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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以和為貴:走不出的西口 第六節

第八章 以和為貴:走不出的西口

第六節

張友和抹把嘴:「辛苦倒不怕,能平安回來就是萬幸。比起往常來,邊境上又設了不少卡子,檢查得挺嚴,只要讓查出來,馬上就地正法。」
太春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推開門,疲憊地走進來。他摸索著點上燈。蓮子已經睡了,聽到動靜,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二爹回來了,鍋里還給你留著飯呢。」
太春:「別叫我爹!你給我聽著,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兒子,你也沒我這個爹!」
花白頭髮說:「唉,許掌柜是個要強的人,有這麼個兒子,可給他老子露臉了!」
街上,綏生和女朋友艾林娜手拉手地走著,樣子十分親昵。綏生穿著整齊的西裝,外面套一件黑呢子大衣,艾林娜穿著那種看上去質地厚重的大九-九-藏-書裙子,頭上圍著一條艷麗圖案的大披肩,倆人的穿著在滿大街長袍馬褂的人群中很是扎眼。上了年紀的人自然是看不上他們這種做派和打扮的,免不了對他們指指點點,還說他們傷風敗俗、行為不端等等;年輕人倒覺得他們的穿著很好看,看著人家兩個親親熱熱的樣子,嘴上雖然不敢說什麼,心裏其實很是羡慕。
為老給駝隊接風,太春讓黃羊專門到大觀園去訂兩桌酒菜。晚上三義泰的掌柜夥計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一邊吃飯一邊看戲。小孩子蓮子也家在大人中間。大觀園的小戲台上,正在演出山西梆子《借東風》。
三九天的歸化城滴水成冰,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望著街上的行人穿著厚厚的棉袍子或者read•99csw•com皮襖來去匆匆的樣子,更讓太春惦記著走駝道的張友和。又快到年根兒了,太春在賬房裡一邊和路先生在核對賬目,一邊說些閑話。
太春接著張友和的話茬說:「話是這麼說,萬一出了事,就是塌天大禍。我也看了,這年月,別指望能把買賣做多大,只要能熬下去,買賣不倒塌就是贏家。」
太春:「家?也不許你再登我許家的大門!」
臨街得茶館里,十幾位茶客正在安閑地喝茶、看街景兒,正好綏生和艾林娜從茶館前走過,一個頭髮花白的茶客說:「哎,你們瞧,那是誰家的後生,一天價挎個黃毛兒滿街跑。」
綏生倔強地:「不登就不登!以為我多想回那個家似的!我就不明白,艾林娜哪兒不好https://read.99csw.com?再說了,是我找媳婦又不是你找媳婦!」
太春由綏生又想到玉蓮,他拿出玉蓮留下的兜肚,撫摸著上面的一針一線,睹物思人,由不住又是一陣傷感。
太春端起酒杯敬張友和:「大哥,這一來一去整整一年,風餐露宿的你辛苦了!來,這杯酒我給大哥洗塵!」
蓮子:「我綏生哥他——」
這話說了剛過只三天,張友和就帶著駝隊回來了。
綏生一看是他爹,叫道:「爹——」
張友和:「好,喝!忽然他想起什麼,問道:哎,綏生忙啥呢,咋不見?」
大家端杯,一飲而盡。
路先生說:「張掌柜走了快一年了,也該回來了吧?」
太春給蓮子掖了掖被子:「睡吧蓮子,二爹在柜上吃過了。」
大家閑話的時候,九-九-藏-書並沒有看到三義泰的許大掌柜就坐在角落裡喝茶,把個許太春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他騰地站起來出了茶館,走過去攔住綏生和艾林娜。
綏生:「爹,有話咱回家再說不行嗎?」
路先生:「但願張掌柜平平安安吧。」
黃羊端杯:「大哥,二哥,不說那些惱人的話了,來,喝酒!」
中年茶客說:「老古人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兒子成了這般模樣,自然是當爹的沒有管教好。」
太春制止了蓮子,嘆口氣對張友和說:「別提他了!——」
張友和自信地:「也不盡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只要小心點,出不了事的。」
太春脫了外面的棉袍子,坐在炕沿上,點起一袋煙緩緩地抽著。他想起綏生小的時候,自己每逢從外面read.99csw.com回來,綏生總是愉快地從屋裡跑出來,嘴上喊著爹一頭扎進他的懷裡,他把綏生抱起來架在脖子上在院子里轉上幾圈回到屋裡,玉蓮已經端上熱乎乎的飯菜,一家三口圍著小炕桌,那個溫馨那個愜意,唉,那種好日子這輩子怕是沒有嘍!
大家都跑到大街上迎接自己的駝隊。路先生高興地一個勁地禱告:「菩薩保佑,總算平安回來了!」
另一位中年茶客說:「這你都不知道?三義泰許掌柜的兒子唄!」
張友和:「可是難呀,萬裕長就是個例子。誰不想好好做買賣?可說倒就倒了,你能咋辦?」
太春上去給了綏生一記耳光。
太春:「罷了,這種冒險的營生以後再不能做了。」
「要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太春說著忍不住往屋子外面張望:「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