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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次暴動

第十章 二次暴動

「不行。」吳光浩一開始就不同意,這會兒見王樹聲還是戀戀不捨,就很認真地說:「我們的工作剛剛展開。雖說奠川不幸犧牲,可在犧牲之前,他已經打開了黃陂、孝感一帶的局面。克敏和其虛他們也幹得熱火朝天,前幾天在黃安至漢口的大道上,打死了被黃安人民叫做『曹屠夫』的公安局長。影響很大,人民群眾無不拍手稱快。還有你,下山不幾天,光槍就繳了20多支,這又處死了惡棍彭汝霖。這就要求我們要趁熱打鐵,把這些成果鞏固下來,再發揚光大。」說到這裏,吳光浩稍作停頓,把放在地上的茶碗往王樹聲跟前推了推,接著說:「當然,我也想得到那批槍。可是,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我們不能去冒這個險!奠川已經不在了,如果你們誰再有個閃失,我們第七軍可怎麼辦呢?何況,這邊的形勢正在朝著有利於我們的方面發展。你聽說了嗎?」
「看來你還不知。樹聲,這可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說著,吳光浩便激動地站了起來。王樹聲本想問一問,但見他這樣高興,就沒有開口,而是聽他說:「國民黨十二軍與桂系十八軍發生衝突,十二軍已灰溜溜地開始往河南撤退。這樣以來,黃麻地區就是我們的天下!」說到這兒,吳光浩才轉過身來,兩眼放著興奮的光芒,「你說,我能同意你的要求嗎?」
接到戴克敏的消息,吳光浩自然是滿心歡喜。但他沒有立即作出返回黃麻的決定,而是派人將戴克敏、徐其虛、王樹聲、廖榮坤等人召集到陳秀沖。
這麼作想時,他又想到了戴克敏。在這次游擊下山的各小組裡,就數戴克敏和徐其虛他們進入的最深。如果他們成功了,返回黃麻,那就是刻不容緩的事!
「是。」戴克敏一說畢,吳光浩便肯定了他的意見。同時站在原地,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還在想什麼?」
正因為如此,雖然他們沒有明確的意識,實際上,「工農武裝割據」的偉大實踐,在他們風風火火的行動中,已經勢不可擋地開始了。
一看這陣勢,彭汝霖的腿肚子便開始發抖。一邊發抖,一邊啰啰嗦嗦地說:「這,這……」
「我也不奇怪。攻打羅家崗他是沖在前,可你們知道他拿了羅保元的什麼東西?」
「長期?」吳光浩正要舉個實例來說明,這會兒卻不得不回答戴克敏的「長期」問題:「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細想過,或者說是仔細想過,而沒有結果。你知道,我們至今沒有和組織聯繫上,有許多事情都得摸索著來。既被環境所迫,也要自覺、積極地思考一些問題。『長期』是個什麼概念我現在說不準,可有一點是肯定的,只要我們能堅持下來,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說到這兒,吳光浩頓了一下,見戴克敏沒什麼反應,就又回到了他的思路:「麻城有個許世友,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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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奇怪呢。那次繳了緝私隊的駁殼槍,他自己就留了一支……」
「現在可以說了吧?」王樹聲依然不溫不火,這在他卻是極少見的。
「還有攻打羅家崗,他也是沖在前的。臨了還摸出羅保元家一堆銅錢。」
「嗬,這可是笑話了。要是戰士們知道他們的黨代表連炮(泡)都放不了,我可有好戲看了。」吳光浩藉機調侃了戴克敏一頓。嘴裏說話的同時,手卻沒閑著。隨手揀了一塊石片,很自然地就抬起了戴克敏伸過來的腳。但腳一抱起來,他卻傻眼了:「你是怎麼搞的嘛,都快脫皮了,你還在放?」原來,戴克敏的腳上根本不只是一個泡,新的舊的連在一起,一串一串的,有的地方都磨得出了血。
「什麼東西?」
「是——」十來個人竟是異口同聲。吳光浩高興了。克敏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以後的工作就好辦多了。
「什麼?」彭汝霖的臉也拉長了:「她不肯?她敢說她不肯?!」
「應該是第四點,」這會兒戴克敏卻沒有笑,他知道,打游擊是一回事,而要拉出去佔地盤,就像上次上木蘭山,工作即便好做,也得有理有據才行:「柴山堡和我們黃安、麻城的紫雲、乘馬毗連,我們要是開到柴山堡,既可以利用敵人的空隙得到充分的休整,發動群眾,開劈新區的工作,還可以保持與黃安老區的聯繫,隨時支持老區人民的鬥爭。是不是?」
彭汝霖的臉一下紅了,怪模怪樣地看了王樹聲一眼,竟不知說什麼才好:「別,別,別……」「別」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漸漸地,在輾轉反覆的「游擊戰爭」中,吳光浩的心裏復又萌動著上木蘭山之前的「割據」思想。雖然幾個月之後的今天與幾個月之前上木蘭山的情形有所不同,但有所不同的情形卻更加有力地衝擊著他的思想。
「自黃安失利之後,帶著他的炮隊,他就一直在深山老林里打游擊。『天當被,地當床,深山密林與敵捉迷藏。』敵人捉不到許世友,雖然燒了他的房,還懸賞大洋要他的頭,可至今都還在山上,不時下山,今天摸『清鄉團』的崗,明天搗土劣的老窩,搞得敵人三昏六迷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許世友一人尚能堅持下來,我想我們第七軍也不成問題。」
「隱蔽——」汪奠川只叫了這麼一聲,兩面山上的敵人就得了命令似的,急不可待地開始往下沖,並迅速佔據了通道的前後出口。一邊往下沖,一邊往上攻,前後左右都是分不清的子彈,分不清的人。
「羅保元的棗木銀飾的銅煙鍋。」
是夜,吳光浩、戴克敏便召集徐其虛、王秀松、徐朋人、王樹聲、廖榮坤等人在清水塘召開會議。
剛才王樹聲是有意讓戰士們多說幾句,後面的話他也好說。這會兒一見這小傢伙忍不住要哭出聲,他就有些心急。要知道,這些戰士們平時都玩得很好,真真的生死與共。況且,這裏面還有許多人都是親戚,要是一哭出來,那不麻煩了,整個楓樹店都會亂了套的。所以,他急忙咳了兩聲。聽著「吱溜吱溜」的流鼻涕聲稍微低落了一些,才慢慢地開口說:「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死了親人,過去的同志又成了今天的叛徒,都是揪人心窩的事。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只管傷心自然不能解決問題,要化悲痛為行動,多打一些敵人,多殺一些土劣。就等於為烈士們報了仇,完成了他們想完成,但沒來得及完成的任務,把革命進行到底,進行到勝利。」
「知道。榮坤他們常說起。」
見王樹聲已經站了起來,吳光浩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同志們,攢足勁,大胆干。為早日返回黃麻,干幾件漂漂亮亮的事!」
楓樹店王樹聲鎮壓團總彭汝霖,大道旁徐其虛手刃局長「曹屠夫」。
這時,雖然他身上已幾十處中彈,爬在地上已不能動彈。聽了戴學詩這句話,他卻奇迹般地舉起了手槍,槍口衝著戴學詩。但是,他拚命舉起的手槍卻沒子彈了。幾乎是同時,他的身上卻又中了幾十顆罪惡的子彈。子彈的轟擊、致使他的身體變成了一艘漏水的沉船。每掙扎一次,四處都涌動著水一樣的血。
黃麻地區的革命鬥爭又活躍起來了。紅紅火火,轟轟烈烈。張口是革命,閉口是行動。
「不好。」戴克敏這會可活過來了,衝著吳光浩,就是一句玩笑:「既是休息,就不能考慮問題;若要考慮問題,焉能以休息視之?同志們說是https://read•99csw.com不是?」
清水塘會議。開闢柴山堡,實行工農武裝割據。
「噢?有這麼巧的事?」王樹聲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想,如果真是這傢伙的話,10分鐘之內即可結束戰鬥。利利索索,也算為奠川和同志們報個仇。
「這不是拿我彭某人開玩笑嗎?楓樹店周圍百十里,誰敢和我開玩笑?媽的,今晚我就要……」
「我這就走人,也好讓同志們都高興高興。」
話一說到這裏,戴克敏馬上住口。可是已經晚了,剛才還在樂呵呵地打鬧,一聽這話,他們的心馬上就綳得緊緊的。
最後,在統一大家認識的基礎上,戴克敏作了總結髮言,明確提出了返回黃麻地區的鬥爭方針和游擊內容——「以原暴動區為基礎」,「用游擊戰爭方式號召群眾」,「首先消滅反動民團、大打反動分子」,「不打城市」;「建立黨團組織」,「尋找避難同志」,「宣傳地主國民黨的罪惡」,「實行土地革命」。
「第三你我都該明了。不過,我還是派樹聲和榮坤,還有秀松和學楷專門去調查了一下。你猜結果怎麼樣?」
「哦,又放炮(泡)了。」吳光浩伸出頭一看,才發現了戴克敏不甚耐煩的原因。微微一笑,就坐在了他的身邊。
「奠川犧牲了!除一人叛變投敵之外,其它8名戰士也都壯列犧牲!」汪奠川等9人壯烈犧牲的消息,在麻城白果一帶活動的王樹聲和廖榮坤最先得知。一是距離近一些,他們時常聚集,一是國民黨大肆宣傳,他們是如何如何擊斃了第七軍參謀長汪奠川等等,一時傳得神乎其神,8名戰士也被他們說成了80名。
這時,戰士的腳步聲驚動了村裡的狗。尚未破門而入,狗便「汪汪汪」地叫了起來。
……
「柴山堡你是知道的,」吳光浩開講了:「去過也不止一兩次。按說是河南光山的地界。也不大,約摸30里的樣子。但人口密集,比木蘭山周圍的人都多,約有1.5萬左右。根據我們面臨的實際困難,之所以要把部隊拉上去,主要是基於下面幾點考慮。
鄭維席多了個心眼。等他明白眼前站的正是夢中的戴克敏時,便假裝拾筆,悄悄地溜到了桌子底下,趁著混亂,就爬著跑了出去。
「第一,柴山堡雖屬河南光山南部,卻與湖北我們黃安和麻城交界,是『雞叫聞三省』的『三不管的地方』,敵人統治的力量比較薄弱。現在還沒有正兒八經的正規軍駐紮。聽樹聲他們說,當地的土劣多數逃亡在外,原來的反革命紅槍會,由於多次遭到我們的打擊,還有許多群眾的日益覺悟,也並不堅決與我們為敵。我們可以邊打邊拉,爭取瓦解一些武裝。這樣一來,反革命的勢力就更薄弱了。而湖北這邊的十八軍出動,我們已經領略了多次,他們一般是朝發夕歸,不常駐留。這就為我們休息和恢復提供了條件。這是第一點。你聽著沒有。」見戴克敏手裡卻多了一根划來划去的枝條,吳光浩忍不住便問了一句。
1928年的清明之夜,在軍長吳光浩和黨代表戴克敏的統領下,第七軍全部人馬浩浩蕩蕩地向黃麻地區進發。沿途清掃解決了檀樹崗、袁英河、乘馬等地反動民團。槍聲振奮了日夜盼望工農革命軍回來的黃麻人民群眾,更有堅持就地鬥爭的吳煥先、王秀松、吳先籌、甘濟時等,不失時機,立即領導廣大農民配合第七軍,向土豪劣紳、反動民團發動全面、徹底的進攻。每到一地作戰,附近群眾便成群結隊,主動助戰。金戈鐵馬,人海如潮。自消滅乘馬反動民團之後,先後殲滅和趕跑了長沖、兩道橋、長塘邊、潭家河、料棚等地的地主武裝。
「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只要我們小心,就出不了問題。再說,也可找一找組織上的人。」王樹聲說。
「不過,」戴克敏先說:「那裡的群眾基礎確實不錯,受我們這邊影響不小,要求進行土地革命的願望很強烈。還有……」
因為吳光浩是會議的召集者,剛才又發表了他的開場白。所以,這會兒基本上是拿耳朵在聽。時不時地往破廟的破窗外瞟一眼,滿園的春光也是生機勃勃而無法抑制。
「我怎麼敢?再說,再說……」老闆娘那神妖的臉上一陣潮|紅,但話卻被彭汝霖惡恨恨地打斷了:「再說個××!還不快滾出去,今晚要是弄不到人,你就別想活到天亮!滾!」
「我們聽你的,衝出去!」
本來汪奠川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打汪家灣的土豪劣紳的,而且作戰的要求是速戰速決。所以,連他在內,統共只有10個人。在此之前,誰都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會中至少兩個連的兵力的伏擊。而且槍聲告訴他們,這是任應歧的正規軍。他們好像是等待已久,所以,密集的槍聲和嚴嚴實實的包圍,致使「突」出去的戰士又一個一個地回到了汪奠川的身邊——
「來啦?」彭汝霖搓著雙手,急步上前,滿心歡喜地問了一句。老闆娘卻哭喪著臉,偷偷看了彭汝霖一眼,便怯怯地說:「她不肯……」
吳光浩在1928年5月的黃麻地區當然無法得到如此純粹的「英明指示」,甚至,連湖北省委都無法取得聯繫。可是,他的思想已經開始跳動,開始明晰,開始意識到了毛澤東的「指示」只能是生存、發展,以至於取得勝利的唯一出路。
說著,這小戰士的聲音就有些哽澀了。
「好!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天賜良機。同志們……」問明情況之後,王樹聲便開始布置作戰任務,「一定要迅速,10分鐘後撤離楓樹店。」說畢,「嚯」地一聲起立,拉開房門,四下看了看,才輕手輕腳地摸了出去。這邊彭汝霖剛剛進屋,正吆三喝四地打發他的轎夫、隨從干這干哪。等屋裡只剩他一人時,便洋洋得意地哼起了一種名叫《禿和尚》的花花調。
出發前怎麼沒想到呢?!這可犯了兵家之大忌了!就在這時,兩面山上卻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尤其是靠著他們半山腰的這邊,子彈更如雨點。
誰敢來抵抗,叫他狗命完。
「是。她是這麼說的。她說她寧可也不……」
「不過目標、方針也不是『什麼的』,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不等說畢,自己便忍不住地笑了起來。而他這麼一說,吳光浩才明白了:「好哇,你在報復我。」說著,就和戴克敏鬧了起來。
「聽著呢,你快往下說。」戴克敏卻一本正經。
「進來,敲個雞|巴敲?」
「報告軍長同志,那天我正好和樹聲他們在一起。」
這時敵人已從四周圍了過來,連槍都不打了,只管嚎叫著要捉活的。這樣的結局卻是汪奠川怎麼都沒有想到的。革命的路,真的就只能走到這裏?僅僅一瞬的想象,他卻流淚了!「媽的,老子跟你們拼了!」汪奠川一聲嚎叫,但剛躍出,身子卻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就在這時,他的耳邊便響起了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我們投降吧,參謀長!」
之後,吳光浩又將開闢柴山堡的計劃,及將部隊改編為三個中隊的打算通報與會同志,幾乎沒有什麼異議,決定便形成了。開闢柴山堡地區,建立比較穩定的立足點。
4月初,當他們得知敵十二軍撤回河南的消息后,戴克敏立即率領他的小分隊,裝扮成紳士、賣柴的、算命的,連夜潛回「情鄉團」、「民團九*九*藏*書」等反動勢力活動最猖狂的紫雲區,隱蔽到清水塘的岳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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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岳父家的門,白髮蒼蒼的老岳父握任戴克敏的手,一語未出,即老淚橫流。
他們想起了汪奠川!想起了在20多天的游擊活動中犧牲了的那些可愛的戰士們。
這天晚上,為了下半夜的一次行動,王樹聲他們來到楓樹店住宿。稍事安排之後,王樹聲便將戰士們叫到一起,首先通報消息,最後不無悲壯地說:「奠川是我們的參謀長,他的犧牲對我們第七軍來說,的的確確是個大損失!還有那些戰士們,也都是經過九死一生、死裡逃生才活到今天的!可是,也有人投降!」說到這裏,王樹聲的聲音稍稍大了一些。因為是在通往武漢的大道邊上住宿,後半夜又有任務,所以,他和戰士們都是黑著燈在屋裡蹲著。
黨員游擊轉回還,黃陂到黃安。
「原來是這樣呀。怎麼不早說呢?」受戴克敏的影響,一高興,吳光浩便覺得十分的輕鬆,出口就是一句玩笑:「還敢隱情不報,該當何罪?」
聽到狗叫聲,民團哨兵也喊了一聲:「哪個?」
「那怎麼沒見過?」
可是,至今他都不明白,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當然,也就不十分明白,世界的本來面目是什麼。但是,革命的理由,卻是越來越充足了。就像他此刻奔汪家灣一樣,道理很簡單,打擊反動武裝,打倒土豪劣紳,至少使黃麻地區、乃至天下的受苦人都能過上一樣的好日子。也許正是基於這種思想,他才一步一步地將革命的道路走到了這裏。無怨無悔,信心百倍。至於世界的本來面目,他也十分巧妙地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開脫的理由,讓哲學家去研究吧,哲學好像就是研究這些問題的。
「什麼事?」一日,部隊輾轉近百里,剛到宿營地,吳光浩就來到戴克敏身後。他不知道戴克敏正在低頭忙活什麼,叫了一聲,他的答應卻頗不耐煩,頭都不抬一下。
「堵上他的嘴,搜!」王樹聲這才火了。本來是10分鐘的戰鬥,沒想到叫這傢伙拖了這麼久。還不能耽擱太久,只要周圍有點什麼動靜,這傢伙的叫聲就會發生作用。還不如快快地搜他一遍,萬一搜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也只能結束戰鬥,立即撤出楓樹店。不料,在這傢伙身上卻搜出了一封信,信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要他火速赴漢口領槍,回來后立即擴大、充實各地民團,鎮壓革命力量。至此,王樹聲才意外地弄明白了這傢伙武漢之行的目的。而見信被搜出,彭汝霖更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脖子一擰一擰的,塞著棉套的嘴巴也一鼓一鼓。
吳光浩又說:「第二,就是你先前說的地理情況。與木蘭山相比,柴山堡的地勢更加險要,崇山峻岭,延綿不斷,而且物產極為豐富,便於我們長期堅持游擊戰爭。聽說……」
「放炮(泡),不會吧?」戴克敏還是樂呵呵的。一開口,他就知道吳光浩要談什麼,這會兒卻和他開玩笑。腳太疼了,讓它吹吹風再說吧。
「革命軍遲早都得打回來!」
一時間,隨著革命的不斷勝利和形勢的飛速發展,興高彩烈的人民群眾便為他們稱之為「第二次暴動」的革命運動,編出了許多到處都在傳唱的歌謠——
鄭維席的毛筆落地了,賭牌的團丁們也嚇得目瞪口呆。等他們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時,便像捅開的馬蜂窩一樣,四處奪門而逃!
見了戴克敏,吳光浩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高興地說:「克敏,我的黨代表。是要我來感謝你,還是讓黃麻人民感謝你呢?」
吳光浩也不言語,只笑咪|咪地盯著戴克敏,看他齜牙咧嘴,拿腳上的水泡過意不去。
「咣」的一聲,一個戰士閃電般地對他的腦袋就是一拳。接著腳下一踹:「我讓你罵!」「撲嗵」一聲,彭汝霖便跪倒在地。
「參謀長,我們跟他們拼了!」
妝台無心上,綾花懶照顏,奴郎、夫君,你本是革命人,不滅敵人不要回返。
尤其是戴克敏的家,更是無法言說。
豪紳地主真可恨,壓迫窮人個個窮,幸而有了共產黨,一心一意救工農。
二月是花朝,富人真正好,珍饈美味,白炭火烤;
但是,正當黃麻地區革命鬥爭再次興起的時候,桂系軍閥又很快加緊了對黃麻地區的瘋狂進攻。4月中旬,胡宗鋒出任湖北省「清鄉督辦」,第十八軍軍長陶鈞親任「清鄉會辦」,立即派出3000人馬,火速進駐七里坪、乘馬崗、箭廠河等大小集鎮,幫助土豪劣紳組織、恢復「清鄉團」,到處安設反動據點,實行嚴密的控制和不斷的「清剿」。
「克敏——」
原來,自他們上了木蘭山之後,四個月來,黃安的豪紳地主,夥同敵第十二軍教導師聞清霖部,組織「鏟共團」、「清鄉團」等反動地主武裝,視七里、紫雲區為「匪區」,大肆燒殺掠搶,見人就捉,捉去就殺。有一次就殺害了四百多!
「也是私事,不信你問問他們去。」
「你,你不都聽到了?」
一向不善開玩笑,猛聽吳光浩這麼一說,戴克敏一下樂了,笑得合不攏嘴。邊笑邊說:「『還敢隱情不報,該當何罪?』都是帝王將相那一套。聖上息怒,臣子這就如實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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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王樹聲稍微頓了一下。外面好像有點騷動,但他沒在乎,接著便說:「至於可恥的叛徒戴學詩,他的行動也不是偶然的。我剛才聽有些同志說,他過去打仗也怪勇敢的,我承認,這傢伙有時是不錯,腦殼也好使。可是,他太自私。這個剛才也有人說了,佔好槍、拿煙鍋,這都不是一個革命戰士應有的行為。時時處處想到的都是自己,關鍵時刻怎麼不投降呢?這個你們再想想。我不多說。現在,我說說我們今天晚上的行動。我們之所以要住到這裏,就是行動方便,也好撤離。這個大家都明白,福田河有個反動頭子彭汝霖,自己是民團團總,又有親戚是國民黨的反動軍官。依仗自己的實力和親戚的勢力,這傢伙橫行鄉里,為非作歹。還經常帶著他的反動武裝向乘馬進攻。大革命失敗后,又奉國民黨的反共命令,屠殺無數革命群眾。尤其是我們上山游擊之後,反革命氣焰更是囂張……」
戴克敏一個箭步衝上去,低沉有力地吼道:「老子!」一刀便解決了哨兵。戴克敏和戰士們隨即破門而入。團丁們正吵吵鬧鬧地在燈下賭牌,團長鄭維席則在一旁若無其事地寫著清明節上祖墳的靈牌。
敵人對戴克敏等黃麻起義的領導人恨之入骨,到處設卡布哨,通告懸賞,企圖一網打盡。當他們的陰謀未能得逞時,就捕殺戴克敏等起義領導人和共產黨員的家屬、親屬,以發泄他們的仇恨。戴克敏的叔父戴先伯、戴先誠、戴先治、戴先敬和舅舅高壽成等九位親人,在上戴家村竟被敵人一次殺害。戴克敏的母親和弟妹被迫逃到姑姑家躲避,后因叛徒告密,窮追不捨,也被敵人抓去關了起來。直到戴克敏的外祖母花錢營救,才使他們倖免一死。
老闆娘急慌慌地退出去之後,彭汝霖正心煩意亂地在房子想心思,「啪啪啪」卻有人敲門了。
「別動啦,大人。」王樹聲並不高聲,只把揣在九_九_藏_書手裡的盒子槍抬了抬,便說:「說來也是不好意思,不期而交,沒想卻壞了大人您的好事。」
戴克敏哪裡肯放,一旦發現他的企圖,轉身就追將過去。當他跑到一池塘邊,準備跳進池塘時,戴克敏便沉穩地舉起槍,「砰」的一聲,鄭維席的後腦勺便開了花。隨即跌入池塘,平靜的水面立時就泛起團團泥漿。
正月是新年,窮人真可憐,衣衫襤褸無衣換;
「這應該是第四點。」
「有情況!」剛說到這裏,廖榮坤卻突然闖了進來,反手關門的同時,便神神秘秘地說:「剛才我在外面轉悠,忽見四五個賊眉鼠眼的傢伙,前呼後擁地擁著一個大大咧咧的傢伙走了進來。仔細一看,你們猜是誰?」不等大家動腦筋,廖榮坤便忍不住地說出了他的名字「——彭汝霖!」
於是,跳出黃麻地區的紛亂之多,越過革命鬥爭的種種殘酷和喜悅,他的目光便盯上了河南光山南部的柴山堡。當然,對於活動於羅霄山脈的毛澤東,雖然早有所聞,但他卻不知,就在他躍躍欲試地嚮往柴山堡時,4月28日,朱德、毛澤東所率各部,已經勝利會師于羅霄山脈中段的井岡山。5月4日,兩路人馬合編為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大名鼎鼎的朱德、毛澤東、陳毅,分別出任軍長、黨代表、政治部主任。全軍兵強馬壯,人槍過萬。已開中國工農紅軍歷史之先河。當然,他更無法理喻,事實上也來不及預示,這一中國革命史上,舉世囑目的重大事件。
戴克敏正要奪門而逃,卻被剛要進門的王樹聲給堵住了:「做了什麼壞事要奪門而逃?」王樹聲故意板著臉,戴克敏見是多時不見的王樹聲,高興得出手就是一拳:「你還活著?這麼長時間沒消息,我還以為……」
彭汝霖還是擰著脖子漲著臉,叫罵不止。
最後,戴克敏幾乎是喊著說:「清明之夜,全軍人馬進軍黃麻!」
王樹聲說到這裏,夜黑里的戰士們,忍不住地就有些細微的騷動。前兩天傳說是有人投敵了。可不知道是誰?這會兒聽王樹聲說出了戴學詩的名字,自然就有些驚奇。你一言,我一語,黑暗的屋子裡,到處都是奇怪的竊竊私語——
走在潮濕鬆軟的山間小道上,汪奠川卻兀自為這句話而感到好笑。那還是1926年3月的事,他在武昌「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有一天,主持「農講所」學習事宜的毛澤東和他們聊天,忽然問大家「革命的理由是什麼?」看上去是個簡單的問題,大家的回答卻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等輪到他回答時,他便搖頭晃腦地說了這麼一句。毛澤東一聽就笑了,笑了又問他,世界的本來面目是什麼?他一時語塞紅著臉就是答不出一個完整的答案。最後,還是毛澤東替他解了圍,他說:等你把這個問題弄明白了,革命的理由也就通順了。
接著,戴克敏就木蘭山游擊的情況及「二次暴動」的勝利,進行了總結性的發言。
吳光浩明白了,這傢伙心裏已經有數了,很可能也想到了柴山堡,卻不先說,要「罰」他給他道個一、二、三。也好,看他那可憐樣,叫他說我也不忍心。這麼一尋思,吳光浩手裡的枝條就丟到了一邊,說:「是不是按你當時的說法,地理、環境和群眾基礎什麼的,都來分個類?」
「到了。」
說著說著,炊事員喊了幾聲「開飯嘍」,倆人都沒有聽見。害得炊事員跑到他倆跟前,才一前一後地站了起來邊走邊說。
「共產黨是不會失敗的!」
早春三月,草長鶯飛。巍巍大別山抖落冰雪之嚴寒,蒼松翠拍之間,夢一般地生出了不盡的芳草花香。轉戰于黃陂北部的汪奠川,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急促的腳步也因春天的到來而變得輕快如飛。
對於吳光浩和戴克敏他們來說,敵人的進攻和「清剿」,已是「意料中的事」。所以,面對13軍的「清剿」,吳光浩則沉著應戰。為了擺脫他們的「清剿」,他們緊緊地依靠群眾,依託黃安、麻城、河南光山三省交界的摩雲山、羚羊山、木城寨、光裕山之間險要地勢,利用兩省軍閥行動不盡一致的空隙和矛盾,跳來跳去,輾轉游擊。但是,時刻處於流動游擊之中的部隊,往往一天要轉移好幾個地方,不但休息無法保障,給養也非常困難。至於兵員,也難以得到相應的補充。
「到了?」快到汪家灣了,汪奠川卻感到奇怪,今天怎麼走得這麼快?自從出了木蘭山,雖說他們像鐵流一樣,神出鬼沒地在黃陂、孝感一帶輾轉作戰,聲東擊西,四面開花,打得土劣、民團及國民黨第十二軍的敵人摸不著頭腦,可今天的行軍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點?毫無來由,汪奠川卻要這麼想,而且一點動靜都沒有?
「快放吧,不放更疼。」見吳光浩下不了手,戴克敏就催了一句。炮(泡)是放了,但放下戴克敏的腳以後,吳光浩便不再開玩笑了,他說:「我找你就是來談這個問題的。」
當然「游擊原則」並非他個人獨創,戴克敏他們對此亦有強烈的意識。
說到這兒,吳光浩忽然意識到,會議實際上已經開始了,而剛到的同志有的連口水都還沒喝。所以,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真不好意思,你們看,大家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喝口水,我這『報告』就作上了。這樣吧,稍微休息一下,我們再接著開會。就我剛才說的問題,大家也可以考慮一下。好不好?」
三月里相思艷陽天,百花芳芬通地鮮,柳如煙,我郎常常革命在外面。
「罷罷罷!別再啰嗦了。」彭汝霖根本不聽老闆娘的話,待老闆娘住嘴了,他才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去,捏了一把老闆娘的臉,說:「是不是你做了手腳,嗯?」
「好的。吃過飯我就去通知。」
照例,會議的開場白由吳光浩來說。與將近半年前木城寨破廟裡的那一次會議相比,吳光浩更是口若懸河,成竹在胸。當他最後說到「在恢復老區工作的同時,積極開展柴山堡地區的工作,以便在黃、麻、光三具交界的摩雲山、羚羊山、木城寨、光裕山之間,創造一個比較穩定的,有利於我們生存、發展的立足點,並以此作為開展對敵鬥爭的依託」時,興奮的掌聲即刻在寧靜夏夜的清水塘回蕩開來。
原來,彭汝霖之所以要投宿楓樹店,又不帶許多人來,全是因了楓樹店的一個小女子所致。說有公幹,其實那是明天、後天都可以辦的事。那女子是附近一豪紳的遠房親戚,從武漢來的那一天被彭汝霖給瞧上了。上下20歲的模樣,嬌嗲嗲的,攪得彭汝霖直心慌。但礙於豪紳的面子,不便輕舉妄動。后又打聽到他的相好——楓樹店的老闆娘——也是豪紳的相好,起初是氣不打一處來,曾思謀著「把這婊子做了算了」,后又想了個法,就叫老闆娘「拉個皮條,算是抵一條命」。不料,那女子卻是不從。每每的禮物什麼的樣樣收,一張笑臉也把彭汝霖的心給攪得亂亂的。到頭來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好不容易有了點動靜,那豪紳昨天啟程剛去武漢,而且那女子多多少少也放出了一句話:「有本事他就來么。」一聽這話,彭汝霖便以為他的猜想是對的,小女子之所以不依,全是那老傢伙在身邊的緣故。媽的,可真是奇了怪了,舅公竟能管住外甥女的事?不過,他還是歡天喜地地摸著黑來https://read.99csw.com了。不料,她他媽的還是不肯!
自然,他們誰也沒有去「休息」,起鬨、說笑了一陣子,王樹聲便開始發言,三言兩語,就把內容引進了正題。接著,戴克敏、曹學楷、徐朋人、廖榮坤等一一發言,或者同時你一句我一句地發言。不多時,會議的主要內容已理出一個頭緒。
但是,吳光浩的感覺是靈敏的,態度也是十分的鮮明、堅決。第十八軍軍長陶鉤的騷擾和「清剿」,只能使他的決心來得更迅速、更徹底。
民團把槍繳,軍士又回還,
上戴家村的民團消失了,附近檀樹崗的民團聞風而逃。紫雲區的革命局面復又打開,戴克敏乃派程啟光上河口以北去通知吳光浩,要求第七軍全部返回紫雲區。
清早起來好涼風,肩扛犁耙進田沖,一腳踏進茅柘茨,怨來怨去打長工。
「不能。」王樹聲一聽這消息,馬上也有些激動,說:「如此一來,我們就有機會全部撤回黃麻,亮亮堂堂干一場!」
與王樹聲他們相比,下山之後,戴克敏和徐其虛便直接打入敵人的心臟,活動在黃安最為敏感的七里、紫雲區。秘密聯繫群眾,神出鬼沒地打擊敵人。雖然沒有大塊大塊的戰果和收穫,卻也攪得敵人晝夜不得安寧。直接造成一種影響,第七軍馬上就要打回來,鼓舞人民群眾的鬥志,使他們始終堅信,革命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
「說錯了,軍長同志,應該感謝革命才對哪!」戴克敏也俏皮地說了一句。隨後又說:「我也是太高興了,一時竟忘了應該開個會什麼的。」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朝吳光浩笑了笑。
「七里坪、乘馬崗都打了土豪,不交租,不分田!我們為什麼還要替他們(土豪劣紳)賣命?」
「是放炮(泡)問題,我的『炮(泡)兵司令』。」
明明知道吳光浩找他有事,否則,他是不會這麼悠閑的。人坐在那裡,手裡還拿根枝條,隨手在地上划來划去。但戴克敏腳上的那個大炮(泡)一時卻放不響,遲鈍的石頭片硬是拿它沒辦法。所以,戴克敏也較上勁了,非要放了不可。
不正常。憑著豐富的作戰經驗,汪奠川立馬感覺出今天的活動有些不可思議。抬頭看天,依然是拂曉前的那份清淡。四周沉寂,空氣濕潤。彎彎的月亮,像一枚印章,正輕巧地印在沒有幾顆星星的西天上。除此之外,幾乎聽不到任何異樣的,或者說是正常的聲響。比如狗叫聲、雞鳴聲,甚至還應該有一些夜行人的動靜,那怕是敵人的腳步,聽起來心裏也是踏實的。可是此刻,竟死一般闃寂。這麼想的同時,汪奠川的眼睛便不自覺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與山下的大道相比,他們是走在「山上」——半山腰;而與身邊聳立的山頭相比,又是在「山下」,看上去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其實,細心的人都會發現、形成這山谷的山崖並不陡峭,且坡勢平緩,雜木叢生。看似幽深清靜,一派天然景色。實際上卻是險象環生,危機四伏。通往山外的道路,僅僅只有這一條,會不會遭埋伏?條件反射似的,汪奠川即刻就想到「埋伏」。很簡單,這是一個天然的打埋伏的好地方。
戴克敏自知失言,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吳光浩。似乎有點奇怪,在他們一堆人裏面,就數吳光浩個頭小,身子也瘦。可無論遇到什麼難辦的事,又都找吳光浩。以前有潘忠汝在,吳光浩還不怎麼突出,自從上了木蘭山之後。不自覺地,他就成了這一幫人的中心。此刻見戴克敏看他,他便抬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雖然他心中的那根弦也被戴克敏給觸動了,可這畢竟是一個無法迴避的事實。所以,重新回過頭來后,他便認真地開口說道:「我知道,克敏無形中把我們大家的心思都說破了,這也在所難勉。自從攻打黃安之後,我們許多、許多的同志和人民群眾,先後都倒在了敵人瘋狂屠殺的血泊當中。忠汝、濟璜、志仁、文蔚、奠川等等,無法用數量來統計的革命同志,都先我們而去了。對於我們第七軍來說,這種損失是無法估量的;對於黃麻人民來說,這種損失也是無法估量的。據我所知,僅克敏一家,就有九位親人被敵人一次屠殺,這是損失,是悲痛,是災難!但歸根結蒂,對於我們革命戰士來說,這就是仇恨,是決心,是力量。所以,在返回黃麻之前,我提議召開這次會議。為了先於我們而去的同志,為了受盡折磨和苦難的人民群眾,當然,也為了我們第七軍的生存和發展。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總結一下前一段鬥爭和游擊的經驗教訓,明確返回黃麻地區開展游擊戰爭的方針、方法和內容。使我們能夠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前途,一步一步地走向勝利。」
「你怎麼知道?」知道是肯定的,他能一字不差的學當地群眾的話,卻叫吳光浩吃驚。
「啊?」一看敲門人的臉,彭汝霖便就心驚肉跳。不過,驚慌之後,隨即就又恢復了「鎮靜」,臉上堆著笑,說:「原來是樹聲兄!多日不見,想必……」說著,他的手不自覺地就往槍套子上摸。
實在無法,戴克敏乾脆把腳一伸,伸到吳光浩跟前,下命令似的:「幫幫忙,軍長同志。」
汪奠川感到有意思的是,革命本身,也是出智慧、出真知的,非常有激|情、有幹勁的事。他想,如果我至今還是一個地主家的小少爺,哪能想這麼多事,懂這麼多道理呢?不可能的。當然,就更不可能感到這個世界的腐朽和勞苦大眾痛苦的呻|吟而獻身其中了——「世界以它本來的面目存在著,革命當是勢在必行的事。」
剛哼了兩句,楓樹店的老闆娘便把門推開了。
「什麼?」王樹聲一時沒聽明白,連忙問了一句。
「我在想,」這時吳光浩卻沒了一點兒頑皮的意思,看了戴克敏一眼,口吻便簡潔而有力:「事不宜遲。吃過晚飯,立即召開會議。提出我們的設想,聽聽同志們的想法。討論一下,最終達成共識,儘可能快地開進柴山堡。」
只急得那土豪劣紳兩眼往上翻。
「是呀,我也納悶。那次繳緝私隊的槍,我們就在一起!」
「說說理由看。」戴克敏手裡抱著腳,頭卻歪過來沖吳光浩怪模怪樣地一笑。
當然,吳光浩他們誰也沒有自覺地意識到,這個決定,實際上就是「工農武裝割據」道路在鄂豫皖邊界的最初反映,是創建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萌芽。但是,他們明白,這是第七軍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只要擁有柴山堡這塊地盤,開展對敵鬥爭就將擁有從容不迫的重要依託。
「對倒是對,不過。」戴克敏說到這裏,故意作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讓吳光浩莫名其妙,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5月的大別山麓,山青水秀,杜鵑火紅。與會同志,個個精神飽滿,信心十足。
「噢,那就快說吧。到哪兒才能不跑路,你只管說就是。」吳光浩就喜歡戴克敏這個樣子,多嚴肅的話題,都能讓他說成笑話,反過來,再有笑的笑話,他都能說成鐵板一塊。別人捧腹大笑,他卻一本正經。而且思維敏捷,只要你提上半句話,他馬上就能接到下半句。又不急於表現自己,每每說出的話,看上去都是自然而然。既能讓人接受,又不至於使人難堪,或者是暴露九-九-藏-書出一星半點兒的盛氣凌人。這會兒見他已經進入了「主題」,吳光浩便省去了好多鋪墊,開口就是三個字:「柴山堡」。
「彭大人……」
就在戴克敏他們這次回到七里、紫雲一帶活動時,得知消息的一隊民團亦立即駐紮在上戴家村戴克敏家中,等待捉拿戴克敏。戰友的犧牲,親人的遭難,使戴克敏悲痛萬分!復讎的怒火不住地在胸中激起,我要消滅上戴家村的反動民團,為死難的革命烈士和死去的親人報仇。握住岳父老人的手,他當即就作出了決定。隨後他又怕不妥,小分隊打一個民團的反動派,說什麼也是一場硬仗。所以,便設法與吳光浩取得了聯繫。沒想到吳光浩堅決支持,還帶回來一張充滿信心和希望的紙條:消滅上戴家村民團,為打回黃麻老家拉開勝利的序幕!
「拉出去!慢,放了他的轎夫、隨從,就地處置彭汝霖!」王樹聲話音一落,彭汝霖旋即被拖了出去。第二天一大早,楓樹店周圍的群眾紛紛涌到楓樹店。親眼目睹了彭汝霖的死相之後,各種傳說不徑而走——
「打到彈盡糧絕,誓死不投降!」
當楓樹店的勞苦大眾,奔走相告於田間、地頭時,王樹聲已經連夜趕到了河口以北,正和吳光洽談論是否去漢口,冒充彭汝霖的人去「領」那批槍。
「還有!」剛才在外面收拾彭汝霖的隨從時,王樹聲已得知彭汝霖明天就要上武漢去,具體幹什麼,隨從們卻不知道。所以,他要問個究竟。否則,他也不會隻身闖進來。怎麼說,他們都是互相認識的。這點,彭汝霖心裏也清楚,雖沒有私交,卻相互知道,都是大名鼎鼎的人。
戰士們情緒激昂,戰況卻愈來愈殘酷。四面受敵,他只好憑感覺,率戰士朝槍聲稍稀落的一方衝過去。而即便是槍聲稀落的一方,也無法阻止死神的降臨。一個倒下了,兩個倒下了!汪奠川的眼睛紅了,可他無能為力!三個、四個……最後只剩下他和另外一個叫作戴學詩的「戰士」。
當然,彭汝霖也知道王樹聲問的是什麼事。也知道他的手下人已被王樹聲解決了,這會兒說不定房子的周圍到處都是槍眼,否則,王樹聲是沒這麼大胆子來冒這個險的。可他不想說,剛才讓他們聽到那些就已經夠丟臉的了,這會兒再把這事通出去,那他媽還有什麼臉面呢?又不敢明著頂,所以,就想含含糊糊地回王樹聲的話:「真的沒有了,你也聽到了,都是私事。」
十二月梅花開,紅旗飄起來,工農專政,無產獨裁。
廖榮坤在外面轉悠,以應突然發生的變化。黑夜中他能看到戰士的眼睛,也可以揣摸戰士們此刻的心情,可他不能高聲。強壓住內心的痛苦和憤怒,繼續往下說:「這個人我們大家都認識,他叫戴學詩!」
「如果革命的隊伍不願意和帝國主義及其走狗妥協,而要堅持地奮鬥下去,如果革命的隊伍要準備積極和鍛煉自己的力量,並避免在力量不夠的時候和強大的敵人決定勝負的戰鬥,那就必須把落後的農村造成先進的鞏固的根據地,藉以長期戰鬥中逐步的爭取革命的全部勝利。」這是毛澤東關於中國革命如何進行的精闢論述。
「你們怎麼能見得到。他早藏起來了,他還不讓我告訴別人。我問他你怎麼不上繳?你們猜他咋說?你們想都想不出來。他說革命不就為了撈點好處嗎?好處我不要,要一隻旱煙鍋總可以吧?後來我把這事給參謀長講了,參謀長當時說他了解一下情況再說,誰知,參謀長卻……」
「不好意思,讓你受點委屈,上!」王樹聲輕輕的一聲命令,訓練有素的戰士們便一擁而上,只眨眼的功夫,彭汝霖就被五花大綁起來。這傢伙自知死路一條,這會兒便擰起脖子開始叫罵了:「好哇,王樹聲!我操你八輩子祖宗!」
「第三呢?」
「媽的!你倒是孝順!」戴克敏一擺頭,破門便是一聲怒吼:「不許動!」
先打「清鄉團」,鏟土豪,除劣紳,一心要共產。
「隨便,隨便,不費本人的心思就行。」戴克敏聽出吳光浩是說他那次講述上木蘭山的理由的事,不勉一笑,口吻也是十分的「大度」。心裏卻在想,彼一時,此一時,彼此相間,我們「走」了多少路呵!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建立自己的據點。否則,打不垮也得被敵人「追」垮、「拖垮」的。所以,看上去他雖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上,心裏比誰都著急。
說到這兒,戴克敏卻提了一個問題,打斷了吳光浩的話:「長期是一個什麼概念?」
形勢顯然是十分的嚴峻。汪奠川來不及射擊,便急急忙忙地下達了命令:「立即疏散,各自為戰。想方設法衝出去,晚上老地方集合!」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除了槍聲,四面又多了些歇斯底里的叫喊:「投降吧,汪奠川!想當參謀長,我們給你干!」「汪奠川,投降吧!投降吧,弟兄們!」「你們已經完蛋啦!」「繳槍不殺!」
「武漢呢?」
「朱毛」會師。桂系第十八軍進山「清剿」第七軍。
說畢,王樹聲轉身就走出了他的破廟。他跟著走了幾步,站在春意正濃的夜幕之中,忽然覺得渾身的骨節都得了春風似的,沒有一處不感到舒服。雖然眼下還聯繫不上上級黨組織,可他覺得他們已經有覺悟、有能力來利用並把握好這次機會,在黃麻地區再一次掀起革命鬥爭的狂潮!
「別想美夢了,大人!舉起你的手來,退到牆跟上。」慢慢地說著,王樹聲這才提高了嗓門:「說!你到楓樹店來幹什麼?」
還在決定重返木蘭山的那次非正式會議上,他就想到了今天的「游擊原則」。當時他沒有逐條列舉,主要是時間所迫。但吳光浩顯然是料到了,否則,他是不會說「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那句話的,也不會在洪山裡會議上支持並肯定他的「游擊原則」。
「學詩?怎麼會呢?」
戴克敏信心更足了。經過三番五次的偵察和研究,4月7日夜晚,戴克敏率全隊戰士從清水塘隱蔽處出發,乘著一彎新月,星夜馳奔上戴家村。這是戴克敏自己的家,如今卻被反動民團霸佔。壓住滿胸的怒火,戴克敏率隊迅速包圍了民團的住房。
汪奠川汪家灣里遇難,戴克敏戴家祠堂滅敵。
另外還有「僱農歌」、「婦女歌」、「十二月歌」等親切而熱烈的歌謠。酷愛編寫歌謠的王秀松,不但自己編寫、教唱這些歌,身上還備個小本本,走到哪,唱到哪;編到哪,記到哪。一時間,他的小本本上記的幾乎都是這些歌謠——
看來這傢伙是不想說,可王樹聲卻極想知道這傢伙到武漢去幹什麼。如此「重要」的一個人,在第七軍活動頻繁的時刻,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出這趟差的。想到這裏,王樹聲手裡的槍口稍微一擺,前門和後窗一下就跳進來七八個人。
「說的極是,極是。所以……」
吳光浩本來想等一會兒再談這個問題,但見戴克敏主動提出來,就不客氣地笑著說:「開個會不是『什麼的』,而是必須開。你想一想,我們出來四個多月了,我們的中心區發生了多大的變化!還有我們自己,也是需要重新認識一下的。照你的話說,也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既然是新階段的開始,總得有個目標、方針什麼的,對不對?」
「沒錯。把他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來。」廖榮坤再一次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