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都什麼年代了,動不動還講打?你們以為跟誰混呢,龍三?那是老皇曆了。咱們是正經的商人,有洋人撐腰,咱想動誰就可以動誰。」
陶舒燕忽然厲聲道:「簡肇慶!」
老賈眯縫著眼睛說:「嘿……咱們還說找個新年禮物送給冼致富呢!這禮物,不是現成的嗎?跟上!」
冼致富又說:「你跟著我,不出一年,這樣的狻猊,我讓你再賺一個。你是不是特難受,轉了一圈,這狻猊又到我這兒了?嗯?」
「冼爺……怎麼了?新官上任,誰氣著您了?」刀疤臉討好地問。
「人家現在當上什麼商管會的總巡了。」鄺振家嘲弄著說道。
「洋中國人!」冼致富得意極了。
刀疤臉上前說:「冼爺,您的意思是我們倆去收拾他一頓?」
地皮丁還想搶,被老賈攔住:「老刀,咱們是不是得帶著它給冼爺去拜個年啊。」
冼致富可是高興死了,手裡拿著狻猊,看著低頭縮腦的地皮丁哈哈大笑起來:「地皮丁啊地皮丁……咱們認識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你到底是叫地皮丁呢?還是丁地皮啊?總有個大號吧?」
老賈碰碰刀疤臉:「冼爺,您說怎麼辦吧,我們哥倆聽您的。」
簡肇慶來到辦公室,坐在打字機前面,急速地敲打著鍵盤。
冼致富一肚氣地回到公館,砰的把打火機拍在桌子上。
地皮丁怯怯的:「我的大號……哦不,大名兒叫丁……丁發財。」
新加坡街道的華人商鋪重新開業了!商戶點起了鞭炮,下了門板,高興地把一個個新領到的「特種商品經營許可證」掛在牆上。
地皮丁眨眨眼:「冼致富呀!」
「不不不,冼爺您是做大買賣的人。我把狻猊帶走,你不殺我已經是大恩了。我還是回唐山過日子去吧。」
「他當會長,商會裡的人能答應嗎?」朱瑾問。
簡肇慶臉色莊重起來:「我沒做什麼虧心事兒,你沒有道理這樣逼問挖苦我。大年三十兒一紙文件,所有的南洋特產包括河粉都算在內,華人一律不得買賣。這讓他們怎麼開店?一家老小吃什麼?咱們過年了,可那些可憐的商戶們如臨大敵被迫停業。我不管是慈善家還是銀行家,只要我還活著,我就得保全這些中國人的家!這粥鋪我還就開定了。」
地皮丁沒聽明白。
老賈掏出一個工作證,在手裡拍得啪啪直響:「執行公務。」
老賈啊了一聲:「他敢氣您?我看他是不想在南洋待了吧?」
「太欺負人了,這不是不把中國人當人嗎?」劉姐忍不住又來了一句。
簡肇慶西裝革履地走了進來,和洋人們握手擁抱。
地皮丁嚇得直哆嗦:「二位爺,二位爺!你們真是聖明。不過,這狻猊是我的啊,我藏了十年,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這大過年的,我總得弄點錢吧。可一連問了幾個店,都出價太低,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出手嗎?求求二位,求求二位,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哈,放了!」
劉姐也知道了通告的事:「太過分了,連榴槤都算違禁品。好多華人都做賣水果的小本買賣,連榴槤都不能賣,還能賣什麼?」
地皮丁往門外看了看,強撐著:「停業管理費!」
「你還要不要命?要是不要命你就說一聲,我們娘倆趕緊走,這樣下去,什麼時候算個頭啊!」陶舒燕氣得直哭,「三十兒,三十兒不回來,初一,一跑就是一天,孩子病了你都不管,我就問你一句,我要是死了你回來不回來?啊,你說話啊?」
「嗨,我以為您入了德國國籍,就說的是德語呢。」
讓秋菊說對了,他們的店之所以被迫關了門,真是冼致富搞的鬼,冼致富的目的就是想欺行霸市,壟斷市場。
地皮丁下意識地捂住懷裡:「我……」
鄺振家白了他一眼:「我正想問你呢?你在這兒幹什麼?」
簡肇慶端著酒杯頻頻和各位洋人祝酒,照相留念。一張張餐桌被拼在了一起,雪白的大桌布鋪了上去。水果,魚子醬,精美食品和一排酒https://read.99csw.com杯擺開,一瓶瓶紅酒的塞子接二連三地被拔開。整個大廳被一股一股熱浪侵襲著,洋妞和洋人官員醉得一塌糊塗。
「一份報紙也許不能說明和解決什麼,但是,我們有義務也必須讓身在南洋的僑胞們知道,我們的祖國正在經歷著最危難的時刻。我們要有一個窗口,一個喉舌告訴大家,我們能做什麼和應該如何去做。這樣才能爭取到更多僑胞的支持。」朱瑾已經認識到了這點。
「是的,我知道!可你不能進。你是中國人。」
「那好,那你就給報紙起個名字吧。」朱瑾讓道。
刀疤臉不屑地說:「誰還不知道你們倆那點破事,都過去多少年了。再說,你還真以為砸店啊。我們在冼爺的手下只干文明事,打打殺殺的事兒早就不幹了。咱們是去……叫什麼來著老賈?」
大年初一一早起來,冼致富就把老賈和刀疤臉叫到跟前。
簡肇慶把文件送到一個一個商戶,讓大家簽上字;簡阿七拿著一些高檔的禮品出入管理部門;那些官員看聯名信又看著送來的禮品愛不釋手,終於在一個個文件上籤下了字。
餐廳關了門,又引來了個地皮丁,而冼致富竟然成了什麼商會的會長,今後的日子怎麼過?鄺家兄妹和劉姐坐著直發愣。
冼致富放下電話伸了下懶腰:「跟洋鬼子說話太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刀疤臉。
很快,這個會館便改了名字,Star Holidays 的牌子已經沒了,換而代之的是「南洋廣惠會館」。同樣的舞會也在二樓宴會廳舉行。
朱瑾奇怪了,商會的會長不都是大家推選出來的嗎?
地皮丁使勁兒往後撤:「別,二位爺別開玩笑。冼致富見了我非殺了我不可。要不,等我賣了這玩藝,把錢分你們點兒,分你們點兒?」
門童有些不知所措:「先生別生氣!您請進!」
簡肇慶忙解釋:「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些事情出得也沒挑日子。商業街的僑商拿不到批文就賣不了東西,我得幫他們啊。」
「No no no!」門童攔住他。
「不知道,反正都是那些管事的,有錢有勢的人唄。少不了要破費破費……」
鄺振家上前摸了摸地皮丁的頭:「丁總巡,阿義沒跟你一起來啊?礦上都還好吧?你大年初一這是從哪個廟裡蹦出來說夢話呢?」
經理看了看簡肇慶遞過的名片,慌忙起身:「原來是簡董事長,失迎失迎。簡董事長您喝點什麼?哦,對了,您邀請的朋友都已經到宴會廳了,您現在過去還是……」
這個公館原是龍三的,現在讓冼致富重新裝修了一番,刀疤臉和老賈現在也認了新主子,剛剛給冼致富的德國老婆包了中國的餃子,這會兒已經喝得滿臉通紅。
老賈和刀疤臉不敢吭聲地退了下去。
「唐山?挺好,有特點,一下子就和其他的報紙區分開來了。」
地皮丁先是嚇了一跳,隨即便冷靜下來:「老刀?老賈?是你們啊。走,喝酒去,兄弟我請客!」
刀疤臉眼一斜:「大清早的喝的哪門子酒?」
冼致富眼一立:「聽你這話的意思,你能收拾得了他?你趕緊去啊!他媽的,這小子繞彎子罵我!行,咱們走著瞧。十年前大爺我要不是去德國,早就捏死這隻臭蟲了。哼,你讓我不高興一時,我就讓你難為一世!」冼致富真是氣瘋了。
簡肇慶一開始也奇怪。後來才知道,冼致富從錫礦出來以後認識了他現在的太太,父親是德國的軍火商。冼致富娶了她以後先去德國住了幾年,昨天剛回來就立即和南洋的上流社會搭上關係,一夜之間居然成了商會會長。
鄺振家讓她小點兒聲:「這個冼致富啊,你說這種壞人怎麼就活得有滋有味的呢?」
「這麼多年不見了,見面還不喝一壺?」地皮丁拉著老賈。
惦記秋菊這個小店的大有人在。
鄺秋菊聽見動靜從廚房走出來,一眼看見了地皮丁:「你來幹什麼?」
read.99csw.com「不過咱們不能閑著啊。我這個新上任的會長,是不是得給簡肇慶送點壓歲錢去呀?不對,應該叫送點過節禮啊。要不然,他這個春節豈不是過得太自在了?」
「我在商管會給你們倆謀了個差事,專門管理沿街商戶,以後整個南洋的大小市場,就沒有咱們不能插手的地方了。你們哥倆可得上心工作啊。」
「我叫你王八!滾!」鄺振家大喊一聲。
地皮丁只好自認倒霉,哭喪著臉跟著刀疤臉和老賈身後:「你能把狻猊先還我嗎?那是我活命的玩意。」
「冼致富還真有個狠勁兒。這個人,嘿嘿,記仇!」老賈邊走邊說。
「多給他喝水,剛吐了好多。」簡肇興和簡阿七出了門,陶舒燕看著簡肇慶,開始給他脫衣服。簡肇慶捂著扣子,嘴裏說著:「……別……別動……再喝一杯……你是誰啊?」
鄺振家最可恨的是那條:華人嚴禁經營飯莊、賭場、酒肆。
陶舒燕大聲地:「我是陶舒燕!」
老賈甩開他的手:「知道嗎,冼爺從德國回來了!」
十年前冼致富做了一隻假的狻猊,偷偷和黃老先生的那個調了包,他早就知道龍三惦記著這個寶貝,所以故意讓地皮丁幾個看到,地皮丁偷的就是他做的假狻猊。
經理有些尷尬:「哦……這個……簡先生,這個是給中國的下人們看的,您這樣高貴的人士……您不要生氣,這個都是新加坡當局要求的,我們只是照章行事。」
刀疤臉一把從地皮丁懷裡掏出狻猊,地皮丁上來就搶,終究不是兩人的對手,狻猊還是落在刀疤臉的手中。
「是你啊!你不是那什麼,振什麼……你在這兒幹什麼?」地皮丁話也說不全了。
兩人一臉的訕笑:「謝謝冼爺!」
老賈和刀疤臉上了街,滿大街都是茶餐廳,都是華人開的店鋪,到底在哪家兩人也不知道,只好慢慢找了。
「你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了?檢查什麼啊檢查?」
這時簡肇慶走了進來:「你忘了十年前,你的那條命是怎麼撿回來的了吧?」
冼致富笑得更厲害了,連刀疤臉和老賈也樂了。
刀疤臉舉起狻猊對著太陽看了看:「這就是傳說中的狻猊吧?幹嗎?你想出手賣了?我告訴你,冼爺找這個東西找了不下十年,你要是敢賣,我一刀劈了你!」
地皮丁吃驚了:「冼爺,您現在都算洋人了?中國洋人?」
地皮丁根本不知道,他拿的那個狻猊是假的。
簡肇慶擺擺手:「說這話就見外了。這麼多年,革命黨人從兩手空空起家,為了推翻舊制度,多少人連性命都豁出去了。說到底,我們能幫的都是些小忙。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僑商還指望著你們這些英雄們早日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呢!家父曾經告訴我,錢能解決的事情就算不上事情。革命不是僅僅靠錢就可以成功的,靠的是中國人凝聚起來的力量。今後,無論有什麼需要,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
老賈拍著馬屁:「你知道冼爺現在是什麼身份嗎?外國國籍,是洋人!跟你鬧著玩呢?」
地皮丁撲通跪倒在地上:「冼爺,我絕不敢和您犯沖。絕對不敢。您是大致富,我是小發財,不,我不發財!從此不敢再發財了!您以後還叫我地皮丁,或者叫地皮都行……」
「幾點了?」
「簡先生,真的感謝你。如果沒有你們這些南洋愛國華僑的支持,我們的工作真的很難開展下去。國內軍閥混戰,正是我們革命黨重整旗鼓的時候,你的幫助來得太及時了。」
「借您的電話一用,我馬上安排做這個事情。」簡肇慶已經決定了。
華人商鋪被禁止開張后,大年初一街頭告示欄又貼出了通告:華人所售商品須在指定區域,違禁品一律不允許售賣,通告旁邊還貼著違禁品清單,連山竺、楊桃等凡南洋本地所產水果一律不得由華人出售,說是只能由本地商販售賣。這一通告讓在新加坡的華人陷入了困境。
在街的拐角,地九*九*藏*書皮丁被刀疤臉和老賈擋住了去路。
「真沒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您還像從前一樣,多提拔我!」地皮丁也想通了,跟誰也是混。
刀疤臉丟了一句話給他:「給你就沒命了,要狻猊還是要命,想好了再慢慢挑吧。」
陶舒燕看了看手錶:「十點。」
「你哪是開銀行的啊,你就是個開粥鋪的慈善家。」
「丁發財?哈哈,好!這個名字好。咱倆一個致富,一個發財。有點犯沖啊。」
「你什麼時候回的新加坡?昨天彭蝦仔說你在找街上古董行,你幹什麼?」鄺秋菊一直記著這事。
「我是中國人,叫你們老闆下來,不然我可以保證讓你在五分鐘之內失業。」簡肇慶厲聲,「快點兒!」
簡肇慶把狻猊讓冼致富劫走的事告訴了阿哥,他擔心冼致富現在是外國國籍,又有海外關係,如果他把狻猊賣給洋人,國寶可就流失了。
洋人們先是一陣驚呼,緊接著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朱瑾一笑,她還真有件事想和肇慶商量一下,那就是辦一份報紙。話一說出,簡肇慶高興得直說:「我早就有這個念頭了,就是還沒有想好怎麼實施。沒想到你們已經把這些事都考慮穩妥了,我支持。」
二樓的宴會廳傳來一陣陣的舞曲。透過大門,一群群衣著鮮亮的外國女人正和一群洋人翩翩起舞。簡肇慶沒有進宴會廳,徑直去了總經理室。
簡肇慶把手裡的牌子扔到辦公桌上:「我差點可就進不來啊!」
為了儘快讓華人的商鋪早些開業,簡肇慶開始奔波起來,每天來往于那些權貴們之間,用金錢也用道義說服溝通著關係。
冼致富笑了。
劉姐攤開手:「開張?開張賣什麼啊?」
「各位,這個會館今天晚上就會成為我的私人會所,我已經收購了它。各位一定要玩得盡興啊!」簡肇慶大聲說著。
「留著啊?誰知道哪朵雲彩上有雨啊。」冼致富狡猾地笑了。
舞曲停了下來。
「據說冼致富現在能一直捅到總督府。估計他的野心絕不僅僅是當個會長。從他囂張的氣焰上能看出來,這個冼致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我們得處處小心。嗨,不說他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新年頭等大事,辦報。」簡肇慶挺興奮。
簡肇慶也喝醉了,簡阿七走過來扶住他,他說:「不用扶!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洋會館。七叔再寫……寫個牌子!華人會所……洋人勿進!」
簡肇慶被阿七弄回了家,一進門就砰地倒在了床上。
「還能有誰?簡肇慶!」
「怎麼了?」簡肇慶停下穿衣服的手。
地皮丁跟了冼致富,刀疤臉和老賈馬上拉著他去幹活:「咱們砸店去!」
「你們回去吧!謝謝了!」陶舒燕對肇興和阿七說。
「就你?還想回唐山過日子?別做夢了。你以為唐山太平呢?張大帥打李大帥,王大帥打趙大帥,你算哪一派的,在哪位大帥的麾下效力呀?」
「狠勁兒?我告訴你吧,他不光狠,還特有心計。你想想,當年龍三爺在馬來亞一帶多風光,不照樣讓他冼致富給扳倒了。霸佔了人家的買賣和房子,所有的錢款一人獨吞。這回又找了個外國娘們兒,有個做軍火生意的洋老丈人當靠山,哼……老賈!」刀疤臉指著剛從一家古董店走出來的地皮丁,「你看那是誰?」
冼致富問:「想不想留下來?」
「肯定是冼致富和洋人勾結在一起干出來的好事兒。」鄺秋菊看著劉姐,「等等吧,肇慶已經幫咱們疏通關係去了。看能不能早點開張。」
「我叫你丁仔吧?叫著順耳。哎,丁仔呀,你看我這兒好嗎?」冼致富挺和氣地說。
「Why?」簡肇慶也用英語問他。
「當然不會再掛了。我決定,收購這個會館!」
冼致富得意地哈哈大笑:「分析得對!分析得好!」
「甭廢話,交錢!管理費!」
「冼爺。我聽說簡肇慶有個老情人叫鄺秋菊,在街面上也開了個茶餐廳,要不,我們哥倆現在就去一趟?」
「黃裕達死九_九_藏_書的時候我答應過他,一定把狻猊追回來,畢竟那是他父親花費半生積蓄買的物件,傳家的玩意兒,也不能留在冼致富手上。」肇慶的眼前閃現出黃裕達慘死的情景,越發地憎恨冼致富了。
地皮丁這才抬頭四下看看,這屋子比龍三爺在的時候氣派多了。
「冼……冼爺是誰呀?」地皮丁故意問。
經理一驚:「這個……恐怕我們老闆不會同意吧!」不過他也想到了廣惠銀行的實力。
「誰搶走了?」
「冼爺,您這德國話說得真利索。」
地皮丁的痞勁兒上來了,露胳膊挽袖子準備上前,鄺秋菊忙攔住鄺振家:「阿哥,讓他走!」「我今兒就不走了我,怎麼著?」
地皮丁頭點得像搗蒜錘。
簡肇興提議聯合一下華商,把它給買回來。只是不知道到底得多少錢:「我找人問問行情,絕不能讓國寶流到外國人的手上。」
「過番下南洋的人,最惦記的還是家鄉的親人。報紙應該多寫一些國內時事。」簡肇慶又想了想,「印刷和發行我有朋友。如果發行量上去的話,也可以考慮植入廣告。先慢慢做起來,只要我們反映國內的消息又快又真實,一定會有很多讀者。」
刀疤臉笑了:「沒人要你的錢。冼爺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說著上前拉著地皮丁就走,「甭廢話!想活命跟我們走。」
「別廢話!冼爺正琢磨著你小子到底藏在哪呢?你就自己冒出來了。你還真行,一藏就是十年!」
「冼致富讓你來的?」簡肇慶盯住他。
舞曲響了起來。
「鄺秋菊!」
「厲害!真厲害!那您還要假的幹嗎啊?」老賈不明白了。
「要不是娶那個德國的番婆,我才不學這鳥語呢。跟中國話沒法比。可惜啊,我不是中國人了。」冼致富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得意還是喪氣。
「冼爺,新年吉祥,發大財行大運!」兩人齊聲說著賀年的話。
鄺振家樂了:「商管會?誰開的?沒聽說過?是查理開的還是布朗開的?歸哪個錫礦管理啊?整條商業街的華人商鋪都被查封了,怎麼?南洋總督沒通知您?您還查什麼查?」
「我不,我就在銀行等阿爸回來。」
「你還知道過年啊?你還知道自己是個有家的人嗎?簡肇慶,我是人,不是傢具,放在家裡當個擺設的。」不說過年還好,一說舒燕更來氣。
「你別著急啊,這不大夥都沒轍了嘛!沒見很多商戶坐在門口,關門停業。」
刀疤臉嘖嘖地說:「冼爺!我太佩服您了。您早就料到龍三想霸佔這個寶貝,故意讓地皮丁在黃老爺下葬的時候看見狻猊,其實您早就調包了。然後地皮丁見財眼開,偷了假狻猊,龍三追查,冼爺您嫁禍給阿伍!」
「這事兒你們也管啊?」
簡肇慶騰地坐起身,飛快地穿衣服,嘴裏說著:「晚了晚了晚了,昨天約好的,有電話打來沒有?要是去晚了,昨天的酒可就白喝了。」
國內軍閥勢力勾結外國列強,為了各自擴充,戰事連年不斷,逼得大家紛紛逃離,暫且把南洋當成避難所。其實這些新來的僑胞們並不清楚南洋殖民當局對中國人的歧視,這次關閉所有華人的商鋪,就是典型的例子。
鄺秋菊知道又要讓肇慶花錢了。
簡肇慶睜開眼,迷迷糊糊地說:「舒燕,你怎麼也來了?」
「數年來,華工在南洋為貴邦建設貢獻之力,切不可以以數字作為統計、以價值加以估量。我僅代表華人商會之一分子,向貴司懇請,取消禁令,恢復正常營銷,以免破壞華商之熱情。藉此機會尚可表貴司對華商事業之鼎力支持,一舉兩得。」簡肇慶把列印好的文件仔細讀了一遍,然後叫阿七開車出了門。
「那就趕緊籌備。噢,對了,冼致富回來了,昨天晚上商會突然舉行除夕酒會,說是會長換了新人,我去了才知道,這個所謂的新會長就是冼致富。」
Star HolidayS 酒店內外,進出全是洋人。簡肇慶大步往酒店裡走,被一個洋人門童攔住。
陶舒燕有些擔心https://read.99csw.com:「那你趕緊去吧,這事兒要緊。文文,跟媽媽回家吧,阿爸有工作要忙。」
簡肇慶賠著笑臉:「大過年的,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簡肇慶想了想:「就叫《唐山》吧。」
「我想把狻猊賣了。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也是沒辦法,本以為東西出手我就不幹缺德事兒了,沒成想,又讓冼致富搶走了。」地皮丁喪氣地說。
「詞都編好了,還說得挺齊。行,一會到財務那支點錢,就算給你們倆的壓歲錢了。」
門童指了指門口的牌子,上面用中文寫著:高級會所,華人勿進!
肇慶也起得很早,他來到革命黨組織的駐地,把支票交到朱瑾手裡:「這算是我們廣惠銀行給革命黨的新年禮物吧。」
鄺振家一愣:「我沒看錯吧?」
兩個完全相同的狻猊放在桌子上,刀疤臉和老賈看傻眼了。
簡肇慶一直盯著他不說話。
簡肇慶看看舒燕,說:「商業街的華人商鋪被查封后,今天又出了新通告,南洋的土產包括河粉在內中國人都不能賣。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我得馬上去鄺秋菊那兒。」
「督察,叫我督察!」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會再掛了。」
「這是英語,你在新加坡白待這麼多年了。」
地皮丁極不自信地:「我……我來檢查檢查。」
「放了?你這個大臭屁放了還不熏死人。走吧,跟我們見冼爺去。」
鄺振家給肇慶打了電話,說了通告的事,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地皮丁愣了片刻:「我說,砸鄺秋菊的店我就不去了……」
貼了通告后,他越發得意,這會正拿著話筒,把腳蹬在桌子上打電話: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Yes……yes……哈哈哈……我現在已經不是Chinese了,我是Genmany了。我跟他們?No! No! No! 絕對不是同胞,絕對不是……懷特先生辦事神速啊,我聽說整條商業街都停業了……Yes! 早就該禁止他們瞎賣東西,這些洋玩意兒是他們那些粗鄙之人賣的嘛!粗鄙,粗鄙就是……badly! very very badly! 您明白了……好好,我請我請!那懷特先生,咱們就See you soon? OK! OK! See you, see you!
「阿哥,你剛才說肇慶去找人疏通關係,找什麼人呀?」秋菊問阿哥。
簡肇慶伸手就把牌子摘了下來:「樓上的宴會廳有個大型酒會,你知道吧!」
「你哪天沒喝多嘛!快起來吃點東西,昨天吐得胃都空了。」陶舒燕一夜沒睡。
「這算什麼新規定,這不斷了我們生意嗎?」鄺振家憤憤地說,「憑什麼他們馬來人能賣的,華人就不能賣。」
「我本來今天心情很好,邀請的都是新加坡高層的人士,想必你也看到了。但是我看見這個牌子,心裏很不舒服,所以……」簡肇慶看著經理。
他們的店已經給徹底禁了。
簡肇慶放下手裡的工作往外走,陶舒燕帶著兒子來了。
地皮丁滿不在乎:「這我拿手,看家的本領。誰的店啊?」
地皮丁看見簡肇慶,急忙往門口溜,刀疤臉和老賈早沒了影。地皮丁一下子泄了氣:「別別別,我……都是冼致富!都是他指使的!」
地皮丁無奈,只得跟上老賈和刀疤臉出了門。到了秋菊的小店門前,他想退到後面,被老賈和刀疤臉硬給推了進去。
舒燕這個氣啊,不過現在跟他說什麼也沒用。于脆來了個不理睬,任他自己胡說。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簡肇慶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揉了揉眼睛:「我喝多了,對不起!」
「都停業了交什麼管理費?」鄺振家根本沒理這一套。
簡肇慶拎著那塊牌子,大步走了進去。
簡肇慶摸摸兒子的腦袋:「那你到阿爸辦公室里等,阿爸一會兒就回來。」
地皮丁想了想,嗖地掏出工作證,亮了亮:「看見沒?商管會,專門管理你們這些開店擺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