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羊叫道：「哥！」

太春接過饅頭，朗聲道：「哎！謝謝老爹了！」

太春一時語塞。

老人轉身回去，出來時，手上多了兩個饅頭。

老人說：「後生，拿去吃哇。出門人不容易。聽你的口音是山西人？」

一天夜裡，太春睡得正酣，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太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沮喪。

太春說：「我一個走西口賣苦力的窮人，哪裡會有什麼錢財。」

太春離開玉蓮后，曉行夜宿，大約走了半個多月的光景，終於遠遠地看見歸化城了。這時，太春停住了腳步，他看看自己拉里邋遢的樣子，心裡話：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就這樣子，碰見熟人不叫人家笑話嗎！再說了，歸化城人稠地窄的也不好找營生，我先在附近找個落腳的地方再說。

山坡上，放羊的漢子高一聲低一聲地吼著：

太春背轉身去，眼睛濕潤了。

太春發現那老爹注意自己，停住問：「您是不是嫌我能吃？」

門開了，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

玉蓮：「我不怕。」

玉蓮：「誰說不是來，只不過是歸化離咱這兒路途遙遠，一時半會兒傳不回信來。」

太春的身影在玉蓮朦朧的淚眼中越來越遠了。

黃羊：「一言難盡，走！跟我回我家，咱慢慢說。」

一個頭領模樣的無賴說：「放下錢財，ｈttｐｓ://ｒｅaｄ.９9csｗ.ｃｏm爺爺們就放你走人。」

太春：「玉蓮，不是哥不想領你，實在是哥不能領你走呀！再說，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娘咋辦？」

玉蓮忍著眼中淚，不讓掉下來。

太春走出麥田，從那老爹手裡接過饅頭狼吞虎咽般地嚼著。

太春吃得更快更猛了，風捲殘雲一般又一個饅頭吃下去。

無賴們冷笑著，他們不相信太春的話，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

老人：「剛到口外？」

玉蓮默默地拿出一塊包袱皮，把筐里的乾糧一一放在裏面；又拿過身旁的一個布包，裏面是一身衣裳和兩雙鞋；玉蓮拿過太春的那個包袱，打開來——是那些賬本。

玉蓮：「那好，俺跟你一起走！」

另一個無賴說：「胡說，自打你進入這地兒我們就一直跟著你，你騙不了人的。」

已經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地里幹活的人們都吃飯去了，只剩下太春還在低著頭割地。

太春：「好我的玉蓮，遠天遠地的，你當是耍哩！」

在一戶人家的院門前太春停下來，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太春說：「那老爹，我遇上好人家了！」

太春猛地轉過身來，把玉蓮摟在懷裡，親吻著……

老人；「做買賣不容易。我給你指個道，出了這村往東走，八里地有一家姓那的，是個大戶人家，你到那家去找營九_九_藏_書生吧，准能找上。」

太春娘想象著：「這會兒啊，我兒在歸化說不定早做上了掌柜子，穿綢掛緞抽水煙，出來進去有小夥計左右前後給伺候著。這都幾年了么，他在歸化也該打出一個天地來了。你說是不是，玉蓮？」

太春頭也不回，甩開兩條腿，自顧在前面走著，眼淚卻不由分說紛紛落了下來。忽然，玉蓮在後面哀聲叫道：「太春哥！——」

太春把最後一口乾糧塞進嘴裏，又捧著水罐喝了幾口水：「啊，吃飽了，還是家鄉的飯食香啊！」

太春明白無賴們的意圖了，他說：「你們是說我的包袱啊？裏面沒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是賬簿。」

那老爹：「不嫌，不嫌！能吃才能做嗎。」

無賴們頃刻間消失在樹林深處。

那老爹：「吃得多好哇，只有吃得多的人才能幹。」

黃羊呵呵一笑：「哥，我娶媳婦了……，我有自己的家了！」

玉蓮把太春的頭髮順溜溜地梳好，又仔仔細細地編好辮子，紮上辮繩……玉蓮情不自禁地從後面抱住太春，臉貼在太春的背上，一任淚水涌流。

玉米地里，玉蓮坐在太春對面，望著太春在狼吞虎咽地吃乾糧。他倆中間擱著水罐和一個小筐，小筐上苫著手巾。

太春：「一定要走。」

頭領揚臂呼道：「別聽他胡說，弟兄們上啊！」

糨糊打好了，太春娘端著盛糨糊的瓦盆來到炕上；炕上早就擱好了一塊案板，案板上鋪著一層破布，太春娘把糨糊均勻地抹在一塊破布上，然後一層破布一層糨糊地打著襯子。多少輩子了，莊戶人家的女人們就是這樣打著襯子，給男人和娃娃們做鞋。

太春：「回家？」

老人：「你等等」。

玉蓮：「哥，你一定要走？」

玉蓮從地上拾起包袱，給太春斜背在身上。

玉蓮苦笑著說：娘唱得真好……

那老爹拿起一個饅頭塞在太春手裡。

一聽這話，玉蓮知道是攔不住太春了，她從身上摸出把梳子。

太春在後面追趕著喊道：「嗨！把賬簿還給我……別弄壞我的賬簿！」

那老爹：「我家老爺是個善人，漫說你能吃也能做，就是你不幹活路過那家的門前說餓了白吃幾頓飯也沒二話！」

太春揮揮手：「玉蓮，你回哇！」

太春剛走進小樹林，就有幾個無賴悄悄跟了上來，太春只顧趕路，對此毫無察覺。

玉蓮：「哥，俺給你梳梳頭吧。」

太春：「我要工錢不多，只要能糊住這張嘴就行。我會趕車會生豆芽做豆腐我還會……」

無賴們一哄而上把太春摁倒在地，太春奮力掙扎著，無奈好漢不抵眾手，無賴們搶走他的包裹后，立刻逃散了。

那老爹：「沒見過你這麼實成的人。」

又氣又餓的許太https://read.99csw.com春疲憊地向一座村子走去。

太春跳下地打開門，他吃驚地看到站在門外的除了那老爹，還有雲黃羊。

玉蓮把乾糧和、衣裳和賬本都包在一個包袱里。

太春：「來幾年了，做買賣做塌了。」

玉蓮解開太春的辮子一下一下地梳著，淚流滿面。

太春無限溫存地說：「玉蓮，天不早了，哥該走了。」

那老爹：「後生，你就放心大胆地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太春在那家留了下來，轉眼間已經是秋收放大田的時候了。

玉蓮一下哭了：「俺都眼巴巴地等了你三年了，你莫非還要俺等你一輩子？」

太春急切地：「老爹，我還會種地會拉駱駝趕馬群……」

灶火上的大鍋里熱氣騰騰的，太春娘拿攥著一把銅勺再攪糨糊。

油燈下，玉蓮在納鞋底，哧啦哧啦地扯著麻繩。

老人：「唉，後生，你看不出來，我們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人，哪裡還能雇得起人呀。」

太春娘興緻勃勃地往破布上刷著糨糊唱起來：

太春爬起來且打且退，一隻手始終護著包裹，身上挨了不少拳腳和棍棒。

太春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串俄國串珠放在玉蓮手中。

玉蓮泣不成聲……

那老爹吃驚地看到，眨眼的工夫太春手裡的饅頭就不見了。趕忙又遞給他一個。

太春停下鐮刀：「那老爹！」

太春忙說：「好漢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就在這時，無賴們一聲唿哨紛擁而上，太春猝不及防被九_九_藏_書打倒在地。

那老爹的聲音：「太春，快起來，有人找你。」

太春：「是哩。」

太春：「這個你留著，好歹是個念想。」

太春爬起來問道：「誰呀？」

那老爹走過來，手裡提著一個陶罐：「太春，別幹了，你沒看見日頭到當頭頂了嗎？吃飯了！」

太春：「黃羊？怎麼是你？你咋知道我又回歸化來了。」

太春站在高處瞭望了一陣，看到不遠處有個小村子，穿過小樹林就快到了。太春緊了緊腰帶，向小樹林走去。

那個頭領說：「嘿嘿，你分明是在騙人，一會兒說是賣苦力的，一會兒又說包袱里全都是賬簿。既是窮苦人咋能有賬簿？」

太春：「老爹，你家有營生做嗎？」

許太春按著老漢的指點，果然找到了那戶姓那的人家，管家那老爹看太春精幹，又是個實在人，正好家裡缺人手，於是就收留了他。這時節天氣已經漸漸冷了，地里場里的營生也都做完了，那老爹就讓太春喂牲口，幹些雜活，對他說了：「後生，你只管做你的營生，吃喝上老漢虧不了你！」

金黃金黃的麥地里，太春頂著毒日頭在割麥子。太春喜歡地，也愛見莊稼，侍弄起莊稼來就啥都忘了。

太春在樹林間東尋西找，哪裡還能再看到無賴們的蹤影？

太春：「只要掙了錢哥就回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