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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利」字當頭:大盛魁的相與 第十一節

第五章 「利」字當頭:大盛魁的相與

第十一節

那天,張友和去拜訪卜泰的時候,卜泰坐在院子里的那張藤椅上在打瞌睡,腦袋垂在一邊,嘴角上弔著一條長長的口水,過去的那股子強悍與矯健不見了,整個人顯得軟塌塌的,看上去只是個有些呆傻的小老頭了。
文全葆:「你的意思是……」
毛管家答應著,轉過身來對張友和說:「張大掌柜,你看看,浩三強都死好幾年了……唉,真是人別老了錢別少了!」
黃羊說:「那牌匾是太春哥親自做的,我看還是別動了。」
文全葆:「這事我哪能忘了呢。我的意思是到賬期我自然會向財東們講清楚的。」
卜泰:「我只認識三義泰的許太春許大掌柜,我不認識你。」
開完會後,張友和又把黃羊和路先生叫進賬房,說有些具體的事情商量。
看著張友和走出大門,文全葆朝張友和身後啐了一口:「呸!你個不忠不孝的東西,你以為我姓文的稀罕你啊?我這是在送瘟神吶!我是藉此機會把你趕出了萬裕長,為我自己除去一個禍害!」
文全葆:「做媒的事好辦,不過你可是想好了?」
毛管家過去搖搖卜泰,在他的耳朵旁邊喚道:「卜老爺,三義泰的大掌柜來了!」
張友和驚訝道:「你怎麼會知道?」
張友和:「文大掌柜,您再想想……」
「北京人還用女人站櫃檯呢,難道我們也學嗎?」張友和打斷黃羊的https://read.99csw.com話:「又不是開窯子。這是在做買賣!那些虛的花的招式一概都不適用。咱已經是正經八百的通司商號了,通司商號的鋪面不能花里胡哨地玩新花樣!今後無論做什麼都得照著大盛魁的樣子走。」
文全葆:「彼此彼此吧!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
張友和笑:「那也太讓文掌柜操心了,咱們何不找一個更省心省事的辦法呢?」
張友和提高聲音說:「就這麼定了。動手吧!」
黃羊雖然不高興,但沒再說什麼。
文全葆心疼他那六千兩銀子,此時有些不耐煩地:什麼事?
張友和:「文大掌柜,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文全葆:「事實上還不是一回事嗎。行了,這個媒人我做了!你就聽好吧。」
文全葆做驚愕狀:「你這是綁票呢?」
文全葆擺手制止了張友和:「算了,你我都是聰明人,你說個實在的數,說個我能承受的數兒。」
張友和上前一步:「卜老爺,我是張友和,原先在萬裕長干,現在是三義泰的大掌柜了。」
卜泰聽到三義泰幾個字時驀地醒了過來:「啊,是太春來了,請!」
「連這點事都不知道我還能在歸化市面上混啊?」文全葆呵呵笑道:「我不明白的是,憑你張友和現在的身份和名聲娶誰家的閨女不是一句話的事,怎麼單九-九-藏-書單看中一個寡婦?」
毛管家:「哎,我馬上就去準備。」
毛管家:「好好,卜老爺,我就是老劉,有什麼事您就吩咐吧。」
「哪裡!哪裡!您是萬裕長德高望重的大掌柜,我哪兒能不信任您呢?」說著張友和話鋒一轉:「文大掌柜,前些日子我在鄉下見著一個人。……」
張友和:「那真是太謝謝文大掌柜了。」
文全葆:「你不是說規矩嗎,可是按歸化通司商會的照規矩,現在還不到期限,你叫我怎麼給你兌現?」
張友和:「請文大掌柜出面為我說媒。」
張友和立刻面露不悅:「我白天里說的話是白說了嗎?這第二件就是牌匾,立刻叫夥計們摘下來,重做!加一個字,就叫新三義泰!」
張友和詭秘地笑笑:「是……,關於女人的事。」
文全葆一聽是關於女人的事,就又坐下:「我早就看出來了,不就是許太春留下的寡婦被你看上了嗎?」
張友和育戶提起一擋子事,他問文掌柜:「文大掌柜,三義泰這邊已經一切都妥當了,您是否還記得日前對我說過的話?」
卜泰在一年間突然老了。
毛管家:「老劉早就不在了。我是毛管家,有什麼事您就吩咐吧。」
毛管家給張友和使個眼色悄悄說道:「卜老爺他已經糊塗了,連人也認不得了。他說什麼你順著他說就是了。」
張友和一步邁進門來:九九藏書「卜老爺!」
毛管家說:「卜老爺,是張友和大掌柜到了!」
毛管家收拾好幾樣蔬菜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張友和勉強與卜泰喝了幾杯就告辭了。卜泰在身後喊道:「太春,你別忘了我,時常過來坐坐……」
卜泰:「瞎說!明明是許太春怎麼說是張友和?」
晚上張友和來到文全葆的家拜訪。張友和說:「果然如文掌柜所言,那老卜泰已經糊塗了,一直把我當太春,他呀,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精明強悍的卜泰了!赫連已經離開,三義泰再沒什麼阻礙我的障礙了!」
黃羊和路先生面面相覷。
張友和:「我早就想好了。我不但要娶玉蓮這個寡婦,我還要明媒正娶,大操大辦。」
卜泰:「哎,這就對了。老劉,你去拿好酒,我要跟太春好好喝幾杯。」
文全葆沉吟片刻后笑吟吟地說:「那好,就算是為我省心省事吧!友和,你打算要多少?」
張友和:「文掌柜,我離開了萬裕長就不是號內的人了,即便是到了賬期獎金的事也無法兌現。這規矩文大掌柜應該比我更清楚。」
張友和:「這就叫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張友和把手伸到文全葆眼前,張開大拇指和小指:「這個數總可以吧?」
文全葆:「你是不信任我。」
張友和:「紋銀一萬兩!」
張友和輕輕說道:「……是果果!」
「哦!——我看出來了。」文九*九*藏*書全葆語氣陰陽怪氣:「看來你是想連人帶買賣一起接手吧?」
「什麼人?」文掌柜不以為然地問道。
張友和笑了:「文大掌柜的忘性可真大,你說我如果去了三義泰,萬裕長可以為我保留身股或是一次性補償若干銀兩。文掌柜您看……」
卜泰:「哎,這就對了。許大掌柜是我的好朋友。咱哥倆今日得痛痛快快地喝頓酒。老劉,拿酒來!」
聽張友和這麼說,文全葆陡然緊張了起來。當年他在美人橋狎妓的事就是張友和給處理的,好多秘密也只有他知道,多少年過去了,這本陳年老賬如若再翻騰起來,自己這張老臉就沒法見人了!
說罷,文全葆站了起來,通常,這是談話結束的表示。
文全葆得意地說:「我說什麼來著?如今的三義泰你是一聲喝到底,你就可勁地施展你的本事吧!」
張友和:「現在就一攬子解決,我是為您省心省事呢!」
文全葆:「六千兩?好,就依你。」
張友和:「我的身股是結清了,可是萬金賬上還記著我曾經為字型大小立過兩次大功哇!按照歸化通司商會的規矩立功是要獎賞的。」
文全葆警惕地看著張友和:「我說過什麼話?」
黃羊插話說:「可北京人的做派市民們喜歡呀,人家講究衛生,店堂也亮堂……」
文全葆:「友和,你在文裕長的身股我已經給你結清了啊。」
路先生躊躇半天九-九-藏-書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大掌柜,我們的鋪面是許大掌柜出事前剛剛裝修過,拆掉重來也太可惜了吧?」
卜泰:「我要老劉!我不要毛管家。」
「對對對,說得好,是各有所愛。」文全葆笑道:「那麼你要我做什麼?」
事後,文全葆如約給了張友和六千兩銀子,張友和也如約到三義泰當了大掌柜。張友和正式接管三義泰的那天就給柜上所有的人開了個會,他說:「三義泰已然是歸化通司商會的會員了,從今往後三義泰內外事物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做,字型大小內大掌柜、二掌柜、大先生各行其職,重大事由必須請示大掌柜後方可舉動。字型大小內部要上下有別,過去的賴毛病要改掉,不能掌柜夥計一鍋燴,沒上沒下沒大沒小。號內的工人有事要先和夥計說,由夥計向掌柜報告,不得越級報告。……」
張友和叫道:「別忙,文大掌柜,我還有一事求文大掌柜哩。」
卜泰一把將毛管家抓住:「哎老劉,你去把浩三強叫來,等喝完了酒,我和太春跟他浩三強痛痛快快賭幾把!」
張友和對黃羊和路先生說:「第一件事就是要更改三義泰的店面,歸化的通司商號沒有一家是你們這種做派的。這種做派是北京商號的做法。北京人的做法咱山西人不學,我們有我們的傳統。」
張友和領會了毛管家的意思說道:「好,卜老爺說我是許太春我就是許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