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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956:申辯 4、微弱的多數—3:2

第三章 1956:申辯

4、微弱的多數—3:2

對丁玲,是先查歷史問題,后查「反黨小集團」問題。
小組內部的分歧意見之一,是有人提出,要扣除丁玲被捕后那三年的黨齡。李之璉不同意,解釋說,中央曾經規定,不採取扣除黨齡的辦法,而是或者全部恢復,或者不恢復過去黨籍而重新入黨。他的這個解釋,符合中央1949年11月《關於脫黨分子的黨籍、工作與黨齡問題的指示》精神。後來在1958年整風反右補課中把李之璉定為極右分子,這也成了他包庇丁玲的罪狀之一。
李之璉說:「在審查丁玲的歷史問題上,周恩來總理曾有過指示,他說:『由於周揚同丁玲之間成見很深,在審查時要避免周揚和丁玲的直接接觸,以免形成對立,不利於弄清是非。』在審查過程中,張際春組長是認真執行這個指示的。專門小組同丁玲本人談話時都沒有讓周揚參加。」(《我參与「丁、陳反黨小集團」案處理經過》)
李之璉說小組內read.99csw.com部「意見很不一致」,「爭論不休」。那麼,是誰和誰不一致?小組成員共有五人,周揚和劉白羽意見肯定是一致的,張際春、李之璉與他們意見相左,關鍵在第五人。這第五個人是誰?李之璉顯然記不大清楚了,他先列出的小組成員名單是「張際春、周揚、劉白羽、我,還有一位作協黨總支的同志」,即是說,第五個人是「一位作協黨總支的同志」,後面又說「張際春和我、張海等則認為……」,即是說,第五個人是張海,他是中宣部幹部處處長,兼任機關黨委副書記。如果第五人是「作協黨總支的同志」,肯定站在周、劉一邊,那樣周、劉就佔了上風,所以此種可能性應排除。這樣,張際春、李之璉、張海就以3:2在小組裡面佔了微弱的多數。
李之璉繼續寫道:「審查小組在同丁玲談話前後,作了大量的調查,也查閱了國民黨遺留下的檔案。無論從九*九*藏*書檔案中或證人的證詞中,都沒有發現丁玲被捕后或者說被綁架后,有叛變或自首、變節、投敵、反共的證據。調查材料和丁玲自己的交代是一致的:1933年5月,她在上海被捕后被送往南京。敵人沒有把她關進監獄,有意安排她同先已被捕、叛變的丈夫馮達繼續同居,藉以爭取她為敵人辦刊物。丁玲表示,以後不再從事社會活動,願回家養母,拒絕為敵人服務。後來敵人看到她的消極態度,逐漸放鬆對她的監視。她利用各種線索,先到北平找李達,未能解決,又經曹靖華寫信到上海……同黨的地下組織取得聯繫后,在馮雪峰等同志的安排下,於1936年9月派人把她從南京接出,轉送到中央所在地陝北保安……專門小組根據當時黨關於處理黨員被捕、自首等類錯誤問題的文件精神,經過激烈的爭論后,對丁玲被捕的問題認為:有變節性行為,定為『政治錯誤』。對她從南京回read.99csw•com到陝北根據地,結論為:是在黨的幫助下實現的。」這就排除了丁玲是受國民黨派遣來陝北的疑問。後來在1978年秋天,蔣祖慧和羅蘭為丁玲平反問題去找周揚,周說,丁玲四十年的表現,可除掉疑點,但不能排除污點,即是此意。
2001年5月9日,筆者曾經就周恩來的「指示」一事專訪李之璉同志,詢問這一指示是在什麼情形下做出的。李之璉說,一次,他單獨向周總理彙報審查丁玲的工作,周總理說:你們處理丁玲的會議,不要讓周揚參加,以免他們一見面就爭論。李之璉還說:這給了我很大提醒,回來后未向陸定一說,陸部長在有些問題上聽不進別人意見。
1956年7月,中宣部做出《關於丁玲同志歷史問題的審查結論》,說丁玲逃脫敵人掌握回到革命隊伍,是「在黨組織的幫助下實現了這個願望」;她被捕后與已經叛變投敵的丈夫馮達同居和向敵人寫了聲明書,「九-九-藏-書實際上是一種變節性行為」;丁玲「的錯誤性質,是屬於在敵人面前犯了政治上的錯誤的行為」。7月20日,中宣部開會進行了討論修改。此後又修改過多次,但是一直到第六稿,這個定性意見都沒有改變。
1957年6月6日,在中國作協重新討論處理丁、陳問題的黨組擴大會上,劉白羽發言說:查實處理丁、陳問題的做法是:先審查歷史,后理清思想問題。時間安排是,1955年8月至1956年10月,審查丁玲的歷史問題;1956年11月中旬以後,查對「反黨小集團」的事實,1957年1月整理出事實。審查丁玲歷史花了14個月,結論反覆修改了五次。
李之璉說,「這個結論是專門小組內部妥協的產物。因為在審查過程中,意見很不一致。有的人堅持定為『自首、叛變』,張際春和我、張海等則認為這沒有根據,不能成立。爭論不休,后即改為『犯有政治錯誤』。這樣修改,才得九_九_藏_書以最後通過。結論文件共討論修改了七稿,是逐字逐句修改通過的。」
重新查對,查什麼?從哪裡查起?
1955年12月3日,周恩來就曾在陸定一審查丁玲歷史問題的信上批示說:「審查丁玲的專案小組和談話,提議周揚不要參加,改由定一直接掌握。」二者可以互相印證。
對於丁玲歷史的這一審查結論,最終在1956年10月,經中宣部和中國作協黨組討論通過,12月同本人見面,丁玲表示「基本同意」,並提出幾點意見。年底,中宣部把這個結論和丁玲的意見,一起報送中央組織部。
張際春對丁玲本來並不了解,在審查中,聽她講述了被捕后的情況。丁玲講起那段悲憤痛苦的日子,常常語音哽咽,淚流不止,講不下去。談話結束后,張際春感慨地對李之璉等人說:「看來確實不容易呀!一個女人,那時還不到三十歲!」丁玲的際遇得到了張際春的理解,這直接影響了此後張際春在處理這一事件上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