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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篇 第二章

老貓篇

第二章

二黑第一個站了起來,其實當時的情形也把他弄蒙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和我說和的事兒會把他爸驚動了,而且還帶了一幫人來興師動眾地帶著傢伙要動手,他就問他爸:「爸!你這是要幹嗎?」二黑他爸說:「要幹嗎?你說要幹嗎?你個掉了腰子沒胯骨軸兒的蛋玩意兒,他把你弄殘了破了相你還舔著個屄臉跑著來跟他講和是嗎?你腰怎麼那麼軟哪?我今兒個來就不能讓他小兔崽子全須全影地回去,完的了嗎!你今兒個看你爹那麼把這把臉兒給你掙回來!」沒等二黑再說話,我就已經把話頭接了過來:「伯父!我這不是已經跟二黑說開了嗎,二黑落殘了,我也沒好到哪兒去啊,我這不也是左肩廢了嗎,一來一回誰也沒佔便宜誰也沒吃多大虧,我們小哥兒倆都不理會了,您這當長輩的就甭跟著摻和啦!」二黑他爸說:「什麼我就不摻和了,你當我是二黑這傻玩意兒一樣,叫你們一頓飯菜一通好話就能把那麼大的事兒給了啦,門兒也沒有啊!」二黑說:「爸,差不多就完了,你今天來著就已經夠栽我面子了,有什麼事兒咱爺兒倆回家再說行嗎?你們都回去吧!」說著二黑就去用手推他爸和他幾個伯伯。誰知道二黑他爸卻是個越撥拉越硬的貨,一腳就把二黑給踹開了。二黑一個踉蹌,弄了一個屁蹲兒坐在了地上。二黑他爸幾步過來,看意思是要掀翻桌子。此時只見六枝撐開「粑粑桶子」書包,從裏面迅速地掏出了兩把火槍,一手一把舉起來,對準了二黑他爸一群人。而大香一聲恫嚇讓他們當時住了手:「老貓在此,誰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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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分賓主落座,三傻子率先站起身來,依次互相做了介紹。我這才得知,跟在老貓身後的一男一女,是當時老貓的死黨加得力幹將。男的叫「六枝」,女的叫「大香」,倆人是那個時期老貓的左膀右臂,後來這倆人分別進去了,出來后倆人一起在東門裡開了一間檯球廳並結婚生子,也過上了相對平靜的生活,這也是后話。
和二黑走在一起的一個人,是個高個子,二十多歲,上衣軍棉襖外罩軍便服,懷沒繫上,上襟壓下襟地免著懷,下身是一條察藍色褲子,從外形意思看這人應該是三傻子。他們倆一前一後地到了飯莊門口,三傻子先進去了,從大玻璃窗戶看得見,他一直上樓了。門口只留下二黑一個,好像是在等人。又過了幾分鐘,李斌自己到了,他和二黑不熟,沒見他倆打招呼。李斌自己直接往樓上走去。現在就還差老貓沒到,各路人等已經悉數粉墨登場了。咱也別擎著了,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沖小石榴一使眼色。我們倆相距十幾米,也是一前一後往飯莊走去。一到大門口,我先和二黑打了照面,並且及時地讓他把臉扭了過來,我不能讓他發現石榴,他已經和石榴有過幾次交集了,肯定認識石榴。我站在了二黑的一側,他也就把臉轉了過來。還沒等我開口說話,我先嚇了一跳!二黑這張臉已經被我和蠻子摧殘得不成樣子了,鐵黑的臉上依舊布滿了圈圈白癬,兩個腮幫子上一邊一個觸目驚心的菊花般的疤痕,尤其是被我捅的那個窟窿,長是已經長好,但他的臉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似的,狠勁地歪扭到一邊,眼角和嘴角向一個方向耷拉著,疤痕附近的肌肉和皮膚深深地往下凹了下去,這是一張能讓人產生極度恐懼的面孔。此時他用他那雙斜眼緊緊地往死里盯著我,那眼神幾乎能把人咽到肚子里。我此時不能有一絲的怯意,我高昂起我的頭顱,用輕蔑的眼光看著二黑,一時間已成劍拔弩張之勢。如此對視我想不下幾秒鐘就得互拔傢伙將對方置於死地,而此時的石榴已經順利地溜進了飯莊一樓大廳,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九*九*藏*書下來。
剛剛坐下一會兒,李斌掏出幾盒煙扔在飯桌上,並每人都發了一圈。大家點上煙,三傻子和李斌有一句沒一句地海聊著。我和二黑依舊誰都沒有言語,靜靜地等這場事兒的主角老貓出現。沒過一會兒的工夫,樓梯口出現了三個人,走在前面的正是老貓,身材不高,但挺敦實,一身在當時巨牛掰的打扮——裏面一身將校呢軍裝,披著一件將校呢大衣,頭頂一頂毛色巨好的羊剪絨帽子,那個范兒,在當時一看就是站腳一方的「大哥」。老貓身後一左一右緊緊地跟著一男一女,男的也是一身將校呢,但是沒有穿大衣,頭頂一頂將校呢帽子,長得白凈文氣,身材挺拔,個子挺高,雙手插著口袋,走路一步三晃。另外一位是個二十多歲的女的,長發披肩,一邊頭髮將半邊臉擋住了,只露出一邊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但只是這能讓人看清的半邊的臉也透著一絲清秀,臉上不施粉黛,眼睛眯縫著,毫無表情的樣子就給別人一種陰冷無情的印象。她穿著一件普通的軍大衣,長長的白圍脖繞著長長白白的脖頸,襯托著那半邊臉更加慘白,在她的肩膀上背著一個那時比較時髦的俗稱「粑粑桶子」的灰色書包。一行三人還沒到酒桌前,三傻子和李斌已經起身,並且將我和二黑拽起來上前迎接,我當時的第一反應——老貓到了!
二人騎著一輛自行車,直奔東北角,在鼓樓一間小飯館里吃了幾個鍋貼,來到北馬路上的紅旗飯莊門口。此時正是午飯的點兒,飯店裡人流如潮熙熙攘攘,也沒人注意到我們兩個小不點兒,雖然我家住城裡,平常也沒少往東北角跑,也經常去天津影院、華北影院看電影,卻始終沒去紅旗飯莊里吃過飯。在那個年代,像紅旗飯莊這個檔次的飯店都是國營買賣,在當時來說,絕對屬於高檔的飯莊,一般都是誰家趕上喜壽紅白之事,才會在紅旗飯莊擺桌。另外在那個年代,因為時代背景,不允許有雅間、單間這一說,所以大堂里一律都是大圓桌,進入飯店一律都在銀台買票登記菜品,食客們得憑手裡的小票認領自己所點的菜飯,沒人領坐,更沒人會到你的座位前寫菜單,所以我和石榴走進紅旗飯莊,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們上上下下的把犄角旮旯都看到了,甚至連操作間在哪兒都一一記在心裏,才按原道返回96號小屋。
二黑他老伯在他爸這些人里歲數最小,脾氣也最沖,他是從小跟著二黑的爺爺奶奶長大的,不在南開區住,所以根本不買老貓的賬。他隨口說了那麼一句:「老貓是誰?還他媽老虎呢,別再是病貓吧,都病貓了還出來嚇唬人是嗎?還你媽弄把破槍在這矇事兒,你真牛掰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把這兩把破槍弄出火兒來!」此話出口,六枝回頭對二黑說了一句:「兄弟,對不住啦!」他的目光還是那麼陰沉,沒等老貓發話,他已經單手擊發,耳邊只聽「砰」的一聲,槍管冒出一團火球,直奔二黑老伯面門而去。混亂中二黑老伯一聲慘叫,臉上頓時開了花了,還孝敬給了土地爺一隻耳朵,隨後仰面倒地,捂著臉滿地打滾,嘴裏發出陣陣慘叫,滿臉的血跡外加著一顆顆滾珠,散布均勻地鑲嵌在他血肉模糊的臉上。
六枝的這一聲槍響,簡直就跟發令槍似的,一時間,在場的眾人紛紛掏出了傢伙。我一看原來都是有備而來的!六枝發了一槍后立即把已經空了槍膛的那把槍扔給大香,大香麻利地從挎包里掏出火藥,往槍膛里兌火藥和滾珠,並用釺子玩命將火藥和滾珠往槍管里兌。六枝一隻手舉著那把還沒擊發的火槍,一隻手拽著老貓準備往樓下撤。我手裡一把匕首在握,李斌從大衣袖子里拽出一把「古巴刀」,三傻子也從脖領子後面抽出一把軍用扁刺,一時間只見人人自危,局面九-九-藏-書難控,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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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大香一聲大喝,眾人倒是一時安靜下來,老貓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扭頭對著二黑說道:「兄弟,這是嘛意思?你這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了,我好言好語地撮合,給你們講和還講出毛病來了?我今兒個什麼話都不想說了,你二黑要還是把耍兒,你得給我一個交代!」此話說完,老貓卻用眼光狠狠地盯著三傻子,似乎這話也是說給他聽的。我看到這氣氛一時僵在那兒了,就上前一步把老貓他們護在了身後,對二黑他爸說:「伯父,事有事在,誰的事兒誰扛,您大我一輩兒,是打是罵都是應該的,您也甭在這鬧,我跟您走,咱外面了斷,我聽候您發落,我這百十來斤您拿走,是切丁、切塊還是切絲兒悉聽尊便,怎麼樣?走走走,咱外面!」說完我就往二黑他爸跟前湊合。二黑急忙把我攔住:「墨斗,你今天看我了,貓哥您也看我了,改日我再擺酒席給哥兒幾個賠罪!」他又一扭頭對他爸說:「行了嗎?鬧夠了嗎?你們先回去行嗎?」二黑他爸暴跳如雷:「不行!這小子還是不服,這話里話外都在跟我叫板,這你都聽不出來是嗎?我今兒個不管你是誰,你媽有一個算一個,誰擋橫兒我跟誰玩命!」二黑他爸這句話一出口,可就沒給他自己留有餘地了,一點兒退身步都沒有了。二黑他老伯又說了一句話,直接將這場事兒推到了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和石榴誰也沒有手錶,但回到小屋的點我估計得兩點多了。剛一坐下,石榴迫不及待地就問我晚上打算那麼辦?我讓他先在那破桌子上眯瞪一會兒,容我再想想。石榴就把我的軍大衣一蓋,曬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暖洋洋的太陽光蜷曲著睡著了。待石榴一覺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將今晚的行動方案,理清了個八九不離十了。我是這樣想的:提前一步到紅旗飯莊門口,先觀察一下今晚出席的人都有誰,有幾個人,細細觀察一下這些人身上都有什麼傢伙,然後我如約上樓赴宴,讓石榴在樓下要倆菜佯裝食客就餐,一旦發現樓上有異常的動靜,他再上樓接應我。出了紅旗飯莊,馬路對面就是華北影院,影院兩邊一邊一條衚衕。如果有大批的人追趕我倆,我們就分頭逃跑。如果能甩掉追趕的人,那就在鼓樓北小花園裡的小亭子見面。如果追出來的人少,在兩條衚衕的盡頭是相通的,就在兩條衚衕的交界處會面,直接解決他們。如果有官面兒介入,那隻能保住石榴不受牽連讓他先撤了。我們二人不能同時進去,必須得讓小石榴在外面幫我照顧一下家裡。我把我的計劃和盤托出告訴了石榴,石榴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二人開始分頭準備傢伙,並且統一了一個認識,他弄來的那把消防斧就不帶著了,那的確是——頭沉桿長不得掖啊!
進入行動倒計時:五點、五點半、六點、六點半,出發!都已經安排妥當,我和石榴不急不慢地向紅旗飯莊走去。此時天色已經大黑,夜上濃妝,路燈昏暗,飯莊對過的華北影院門前人頭攢動,七點半的夜場電影正在檢票放人,上演的是香港電影《生死搏鬥》。在那個娛樂資源匱乏的年代,看電影就成了人們唯一的娛樂項目,所以場場電影爆滿,影院跟前人山人海,紅男綠女等待著入場。好機會,正好能讓我倆隱沒在如潮的人流當中。華北影院是個高台階的建築,我和石榴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向馬路對過不停地觀望,看看電影院里的大電錶已經七點一刻了,差不多該到了,怎麼還沒動靜呢?我趕緊和石榴再一次把想好的方案從頭捋了一遍,並確認沒有什麼遺漏的細節。好吧!較勁的時候九_九_藏_書馬上就到了!二人又點上一根煙,死死地盯住紅旗飯莊大門口唯恐遺漏掉每個出出進進的人。我身上帶著那把軍用匕首在腰裡躍躍欲試,似乎想要儘早嘗嘗血腥的味道。小石榴手裡一把鑿子,兩瓶硫酸靜靜待命,只待一會兒能侵骨割肉一顯身手。終於,等待幾天的時刻如約而至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二黑!
「咱就事兒論事兒說,也是我老貓今兒個擺桌的意思,在座的有一位是一位你們都聽好了,今後如果你們都買我老貓的薄面,咱就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一致對外,四面城以後甭管是誰,一旦有什麼事兒發生,都得互相照應幫襯,你們在不在一塊玩兒我不管,一旦有事兒就必須抱團,也就甭論什麼東北角、西北角了,都是城裡的,別再鬧出什麼內訌的事兒讓城外的笑話!最後我提議,你二黑先惹的事兒,你今兒個姿態就得高點,你起來跟墨斗喝一杯,倆人握握手,這篇兒就算翻過去了,以後你們哥兒倆常交常往,三傻子、李斌你們說我這意思行嗎?」三傻子和李斌隨聲附和:「貓哥你說得太對了!」
轉天一早,日上三竿「磕灰的」的搖鈴聲將我從沉睡中驚醒。那時我們住的深宅大院都有自己的廁所,一個木製粑粑桶子,用爐灰蓋屎,每天專門有人拉著一輛長長的排子車來走街串戶收集,手搖一把大銅鈴鐺,只要各戶聽到「丁零噹啷」的鈴響便手端木桶出來倒掉,因為每次倒完后均要在車邊磕幾下桶中的余灰,故此名曰「磕灰的」。床上溫暖的被窩使我不願離開,屋中爐子已經滅了,冰冷冰冷的屋裡窗戶上結著大片的冰花,我瞅著冰花的各種不規則的千奇百怪的圖案,腦子裡卻一時都閑不下來。自己一直在謀划著設計著晚上這桌子宴席將會發生的種種場景和意外,以及自己的對策和化解方案,心裏惴惴不安。我翻身起床,打了一盆結了冰的涼水就往臉上撩,簡直是太刺|激了!看看桌子上還有昨天的剩飯,米飯炒白菜往一個大碗里一倒,拿開水一沏「噼里噗嚕」風捲殘雲般吃下肚,抹抹嘴頭子,轉身出門去96號等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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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樓梯口呼啦啦地上來了十幾條漢子,一個個怒目圓睜滿臉凶色,為首的四位更是怒不可遏!這四位正是二黑他爸和二黑的三個伯伯,這群人中有手拿鎬把兒的,有手拿一根白蠟桿的,有拿頂門杠的,最可氣的還有一位手拿家裡用的一根長擀麵杖的。一群人呼啦啦一下子把我們這桌給圍上了。在座的也都被這種場景弄得呆住了,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包括二黑在內,他也不明原委。在場的也就只有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可我當時並不知道,原來這是三龍使的壞,三龍自打被我打得重度腦震蕩后一直尋找機會要找我報復,二黑他爸一伙人被西北角的金剛等人群毆一頓之後,礙於面子並沒有和二黑提起此事,三龍卻知道得一清二楚。三龍知道今天老貓擺桌捏合我和二黑,這也就給了三龍一個借刀殺人尋仇的機會,雖然他報復我的心一直不死,可是他當時的身體狀況並不允許,每天依然頭昏嘔吐,時不時地天旋地轉,今天的機會對於他來說實屬難得,他就去了二黑家,告訴了二黑他爸我今天晚上必定會出現在紅旗飯莊,並且添油加醋地給二黑他爸拱了半天火。而二黑他爸對於西北角挨揍吃虧也始終耿耿於懷,每日如鯁在喉不得安生。今天機會終於來了,他能輕易放過嗎?於是就找來了他三個親兄弟和幾個狐朋狗友,各抄傢伙,一齊殺將上來,把我堵在了飯莊,這個情況可就複雜了!
老貓又將頭扭向我:「知道我為什麼先說他二黑而不先說你嗎?」我對老貓搖九九藏書搖頭。老貓一擺腦袋笑了起來:「我聽說怎麼著,一開始時你掄著一把大鐵壺跟二黑他們干架是嗎?你個小毛孩子一捏兒的歲數,在哪兒修鍊的那麼大脾氣?下手怎麼那麼黑啊?小斌你調|教出來的?」李斌忙搖頭說:「貓哥,沒有啊!這貨完全是自學成才,自成一派,我們哥兒幾個給他起了一個諢號叫鐵壺黑太歲,他還不知道呢!」李斌這話一落地,他就和老貓一起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我為了遮羞臉,趕緊端起酒杯往嘴裏灌了一大口。老貓接著說道:「要論玩意兒,二黑應該比你玩兒得早,說出大天去,他是三傻子的弟兄,而你們三哥是我過命的莫逆之交,所以他二黑有事兒,我老貓沒有不管的道理。我今兒個說的話你可記住了,你以為真正的玩兒鬧就是像你這樣手黑心狠就行是嗎?你那叫渾不懍!靠,你拿『二人奪』就往人臉上招呼是嗎?我告訴你,你別不知道深淺薄厚,你那天是沾了二黑那把軍刺上纏了橡皮膏的光了,要不就以當時的情況,不是我替他二黑吹牛,以我了解他的行為風格,你就不可能在這兒坐著了你明白嗎?他那一軍刺完全是奔你心臟去的,要不是有橡皮膏擋住了,你也得穿了你信嗎?你個小屁孩子知道有那麼一句話嗎——打人都不打臉,更何況你這是一劍就把他臉捅穿了,你太敢下手了,你們倆都算上,都不知道這玩玩鬧鬧的打打殺殺的是為嗎?打架就是要對方命是嗎?要是這樣一天得有多少比畫的、定事兒的、群砸的,都像你們這樣這光天津衛一天就得出多少條人命案子?打架就是單純的打架,不能一動手就想取對方的性命,你們真的還太嫩了,以後你們得多向三傻子和李斌學著點,人家這才是穩穩噹噹的起點兒呢。
正在我和二黑相互盯視一觸即發的時候,三傻子和李斌一起從飯店裡走了出來,見了這情形,趕緊把我和二黑分開。李斌和三傻子分別摟著我和二黑,使我倆誰也不能再動。三傻子問李斌:「這就是墨斗是嗎?歲數不大啊,誰都別動啦,有什麼事兒一會兒老貓來了以後再說,咱先上樓落座,老貓馬上就到了!」四人轉身進門上樓,在進到一樓大堂的時候,我特意用眼瞄了一下,小石榴已經在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此時正在大口地往嘴裏扒拉著飯菜。我們四人有先有后地上了樓,來到提前預約好的桌子前分別坐下,讓出主位給老貓留著。李斌和我緊挨著,對面是三傻子和二黑。這一坐下就已經分出了兩方對立面的陣勢,三傻子是二黑的江湖大哥,而李斌是我的發小加同學,但李斌和三傻子以前有過交情,還都給對方幫過忙,要說這交情可也算不淺,所以在老貓還沒到場的情況下,暫時還都能壓得住我和二黑,倒也一時相安無事。
好像來96號來得太早了,坐在那兒依舊在腦子裡轉悠著今晚的場景,你要說不緊張那是瞎鬼,畢竟這是平生以來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兒,一時間腎上腺素分泌得異常亢奮,同時自己也在心裏安慰自己,不見得後果就那麼嚴重,也許可能最後還弄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呢,豈不更好!抽了好幾根煙,一個多小時后小石榴到了。從他臉上可看出,他也是一宿沒睡好,蔫頭耷腦的樣子不見了往日的古靈精怪。我問他:「怎麼著,怯啦?」石榴從我手裡拿過煙,自己點上一根,低頭抽了一口,慢悠悠地說:「怯嘛?怯了就能擺平是嗎?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了,甭管怎麼著,今晚也得有個了斷了!我只是有點嘀咕以咱倆這意思,能碰得動他們嗎?」我一聽這話,知道石榴有些猶豫,但他也絕不是怕事之人,但是雙方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別說他,我當時心裏也沒底,只不過是硬著頭皮往上頂,自己這口氣不能泄了。我拍拍他腦袋說:「走吧!咱倆先找地方墊一口,然後咱去踩踩https://read•99csw.com道兒去,不打無把握之仗,咱先看看地形再說!」
落座之後,老貓和六枝耳語幾句,讓六枝下樓點菜點酒。稍過一會兒六枝回來,此時參加這次宴會的人均已到齊,彼此都互相握了握手。老貓居主位上座,一左一右是六枝和大香,我和李斌坐一邊,三傻子和二黑坐一邊。大香站起身,將剛剛上來的酒給大家一一滿上。酒菜上得也很快,轉眼之間,一桌子酒菜飯菜擺滿了。三傻子和李斌對老貓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一個勁兒地恭維奉承。我和二黑倒是誰也沒有多說話,警惕地觀察著桌面上的形式。六枝和大香也是陰陰沉沉、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讓人琢磨不透。席間氣氛不算活躍,只是老貓、李斌、三傻子仨人一起相互吹捧著,各自吹噓了一番。等他們仨吹得差不多了,這才進入正題。於是老貓——這位名噪一時大我幾乎兩伐的老玩兒鬧,對我和二黑說出了一席「語重心長」的所謂江湖規矩套子,讓我和二黑在以後不短的一段時間內——受益匪淺!
二黑和我也就借坡下驢彼此一笑,二黑端著酒走到我跟前:「得啦!貓哥說話到位,吃虧佔便宜的都在酒里了,咱倆把這酒往肚子里一咽,從此天下太平,滿天雲彩都過去了!」我也表態說:「二黑你別介意,我那天下手重了,賠罪!賠罪!」說完我倆一碰杯,仰脖兒幹了杯中酒。老貓及其他人也都挺高興,三傻子拉著李斌猜拳行令,六枝、大香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著話,一時間場面倒也祥和喜慶。只是這種氣氛根本沒能保持半個小時左右,九點不到這種氣氛被樓梯口一陣喧鬧嘈雜聲打破。眾人回頭一看,尤其是我大吃一驚——我靠,冤家來了!
李斌和三傻子兩人在酒席面兒上對老貓極盡吹捧之能事,倒也把老貓捧得飄飄忽忽雲山霧罩,再加上幾杯酒下肚,他的話多了起來,那姿態怡然自得,完全是一副大哥的做派。六枝將一根煙遞給老貓並給他點上,六枝和大香倆人依然不太說話並且面無表情。老貓抽著煙,一連吐出一溜兒煙圈。李斌站起身來,舉杯向老貓致意並恭恭敬敬地說道:「今兒個這場面,全仰仗有貓哥你在此坐鎮,才能使得這小哥兒倆相安無事。你老哥破費擺桌的目的我們也都明白,你就給他們小哥兒倆說說,怎麼說咱都是家門口子,別老是鬧得不痛快,也讓人家城外的笑話。有你貓哥的面子,才能降得住這小哥兒倆的暴脾氣,哈哈哈哈!」老貓愈發有高高在上的感覺了,他也舉起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又夾了一口自己眼前的鍋塌裡脊,吧嗒著嘴咽下這口菜,咧嘴一笑,說道:「既然咱們哥兒幾個坐了一個桌子,往後可是一抹子的了!今兒個既然我做東請你們,你們能來,這也是賣我老貓一個面子,哥兒幾個既然那麼捧我,那我就舔著老臉給你們說幾句。我倒是聽說了你們小哥兒倆的事兒了,沒嘛大不了的!我以我的經驗給你們哥兒倆分析分析吧,我老貓這些年就一直主張,咱圈裡人得有個地域觀念,就是所謂的——好狗保三鄰,好漢護三村。在這個事兒上,我得多說二黑你幾句,我早有耳聞,你在城裡的各個學校門口站點兒。老哥我跟你說,不露臉啊,就是墨斗今天不辦你,你早晚也得現大眼,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這事兒辦得讓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不光是人家老實巴交的窮學生,就連道兒上的玩玩鬧鬧也不會正眼看你,你狗氣啊!你在學校門口站點兒也敢起勢是嗎?你看看咱周圍哪位大耍兒是在學校門口立起個來的?你這事兒辦得連你大哥他三傻子都不長臉,你以後要再這樣,你也就別跟別人提你認識他三傻子和我老貓了,我們跟你丟不起這個人,怎麼著,是這意思嗎?」二黑那離了歪斜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地聽著,直到老貓停住了話問他,他才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