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篇 杜松樹 第十八章

第二篇 杜松樹

第十八章

「對不起,我該早告訴你。」繪里走到舒介一面前欠身道歉,舒介一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撓了撓鼻子。
「姐姐的病情恢復得很好,她已經可以認出媽媽了,不過語言功能還有待恢復。如果她記起你,問到你,我該如何回答?」舒介一說得很慢。龍澤眯起眼睛看著舒介一,他覺得這的確是他發自內心地問自己,並非是故意炫耀和氣自己。
「那種傢伙根本不配做舒敏姐的弟弟,同樣是擁有一半的血緣,憑什麼要和他親近得多?按理說,我還是父親那一方的血液吧,何況他是那種齷齪下流的男人生下來的雜種,為什麼啊?就因為他可以和舒敏姐一樣感受到我感受不到的味道?看到那些古怪的顏色?這算什麼借口?我絕對,絕對不會承認敗給這種傢伙!」龍澤發瘋般地吼叫起來,並用手指著外面的舒介一。
「我原本不想這麼做,實際上那次吃過蛇肉后我就一直懷疑是否真的是蛇肉,加上繪里給我出的那個推理故事,因此,在杜松樹林看到夏老師暈過去之後,我看著涼笑的屍體還是忍不住用小刀割了一塊下來。不過我最後還是沒有吃,大概是因為畏懼真相吧,一想到自己吃下了姐姐的肉,我是沒辦法原諒自己的。」
「毒蘑菇未必一定會吃死人,」辛十牙自言自語地說,「還有一種是神經性毒蘑菇,服下后不會出現普通的中毒癥狀,相反有時候還會很開心和興奮,就好像吸了毒一樣,比如說這種——毒蠅菌。」
「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晚,不過還是好好準備高考吧,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高中時光。」辛十牙真誠地祝福道。舒介一和莫繪里表示了感謝,兩人沿著長路繼續走了下去。
米媛痛苦地閉上眼睛,她將手從龍古手中抽出來按在自己的臉上,將頭別了過去。
「喜歡。」舒介一不假思索地回答。
「笨蛋啊,當然是因為你進來把椰汁放在我床頭我被你吵醒了啊。」樓曲萌拍了拍辛十牙的頭。
「龍先生,作為一名父親,你這麼做的確用心良苦,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自己的利益之上。如果不是你,這一切也不會發生了,對嗎?」
「她的精神也不太穩定,那次人流對她傷害很大,她始終處於自責的幻覺中。她把孩子埋在杜松樹下或許就是希望有一天那孩子能活過來吧。不過她說了,會一直等你。」
「昨天應該是你讓舒介一引我去樹林,然後讓莫繪里跟在後面,甚至乾脆也想殺掉想找出真相的我?其實你早知道這兩個人都在小島上了吧,龍古說不定也把以開發小島為借口建造設施來方便舒敏在這裏居住的事告訴給你這個寶貝兒子了。」
龍澤用手捂著眼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沒錯,當時和夏少元、米媛商議后,就和孩子們說是蛇肉。」龍古點點頭,「夏少元的確吃得很少,那之後接連幾天他的樣子都很奇怪,要麼沉睡不起,要麼精神亢奮。」
「還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你要在市區種植大量的杜松樹?」樓曲萌指著外面大片的杜松樹林問龍古。
龍澤看著陽光下的二人,嘴裏再次湧出檸檬的酸意。
「長大以後你們也該了解到那天的真相了吧,為什麼還是繼續守護著這個秘密?」辛十牙問道。
果然無論如何努力,我也不可能比他更接近姐姐的。
「舒敏姐常說她聽到不同的聲音和不同的人說話都會感覺到不同的味覺,而我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其實那天我回來本來就帶來了好消息,在淡水河的另一邊,我發現了一種可以吃的肉食動物——蛇。」
辛十牙看著龍古,龍古艱難地咽了咽唾沫。
莫繪里和樓曲萌對視了一下,她們都等著舒介一來回答。
龍古大聲地喘著氣,攥著米媛的手更加用力起來。
「當米媛告訴我她殺了舒敏時,我就感覺被人大力地提起來倒插|進了冰水裡。我太了解我妻子了,她絕對做不出殺人的事,但是那種情況下人都接近瘋狂、接近野獸了,越是在極端的條件下,人性往往越是壓抑不住獸|性,所以我讓米媛冷靜一下,自己走到了出事的地方。
「你到底想說什麼?」龍澤終於忍不住了。
「我希望,你能出來,那時候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介一九九藏書離開的時候將手機留給了我,說是方便我和龍澤聯繫。涼笑死的那幾天我好害怕,還有你們來找我調查的時候也是,我經常會做一些可怕的噩夢,但是每次想讓龍澤來陪陪我他都說沒空。」莫繪里的手扯著胸前的衣服,臉上雖然平靜,但聲音多少帶有一些怨恨。
「這種遲到的補救有什麼意義,⒌⒐㈡如果當時不是你為了欺騙媽媽得到權力而將姐姐拋在這個島上,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抱著舒敏的時候,我想過如何報復米媛,但這個念頭很快一閃而過,不知道是不是身體過於飢餓和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我突然想出了一個計劃,一個我覺得非常完美的計劃。」
龍澤快速地眨著眼睛。
「三人?為什麼不告訴舒介一?」樓曲萌問。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直沒有說出真相,沒有告訴我?」米媛更加不解起來。
「我還是不明白,幹嗎不準人上島,既然不打算開發這個島嶼,這之前的投資又算什麼。」夏少元指了指房間。
辛十牙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與此同時,龍古的眼睛也看著窗外,他們看著外面的那個女孩。
龍澤咳嗽了一聲,又咳嗽了一聲,舒介一知道龍澤是在掩飾自己的感情。龍澤低下頭用手捂住聽筒,過了一會才又說了一句:「回去吧。」
「你喜歡舒敏姐嗎?」龍澤又問道。
龍澤憤憤地看著父親。
「還是從幾年前說起吧,前面的事你從我妻子和夏老師那裡應該都知道了,那是一個突發事件,我的初衷只是希望藉著兒子畢業遊玩的機會讓那孩子和米媛搞好關係,因為龍澤很喜歡她,所以我覺得似乎有可能讓家庭接受她,接受我的女兒。不過我可能太天真了,這隻是個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龍古坐在米媛旁邊,一隻手緊緊抓住妻子的手。
「的確用心良苦,」辛十牙讚歎地點點頭。舒介一的母親因為看到兒子歸來,又得知女兒還活著,病情好了許多,雖然暫時沒有合適的腎源,但是在龍古的資助下,她的生活質量比之前好多了。
「相信杜松樹可以復活死者的你,當日在島上也看到了對吧?只不過和龍古相反,孩子們眼裡的世界遠比成人的要簡單得多,也恐怖得多。」辛十牙從口袋中摸出一片杜松樹皮。
不恨。
舒介一舔了舔嘴唇,艱難地點了點頭。
龍古不解地看了看辛十牙,但他還是仔細看著,思考了一會兒后指著其中一種說就是這個。
舒介一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對了,為什麼那天晚上你會跟在我後面?」辛十牙好奇地問。
「我們躲在離你們不遠的杜松樹的後面看到了整個過程,因為害怕所以不敢出來。」
龍澤也拿起話筒,不過他沒說話,只是不屑地點了點頭,舒介一隻是哦了一聲,也沒有流露出太大的反應。
莫繪里看著龍澤,但龍澤始終注意著外面的兩個人,莫繪里失望地轉過了視線。
「在伯母和舒敏姐姐走後,我就和龍澤跟在她們後面。那天我們醒得很早,因為實在太餓沒辦法睡著,所以我提議讓龍澤一起跟著伯母她們去採摘蘑菇,雖然這並沒徵得同意,但我以為會讓大人們高興。」
「的確,蛇是在海島上分佈最廣的一種動物了,像蛇島那樣的島也並不算少數。」
「就從我昨晚救你開始講啊。」樓曲萌眯著眼睛伸出指頭指著自己。
「這是一種神經性毒素的毒菌,一般來說與松樹伴生,因為可以毒殺蒼蠅而得名,誤食后約6小時以內發病,產生劇烈噁心、嘔吐、腹痛、腹瀉及精神錯亂、出汗、發冷、肌肉抽搐、脈搏減慢、呼吸困難或牙關緊閉、頭暈眼花、神志不清等癥狀,不過因為食用方法和劑量不同以及服用者的體格高低,有時癥狀也有很大差異。如果我沒猜錯,因為夏少元和米媛誤以為蛇肉即是舒敏的肉,所以不敢食肉而進食蘑菇比較多,相反幾個孩子和你可能就放心大胆地吃蛇肉了。這種蘑菇會產生幻覺或者造成深度睡眠,類似酒醉的狀態,我猜想夏少元一定吃了不少,所以獲救離島之後對舒敏的愧疚以及食用人肉的恐懼,加上大量毒蘑菇的神經性永久傷害讓他產生了對肉的極度的心理厭惡。而米媛吃得不多,但是性格也產read.99csw.com生了變化。」
可是,這傢伙不是一向睡倒就雷打不動的嗎?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什麼是聯覺者啊!」樓曲萌不耐煩地拉著辛十牙的袖子。
辛十牙看著外面的姐弟二人,舒介一依然耐心地看護著姐姐,彷彿他變成了哥哥一般。
辛十牙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沉默、不起眼的少年居然有如此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寧願為龍澤背上殺人的罪名也要幫莫繪里,也要留在孤島上照顧姐姐,他一想到這兒就不得不對介一刮目相看了。他想起了舒介一的母親,同樣貌不驚人,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與包容,或許只有這種看上去簡單但胸襟如大海般深不見底的女人才能讓龍古這種男人與其結婚生子吧。舒介一的確如他母親所說,是個善良的人。
莫繪里沒有問什麼,只是看上去似乎稍稍放心了些。
房間里的人都看著辛十牙。
「所以龍澤嫉妒你和舒敏有相同的能力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伴隨著龍古沉重的嘆息聲,米媛突然流淚了,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疑惑卻更多起來。
「姐姐那時候已經吃下了毒蠅菌,我不敢說她是否已經產生了幻覺,不過我相信她是個溫柔的人,那時候應該的確是抱著犧牲的決心才這樣做的,說不定其實在上島的時候她就已經隱約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才總是故意激怒米姨,才為我們講杜松樹的故事。」舒介一思索了一下回答說。
作為和絕大多數人不同的聯覺者,有的人會慶幸自己得到神的眷顧而擁有這種特殊能力,而有的人卻非常苦惱並哀嘆自己被和他人不一樣的感覺所困擾,異於多數人的少部分群體總會走向極端,就好像從概率學來說,一個可以中到億元大獎的人的概率和一天之內被響尾蛇咬到兩次再加上被雷劈中一次的概率相同,但兩者差別卻如此之大,不幸者哀嘆自己不幸的時候,恐怕總有一個幸運兒在欣喜若狂。
龍澤再次點頭,他不打算和舒介一說話,他關心的只是舒敏的事。
「幹嗎這麼高興?」
「是我提議的,姐姐只能是我一個人的。」龍澤的臉上充滿著讓人厭惡的表情,就像是霸道的小孩想要獨佔自己喜歡的玩具和食物一樣。
「但是你這個計劃至少傷害了你兩個親人,兩個離你最近的女人。」辛十牙不客氣地當面指責他。龍古出乎意料地沒有否認,只是點了點頭。
「我看到了一攤血,那孩子安靜地坐著,斜靠在一棵成年杜松樹下,她用手捂著頭,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雖然不多,卻觸目驚心。我看到旁邊的斧子,這才知道原來米媛只是用斧背敲打了舒敏的腦袋。我立即走過去為她包紮傷口,同時把杜松樹的漿汁塗抹在傷口之上,整個過程中她默不作聲,只是獃獃地看著我。那時候我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沒想過會那麼嚴重。我很少親近自己的女兒,作為父親,我是有愧的,她的喜怒哀樂都沒有我在身邊,而如此親密的接觸卻是因為我的妻子打傷了她。一想到這裏,我就有一種乏力和無能的感覺。我一直以為自己能幹、優秀、心理強大,但那時候我才知道,一個男人如果連妻兒都無法保護,那他只能是個卑微者,那些財富和名利都不能作為借口來填補這些缺陷。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沒有真正喜歡過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龍澤,你對我說的大多數都是謊言,但我不怪你,因為我只需要喜歡你就夠了,你能跟我道歉證明你還是在意我的感受的,我很高興。」
「問得好,不過所謂的旅遊開發本來就是個幌子罷了,作為如此大規模的葯業集團,突然去插手旅遊產業本來就有些不太正常,只要這種謠言傳開,自然會將項目停下來了,而這樣阻止人們進入小島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手機是龍澤送我的,我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有手機的事,也沒人看我使用過。」舒介一解釋說。
「那,替我好好照顧她們,你一定要多多用心,盡全力去愛她們,因為你可是還連帶著我的那一份。」
夏少元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那半年他經常獨自一人獃著,希望忘記那段可怕的往事,但是有些東西越想忘記就越浮現出來,他最終以一種自虐式的懲罰——再也不吃九_九_藏_書肉,甚至對肉有一種抗拒感來換取內心的一點可憐的安慰,所謂的失憶只是他本人精神崩潰之後的自我意識的壓制罷了。他最終辭去了工作,不知所終。
夏少元一臉的不解。
「當然因為破了案子啊,不僅是涼笑的,還有數年前的舒敏失蹤案。」
「其實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講起了。」辛十牙擦拭著手裡的單片眼鏡,然後小心地將其重新戴上。
準確地說,我欺騙了她,整整五年,如果不是這傢伙,應該是一輩子。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應該有愧於她吧。
「因為我們相信,那是只有我們才能堅守的真相,事情的一切都應該按照童話故事的劇本去譜寫——至少,我們當時是這樣以為的。在你走後,我和龍澤嚇壞了,可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我們兩個都以為舒敏姐被你砍死了,她的頭上流了好多血,可是當我們想去觸碰她的時候她突然抓住我們的腳踝爬了起來,那場景,我一輩子也忘記不了。她滿頭是血,眼睛卻閃爍著非人的怪異光澤。她嘴裏一點一點地咀嚼著什麼東西,白色的如同豆腐渣似的,從嘴角一點點掉出來,粘在身上的血跡上。我們明白,童話故事在現實里再現了,杜松樹下死去的人真的復活了。可是舒敏姐彷彿不認識我們一般,她一句話也不說,接著我們跑去叫涼笑過來,但是等我們三人過來的時候舒敏姐已經不見了。那天後我們便有了秘密,三人的秘密,我們相信舒敏姐一定死而復活了,但卻不知下落,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說出去,只能暗暗地去尋找她。」
莫繪里深吸了一口氣,她走到眾人中間。
「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你,沒打算殺你。」畢竟還是學生,龍澤有點心虛地掩飾說。
「喜歡。」
「聯覺者?」樓曲萌奇怪地問。
「可能他的兒童時代太孤單了,他的父母或許都不太從精神上給他關懷,而姐姐恰恰有一種讓人特別是讓孩子親近的能力,所以他才會對姐姐特別依賴吧。」舒介一說完后小心地看了看莫繪里。繪里細長的眉毛稍稍聳動了一下,並沒說什麼。
他轉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米媛,妻子微微睜著眼睛,虛弱而疑惑地看著自己。
我愛這個女人嗎?
「你說蘑菇?」
安排舒介一來小島並不是龍澤的意思,但是龍古怕舒介一被抓,所以還是這麼做了。來到小島的舒介一見到了舒敏,但舒敏已經無法完全認出這個弟弟了。介一以承擔殺死涼笑罪名為條件,請求龍古讓自己永遠呆在島上照顧姐姐,龍古答應了這個請求。辛十牙上島后,龍古叮囑舒介一帶著舒敏躲藏起來,為了趕走執意尋找真相的辛十牙,龍澤本來打算讓繪里假扮舒敏的亡靈嚇跑他們,結果沒想到辛十牙被趕來的樓曲萌救下。辛十牙抓住了莫繪里,不過意外的收穫卻是那一幕場景被夜間在樹林里的舒敏看到,受到刺|激的舒敏最終還是被辛十牙發現了,不希望龍澤越陷越深的繪里同意了兩人的要求,在第二天配合樓曲萌的表演,並且讓舒敏最終走到了前台。
辛十牙忽然露出了微笑。他眺望前方,遠處又有一片杜松樹林。辛十牙彷彿又看到那個黑色長發穿著淡藍色裙子的少女的身影在林中模糊地穿行著。神話和傳說中可以讓死者復活的擁有靈性的杜松樹,或許在現實之中至少可以讓一個女孩獲得靈魂上的安寧吧。
辛十牙問了一句,龍古點了點頭。
「結果你沒想到,杜松樹林里發生的那一幕卻把舒敏心底印象最深刻的部分喚醒了,你也沒想到,她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杜松樹林里,頭部受創和服食毒性蘑菇讓她出現了一些異於常人的舉動,看樣子她似乎很依賴杜松樹。早上被我塗抹了動物的血的斧子被送來的時候你估計還很得意對吧?」
「雖然說那之後是龍古的謊言和計謀,但實際上舒敏是真的想讓米媛殺死自己,讓身體成為拯救你們的食糧吧?」
「你接近我,只是為了更好地了解我、傷害我對嗎?只要是我喜歡的你都要搶走,無論是人還是東西。」
龍澤殺死涼笑是不爭的事實,龍古得知兒子愚蠢的過激行為後雖然力圖掩蓋,不過最終還是真相大白。龍澤未滿十八歲,在龍古的努力周旋下,還是被判處無期徒刑。服read.99csw.com刑前舒介一去看了龍澤,開始龍澤拒絕見他,但舒介一說是關於舒敏的事情,於是龍澤答應了。
四人一直走著,到了路口快要分別的時候,辛十牙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這是文學家奇妙的文筆所寫下的形象語言,但實際上後來人們發現,有一種特殊人群,他們的感覺之間是存在互通現象的,比如看到下雨嘴裏會產生奇妙的巧克力味,聽到聲音眼前會看到不同的顏色。簡單地說就是各種感覺之間產生相互作用的心理現象,即對一種感官的刺|激作用觸發另一種感覺的現象,在心理學上被稱為『聯覺』現象。聯覺現象大多出現在數學較差的人身上,左撇子、方向感較差以及有過預知經歷的人也通常會出現聯覺現象,這種東西往往被看作上天與生俱來的恩賜。另外,聯覺現象的遺傳概率也非常之高,所以這也恐怕就是為什麼龍澤不是聯覺者的原因所在。聯覺者所能體驗的奇妙感覺是我們這些正常人,不,普通人所無法想象和感受的。」辛十牙滔滔不絕地解釋著。
「其實,你和舒敏以及你們的母親都是聯覺者對嗎?」
辛十牙哦了一聲。
「後面的事你們應該知道了,我對米媛撒了謊,我說舒敏死了,還編出了她為了大家犧牲自己身體的遺言。這麼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米媛背負沉重的罪惡和負疚感,而這種負疚感可以徹底擊垮她對我的不信任鑄造起來的那堵牆。果然,離開島嶼之後,米媛徹底退出了權利舞台,而且不惜同自己的叔伯輩扯破臉皮也要大力支持我在董事會的決策。我的確很卑鄙,利用女兒去欺騙妻子。」
「不會的,姐姐說了,她聽到你的名字雖然不記得是你,但是她總說有一種值得懷念的檸檬味道。」
「你怎麼把手持利斧攻擊別人的事說得這麼輕鬆,好像和你無關似的。」樓曲萌自然很不滿。
「昨天我沒打算殺你,只是希望給你些教訓,好讓你趕快離開這個島,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一旁的繪里說。
「對了,你割下涼笑的肉是為了確認當日在小島上所吃的肉是否是蛇肉?」辛十牙問道。
辛十牙並不打算原諒龍古,但是從父女的角度來說,龍古並非有意去利用自己的女兒,他只是在面臨選擇時將自己的利益凌駕于子女之上,雖然看上去似乎頗為冷酷和自私,但實際上這種行為和思維很多父母都有,只是不像龍古這樣極端。
「……」辛十牙將頭扭到一邊去了。
「就說我留學去了,因為犯了些錯,被爸爸趕到外國去了。當然,她要是記不起我最好。」龍澤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舒介一放下聽筒,看著龍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接見室。
「我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對他們來說這隻是少年時代的一段經歷,這件事會給他們兩個都帶來很大的改變,或許對繪里來說舒介一是個很適合療傷的人,但可以相互取暖的人並不見得一定就是可以相互取愛的人,愛是過程不是結果,它需要時間來證明,而不是別人可以說了算的。」辛十牙說完,看到樓曲萌站在原地發獃做思考狀。
「你錯了,除了舒介一,那三個孩子都以為那是舒敏的肉。」莫繪里突然開口打斷了龍古的話。龍古詫異地看著女孩,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柔弱少語的少女。
「那是我能為這孩子做的最後一點事了,我當然不想她一輩子待在這個島上,可是醫生說她有物品依賴症,只要離開杜松樹林就會焦躁不安,會像孩子一樣無法安靜下來,我就想著要在市區大量種植這種松樹,讓她可以慢慢適應那裡的環境。」龍古的眼角慢慢露出了少許的慈詳和希望之色。
此刻在這裏的龍古已經不是那個掌管上萬員工的企業總裁,而只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昨晚我跟著舒介一出去的時候,你就在後面吧,你只要做成是我在杜松樹林中散步遭到死去鬼魂襲擊的樣子,這種謠言一旦傳開,也就不會有人再涉足這個島了對吧?」辛十牙說完看了看龍古,龍古彷彿沒聽到,一言不發。
「介一,你喜歡繪里嗎?」
「你其實從來沒把我當作朋友,對吧?」舒介一拿起話筒。
樓曲萌搖搖頭。果然這傢伙是語文白痴,辛十牙無可奈何。
龍古九-九-藏-書搖搖頭,苦笑了幾下。
「好像以前語文老師說過,應該是用來指文學藝術創作和鑒賞中各種感覺器官間的互相溝通。⒌⒐⑵指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等各種官能可以溝通,不分界限,比如說好聽的陽光、沉重的氣味之類的。」莫繪里在後面突然搭腔道。
在房間的一角,米媛虛弱地躺在一張木床上,龍澤坐在她的腳邊,莫繪里站立在龍澤身旁,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龍古雙手插在褲袋裡,他站在房間中央低著頭,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恨這個女人嗎?
龍古朝妻子走過去,彎下腰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接著對著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因為龍澤告誡我們,如果說出舒敏姐沒死的真相,伯母傷人的事就會公之於眾,而最重要的是,舒介一也會知道,那麼舒敏姐就會重新回到那個家庭去了。」莫繪里解釋說。這時候龍澤突然站起來一把拉開了莫繪里,因為力量過大,繪里差點摔倒在地上,樓曲萌連忙過去扶住了她。
「你見到他了?」辛十牙問。
就算做到這一步不惜殺掉那女人,最終你們還是相遇了。
「你覺得他們最後會走到一起么?」樓曲萌指著那兩人問。辛十牙搖搖頭。
穿著舊式藍裙的女孩似乎想要伸出舌頭去舔樹皮,卻被旁邊的少年阻攔了,他似乎在輕聲說著些什麼,雖然聽不到,大家卻能看到女孩在聽話地微微點頭。
「這樣一來,本該作為旅遊開發的小島不就毫無價值了么?」樓曲萌問。
辛十牙滿意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還以為她有著過人的查案嗅覺呢。
「我以前插隊的時候和當地人學過捕蛇,所以還算不錯,我抓到了勉強可以維持體能的食物,但是我知道,要欺騙米媛,不同時欺騙夏少元是不可能的。而為了不讓他看到屍體,我就以這種方式來欺騙他,這種書獃子有時候的確很好騙,而且我相信他也沒吃過蛇肉。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在烹制蛇肉的時候加入了一些採摘來的蘑菇。」
「你,你說什麼?這不可能,那些肉,那些肉!」夏少元的眼睛都鼓了出來,接著臉色難看如菜,他雙手捂住嘴跑到外面大聲嘔吐起來。
龍古沒有駁斥兒子的話,更沒有因為他的不敬而生氣,他居然蹲了下來,雙手在頭頂反覆摩擦著。
「放得並不多,我是從舒敏的手上發現的,看樣子並不是毒蘑菇。」
門外,本該死去多年的少女站在杜松樹下,她神情平靜地撫摸著紅色的杜松樹榦,時不時地湊過去嗅著。
「所以當涼笑提出要繼續交往甚至公布關係的時候,你不答應,她就以公布真相為要挾,接著你就殺了她?」辛十牙討厭這個傢伙,雖然他很年輕、很聰明也很優秀,但是這個少年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味道竟如此醜惡。辛十牙看了看龍古,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嗎?不,應該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出來的時候,舒介一看到繪里和辛十牙、樓曲萌正站在門外。
「我明白了,繪里接近我,希望我和你調包,為你製造不在場時間證明,這也是你指使的。原來,原來你這麼恨我。」舒介一顫動的手指敲擊著桌面。
「你當時和龍澤在?」米媛驚訝地問。莫繪里點點頭。
辛十牙思考了一會,然後拿來紙幣,粗略地畫上了幾種蘑菇遞給龍古。
「繪里還好么?」
「可是你看到了童話故事里的那一幕,看到了當時舒敏經常為你們講的那一個段落場景真實地再現了?」辛十牙問。
「在解釋之前,話說你知道什麼叫通感嗎?」辛十牙伸出右手食指問道。
樓曲萌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走遠,⒌⒐Ⅱ辛十牙好奇地看著她。
「是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母親應該很早就了解這種特殊體質的人群,不過她並不打算告訴我們,或許是怕我們在成長階段有壓力和產生與其他同齡人不同的孤獨感吧。」
舒介一安靜地坐在玻璃窗邊,那邊的龍澤顯得非常精神。他始終如此,就算是徹底失敗,在舒介一面前也要保住最後的尊嚴。龍澤告訴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沮喪潦倒,唯獨在這個人面前不可以。
舒介一點點頭:「他看上去還不錯,氣色還好。」
「你能想起來是其中的哪種嗎?」
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