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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第四章

昨天

第四章

「喝完咖啡再走也不遲嘛。」女子挽留說。「沒有關係的,他嘴上那麼說,但實際上並不是那麼會嫉妒的人。」
他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后,這次是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張望了好一陣子,怎麼也看不出有人在這裏居住的跡象。我硬著頭皮,爬上了通往二樓的戶外樓梯。木結構的樓梯承受著我的體重,發出「咯吱、咯吱」的悲鳴。我穿過走廊,走廊上又響起了「吱呀、吱呀」聲音,似乎在向我表示憤憤不平。我走到走廊的盡頭,敲了敲最裡面那間屋子的房門。其實我並不想進屋打探,也不認為房裡有人。遠處傳來烏鴉的叫聲,彷彿在嘲笑我。我也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好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麼。但我還是握住了房門上的把手。門沒有上鎖,我一下就打開房門,這下我聽到的不是烏鴉,而是別的什麼鳥的叫聲,那尖銳的叫聲簡直要刺穿寂靜的空間,我一邊仰視著飛走的鳥兒,一邊走進屋子,反身關上門,回頭察看屋裡,一下子便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眼前的世界也沒什麼不對勁。」
「您不愛喝咖啡嗎?」
「怎麼樣?這幅畫棒極了,對吧?」
「新款的奈基,勝利女神。」
女子輕輕推開男子伸出的手,笑吟吟地把東西遞給我。
「啊,找到了,就是這。」女子從書架里抽出一張紙來,回到矮桌邊。那好像是一份租賃契約,我看了看紙上寫的,點點頭。
「你,是大學生吧?」
「應該請你多坐一會兒才對,不過,你還是請快回吧。長時間呆在單身女孩的房間里可不好。」
男子站起身來。
「啊,那個,是這樣的,我在找一個人,她以前就住在這兒。說是以前,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們大概也不會知道吧?」我看看那男子,又看看那女子,說。男子詢問似地扭頭望著他身邊的女子,看來這間房子的主人是那位女子。
「我去沏茶。」
我裝著很仔細地確認了紙上的地址,站起身來。不能再久留了。再久留於此,我將走不出那眩暈的漩渦。更要緊的是,眼前的這個世界,它令我感到那樣地愉悅。
我準備告辭,但心裏卻有那麼一絲怪怪的感覺,讓我移不開腳步。我想我應該再問些什麼,可又不知道問什麼才好。我正僵持在那裡,那男子開口問我,使我從沉默的尷尬中解脫了出來:
但是,為什麼要放棄畫畫呢?畫自己喜愛的東西,有人稱讚自己畫得棒極了,而稱讚的人又是自己所愛的人。那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那樣一種人生呢?只是不斷積累那些毫無意義的身外之物的,那樣一種人生呢?
兩人不約而同地隨著我的視線望去,又不約而同地伸出了手。但女子搶先拿到了那東西。
我聽到那女子的聲音,抬起了頭,那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矮桌邊,我的面前放著一隻白色的咖啡杯。男子拿起黑色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疑惑地看著我。
我又巡視了一番周圍的情景。
「請進來坐吧,我九*九*藏*書們只顧說話了。」
「啊,是啊。」我點頭稱是,報上了自己所在大學的名字。
「嗯。是啊,沒錯。」
我心想,但腦子還是模模糊糊的。水竟然這麼快就煮開了,而他的煙也那麼快就抽完了。
「您剛才說,您是在找人?」
但我沒有說出口。如果我把這話說出口,眼前的世界將轟然崩潰,我將被這個崩潰的世界所吞沒。我又揉了揉太陽穴。究竟是我不對勁,還是這個世界不對勁?也許我和這個世界都還是正常的?我不清楚。
真快啊。
起初我以為這對情侶是為了找一處背人的地方才擅自闖進這裏的,但我環視了一下了屋內,便馬上發現,自己想錯了。在鋪著榻榻米的狹窄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個圓形的矮桌,靠牆擺放著帶鏡台的梳妝桌、衣櫥和書架。很明顯,他們住在這兒。雖說這棟房子破舊不堪,看上去搖搖欲墜,但也並非絕對不能住人。
「您,不舒服么?」
「要不你去問一下房東吧。房東的住址是……」
我轉眼望了望窗外,按理從這個角度,應該可以看到那幢號稱日本第一高樓的摩天大廈的,但我現在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怎麼回事兒?我想開口問那男子。
他向女子點了點頭后,又解釋似地對我說道:
女子害羞了,趕忙打斷男子的話,男子向我眨了眨眼。
「我父親住院了。」
男子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抬起頭來:
進門靠左邊有一個洗手台,右邊的那個門像是廁所。房裡沒有浴室。我照著他們的樣,在那張矮桌前盤腿坐下來。
「啊,嗯。為什麼,為什麼不畫她呢?我覺得,如果畫她的話,怎麼說好呢?一定就能畫出一種風格不同的畫來。」
「那麼,山崎,你為什麼要找那人?說詳細點兒吧,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我也覺得很好,」我說,「確實很棒。」
「是吧?」我點點頭。
「啊,不,沒什麼。我走了很長一段路,有點累了。沒什麼。」
「噢,是、是說您父親一定沒事吧。請他多保重。」
「不是說什麼都不能說嗎?」
海港的風景畫。沒有經過時光洗禮的畫面,比我第一次看到時更為清晰,畫上的世界顯得那麼輪廓有致。一陣搖搖晃晃的眩暈襲來,簡直快讓我失去了意識,我趕忙又緊閉起雙眼。當我睜開眼睛,那寫生集仍然躺在我的眼前。
我的大腦要求我婉言謝絕,但身體卻不接受命令。我就像在水裡掙扎著那樣,兩腿沉得出奇,身子不聽使喚。我心想現在這樣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車站的,於是便接受了邀請,脫了鞋走進屋裡。
「嗯,當然。」
我對男子說道。
「這個地址,離這兒不遠,我這就去一次。謝謝了。」
是女神啊,男子嘟噥了一句什麼,轉過身對我說:
「那,再見了。」
「真對不起,」我把眼光從他倆身上移開,抱歉地說,「我實在沒想到,屋裡會有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想也許也並不是那麼久以前的事。」
九*九*藏*書「隨便打開別人的房門,還說什麼沒想到屋裡有人,有你這樣說話的么?」
說著,他走出了房門。
「我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不是叫你什麼也不要說嘛。」他還是用生氣似的語調說。
女子開口問道。我打量了一眼這女子,她的年齡應該也和我相差不多,長得非常漂亮。柔順的長發直披到肩頭,洗得褪了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的對襟毛衣,簡樸的打扮越發襯托出她的嬌美。
男子沒看我的臉,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地說道。那女子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男子的後背。
我繼續一頁頁地往下翻。畫冊里有抬頭望著月亮的貓,有海灘邊熊熊燃燒的篝火,還有靠在電線杆旁的自行車……但最後一頁什麼也沒畫。我從畫冊上抬起頭,合上了眼帘。為了不讓近在咫尺的女子發覺,我輕輕地吐了口氣。眩暈像很急的漩渦那樣轉動起來。
「但是,為什麼……」
女子問道。大概只有兩隻咖啡杯吧,她雙手捧著的是一隻淺褐色的茶杯。
我合上寫生集,還給那女子。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了看窗外。傍晚的天空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了。
「她就是那樣,怎麼也不肯讓我畫她。」
「啊,我們還沒有互報姓名吧?」
我的耳邊迴響起那低沉的聲音。
「得了什麼病?」
「這我也不清楚。是前天晚上,突然倒下的。被送到醫院以後,一直沒有醒過。」
「哦,謝謝。」男子微微一笑,便走向門口。
男子啞口無言了。真會狡辯,他停了一下輕聲嘟囔著。女子開心地笑了。
我伸手拿起杯子,心裏盼望那咖啡能苦澀些、燙嘴些。我喝了一口,但卻感覺不到一絲的苦澀與溫度,那咖啡就像空氣一樣通過我的喉管。
「怎麼樣?」男子叮囑道。我點點頭。可男子還是不放心地瞅著我的臉,最後總算挪開了他的右手,卻又像鬧彆扭似地轉過身去。我默默的翻開了第一頁。
「嗯。」女子點點頭。「不過,這間屋子在我之前,肯定有人住過。」
「啊,去醫院?」女子問。
「是的,找我父親的一位舊相識。很久以前,那人應該在這裏住過。」
「我會再來的。」會再來的,我有預感。我還能預感,當我再次打開這扇房門的時候,她還會在這裏的。
「我是在和她說話。」我說。
對了,住所。
「不,我想去一趟房東那兒。謝謝您的咖啡。」
「那,請您一定再來啊。初次見面,這麼說也許有些冒昧,我覺得我們一定能和您成為好朋友的。他和我其實都是挺怕生的人,可今天我們第一次見面就談得這麼輕鬆愉快,真的是很少有的事兒。」
「也許,」我想告訴他。
「給,您要是願意,就請看看吧。」
女子輕聲說道,馬上返回到書架旁,重新翻找起來。
山崎?沒印象。
「混蛋,快還給我。」男子說。
「但是,應該試試。」我說。
和他相比,我還算幸運的。
「不介意我說實話嗎?」我問。
我抬起手腕想看看時間,但平時九-九-藏-書一直戴著的手表現在卻沒戴。我想起剛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時,把手錶給摘下了。
說著她站起身,在書架上找了起來。我看著她忙碌地翻找著,突然我的視線停留在一件豎放在書架旁、非常眼熟的東西上。
「不行,我得走了。」
「那,怎麼樣啊?」男子覺著我已經看完了,他稍等了片刻,開口問道。
我再次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說。他朝我轉過身來,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結果只是聳了聳肩。
「請問,您有事兒嗎?」
「不過歡迎你再來。我們到底在哪兒見過面,下次再好好回憶回憶。我的家雖然在別處,但平時我幾乎都在這兒,我們差不多算是同居。」
「我知道。」我苦笑著回答。「等我問明白房東的住所,馬上就走。」
聽到那女子怯生生的聲音,我張開眼睛,眼前的兩個人正詫異地注視著兩手撐在膝蓋上的我。
我一站起身,還是覺得雙腿有些晃悠,我盡量掩飾著,小心地走向房門,不讓她看出來。女子把我送到門口。我穿上運動鞋,打開房門,女子在我身後說道:
櫻花樹下的長凳。灑落在長凳上的花瓣,比我初次看到時似乎更加柔軟多姿。令人珍愛的繽紛世界,以及即使身處這個世界也逃脫不了的孤獨,在畫面上流動。
「我喜歡後面那張。」不知什麼時候那女子已經坐到了我身邊,伸過頭專註地看著畫頁。在女子的催促下我翻到了後面一頁。
那公寓在建造的當時,可能算得上是相當摩登的建築物,但時到今日,它那天藍色的外牆已經剝落得不成樣了,裸|露出安設在牆裡的絕緣材料,幾乎所有屋子的玻璃窗戶都是破碎的。不知道什麼人用噴漆在牆上胡亂地寫了「參見」兩個古怪的字樣。這樣的房子是不會有人再去修繕的,推倒重建肯定省事得多。我想,不管怎樣,我總算在這幢房子壽終正寢之前找到了它。
也許,等你到了醫院的時候,你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我聽誰這樣說過。
那幢摩天大樓被拆毀了?還有,為什麼水那麼快就煮開了?那支煙,真的一下子就被你吸完嗎?
女子側著腦袋。
「嗯?」男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又重重地揉了揉太陽穴。思維的波動在徐徐地擴散,就像處於淺睡狀態時,大腦里同時浮現起各種沒有頭緒的回憶和念頭,隨後又匆匆散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但吸進體內的空氣,卻讓我的思維變得越發地滯重。
「一定噢。」女子微笑著說。
屋裡有一對擁抱在一起的男女,他們轉過臉來看著我,慌亂地坐直了身子。那男的惱怒地瞪著我,而女的則羞怯地垂下眼睛。
「別啰嗦。」他依然背對著我們,說道:
「混蛋,說什麼呀。」
「這些畫的作者,我想我就很願意和他成為朋友。」
「但是?為什麼?」男子反問道。
男子的火似乎更大了,他直愣愣地盯著我,嚷道。他的年紀看上去與我相仿,長著一對細長的眼睛。男子擺出威嚴的架勢,想表示出九九藏書自己的憤怒,但他那瘦高的個頭以及教養良好的外表,使他看上去並不顯得有多麼可怕。
「他說得不是挺好么。我就知道,這個人能理解你的畫。」
她點了點頭。男子還是背對著我們,但稍稍朝我這邊側過頭,等著我發表評論。
「要說畫得怎麼樣,我不太懂。可無論是電影、小說還是音樂,不管是什麼,在接觸到它們的時候,要判斷它們是好是壞,我有我自己的標準。」
「別讓看的人產生不良的先入之見。」
我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子的臉。大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細長的眼睛上掛著一對很粗的眉毛,讓他的臉看上去像個頑皮的孩子。我敢肯定確實見過這張臉,但就是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的。我試圖在模模糊糊的記憶中探尋,但我的大腦卻拚命地抵抗,不讓我進入記憶的深處。我感到有些暈眩,那種突然站起身時的暈眩。我趕緊閉起眼睛,但眩暈卻並沒有就此消失。
男子盤腿坐著,搖晃著身子說。他好像有些生氣,但聽得出,他的語調裡帶著一絲得意。畫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人稱讚自己畫得棒極了,而稱讚的人又是自己所愛的人。
嗬,聽起來還挺有意思啊,男子笑了。別纏著人家問,多沒禮貌,女子責備道。
「這鞋,很不錯嘛。」男子邊套上自己的鞋,邊看著我那雙放在一旁的耐克運動鞋說。
我聞到一股咖啡的清香,便朝著那清香的所在望去,只見那女子正在往咖啡杯里到熱水。男子的那支煙已經抽得只剩下一小截了,他隨手把煙蒂在煙灰缸上掐了。
「他人真不錯啊。」我開口說道。「給我的感覺非常好。」
說著,男子首先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個我熟知的名字。我直直地注視著他,他也和窗外的世界一樣,那麼真實地存在著。我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為了讓自己能夠留在眼前的這個世界里,我借用大學里的一個朋友的名字:
男子朝我聳了聳肩。
我用手撫摸著最後一頁白紙,說。男子朝我轉過身來,我注視著他的目光,我想問他:
「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可真會說話。」
我伸手接過來,是一本綠色封面的寫生集。我剛把寫|真集放到桌上,男子掙脫女子的手,「嘭」地將右手按在封面上,說:「好吧,可以,你看吧。看看可以,但什麼也不許說,一句話都別說。只許看不許說,看完就合上。關於裏面的內容,絕對什麼也別提。」
「咳,真是的。」女子看著關上的門,無可奈何似地輕嘆了口氣。
「是吧?」
「很久以前?」男子笑了,「這所公寓的年數可沒那麼久。」
被他這麼一問,我明白了,剛才心裏那種怪怪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總有一天會吧。」男子答道。
我走出車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過長長的商店街,一直走到國道前,然後向右轉,爬上坡道,經過外國人墓地,一路尋找著那箇舊地址。都過了三十五年了,那房子多半已經被拆毀了,我心想。我不斷地確認寫在一根根電線杆上的地址,又多次向人read.99csw.com詢問。我走下被茂密的樹陰遮蓋著的石頭台階,在石階盡頭的左側,找到了一棟兩層樓的簡陋公寓。
「你找的人,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走出房間,反手關上了門。我緊緊地閉著雙眼,腦海中眩暈的漩渦開始反向旋轉。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才那麼沉重的睡意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了。我張開眼睛。在黃昏的暮色中,我站在破舊得快要倒塌的公寓前。我抬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一定會來的。」
「是啊,以前的事兒,我也不太清楚。」
女子徵求同意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男子微微點了點頭。
「很遙遠的一天。」女子說。
「我叫山崎。」
女子笑了,吐了吐舌頭。那是真正幸福的笑容,那份幸福感甚至能一直洋溢到對方的內心深處。她的笑臉上襯著一對小酒窩,看著那對甜甜的酒窩,我也情不自禁地笑開了。
「我有個朋友,就在那所大學。」他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道,接著又問我:「我們以前在哪兒見過嗎?」
「不,我愛喝。」我說。「謝謝。」
女子說著站了起來。嗯,男子點點頭,拿出了香煙。香煙是海萊特牌,煙盒不是我見過的藍色的那種,而是黑色的,上面還印著DELUXE的英文字樣,大概是最近出的新品種。他遞給我一支,我搖搖頭謝絕了,於是他把煙銜在自己嘴裏,點上火。一縷縷青煙在我眼前慢慢地升起。我的暈眩還沒有消失,看著那青煙打著漩渦朝一個方向飄去,我又犯起困來。我強忍著呵欠,使勁用手指揉著太陽穴。
「怎麼樣?」女子嘻嘻笑了,說道,「您可以對我說呀。」
「是啊,」我點頭答道,「我也正想問你呢。」
「對吧,」他依然注視著我的臉,點點頭,說道。「我們以前大概見過。嗯,絕對見過。」
「這事兒不便告訴別人。」我無計可施,便隨口說道。「有點兒傷感、懷舊的往事。其實也沒什麼大意思,有時候,說不定還會讓聽的人感到不愉快。」
男子認真地說。我覺得自己被卷到了一個天大的、非常惡意的玩笑之中。於是我笑了起來,兩人也隨著我笑了,但他們似乎並不明白我為何而笑。他和她都滿臉一本正經地等著我開口回答。
烏鴉在上空啼叫著,彷彿在反駁我的自言自語。我抬頭望了望天空,離開了那公寓。
男子斜著腦袋,將我的名字重複了一遍。
「啊,那是?……」
他的語氣比剛才和氣多了。我抬起眼睛,發現他正有些困惑似地注視著我的臉。
「那可不成,畫我怎麼行啊。」
男子問我。三十五年前的事,我想這麼回答,但我沒有開口。屋裡的牆壁、房梁、窗框等,雖然說不上是新的,但也並不那麼陳舊,絕對不像是三十五年前的建築物。我再次看了看窗外,還是看不到那幢摩天樓。窗外,我從未見過的那個世界如此真實地存在著,它彷彿在告訴我,你自己的存在才是那麼奇怪。
「那就是,你是否想見它的創作者,是否想和它的創作者成為朋友。如果這可以稱為標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