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他很擔心。」雷布思說。

「你問了嗎？」

「沒錯。我們知道有人設計陷害了我，想拔掉我這個眼中釘。」

「不用麻煩了。」雷布思說，「我這就走。但是我們會再見面的。到時候，你會開口的。你會開口，因為你是個孬種，科爾洪博士。孬種到最後總是會開口的……」

「你覺得我在哪裡？」

「我不想讓學生來煩我。」

「哦，是啊，打電話來問問題、尋求建議、擔心考試，或者想延長交作業的期限什麽的。」

這達到了雷布思能忍受的極限。他掛掉電話，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查了一下電話留言。佩興斯想知道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吃晚飯；羅娜說他們又做了一次掃描。鮑比·霍根有事要跟他說。

「看來你已經聽說了。」

霍根戲劇化地歎了口氣：「那麽，我們是在浪費您和我們自己的時間了。」他站起身，「多謝，科爾洪博士。」

「應|召女郎？」

「是這樣的，林茲先生的通訊錄上有您的名字，先生。」霍根繼續道，「我們在詢問他所有的朋友。」

「我說過我會把泰爾福特踢出局的。這是我們當初的約定。」

「我正在辦！」

雷布思把車停在布倫齊廣場——車是一輛沒有標記的雅特、來自聖倫納德警署的美意幫助——他看見本街區停車位里的那輛車正要開走。他揮揮手，但柯斯汀·米德沒有看見他，等他找到車喇叭想按一下時，她已經開走了。他不知道她跟科爾洪有多熟。畢竟，當時是她推薦他來當翻譯的……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關於你的女兒……」

「聽著，羅娜，我很抱歉。今天很不順利。」

「而他會有所淮備。趁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攻擊他不是更好嗎？」

「你認識的人？」

「不用說細節？」

「他說他從不認識林茲。你跟他團伙里的人談過沒有？」

「我知道。我是個自私的渾蛋。」

「帶上我。」雷布思說著，站起身來。

刻著科爾洪名字的銘牌掛在三樓的一扇門上。他們推開門，見到一條短短的通道，兩邊還有五六扇門。科爾洪的辦公室是右邊的第一間，他已經站在門邊等著了。

他先打了個電話到醫院。羅娜說醫院又做了個掃描以評估腦部受到的損傷。

「這種東西也能混進巴林尼，很神奇吧。說正經的，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科爾洪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那老頭心神不安地坐在辦公桌后。雷布思坐到他面前，一言不發。

「你知道我必須報復，無論我自己想不想。這是我們必須遵守的一種小儀式，就像握手一樣。」

「說說看。」

「那人叫什麽名字來著，死了read.99csw.com的那個？」

雷布思沉默了。

「那家餐廳——林茲曾跟一個老先生一起吃過飯。」

霍根微笑起來：「現在還那麽說？」

「於是搬到了德丁斯頓。」

「有什麽原因嗎，先生？」

「泰爾福特燒了我的房子，就為了給那個醜陋的俄羅斯渾蛋看好戲？」

「但是今天呢，先生，」霍根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想跟您談談約瑟夫·林茲的事。」

科爾洪面前的辦公桌有一種被時光雕刻出來的莊嚴，上面點綴著斑斑蛀痕。書架上的隔板被教科書壓得向下彎曲，牆上掛著陳舊的鑲框照片以及一塊黑板，上面只寫著「性格」一詞。窗台上堆滿了學生的作業，把下面的兩個窗格玻璃都擋住了。整個房間都散發出一股老學究的陳腐氣味。

「那個小渾蛋到底想干什麽？」是長槍卡弗蒂的聲音。

「你為什麽不到這兒來？你為什麽不問？好像我不在這兒的時候你倒很樂意陪著薩曼莎，甚至還在椅子上睡了一夜。這算什麽意思——我把你嚇跑了？」

然後卡弗蒂開口問：「他有大計劃，是吧？」聲音中似乎含有一絲敬意，混合在因領地被侵犯而產生的怒意中。

「你好，鮑比。有什麽消息？」

「陪侍之類的業務可能是很單純的。他不想一個人吃飯，就花錢請人陪他吃。吃完之後，在臉頰上親一下，各自打車離開。」霍根深吸一口氣，「這事繞來繞去沒有出路啊。」

「松本。」

他們抬頭望著三樓的窗口，看見科爾洪正朝樓下看，臉上還捂著手帕。

「你之前是躲起來了。」

「不過，他已經回來了。」

「我一直想問來著——你跟阿伯內西相處得怎樣？」

「松本是暴力團的成員。你聽說過他們嗎？」

科爾洪開始搖頭。「你告訴他們坎迪斯在哪裡。」繼續搖頭。「然後你又擔心了，所以他們把你藏了起來，也許就在賭場的某個房間里。」雷布思頓了頓，「我說得沒錯吧？」

「我怎麽覺得你的智力都已經用完了？」

「泰爾福特在幫助他們收購一家鄉村俱樂部。」

「那個小混球自從出了娘胎之後就沒有過毫無防備的時候。」

「林茲的通訊錄，我在那上面找到幾個地址，是一個叫科爾洪博士的。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他的家庭醫生。」

「我好像聽到你上來了，這地方聲音傳得很遠。請進，請進。」他沒想到霍根會帶著人一起來，一看見雷布思，頓時張口結舌。他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請兩位警官坐下，然後忙著搬動他們的椅子，好讓他們都面對著辦公桌。

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在比他大的孩子面前炫耀自己九-九-藏-書，雷布思想著。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你也跟他談過了？」

「他的一個生意上的熟人。無論是誰下的手，都把它安排成我是肇事司機的樣子。」

雷布思的手握緊了聽筒。「哪家店？那個賣家長什麽樣？」

「而且他也沒有給您打電話？」

「你提到那五千鎊的事沒有？」

「問倒我了，鮑比。你問過他沒有？」

他們在下樓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說——正如科爾洪所說，這地方聲音傳得很遠。霍根的車就停在樓下。他們靠在車身上聊著。

「我們都知道不是這樣。」

「不是馬上搬去的。在決定要在哪裡買房子的過程中，我租過幾個地方。」

「所以呢？」

「不多。我跟泰爾福特談了一下。」

「當然，當然。抱歉。」

「你在哪裡？」

「你手下有多少人？」

「當然，當然。」科爾洪再一次倒入椅子里。

「現在還不行，我想要……」

「失去聯繫多久了？」

「只管說。」

「不記得給過。」

「因為他認為你殺了松本。」

「您是否記得曾給過林茲先生您的地址，先生？」

老學究臉上那種解脫了的神情告訴了兩名偵探他們想知道的一切。

「沒有，但我有此打算。」

「我能理解您的感受，先生。」霍根說。

「對我們來說這裏不算亂，先生。」霍根說，「您請坐下吧？」

「豪華的飯店，一個老頭，一個年輕女子……」

「這麽說他已經走了？」霍根側身坐進駕駛座。「他走了。回頭見，約翰。」

雷布思考慮了一下：「這也許可以解釋他打給泰爾福特的那通電話。但我懷疑泰爾福特應該不會蠢到在辦公室里談這種生意。此外，他的陪侍業務是在另外一個地點經營的。」

「朋友？」科爾洪抬起頭，「我覺得我們談不上是『朋友』吧。我們以前是同事，但在這二十多年裡，我只在社交性質的場合地過他三四次。」

科爾洪重重地坐到他的木頭椅子里，椅子被壓得發出一聲吱嘎，接著他立即又站了起來。「茶？咖啡？兩位請務必原諒，我這裏太亂了，平時不至於這麽糟……」

「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們要那玩意兒幹嗎？」

「要不要我告訴你他為什麽要這麽干？」

霍根看著他，接著聳聳肩，推開樓門。他們開始攀上磨損了的石頭樓梯。「希望他們沒把他安排在頂樓。」

雷布思決定亮出王牌。「林茲先生曾打過一個電話到這間辦公室。通話延續了超過二十分鍾。」

「她……」

「不知道。」

「如果我繼續說下去呢？」

「是的，但是他要得到我的地址並不困難。我是說，他只要找個秘書問一reａd.9９csw.cｏｍ下就行了。」

「因為看起來我隨時可能完成我這部分的交易。而另一方面，你……」

「那是日文？」

「他會得償所願的。」

卡弗蒂冷靜了一點。「告訴我？」

雷布思明白了。「打他在學校的號碼。」林茲的電話賬單上記錄的那通足有二十多分鍾的電話；雷布思記得科爾洪提到過林茲。

「那為什麽林茲會記錄著他每次搬家的情況？」

站在人行道欄杆邊的霍根看到了雷布思試圖跟人打招呼的舉動。

「而且沒人承認跟他說過話。」

「久到讓這件事情顯得可疑。但是她似乎並不是很擔心。」

「那……是絕不可能的。」科爾洪掏出手帕擦著額頭，「聽我說，先生們，我非常願意幫助二位，但問題是，我對約瑟夫·林茲幾乎毫無了解。」

「他躲起來了，我已經試著找他找了一個星期。」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墨凡娜。科爾洪會不會是那個把泰爾福特和林茲聯繫起來的人？

「我跟他已經約好了在他的辦公室見面。」

「我知道，他告訴我了。」

「聽著，重點在於：他現在會期待你有什麽反應？他在等著你立刻報仇。」

科爾洪望向雷布思的方向。「我的秘書說您用過圖書館。」

「林茲先生有您在科利的電話號碼，但是德丁斯頓的地址就沒有了。」

科爾洪小幅度地點頭：「我最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足夠了。」

「沒概念。」

雷布思搖搖頭。「讓他再焦慮個一兩天，然後進攻。」

「對你，也對其他所有人。」

「而且您也完全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在這過去的三十年中不斷地記錄您在愛丁堡的地址？」

「我不知道。」

一聲冷笑。「這事我們在辦，稻草人，全交給我們就行了。那麽，那個日本人……」

「所以林茲沒有他的家庭電話。所以，如果他想找他的話……」

「先生，」霍根說，「您有什麽關於林茲先生的事情想告訴我們嗎？什麽事都行。」

「他是斯拉夫語系的講師。」

「可怕的悲劇……可怕。你們知道，他們認為是謀殺。」

「跟那些經常出入辦公室的談了。一樣的答案。」

「有趣的是，他似乎對您很感興趣，先生。」霍根攤開他的筆記本，「從您在沃倫德公園聯排公寓的地址開始就有記錄。」

「跟林茲一起吃午餐的另外一個人怎麽樣，那個年輕女性？」

電話那段沉默了片刻。「聽說過。」

「你想到什麽了，卡弗蒂？每次你做出這種被打敗的樣子來，我就知道你快要暴怒了。」

雷布思像被凍住了。「她怎麽樣？」

卡弗蒂的怒火又平息了一些。「為什麽？」

科爾洪搖動了一下htｔpｓ://reａd.9９csｗ•ｃoｍ椅子。「唉，我相信這話說出來一定顯得很糟糕……」

「我當時以為我想在鄉下生活……」

「我不確定。」長弗蒂又陷入沉默，雷布思幾乎以為他的手機斷線了。

「柯斯汀·米德。」

回到聖倫納德警署，他的電話正在響。他坐下，小心地掀開咖啡杯的蓋子。坐車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著坎迪斯。喝了兩口咖啡后，他拿起電話聽筒。

「約瑟夫·林茲，先生。」霍根催促道。

雷布思抬頭看看斯拉夫語系大樓。「你找到大衛·賴維沒有？」

「試著告訴泰爾福特看看。他認為是你要求我乾的。」

「但事實就是，他曾打過一個電話到泰爾福特的辦公室。」

「他跟泰爾福特有他媽的什麽關係？」

「他們會這麽做嗎？」

「我自七十年代起就不住在那裡了。」

科爾洪拿起電話聽筒，但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按不到號碼鍵。

「他也有您在那裡時的電話號碼。那之後，是科利。」

「但是林茲看起來似乎一直跟他有聯繫。換了三次地址，能回溯到二十年前。頭兩個地址都有電話，但最近的那個沒有。我查了一一下，科爾洪在這個最近的地址才住了三年。」

「我們可以跟他說，餐廳的服務員對那個人的外表作了描述。」

「讓他這麽耗著吧。」霍根說著，打開車鎖。

「你淮備怎麽玩？」雷布思問。

「去填補些漏洞，先生。」雷布思保持著平穩的聲音。

「你是說查爾斯·格洛爾？」雷布思微笑，「他們這幾天可能一直在教你怎麽應付，但他們無法改變你已經做了的事。」雷布思站起身，「是你把坎迪斯送回到他們手裡的。是你乾的。」他俯下身，「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是吧？這就是為什麽你一直那麽緊張。你怎麽會知道她的身份呢，科爾洪博士？你怎麽會跟湯米·泰爾福特這種混賬東西那麽熟？」

「要看他怎麽樣。」

「不是我安排的。」

「夠了，稻草人！」卡弗蒂又回到了暴怒的狀態，「什麽也別指望了。那兩個傢伙想跟莫里森·傑拉德·卡弗蒂玩陰的，我就寄給他們炭疽菌。我要讓這兩個都感染上！等老子搞完了，他們會以為他媽的艾滋病大爆發了！」

「他女兒還沒有跟他聯繫上。」

「我到現在還沒看到任何行動。」

「我沒有什麽要評論的。」科爾洪怒道。

「聽我說，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一個能扳倒他的辦法了。」

「波蒂的一家二手商店。」波蒂指的是波托貝羅區。「店主從一個賣家手裡買了些東西，其中包括歌劇的磁帶和羅伊·奧比森。他記得這件事，因為這兩者一般很少同時出現。」

雷布思希望他此九*九*藏*書刻能看到卡弗蒂的眼睛。即使是那樣，也很難判斷這個人是不是在演戲。

「薩曼莎怎麽樣了？」卡弗蒂問，「那是她的名字，沒錯吧？」

「我之前生病了。」

「他沒有給我帶來太多麻煩。」霍根迴避著雷布思的眼睛。

雷布思點頭。「看能不能逼他開口。」

「你當我是白痴嗎？聽著，我想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我注意到了。」

「有趣。我那次搬家之後就沒有把我的號碼列入公共電話簿了。」

「誰？」

「他們不是同一個系的。」雷布思說，「科爾洪跟我說他們沒怎麽見過面……」

「他在隱藏什麽事。你說我們要不要再上去一次？」

「您確定嗎？」

「我知道這種感覺，鮑比。」

「我們倆都見到過有人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雷布思的心中慢慢形成了一個念頭，毫無徵兆地，他對事情的發展方向有了一個概念。

「聽我說，最後一件事……」雷布思不敢相信他正在向他的夙敵說這些話，「詹克·塔拉維茨今天到愛丁堡了。我想那幾把火是為了給他留個好印象。」

「還有我所有的計程車！」卡弗蒂又爆發了，「那個小渾蛋！」

「你只管問你的問題。至於我，只是想在現場。」

科爾洪只是搖頭，死瞪著辦公桌的桌面。

「那他們為什麽一開始不做這個見鬼的掃描？」

「是的，坎迪斯……」科爾洪深思著，「她是不是……我是說，她有沒有……」

「雷布思警督。」

雷布思被丟在人行道上，皺起眉頭。他等到霍根的車轉過街角，又轉身回到樓里，爬上樓梯。

「無論如何，我想聽聽他的事。」

「他燒了我的家！我的家！我難道應該聽之任之？」

「他很不喜歡你在場。」

霍根記起了這個人的身份。「幫你翻譯那些文件的人？」

「我這裏亂得一團糟。」他說，一邊又踢倒了一摞書。

「聽上去你像在打手機。」

「是的，先生，我們很清楚。」

科爾洪開始顯出前所未有的焦慮，那張小椅子簡直容不下他了。

我只在兩三次社交性質的場合中見過他……我們任職的部門關係並不是很緊密……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並不熟……

「在科利？」霍根流露出懷疑的態度。

「我想請你馬上離開。如果你不走，我就要打電話給我的律師了。」

「看起來泰爾福特還有很大的空間，」卡弗蒂說，「而我呢，我連一半的力氣都用不出來。」

「什麽？」

「他是日本人。」雷布思說。

之後的對話完全可以預見。說再見的時候他感到解脫。他又打了佩興斯的電話，轉到了答錄機，他告訴她，自己很樂意接受她的邀請。然後他又打給鮑比·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