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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窩」里斗:一不做二不休 第三節

第六章 「窩」里斗:一不做二不休

第三節

鎖娃安慰道:「玉蓮姐,你別傷心了,好在老太太不知道太春哥的事,還一天天地盼著你們回去,唉,有念想日子就有盼頭,懵懂地活著也好。」
「硬朗著哩。哦,玉蓮姐,你看,這是老太太給你捎的東西。」說著從褡褳里掏出個藍花布包袱。
張友和見狀,坐在炕沿上,將脫下的一隻鞋重重地扔在地上。他問妻子:「你好像哭過?」
沙格德爾王爺又問:「張友和對你好嗎?」
「玉蓮,你咋了?」張友和慌了忙把玉蓮扶到炕上,緊張地:「哎呀,是不是要生了?你忍著點,我這就去叫接生婆!」
綏生身上穿得整整齊齊的,他應道:「我是叫綏生。您是——沙格德爾王爺!」
見鎖娃這麼說,玉蓮哭得更傷心了。正這時,外面傳來張友和的聲音:「玉蓮,家裡來客人了?」
張友和不悅地:「我張友和在歸化城也算是個人物了,有甚事你就明著來,你這算干甚?」
張友和打量著鎖娃:「哦,見過,見過。」
玉蓮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張友和的問話。
張友和:「眼睛都哭腫了,還說沒有。」
沙格德爾王爺提著鳥籠子在歸化城的大街上溜達著,忽然一個孩子猛地衝過來差點把他的鳥籠子給打翻了。沙格德爾王爺正要發火,突然發現這孩子好面熟,仔細一看笑了,說:「這不是許太春的兒子綏生嗎!」
玉蓮聽張友和這樣說打心眼裡喜興。
王爺感慨著走了。
長長的駝道上,儘read.99csw.com管風吹日晒很是辛苦,但娜燁過得非常愉快,她真希望就這麼一直走下去,走三年五年,走一輩子,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可太春卻笑著對她說,別瞎想了,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經為人夫為人父了,做人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娜燁於是就更加高看太春,好男人大約就是這樣的。誰知眼看著就要回家了,突然飛來一場橫禍,玉蓮母子失去了親人,自己也失去了一個知己,這難道就是命嗎?
張友和進來,玉蓮做出一個笑容說:「這是鎖娃,剛從山西老家返回來。」
綏生:「好。」
玉蓮:「鎖娃,我這就做飯,好歹你吃頓飯再走!」
讓張友和驚訝的是綏生和伊萬對話時侯使用的是俄語!小綏生竟然一個磕巴都不打!張友和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雖說綏生是許太春和玉蓮的孩子,可這孩子從小就戀自己,一天到晚小尾巴似的跟著自己,大爹長大爹短地叫著,跟自己倒比跟他親爹還親。
忽然,張友和發現了太春母親捎來的那個包袱:「這是什麼?」
當天夜裡,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娃。張友和給了接生婆些銀子,接生婆歡天喜地的走了。張友和伏在孩子旁邊,專註地看著孩子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兒,滿臉欣喜。
張友和說:「要說還是咱綏生聰明,你看看歸化城拜洋教師的孩子多了去了,哪個能像咱綏生這樣?我告訴你,綏生的腦瓜九九藏書子就是好使,這一條他是隨了他的親爹了!」
張友和:「早起好了,就叫蓮子吧。」
玉蓮:「不是……」
長長的駝道,寂寞而又荒涼,倆人騎著馬並排走在駝隊的後面,太春就給她講山西老家的事,講他小時候偷鄰居的棗讓發現了,從樹上掉下來,褲子扯破了,露著半個屁股還讓人家罰他去拔草;還講他小時候給爹去打酒回來,正好看到一個變戲法的,於是擠進人群蹲在圈子的里看熱鬧,酒壺就擱在眼前的地上,誰知看到精彩處後面的人一擁把他擠倒了,他又碰翻了酒壺,裏面的酒灑了大半。由於怕回去后挨罵就到井上灌了半壺涼水,聞了聞酒味依舊很沖,於是高高興興回家去了。結果挨了一頓打,因為若不灌水還能喝半壺酒,灌了水后一口都不能喝了。娜燁當時聽了笑得前仰後合。
綏生:「好。」
有一次伊萬問綏生:「孩子,長大以後你願意做什麼?」
沙格德爾王爺拽著綏生身上的衣裳問道:「這衣服是誰給你做的?」
綏生:「沒有,有一次娘要打我,大爹把她拉開了。」
沙格德爾王爺:「他打過你嗎?」
這天鎖娃又來看望玉蓮,他是從山西勞駕返回來的。
鎖娃說:「路過,進來看看玉蓮姐。玉蓮姐,你們忙著,我走了。」
晚上回到家,張友和與玉蓮談起綏生的事,很是興奮,他說:「玉蓮,咱綏生如今可是不得了了,俄國話說得比我都溜。」
伊萬:九九藏書「可是你不是洋人,怎麼做洋行的總經理?」
「噢,可愛的孩子,」伊萬讚許道:「你連這個也懂!」
張友和:「那還有假!你要是親耳聽聽綏生跟洋人說話,你就明白了。開頭我光顧了打牌沒注意,聽見旁邊有兩人在拿俄語說話,還以為是誰呢。他們的話說得很快,有的音節連我都聽不大明白。後來越聽越覺得聲音好熟悉,扭臉一看竟是咱綏生!可把我高興壞了!」
只要不是做生意張友和經常把綏生帶在身邊。有時候張友和外國商人們打紙牌,綏生站在一旁看著。時間長了不管洋人用俄語還是英語說話,綏生差不多都能聽得懂了。過了這個年,綏生就該十二歲了,如今的綏生個子也躥高了,差不多已經快趕上他大爹了。綏生不僅長了個好身材,模樣也俊,像玉蓮也像太春,不管走在哪兒也不管有多少人,一下就從人堆兒里跳出來了,惹眼。
……
沙格德爾王爺不解地:「哪個娜姑姑?」
張友和推了玉蓮一把:「算了,你別說了!」
張友和轉向綏生說:「綏生,你知道嗎?你爹剛到歸化的時候在四合渠上挖大渠,那時候卜泰好賭博,經常邀一幫子人就在渠壩頂上擺攤子開賭。你爹就站旁邊看,看著看著就入門了,在卜泰身後指手畫腳出點子。開始卜泰也討厭他,說你懂什麼瞎喳喳!後來發現只要按照你爹指的道兒出牌就准贏!於是卜泰就信服了。再後來乾脆讓你爹替他打牌https://read.99csw•com……你小子這股聰明勁兒跟你爹一模一樣!」
玉蓮聽鎖娃這樣說,禁不住失聲哭了起來。
綏生:「那沒有關係,我可以做洋人的代理。」
沙格德爾王爺笑呵呵地打量著眼前這孩子,那眉眼,那臉盤兒,活脫一個小太春。看著綏生,沙格德爾王爺就想起了許太春,多好的一個人啊,仁義,聰明,能幹……剛從山西出來那陣兒要不是遇上自己差點讓野狗給糟蹋了;日子剛好過了,他就出事了。沙格德爾王爺從身上摸出一些碎銀子來對綏生說:「孩子,拿著,買糖吃。」
綏生說:「這是娜姑姑給我買的。」
綏生躲閃著:「我不要,不要。」
綏生:「就是將軍府的大格格。娜姑姑說了她要認我做她的乾兒子呢。」
玉蓮躲閃著張友和的目光:「沒有。」
玉蓮有點不相信:「真的?」
玉蓮:「這麼說我娃出息了。」
玉蓮見是張友和回來了,趕忙把那個藍花包袱塞在被垛里,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
說著打開包袱皮,裏面齊齊整整的全是婆婆給太春做的鞋。玉蓮的眼眶裡頓時有了淚:「老人可憐了。……」
沙格德爾王爺硬是把碎銀子擱進綏生的手裡,問道:「孩子,你娘好嗎?」
玉蓮躺在炕上有氣無力地:「給咱閨女起個名兒吧。」
娜燁一邊指使著下人收拾東西,一邊胡思亂想著,跟父親這一走,山高水長,再回來怕是不容易了。在這裏還能經常到太春的墳上去看看,今後怕是只九_九_藏_書有他送的這玉石貔貅是個念想了。
娜燁這幾天在忙著收拾東西,衣裳、細軟、字畫、古董,越收拾越亂,越收拾東西越多,她可從來沒幹過這種活兒!雖說她不過是支支嘴兒,活兒自然有下人們乾著,可她還是累得要命。誰叫自己命苦來著?連個哥哥兄弟都沒有,但凡有個親哥哥親弟弟,還用得著自己這麼里裡外外地張羅?感嘆著,不禁又想到了許太春,想起走駝道那一段雖然苦但很甜的日子。
綏生答道:「我想做洋行總經理。」
鎖娃看了張友和一眼,張友和似乎對玉蓮的話沒有反應,於是拿起自己的褡褳:「玉蓮姐,不麻煩了。說著,背起褡褳走了。」
突然,玉蓮扶著炕沿,痛苦地呻|吟起來。
玉蓮的肚子明顯地大了,她坐在炕上在縫著小衣裳,小褲子小襖,小帽子小鞋,她和張友和的孩子快出生了,她得趕緊把孩子的東西準備好。玉蓮做著針線活兒,不時地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自從有了這個孩子,玉蓮那顆憂傷的心漸漸安寧了下來,走的已經走了,這日子還得過不是?
鎖娃嘆了口氣:「老太太說,你們已經十四年了沒回去,托我給你捎個話,讓你們今年說啥也回去一趟。老太太說她想兒子,想孫子,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見一回就少一回了。」
玉蓮柔聲說:「好,就叫蓮子吧。」
玉蓮失神地望著鎖娃的背影,站在那裡竟然半天沒有動。
玉蓮迫不及待地問:「我婆婆身子骨可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