雨聲不斷。道兒說:「大舅,你也當警察唄。老姨父的衣服多好看啊!」周和光說:「小子,你覺著好看,你大舅可不一定啊!」魏德民說:「咋知道不一定?我也覺得好看,可你大舅當不上啊!」周和光說:「魏兄,明天我就給你報名,干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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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春海嘴角淌出鮮血,道兒嚇得直了眼,獃獃地望著他。天好拿條毛巾扔給他:「擦一擦!」裘春海抓起毛巾擦嘴角的血。天好拽過道兒說:「看好了,記住這張嘴臉,他就是你爹。」「俺爹不是丟了嗎?」「是丟了,跑邪道上去殺你姥爺,禍害中國人去了。」道兒問裘春海:「俺姥爺真是你殺的嗎?」裘春海閉著眼點頭。道兒又問:「你真禍害中國人了嗎?」裘春海仍然閉著眼點頭。「俺可不理你了。」道兒說著,拉著天好走開了。
過了一陣子,天黑了,天好瞅著窗外疑惑地說:「我咋看這個人像。」周和光順著天好指的方向看去:「像個老太太。」天好仔細地瞅了瞅,笑了:「可不是老太太嘛,沒等買先扒開一個嘗嘗。」周和光說:「大姐,我看今天就到這兒吧。」天好仍然望著窗外問:「明天呢?」「照來不誤啊!裘春海多咱上鉤,多咱收兵。」
裘春海抬手朝王老先生打了一槍,拔腿朝院牆奔去,一縱身翻牆而走。
周和光從天好家回到家裡,天月已經躺下,他走到床邊,脫下外衣準備睡覺。天月聞見酒氣問道:「喝酒了?」「少喝了一點。」「又是那些達官貴人?」周和光笑著說:「你猜吧,猜到明天早晨也猜不到。」天月毫無興趣:「誰稀罕猜,俺睡覺了。」周和光上床往天月身邊靠了靠:「告訴你吧,和魏德民!」天月真的驚奇了:「你能不能不嚇唬我?」「真的!在大姐那兒撞上他了。」天月瞅了瞅周和光,嘲笑道:「到底沒下手抓?」「人家不幹八路了,咋抓?」
天好臨出門又說:「和光,說好了的事,咱不能變卦。」「大姐,我是那樣人嗎?」「你們先聊著,呆會兒咱一塊吃飯。」天好帶著道兒出去。
街上二三十歲的男人開始向虎子這邊街頭靠攏。老驢子從大街的另一頭帶過來一隊士兵,將這些人圍住。人群中有人嚷著:「誰是共產黨的探子,趕緊出去,別連累大夥。」還有人嚷:「長官,你們看誰是共產黨的探子,趕緊揪出去,俺還得做買賣呢!」老驢子說:「都別嚷,我也不認識共產黨的探子,麻煩諸位跟兄弟去隊伍上走一趟,到那時候誰是共產黨的探子,自然有長官認識。」
馮賢禮拽住魏德民:「大兄弟,到這兒就是到咱家門口了,這房子是我一個親戚的。進去喝口熱水,也算大爺的一份心意。」魏德民四下看了看,隨這一老一少進了院子。一進院子馮賢禮就喊起來:「二哥,在家嗎?」王老先生打開門:「這不是賢禮嗎?趕快進來!」
天好從屋裡衝出來問:「咋了,老人家?」有幾家房客也探出頭來詢問。王老先生安撫眾人:「沒什麼,剛才來了個賊,見我出來嚇跑了。」秦先生問:「是不是還打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