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笑道：「可不是好事，叫你們來量量尺寸，給你們每人做一件衣裳！這不，剛給友和哥哥量完。」

黃羊一把拉住張友和：「哥，你稍坐片刻，等等我！太春哥說大家辛苦了一年了，今天晚上要請大家去吃涮鍋子，特意吩咐了，讓叫上友和哥哥。」

玉蓮：「那是自然。男人有本事，家裡的女人也不能太差了，你說是不是？」

夜已經很深了。玉蓮還在燈下給太春修改著大褂。熟睡的太春打起著呼嚕，綏生睡在父親身邊，嘟嘟囔囔地說著夢話。

玉蓮說：「還沒呢。友和哥你坐。」

張友和進屋后環視著說：「哎，黃羊還沒來呀？」

太春：「這倒是。」

玉蓮：「我有句話忘了跟你說了。到了柜上你讓黃羊和友和哥哥他倆到家來一趟。」

太春穿上棉袍就往外走。剛走到院門口，玉蓮就追了出來：「他爹！」

玉蓮嗔道：「什麼好事？你看一連兩個晚上我給你趕著做了一件大褂，我就忘了同是弟兄，你風風光光地穿出去了，黃羊和友和看了怎麼想？」九_九_藏_書

太春柜上忙中午沒回家就跟大伙兒在柜上吃了。吃罷晌午飯玉蓮剛打發綏生睡著覺，張友和就來了。

太春笑道：「好，好，還是我媳婦想的周全！」太春趁玉蓮不注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轉身跑了。

太春說：「差不多就行了。」

玉蓮：「黃羊不是在店裡嗎。」

「那年我生綏生的時候，人家黃羊媳婦陪了我一個多月，」玉蓮說：「也真難為她了。唉，這兩口子，好人吶！話說到這兒，那你快走吧。」

「瞧你說的，你知道你這是要到哪兒去赴宴？」玉蓮不樂意了，她說：「是到去大盛魁赴宴！這可是歸化城最大的場面。俗話說得好，男人身上帶著女人的一雙手哩！大褂穿出去長短肥瘦不合適，人家笑話的是我！……行了，脫下來吧。」

太春：「我睡不著，陪你說說話還不好嗎！玉蓮，你別說，這塊衣料還真好看。」

玉蓮停下手裡的針線，端詳著熟睡的丈夫和兒子，她給太春掖了掖被子，又在兒子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九*九*藏*書她滿足地笑了。一個女人這輩子圖啥呢？啥都不圖，只圖能守著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平平安安過日子，別管有錢沒錢，也別管吃稠喝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知足了！

玉蓮被丈夫的舉動逗得笑彎了腰：「瞧你，老夫老妻的了你還怕我看啊。」

太春：「不錯，還是我媳婦有眼光！」

太春站住腳：「又有啥事？」

玉蓮一扭臉，見太春正笑嘻嘻地望著她，說：「你快睡吧，都半夜了。」

玉蓮：「所以呢，我想乾脆給他倆也一人做一件。一會兒我就去街上買料子。你告訴黃羊和友和哥哥，你叫他們後晌到家裡來，我給他們量一下尺寸。」

玉蓮縫完了最後一針，用牙咬斷線頭，對丈夫說：「起來試試，看看合適不合適。」

玉蓮說：「慢點兒，你不嫌燙啊！」

玉蓮嘆道：「說起來黃羊媳婦也真是的，咋就不願到城裡來住呢。」

太春蹬上褲子，跳下炕。玉蓮幫著把還沒做完的大褂套在太春身上。上上下下地仔細地觀察著：「哎呀，袖子長了ｈｔｔｐｓ://ｒead•９９ｃsｗ•com一點兒，顯得不夠精神……下擺多少有點肥……」

玉蓮：「再怎麼忙也不在乎這點工夫啊。」

玉蓮取來了尺子：「友和哥，別發獃呀，過來我給你量量尺寸。」

玉蓮望著遠去的太春，笑罵道：「這個冤家！」

「正因為黃羊在我才更得早一點去，」太春說：「凡事都得替別人想著點兒，人家一年四季守著個店，白天黑夜寸步不離。我心裏有愧哩！」

張友和見狀，說道：「那我就先走了，柜上還忙著呢。」

太春不明白玉蓮的意思，於是說：「你又想做啥呢，年根兒上大夥都忙忙兒的，你可是別給兄弟們找麻煩。」

玉蓮點著太春的腦門：「你呀，臉皮好像還挺薄的……夜裡吹了燈，就像是換了個人！」

張友和笑道：「呵，我尋思黃羊離這兒近准走在我前頭，想不到我倒是跑到黃羊的前頭來了。」

雖說太春這兩年的光景好過了，可玉蓮還是精打細算地過日子，身上的碎花棉襖還是當年和太春成親時做的，雖然舊了，可拆洗得乾乾淨淨；九九藏書那棉襖穿在身上多少顯得有些緊，卻更添了幾分少婦的風韻；烏黑的頭髮在腦後梳一個溜光的髻，偏偏露出一截大紅的辮根兒來，好看！張友和端詳著玉蓮，心裡話，口裡出口外這麼多年，這樣標緻的女人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唉，許太春好命相啊！

聽到黃羊的聲音，張友和趕忙把手放了下來。

太春：「你說得輕巧，人家家裡種著莊稼養著牛羊，他媳婦來了誰照顧家啊。」

已經是半夜了，玉蓮還在燈下縫製衣服，這是一件灰色的緞子大褂。

玉蓮爬到炕上去拿尺子，身子比先前做姑娘的時候顯得豐腴了些，卻是更好看了。張友和獃獃地看著玉蓮，竟然忘了到這裏來的事情。

玉蓮：「你放心，我不會給你的兄弟們找麻煩的，我是給他們做點好事。」

張友和只好在炕沿上坐下來。

就在這時，黃羊一步邁進來：「嫂子，究竟有啥好事太春哥也不告訴我……哦，友和哥哥也來了！」

太春從被窩裡跳起來，突然發現自己是光著身子，忙又縮回了被窩。

太春：「我得早點去店ｈttｐｓ://ｒｅａd•9９ｃsw•coｍ裡。」

太春：「誰說你差來。」

黃羊憨厚地笑道：「那敢情好，早就想穿一件嫂子縫的衣裳了，沒敢說。」

玉蓮：「既然來了，那我就先給大哥量一下尺寸。」

玉蓮拿尺子專心在張友和的身上量著，張友和聞著玉蓮頭上杏子油的芳香，竟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他不由地抬起手來想摸一摸玉蓮那溜光的髮髻……

太春將最後一口倒進嘴裏，抹了一把嘴：「早點去好，店裡的事也好有個安頓。」

玉蓮：「那還用說，這是我跑了三家綢緞店才相中的一塊衣料。價錢便宜不說，這顏色、紋路都好，穿出去顯得既講究還不扎眼。」

太春：「什麼好事？」

山西的女人勤快是出了名的。頭天夜裡玉蓮睡下時已經是三更天了，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就又起來燒火做飯。等太春起來的時候，薄靈靈的面片都做好了。太春匆匆忙忙洗了把臉，端起碗稀里呼嚕地喝著麵湯。

太春：「光著身子多難看。」

張友和驀地回過神來：「哦，好，好。」

太春爬在被窩裡一邊抽煙一邊欣賞玉蓮做針線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