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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錄六 屍毒斷指

實錄六 屍毒斷指

黃小麗嘆了口氣:「敲了半天門,我的心也就涼了,自己想,這又是何必呢?這個男人也不值得我對他怎麼樣,他愛搞女人就讓他去搞吧,別說我們還沒結婚,就是結了婚,難道還能限制住他?」
楚巧巧忙翻出外傷葯和創可貼,把陳桐的右手放到水龍頭下清洗,然後敷上藥,包紮好,一邊埋怨說:「誰叫你去逗那幾條魚,被咬到了,疼嗎?」
「簽字就簽字,我又沒撒謊,什麼也不怕。你們是不是認為徐匯先殺了人?他這人吧,花心是有,恐怕沒膽子殺人。」黃小麗說。
楚巧巧猶猶疑疑地說:「那就關了吧。」
蘇采萱說:「鯰魚的攻擊性很強,咬人的事情時有發生,不過鯰魚攜帶的病毒量通常很小,對於免疫系統成熟的成年人不會造成危害。」
李觀瀾也非常高興,當即來到法醫實驗室。蘇采萱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發現。
折騰了一回,外面天色漸亮,楚巧巧打了個哈欠說:「咱們睡一會兒吧,已經兩個晚上沒合眼了。」
李暉堂說:「我對冷惠是又愛又恨,雖然一直爭吵,她對感情又不忠誠,後來感情漸漸淡了,但是我絕沒動過殺死她的念頭。我想過和她離婚,她後來也同意了,就是一直拖著沒辦手續。冷惠最後一次消失后,我也沒怎麼找她,就照常上班,冷惠的父母和我的同事都可以證明。」
蘇采萱很感興趣:「這種病例很少見,這個病人是在哪裡接觸到的腐屍?」
李觀瀾和馮欣然連夜飛往Q市。
李觀瀾說:「是,她說,去年四月十三號晚上,也就是你們分手之前,她來找你,在門口敲了十分鐘的門,你明明在家,卻沒有開門,是不是有這回事?」
楚巧巧說:「算了吧,它藏在裏面,我們怎麼揪它出來啊?」
于霞激動得滿臉通紅地說:「他不承認就打到他承認,難道讓殺人犯逍遙法外?」
李觀瀾問:「那以後你們就再沒見過嗎?」
陳桐和楚巧巧回到家,都有些沮喪。這個蜜月過的,先是被「鬼」嚇,然後跟「鬼」玩,最後被「鬼」咬,沒有柔情蜜意,只有恐懼和疲憊不堪。
就在刑警隊對這起重大殺人分屍案件一籌莫展時,蘇采萱在李暉堂使用過的一大堆舊家什中找到了一個重要線索。
楚巧巧是黑龍江省農村來的打工妹,現在一家衣廠做車衣女工。
蘇采萱用鑷子捏起兩根指骨,裝到證物袋裡,遞給李觀瀾。
馮欣然問黃小麗說:「你和徐匯先是什麼時候分手的?」
陳桐說:「是人的手指骨頭。」
陳桐說:「管它咬不咬人,咱辛辛苦苦買的房子,不能讓這東西糟踐了。」說著,又翻出兩個口罩,和楚巧巧一人戴上一個,發出悶悶的聲音說:「擋著點味兒。」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女朋友黃小麗偏在這時候來敲門,徐匯先在房間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唯恐被撞破,那就萬事皆休。
一行人進了房間。這是一套兩居室,有一個小門廳,僅能放下一套餐桌椅。向里走是兩問卧室,居中是衛生問,也顯得局促,一個馬桶、一個浴盆和洗手池,都擠在一起。
陳桐和楚巧巧一夜無眠,在膽戰心驚里挨到天亮。
一幢居民樓因樓內怪聲,居民懷疑鬧鬼,紛紛搬離。打工仔夫婦貪圖便宜入住,夜半抓出「鬧鬼」元兇,竟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鯰魚。而鯰魚肚子里的一截斷指,揭開了一樁碎屍案的謎團。
陳桐一直擔心楚巧巧害怕,不敢住進這套房子,就一直沒對楚巧巧說起房屋經紀人介紹的關於這套房子鬧鬼的話,只哄她說這套房子的主人急著出國,所以房子賣得很便宜。
現場勘察結果不出所料,在六套住房中,未發現任何血跡和可資作為證據的殘留痕迹。
在案發時,一樓住的是一位孤寡老婦人,年逾七十,可以排除嫌疑。二樓住的是一家三口,夫妻兩個四十歲出頭,育有一子,年方十歲,在案發期間三口人均未離開家。三樓的住戶即是李暉堂和冷惠。四樓住的是徐匯先,獨居,時年二十九歲,曾有一相處兩年的女友,在一年多以前分手。五樓的住戶三代同堂,一套兩居室里住了七口人。六樓在案發時出租,有兩名外地來曲州的務工者居住,登記身份證者名叫南飛,另外一名男子身份不詳,目前兩人去向不明。
蘇采萱斜眼看李觀瀾一眼,這個人在心情愉快時,嘴也挺貧的。
一年半前的春季,冷惠再一次消失。由於她此前有過外出記錄,大家都沒有太在意。但是兩個月後,她始終沒和任何人聯繫,冷遠山老兩口慌了神,找李暉堂要人,李暉堂反過來責問他岳父母,雙方鬧得不歡而散。冷遠山夫婦擔心女兒的安危,就到派出所報了案。
陳桐沒有答話,用力拉開衛生間的門,「腳步聲」驟然加大,小小的房問里回蕩著混響。
梁玉音說:「這個病人前兩天心理極度焦慮,又沒有休息好,可能因此造成免疫系統紊亂。不過這屍毒來得有些蹊蹺,我想你是做公安的,也許會感興趣。」
陳桐說:「我確定。」說著拾起地上疏通下水道用的皮搋子,用力向埋著排污管的地表上砸過去。在連續敲擊幾聲以後,那聲音漸漸沉寂下來。
陳桐用手隔著被子撫弄她的肩頭,說:「巧巧,你是不是在做夢?」
李暉堂抽泣著說:「是去年四月份,我當時以為她又像從前一樣,消失個把月的就會自己回來,沒想到過了好幾個月還沒有她的音訊,她父母也來找過幾次,後來還報了案。」
陳桐說:「就是,我也這樣想的。」
楚巧巧把切菜和切肉的刀都護在身後,「你別用這些刀,要想收拾魚,用剪刀好了,我可不想每次一切菜就噁心。」
徐匯先說:「好像有些印象了,可能是我買給廖璐璐的。」
陳桐在睡夢中感覺右臂越來越癢,下意識地用手撓一撓,一陣刺痛感從手臂上傳遍全身。指尖觸摸到的地方軟軟的有彈性,像是一汪水皰。陳桐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見右臂一片紅腫,而且又麻又癢,有些不聽使喚,他一驚,完全清醒過來,見右臂上一串水皰,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的,從手上一直延伸到上臂。
對於外來務工人員來說,年紀輕輕時就在曲州市擁有了這樣一套溫馨的房子,已經超越了夢想。
案件的偵查重點落在李暉堂、徐匯先和六樓的兩名住戶身上。
黃小麗白他一眼說:「談戀愛的人總會有些約定吧?何況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需要詳細解釋這個原因嗎?」
楚巧巧說:「把這幾條魚扔了吧,臭烘烘的,臟死了。」
楚巧巧用被子蒙住頭,嚇得痛哭出來。
蘇采萱說:「鯰魚就是以腐屍為食的,什麼死魚死蝦死貓死狗的,我們做公安的,也管不了那麼多。」
黃小麗的金屬聲音異常高亢又語速飛快,在安靜的咖啡廳里有些刺耳。
李觀瀾說:「能不能麻煩你和我們的人跑一趟,把寄存在自行車庫裡的那些東西拉到警隊去,也算是物證。如果檢查不出什麼東西,自然會完璧歸趙。」
楚巧巧說:「你別嚇我,我現在心臟非常脆弱,好容易從鬧鬼的陰影里擺脫出來,你又用死人骨頭嚇唬我。」
陳桐坐在小板凳上,盯著那一桶鯰魚發狠。
陳桐說:「虧你還是農村出來的,那城裡賣的豬狗雞鴨,哪個沒吃過屎尿?就是那些蔬菜瓜果,哪個不是大糞澆灌出來的?」
李觀瀾微笑:「未必,你有很多理由不開門。黃小麗認為你當時在房問里藏了一個女人,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比如你當時剛殺了人,正在分屍。」
兩人掌著強力照明燈來到樓後面的化糞池,合力撬開封閉化糞池的水泥蓋子,一股惡臭撲鼻而來,把楚巧巧熏得倒退了幾步。
當晚,以配合偵查的名義,李觀瀾再次約見了徐匯九_九_藏_書先,約見地點則在徐匯先位於案發地的住所里。
陳桐拎過來一個塑料水桶,把幾尾鯰魚都裝在裏面。
梁玉音說:「那就算了,我可能是階級鬥爭的弦綳得太緊了。」
黃小麗撇撇嘴:「像他那種在情場里打滾的男人,我不提這件事,他當然不會主動解釋,就是等我先提,他再偽裝驚訝,編造謊言。這種伎倆在以前對我還有用,和他相處久了,也就看穿了他的面目。我偏不提這件事,免得看他的嘴臉噁心。」
聽到冷惠被害的消息,李暉堂顯出異常震驚的表情,繼而黯然神傷,怔怔地流下淚來。
不知誰家的老式掛鐘在敲響,「噹噹當」響了十二下,午夜了。
楚巧巧說:「對面的那個老太太很怪,每次見到我,都盯著我上上下下地看,我和她說話,她又不理睬,今天早上她把門欠開縫,偷瞄我上樓,我跟她打招呼,她砰地把門關上,好像我是魔鬼似的。」
刑警隊和污水處理廠聯繫過,幾名工人在疏通過下水道后,又用鐵鉤打開化糞池的蓋板,再用長竹竿攪散化糞池內的雜物結塊層,用真空吸糞車吸凈池內的污物。最後用細篩子把異物一點點過濾出來。
楚巧巧說:「你要把這幾條魚烹炒煎炸燉啊?別噁心我了。」
陳桐說:「我去看看。」說著坐起來,披上一件襯衣。
黃小麗說:「又見過一次,我總是覺得和他相處了兩年,就這麼分手有些不甘心,兩天後又去找過他一次,那次倒是很容易就敲開了門。」
蘇采萱頓了頓又說:「我懷疑攻擊報案人陳桐的鯰魚曾長時間大量食用腐屍,體內攜帶大量屍毒,從而也對人類的體味非常熟悉,並培養出了對人體的強烈興趣,所以才會主動攻擊陳桐。從這點分析,屍體的所有部分可能都已經被拋進下水道,絕大部分被鯰魚吞食,只留下了這幾塊骨骼和結締組織。」
徐匯先連連應聲:「那行,配合公安工作是公民應盡的義務,那些東西也都不值錢,還不還回來都沒關係。」
李觀瀾說:「屈打成招是不行的,這樣得到的口供也不真實,我現在雖然不能向你們保證什麼,但是我們會全力以赴,我能理解你們的痛苦和迫切心情,也請你們相信我們的辦案能力。」
陳桐告訴自己這時必須要保持冷靜,他憑藉著在從事裝修工作中鍛鍊出來的專業技能,確定聲音的源頭來自排污管,就用手指著排污管,向楚巧巧示意。
蘇采萱說:「你在撒謊,你買『一洗爽』洗液,並不是為了送女朋友,而是要清洗去在殺人分屍時濺到地面上的血跡。這種洗液的主要成分是鉻酸鹽,鉻酸洗液是法醫實驗室常用的清洗液,兼有酸性和氧化性,可以去除實驗儀器內壁和外壁的污垢和難溶物質。用這種洗液清洗女人生理期時沾染了血跡的內褲,可以洗得乾乾淨淨,用來清洗殺人現場的血跡,也有同樣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破壞血跡里的血紅蛋白,在清洗現場之後,即使有人再用發光氨來檢測現場,也再檢驗不出任何血跡。你可能是在幫女友清洗內褲時學到了這一招,畢竟花心也有些好處。」
失蹤人口的資料是陳桐家所在單元的四樓房主提供的。
徐匯先寄存在自行車庫裡的一堆過日子的家什里,鍋碗瓢盆、針頭線腦、刀剪斧錘,一應俱全,李觀瀾讓人直接把這些物品送到法醫實驗室。
而三樓的那套房子原是徐匯先父母的住宅。他父母都是棉紡廠的退休職工,後來相繼過世,房子就過戶到徐匯先名下。
陳桐說:「你能不能幫我和上一任房主聯繫下,我要確認房間里有什麼東西在鬧騰。」
楚巧巧說:「不是什麼怪物吧?」
一條鯰魚的內臟掉到水池子里,發出當的一聲響。陳桐說:「這魚肚子里還有東西。」
蘇采萱立刻把這個結果通知給李觀瀾。
關鍵詞:鬼樓 屍毒
楚巧巧說:「我們剛裝修的房子,怎麼會有老鼠呢?」
李觀瀾說:「我們已經審過不止一次了,李暉堂不承認,暫時又找不到過硬的證據。」
這是一樁非常棘手的案子。不僅歷時已久,所有現場的證物都無從查找,而且又屬室內殺人,沒有人證。
從下水道和化糞池裡撈出來的腐肉共有十七塊,大小不一,最小的直徑只有兩厘米,最大的在十厘米左右。經細胞檢驗,其中只有一塊是人體組織,其他部分都是動物的腐肉。
蘇采萱向李觀瀾彙報化驗結果說:「根據碎骨骼的被侵蝕程度,受害人死亡時間在一年到十八個月之前,大部分身體組織已經被鯰魚食用盡,僅發現一小塊身體組織殘留,確認是女性子宮的一部分,因其中以結締組織為主,鯰魚未能全部吞食。可以確認這些碎骨骼和結締組織來自同一名女性,死者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其他特徵暫時無法確定。」
于霞說:「還要什麼證據,這不都是明擺著,你們把姓李那小子抓來,一審不就知道了。」
苦心人,天不負,這次現場勘察取得了重大收穫。經過近一個月的緊張工作后,這起沉埋一年多的殺人碎屍案終於有了眉目。
二十分鐘后。陳桐家。
陳桐輕輕地拍拍她的面頰:「沒事,家裡很安全,別怕。」
徐匯先渾身一震,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李支隊,你們可不能懷疑我,這可是殺頭的罪名,我承擔不起。」
說到這裏,蘇采萱走到距其衛生間門口約兩米遠的地方,這是一堵白石灰粉刷的牆壁,她用手指指向距地面一人多高的一個點,說:「我們做過實驗,在衛生問里揮舞刀具,刀上的液體會被拋甩到這個位置。你雖然在作案后仔細清理了現場,但是這個點距地面很高,腦漿的顏色又和白石灰牆壁混在一起,不容易辨別,你就忽略了這裏。你有沒有看到那裡的石灰少了一點,那是我們取證時刮下來的,那上面殘留著腦漿的微量痕迹。我們做過DNA檢驗,確實是冷惠的腦漿,這是鐵證,你即使死扛到底,也不會影響到法律的判決。」
夜裡黑糊糊的,陳桐沒注意到她流淚,又如法炮製,一會時間撈上了四條鯰魚。
聽到這裏,徐匯先的臉上露出恐懼又好奇的神情。
徐匯先在刑警調查時才知道自家住宅里「鬧鬼」的真相,先是為自家房屋又可以重新人住而慶幸。等聽說樓里發生碎屍案后,又大驚失色大失所望,哀嘆自己的房屋還是不能坐地起價。
徐匯先說:「他倆租我那套房子的時候,裏面還有整套傢具,床、沙發、桌椅,包括廚房的用具。李暉堂兩口子從農村過來,什麼也沒添置,我那些東西也沒地方擱,就讓他們用著。後來把房子賣給陳桐,我就把能處理的傢具都賣了,處理不掉的日常家什,都堆在一個小區的白行車庫裡,我二叔在那兒看車庫。」
徐匯先聽到這裏,終於從身體到心理都被徹底擊潰,撐在地上的雙手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伏倒在地上。
彷彿有一個隱形的男人,在房間里竄來竄去。
陳桐不知發生了什麼,有些害怕,伸手到一個水皰上面去撓,使的力氣大了些,水皰破裂,一股膿水噴到臉上。
在單元樓里「鬧鬼」以後,除去三代同堂的五樓住戶外,其餘人家相繼搬離。現在「鬧鬼」的真相大白,搬走的人家計劃搬回來居住,或將房屋出租,不時有人上門來看房子,警隊只好與房主協調,希望在案情有所進展之前,暫時不要重新啟用房屋。
「管它是什麼怪物,今天就是被它吃了也要把它翻出來。」
小兩口又來到化糞池邊,用一根長木棍伸到裏面攪了攪,糞水蕩漾起來,裏面有一個圓形的物體冒上來,看上去滑溜溜的,柔若無骨。陳桐看準了方位,把網兜伸進去,兜底一撈,手裡感覺沉甸https://read.99csw.com甸的,知道撈到了東西,手臂一輪,在楚巧巧的驚叫聲中,網兜被掄到了地上。
李觀瀾抱歉地笑笑:「怪我用詞不當。無論怎樣,這是一個突破性的發現,至少使得我們的偵查範圍更加明確。」
這意味著,如果兇手自己不供述,這起令人髮指的惡性殺人分屍案件將永沉海底。
陳桐說:「不能這麼便宜了它們,我今天非把它們剖腹挖心不可。」
李觀瀾說:「你這樣說,有證據嗎?」
楚巧巧說:「千萬別再惹它們了,把它們丟到外面去吧。」
但是迄今案發時間已經過去一年多,案發地點又發生在住戶家中,當事人的供述沒有任何可以取信之處。對這三家住戶進行兩次微量痕迹檢驗,也一無所獲。案情陷入膠著。
經過兩個月的裝修,陳桐和楚巧巧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新房。
楚巧巧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走了?」
梁玉音是蘇采萱上醫學院時的同學,又是一個學生社團的戰友,畢業后一直保持聯繫。
李觀瀾說:「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也說不定會有收穫。重點要檢查那些菜刀斧頭之類,萬一分屍的工具摻雜在裏面,也許會有一些殘留的微量痕迹。」
楚巧巧說:「還是你的腦袋轉得快,我就想不到。」
這塊血痕的發現,加重了李暉堂的嫌疑。但是對他的二次傳喚,依然沒有任何結果。李暉堂的表現和對答沒有任何疑點,這或者是一個心理素質極佳的罪犯,或者真的清清白白。刑警隊甚至對他使用了測謊儀,結果仍然模稜兩可,無法確認。
兩人齊聲尖叫出來。陳桐右手舉高用力一甩,甩脫了食指上的鯰魚,鮮血汩汩地流淌出來。
「那你們見面后什麼都沒說?」馮欣然問。
室內陷入黑暗后,楚巧巧在一團漆黑中睜大雙眼,豎起耳朵,神經緊繃得像會一觸即斷。
就在砧板的一條縫隙里,蘇采萱找到了一滴暗紅髮黑的痕迹,與油的污漬混合在一起,模糊難辨。蘇采萱在拍照取證后,用證物刀仔細地刮下那道痕迹,放到高倍顯微鏡下觀察,證實其中含有血紅細胞。雖然歷時已久,紅細胞已經萎縮,在顯微鏡下看來呈鐮刀形狀,但仍可確認是血紅細胞。
楚巧巧發出「啊」的一聲大叫。
陳桐和楚巧巧相視而笑,連日來的驚魂稍定,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楚巧巧笑了一會兒,心裏一酸,又流下淚來。
李觀瀾微笑:「你何必這樣驚慌呢?既然有膽子殺人,又在房間里把人切成許許多多的碎塊,順著下水道衝下去,你應該膽子很大才對。」
徐匯先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汗水涔涔而下,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我,你們沒有證據,不能血口噴人。」
兩人循著聲音的來處,慢慢地接近衛生間。那聲音驟然加大,從「嗒嗒嗒」變成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似乎「那個男人」知道這對夫妻正在成為他的威脅。
楚巧巧說:「我不會往心裏去,就是隨便提一句。」
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新房裡的傢具已經買好,精心布置的小屋溫馨雅緻。這是兩人在新居里共同度過的第一個甜蜜夜晚。
這時,馮欣然終於和徐匯先的前女友黃小麗溝通好,取得她的同意,願意在H省Q市與警隊的偵察員會面,接受警方的訊問。
楚巧巧驚恐地大叫,緊緊抱住躺在她身邊的陳桐。陳桐轉過頭來,他的臉色也綠油油的,看著楚巧巧露出恐怖的笑容:「巧巧,你怎麼啦?」
冷惠的父母冷遠山和于霞獲悉女兒的不幸遭遇后,幾次來到警隊申訴,認為李暉堂就是殺死冷惠的兇手。于霞的反應尤其強烈,她對李觀瀾說:「冷惠有兩次去外地見網友,李暉堂就對她懷恨在心,兩人在家裡三天兩頭地打鬧,有兩次還動了手,李暉堂早就想殺害冷惠了。」
楚巧巧說:「這能成嗎?萬一那東西咬人怎麼辦?」
不過兩名警員也顧不上這些,李觀瀾接話問她:「你怎麼知道徐匯先當時一定會在家裡?」
床頭燈一直開著,兩個人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在又一次同時翻身、面面相覷后,兩人禁不住相視而笑。陳桐說:「把燈關了睡吧。」
六樓的前住戶南飛和他的室友則一直查不到行蹤,房東只知道南飛是鄰省進城務工的農民,對其他情形一無所知。
幾條鯰魚在水桶里激得水花四濺,暴突的眼睛怒視著陳桐二人,張開嘴,露出細密尖利的牙齒,似乎欲擇人而噬。
據徐匯先交代,其實他和冷惠樓上樓下地住著,一個不是正人君子,一個也不是貞節烈女,早有過幾回露水姻緣,只是做得隱秘,沒被人察覺。
楚巧巧慢慢睜開眼睛,見到陳桐的熟悉而溫暖的臉,心裏的恐懼漸漸平息,哭泣著伏在陳桐的懷裡,說:「我夢見了一個可怕的男人。」
「你確定嗎?聽說『那東西』最怕臟,怎麼可能藏在那裡面呢?」
楚巧巧在樓下的花池上坐著,目光獃滯,可憐巴巴地等陳桐回來。陳桐忙小跑幾步上前說:「怎麼不在家裡待著?」
化驗室的結果出來以後,梁玉音擰著眉頭看了半天,拿起電話打給蘇采萱,「前一段時問聽你說過一件事,你們隊里有個刑警在辦案時接觸到腐屍,手臂上中了屍毒,腫脹得不成樣子,而且起了一層水皰,是不是有這回事?」
冷遠山畢竟要沉著冷靜一些,見李觀瀾表現出非常誠懇的態度,覺得不能再咄咄逼人,就拽了拽于霞的袖子,說:「警察同志們一定會為咱們女兒昭雪冤屈的,我們也要理解他們的難處。」
李觀瀾說:「根據現有的這些人體組織,能不能確認死者的身份?」
就在蘇采萱一件件地檢視這些雜物期間,馮欣然在唐山找到了李暉堂,並把他帶回曲州市,履行留置傳喚程序。
黃小麗說:「說啊,怎麼不說,就是閑扯,不咸不淡的。後來我在他房間的床頭櫃里發現了一瓶洗液,那是以前他給我買過的,女人生理期時如果不小心在內褲上沾到血,用這種洗液一洗就乾淨,特別管用。我見那瓶洗液只剩下一點了,那一定是給別的女人用過了,當時噁心得差點吐出來,沒說話就走了。那以後再沒見過他。」
李觀瀾說:「既然這樣,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我們也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心情和你們一樣迫切。」
房屋中介的態度在售房前後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彎,明白告訴陳桐:「我在你買房前已經講清楚那套房子的真實狀況,是你自己堅持要買的,我們對已售出的房屋概不負責。」
蘇采萱把這滴血痕放在培養液里,在二十四小時后取出,進行DNA化驗分析。結果令她非常欣喜,這滴血痕的基因配型與在化糞池裡發現的碎骨和女性子宮的結締組織的配型完全一致,可以確認是同一個人遺留的痕迹。
松江省第一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梁玉音檢查過陳桐的傷勢,感覺很奇怪,說:「被鯰魚咬到的情況時有發生,一般就是腫脹而已,從沒見過這麼嚴重的,我們要抽取一些組織液做化驗,弄清楚裏面的成分,對症下藥。」
陳桐也聽見了這個聲音,感覺有些驚悚,但還是要安慰楚巧巧:「別怕,說不定廚房裡有老鼠。」
這時楚巧巧被身邊的響動弄醒,見到陳桐的狀況,也嚇了一跳,「怎麼被魚咬了一口,就成了這樣子?」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作案之後不久,下水道里竟然有鯰魚作祟,每天晚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徐匯先本來就做賊心虛,以為是冷惠的鬼魂作怪,只挨了兩個晚上,就忙不迭地搬家了。
楚巧巧說:「行了你,盡挑噁心的說。」
就在這時,房問里又響起「嗒嗒」的皮鞋聲,雖然很輕,但是清晰可辨。
房屋中介說:「你找到前任房主也沒有用九_九_藏_書,他家人也是沒辦法才搬家的。」
第二天,陳桐去找到房屋中介,講述了前一晚發生的狀況。
徐匯先說:「你們見過黃小麗了?」
由於冷惠沒有遇害的跡象,當地派出所就以失蹤人口立案。
馮欣然說:「你們夫妻關係一直不和,冷惠遇害,你有很大嫌疑。她最後一次消失時,你接下來的幾天都在做什麼?」
楚巧巧打了個寒戰說:「這幾條魚真丑。」
馮欣然說:「徐匯先有沒有解釋他前一天晚上為什麼不開門?」
回到警隊,李觀瀾和蘇采萱碰了頭,交換過想法,對徐匯先的住所進行了第三次勘察。
楚巧巧差點嘔出來,「你噁心死我了。」
案發二十天後,單元樓內六戶居民中,有三戶人家的嫌疑徹底排除,房屋也已經解禁,物歸原主。只有六樓的南飛、四樓的徐匯先和三樓的李暉堂,仍在警方的視線之中。
李暉堂時下不在富蘊鄉家中,據其家裡人和同鄉的朋友講,李暉堂去了河北唐山做皮革生意。
徐匯先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有嗎?我不記得了,時間過去太久了。應該沒有吧,如果小麗來敲門,我沒理由不開。」
兩人說話時,那個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陳桐壯起膽子,掀開被子下了床,循著聲音走過去。
陳桐說:「你這幾天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就不會做噩夢了。」
陳桐倏地坐起來,擰開燈,「今晚不睡了,抓鬼。」
李觀瀾說:「你放心,不管怎樣,今晚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但是由於這起案件歷時已久,陳桐夫婦又把室內的牆壁徹底粉刷過,廚房和衛生間也都經過全面整修,使得案件在偵破伊始就出現非常不利的局面。
雙方的父母都不富裕,沒有閑錢幫助他們籌備婚禮。兩個年輕人的積蓄也不多,曲州市的房價,他們無力支付。原打算租一處房子結婚,沒想到運氣不錯,一個房屋中介向陳桐推薦了一套便宜房子,兩房一廳,五十五平方米,只要三十萬元,相當於市價的一半。
正說著,桶里突然翻起水花,一條鯰魚躍起來,尖利的牙齒死死地咬住陳桐右手的食指。
陳桐瞪著眼睛說:「我沒嚇你,真的是人的手指骨頭,報警吧。」
那東西滑膩膩的,黑糊糊的,眼睛暴突,嘴一翕一張,竟是一條長達一尺的鯰魚。
陳桐家這一側共有六套民宅,除陳桐和楚巧巧外,其他人家都在早些時候被「鬧鬼」的聲音嚇得搬離。由於所有的骨骼和肉塊都是在這一側的下水道里打撈出來,可以確認分屍的罪行是在這六戶人家內的某一戶內完成的。
那是一塊木質砧板,因使用時問過長,已經油跡斑斑,板面上有幾條深度裂縫,整塊砧板散發著腐爛菜葉的味道。
冷遠山說:「說實話,我們對冷惠的做法也很反感,每次見到她都罵她,後來她也躲著我們不見面。我們最後一次見這孩子時,她就是一直哭,說沒法和李暉堂過下去了。我們感覺挺對不起李暉堂的,就說人家要是容不下咱們,離就離吧,畢竟人家沒有錯,是咱們對不起他。」
在惡臭的味道里辛苦工作了四個多小時,找到了幾塊人體不同部位的碎骨骼,以及一些已經發黃或發白的疑似肉塊,憑目測很難確定是人還是動物的,需要化驗后才能確認。
陳桐說:「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鄰居們處得好就多來往,處得不好就不來往,不是什麼大事,別往心裏去。」
那個「男子的腳步聲」準時而至,「嗒嗒嗒」的,皮鞋敲打著地面,節奏緩慢但是流暢而堅定,向楚巧巧走來。
陳桐說:「它們像是比普通的鯰魚更有攻擊力,怪不得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
陳桐感覺渾身的毛髮都豎立起來,脖頸處涼風習習,似乎「那個東西」正俯在他的脖子後面,惡作劇地吹著氣,帶著惡意和快意戲弄他。
陳桐說:「不知道,感覺整條胳膊都失去了知覺。」
這六戶人家在樓里「鬧鬼」后都相繼搬離,室內除去蒙上灰塵外,還保留著一年前的原貌。只有陳桐家做過全面裝修,使得最具嫌疑的犯罪現場面目全非,掩蓋和破壞了兇手可能留下的一切罪惡痕迹。
一對新婚夫妻披上衣服,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壯情緒在房問里開始了「抓鬼行動」。
李觀瀾決定對發現碎屍的單元樓內六戶人家逐一進行查訪。
楚巧巧說:「那條魚從下水道里撈出來,說不定有毒,趕陝去醫院吧。」
陳桐滿不在乎地說:「沒事。」
那個男人走到她床前,俯下身看著她微笑。他的臉是綠色的,在暗夜中發出幽幽的熒光。他的眼睛紅得像是兩泡血水,似乎要滴落下來。他看著楚巧巧,咧開嘴微笑,露出白森森的、尖利的牙齒。
楚巧巧把頭倚在陳桐的肩膀上,臉上洋溢著幸福和陶醉的微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們來這裏快兩個月了,每天裝修弄得聲音很大,怎麼都沒見過樓上樓下的鄰居?」
世間自然沒有鬼魂。可是那幾條神秘的鯰魚是怎樣進入下水道,又怎麼會在肚子里藏著冷惠的指骨被人撈起,終於使得一起殺人分屍的惡性案件大白于天下,實在難以解釋,事件的離奇曲折之處更勝於杜撰,也許應了那句老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難道糞水裡真的藏著怪物?陳桐牽著楚巧巧的手,返回家裡,從壁櫥里翻出兩箇舊式的網兜,在開口處用鐵絲撐起來,又繫上一根長長的竹竿,做了一個簡易的漁網。
從一堆內臟中拈起兩塊硬硬的東西,放到水下沖洗,等表面污物被沖凈,拿到眼前一看,嚇了一跳,手一抖,兩塊東西又掉回水池裡堆著的內臟裏面。
李觀瀾說:「馮欣然他們有消息反饋回來,調查對象一共只有六戶,加上歷任租客,五年內在這六套房問里住過的共有十一家,其中僅有一人報過失蹤,而且是女性,這個失蹤人口有很大可能是被害人。」
陳桐就拿起剪刀,把鯰魚的肚子逐一剖開,將裏面的內臟掏出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總不能真把這幾條魚吃掉,但就是想把它們大卸八塊,一雪心頭之恨。
楚巧巧說:「什麼事?」
蘇采萱說:「這是人的指骨,確定無疑,看尺寸是女人的指骨,這個單元的下水道里很可能藏著人體碎屍。」
黃小麗時年二十七歲,精瘦,臉色發黃,整個人看上去沒精神,說話聲音卻很響亮,甚至聒噪,聽上去讓人感覺不舒服。
楚巧巧緊握著陳桐的手,由於過度緊張,指甲摳進陳桐手上的皮膚里,勒出一條條血痕,陳桐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在偵破分屍案時,經驗豐富的偵察員會從幾個方面尋找證據,包括髮現現場濺落的血跡、拋甩的血跡,尋找死者的遺留物品,還要注意有無濃烈的香水味和燒衛生香的情況。
房屋中介向陳桐坦白說,這套房子有些舊,是快二十年的老樓了,可能內部設施年久失修,晚上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先後有幾戶住戶感覺住得不舒服,就都搬走了。不過從沒人出過事,盡可以放心。
李觀瀾說:「我們不是懷疑你,而是確定你就是兇手,今天也不是讓你來配合調查,是讓你到現場來重現犯罪過程,供述罪行。」
李觀瀾說:「這隻是我們的一相情願,如果沒有其他佐證,這滴血痕就毫無意義。冷惠曾經在這套房子里長期居住,在使用這塊砧板切菜時不小心切到手指而留下血痕,也合乎情理。我們不能憑此給李暉堂定罪,那和草菅人命無疑。但是如果有別的佐證,這滴血痕則可以作為鐵證。」
一天晚上,冷惠和李暉堂在家裡爭吵后,奪門外出,其實並沒有走遠,而是來到樓上,進了徐匯先的家。徐匯先正閑極無聊,就要向冷惠求歡。冷惠正在氣頭上,沒有情緒,read.99csw.com兩人翻了臉,廝打起來。徐匯先惱恨她瞧不起自己,動了殺機,下重手掐她的脖子,直到把她掐死。徐匯先知道冷惠經常離家出走,殺人後並沒有慌張,想出毀屍滅跡的主意。他自以為只要做得足夠隱秘,所有人都會認為冷惠是又一次外出會見網友,時間一長自然就不了了之。於是在室內從容不迫地分屍、清理現場。
一個東西在地上撒著歡地跳躍,楚巧巧擎著照明燈照過去,發出一聲又驚又喜的尖叫。
陳桐是廣西農村來曲州的外來務工人員,今年二十八歲。他初到曲州時,從裝修工人做起,一步步穩紮穩打,又在業餘時間到美術學院充電學習,現在曲州市內的知名裝修公司擔任設計師。
李觀瀾說:「這是迄今為止我們找到的最有力的證據,可以理解成這塊砧板是兇手給冷惠分屍時所使用的工具之一。」
「不用不用,後來你敲開門了嗎?」李觀瀾忙說。
陳桐也清醒著,早聽見這可怕的聲音。他在恐懼、氣憤、懊惱等多種情緒同時襲來的瞬間拿定主意,不管是人是鬼,今天一定要找出這個聲音的源頭。這是他傾盡積蓄築成的愛巢,他必須保護自己的愛人。
蘇采萱不滿地說:「破案子你比我內行,也不用說到『草菅人命』這樣嚴重吧?我又不是法官。」
李觀瀾要求馮欣然帶領其他五名警員查清除陳桐外的現任五戶房主的資料,並調查歷任住客的詳細資料。在對陳桐和楚巧巧做過詳細筆錄后,攜帶著腐肉和骨骼回到警隊,進行化驗。
給陳桐處理過胳膊,梁玉音說:「沒有什麼大事,回去按時服藥,注意衛生,及時擦洗患處和換藥,別再碰那些鯰魚了。」
不過徐匯先遊手好閒,沒有正當職業,手裡的錢不夠充裕,冷惠對他也就不冷不熱,有時還對他進行譏諷,讓徐匯先懷恨在心。後來冷惠不辭而別了幾回,不僅惹惱了她丈夫李暉堂,也惹惱了徐匯先。
徐匯先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陳桐家的那套房子,在徐匯先做房主時,曾經出租給一對外地來的夫妻,也許是同居戀人,從兩年前的年初開始,在這套房子里居住了近一年時間。其間兩人鬧過多次矛盾,原因好像是女方外出約會網友,雙方一直吵鬧。女方的父母在此期問來過兩次,試圖為雙方調解矛盾。後來女方失蹤,女方父母也來找過,終因女方下落不明而不了了之。
陳桐說:「不能放過它,今天一定要把它揪出來。」
徐匯先說:「你們捕風捉影地誣陷我,我不會承認的。」
陳桐家住三樓,這套房子的前任房主也正是四樓的現任房主徐匯先。
蘇采萱有些聽不下去,諷刺他說:「看不出你這樣一個人,倒是個情種,又是黃小麗,又是廖璐璐的。不過據我們所知,一瓶『一洗爽』洗液,給一個女人用,最少可以用一年,你是怎麼在兩天內用掉一瓶的量?」
李觀瀾說:「好吧,既然你說不是你,你在冷惠失蹤之後,購買了一瓶——很可能是許多瓶進口的『一洗爽』牌洗液,並且用量很大,是用來做什麼的?」
此外,有四塊骨骼,可以確認分別是人體頭部、臂部的碎骨骼,還有一塊鼻骨。
李觀瀾走近他身前說:「這起案子的偵破,部分要歸功於下水道里的幾條鯰魚,如果不是它們,死者的殘骸就不會被發現;如果不是它們,這房子可能早被你徹底清理粉刷過。」
徐匯先見到李觀瀾、馮欣然和蘇采萱一起結伴而來,略感到意外,「李支隊,這起案子鬧騰的時問也不短了,我這套房子可不能這麼空著,你也知道,樓下那套賣給陳桐,我是賠了一半本錢,幾十萬哪,想起來心裏就揪揪著疼。這套房子呢,我就指著把它出租幫我賺回來點,這空一個月就少了小三千,你們也不能總是讓我放著錢不掙啊。」
陳桐買的這套房子所在的住宅樓原是市第一棉紡廠的家屬樓。徐匯先在幾年前是棉紡廠的工人,分到了四樓的這套住宅,並在房屋私有化時購買了產權。後來棉紡廠破產,徐匯先自謀職業,目前經營一家洗衣店。
話雖然這麼說,兩人心裏還是七上八下,彼此壯著膽,迎來了夜幕。
黃小麗說:「是去年春天的時候。他這個人挺花心的,年紀也不小了,還是不想結婚,我感覺他除我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但是總沒有證據,也沒法下定決心和他分手。去年四月中旬,我在晚上到他家去,當天是明知道他在家的,可是在門外敲了差不多十分鐘,他就是不來開門。我想他房裡那時一定有個女人,所以他不敢開門,開始想和他置口氣,非要捉姦在床不可。」
陳桐說:「鯰魚都是在臭水溝子里長大的,你平時可沒少吃。」
楚巧巧抓住他的胳膊:「不,你不要去,在這兒陪我。」
蘇采萱說:「這不由得你不承認,只要證據充分,在零口供的情況下也可以判處你死刑。你的確很聰明,把死者殺害后,又在浴缸里分屍,然後把骨頭在高壓鍋里煮到酥軟,一起衝到下水道里。現場又用洗液徹底清洗過,不留半點痕迹。我們前兩次勘察現場,因涉及的房問很多,又側重於血跡、毛髮、衣物纖維等物證,結果忽略了你在犯罪時留在房間里的微量物證。直到李觀瀾把你列為第一嫌疑人,我們集中優勢資源,對你的房間進行徹底勘察,終於有所斬獲。」
楚巧巧沒法再鎮定,急忙推推陳桐的後背,說:「那聲音又來了。」
蘇采萱戴著白手套一樣樣翻檢這堆雜物,一邊對李觀瀾說:「這次我的實驗室增添了生活氣息,像居家過日子一樣。」
楚巧巧驚恐地睜大眼睛:「它又來了。」用手緊緊地抓住陳桐的胳膊。
他聽楚巧巧這樣問,說:「城裡人不喜歡和陌生人交往的,所以我們都見不到鄰居。對面不是有人住嗎?昨天還見到過。」
陳桐打開床頭燈,掀開被子,柔聲說:「巧巧,是我啊,你做噩夢了,不要怕。」
一起重大殺人分屍案在沉寂一年多以後浮出水面。
李觀瀾開門見山地對徐匯先說:「這次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工作,因為你的前女友黃小麗有一些證詞,需要你進行說明。」
蘇采萱說:「要是做DNA檢驗,這些骨骼不行,活體細胞都已經死亡了,必須做活細胞培養,這需要很長時問,所幸還有這一塊子宮的結締組織,可以立刻進行化驗。不過你們還沒找到屍源,無從對比。」
李觀瀾則率人對發現屍體殘骸的單元樓的六套房屋逐一進行現場勘察。
陳桐年紀雖輕,卻走南闖北地見過許多世面,自然不相信這些神鬼之類的傳說。他想,要在曲州安家,租房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和楚巧巧都是外鄉人,有了自己的房子,心裏就安定多了。這是百年難遇的好事,就傾盡所有積蓄,又從同鄉和朋友那裡借了些錢,付了房子的首付。再利用自己在裝修行業的關係,搞到一些廉價的材料,把新房布置起來。
李觀瀾說:「目前還在偵查階段,每個人都有嫌疑,但是不能說誰就是兇手。」
徐匯先支支吾吾地說:「有嗎?我買過嗎?」
因租房時看過男方的身份證,徐匯先記得那名男子名叫李暉堂,原籍是曲州市郊區富蘊鄉,對其同居女友的身份則一無所知。
三人約在一家咖啡廳里見面。座位在店面的一角,燈光柔和,背景音樂也很優美,是個談話的好所在。
「那瓶洗液是什麼牌子?」李觀瀾問。
「但是百密一疏,你忽略了一樣東西,就是腦漿,你在揮動作案工具砸碎死者的頭顱時,兇器上沾染了死者的腦漿,並拋甩到牆上。」
陳桐不相信有這樣的美事,但是房屋中介說得又信誓旦旦。陳桐到那套房屋去看過,雖然位置偏僻,室內光線也不好,有些陰森,但是這樣便宜read.99csw.com的價格,不能再挑剔。
徐匯先供述說,他在案發時間正和女朋友黃小麗鬧矛盾,每天被攪得昏頭漲腦,對樓內的動靜沒有留意,所以無法提供關於李暉堂的任何線索。而且他雖然當時是李暉堂的房東,兩人只在收房租的時候見一面,平時也沒有任何聯繫。
楚巧巧說:「是什麼東西,讓你那麼害怕?」
李觀瀾呵斥他說:「你必須如實交代,這裡有黃小麗的供詞,她說你給她買過同一品牌的洗液,她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你不願意承認也沒關係,我們還有其他證據,否則不會把你叫到這裏來。」
楚巧巧見到陳桐,一顆心才放下來,說:「我不敢待在房間里,害怕聽到那個聲音。我今天向同樓的人打聽才知道,我們住的單元的這一側,只有我們和另一戶人家住,其他人早都搬走了,就是那聲音鬧的。」
在與唐山警方聯繫后,馮欣然帶領兩名警員北上唐山,尋找李暉堂的下落。
「是進口的,英文牌子是『yeshawn』,中國這邊翻譯成『一洗爽』。」
李觀瀾說:「廖璐璐是什麼人?」
徐匯先說:「也是我的女朋友。」
就在水泥蓋子掀開的瞬問,陳桐藉著照明燈的光線看見池子里有兩團黑糊糊的東西在糞水裡折了兩個跟斗,又潛進深處,隱匿無蹤。
楚巧巧渾身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努力睜大眼睛,卻只看見黑漆漆的一團。她張大嘴巴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楚巧巧心裏不相信,嘴上卻說:「那就好了,其實可能聽習慣后,也就無所謂了。」
說來奇怪,剛才聲音似乎在廚房裡,陳桐接近時,那聲音又轉到了衛生問。陳桐加快腳步,走向衛生問,猛地拉開衛生問的門,那聲音在瞬間加大,「嗒」地衝到卧室里。
陳桐解決了一塊心病,情緒正高漲,說:「不管怎麼著,這幾條魚是咱們的戰利品,得留著。有件事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徐匯先捶胸頓足:「不能這樣誣陷我,你們是警察,沒有證據,僅靠猜測辦案子,我不服!」
陳桐擔心加劇楚巧巧的恐懼心理,就撒謊安慰她說:「沒事,不是什麼大事,我去問過前任房主了,他說這是一棟老樓,裏面的管道都老化了,牆上還有許多風孔,我們聽到的是風吹動管道的聲音。」
李觀瀾詢問陳桐家的前任房主徐匯先:「李暉堂和冷惠在租住你的房子期間所使用過的物品,後來都是怎麼處置的?」
陳桐表示贊同,兩人栽倒在床上,很快就進入夢鄉。
李觀瀾說:「謝謝老人家的理解。冷惠和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時,有沒有說過什麼值得引起注意的話?」
梁玉音說:「病人說他是被鯰魚咬了一口以後,就出現了癥狀。」
徐匯先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保持身體平衡,說:「不是我,確實不是我。」
見徐匯先仍委靡在地上,李觀瀾用腳尖輕踢他一下,說:「起來,不是讓你來裝死狗的,你還要幫我們找出殺人分屍的工具、指認現場、交代犯罪事實,我們為你忙前忙后一個來月,你也要出點力才行。」
徐匯先住地的轄區派出所登記有與李暉堂同居的女人的資料。這名失蹤女子名叫冷惠,也是富蘊鄉人,是李暉堂的妻子。根據派出所的筆錄,報案人是冷惠的父母冷遠山和于霞。冷惠於一年半以前的春季失去消息,此後杳無音訊。此前李暉堂夫婦的感情一直不和,起因是冷惠迷戀上網聊天,並曾多次離家外出,與網友會面。冷遠山老兩口知道冷惠最少曾三次到外地見網友,時間最短的一次有四天,最長的一次達一個月。李暉堂為此曾和她鬧過離婚。
陳桐和楚巧巧在新房的裝修工程竣工的當天,並肩坐在地板上,後背倚著牆,看著雪白的牆壁,規整的吊棚,紅色的廚房壁櫥,明亮通透的玻璃窗,恍惚似在夢裡。雖然房內還空蕩蕩的沒有傢具,兩人已經心滿意足,似乎仙境也不過如此。
兩人把水桶拎到屋裡,在燈光下看那幾條鯰魚,一尾尾粗壯肥大,在桶里翻騰著,精力無限的樣子。
蘇采萱說:「在勘察分屍現場時,第一,要留意現場的濺落血跡,罪犯在殺人分屍過程中,會造成血液向周圍空問飛濺而出,留在牆壁和物品的表面,當然,兇手會留意到這類血跡,並進行擦拭和清洗。你家的衛生問里,地面上鋪有光面的地磚,牆壁上貼著瓷磚,頂棚則是PVC板,都是容易清洗的材質,你也沒在這些地方留下任何痕迹。第二,偵查人員要留意的是拋甩的血跡,也就是當兇手揮動分屍工具時,工具上沾附的血液可能被拋甩到相對遠離分屍中心的牆壁或其他物體上而留下血跡。你是個很細心的人,對這些拋甩的血跡也進行了清理,要知道,許多兇手會忽略拋甩的血跡,你比他們要高明一些。
梁玉音說:「我剛接診的一個病人,也出現了類似病徵,把他受感染的身體組織液送到實驗室檢驗,也化驗出了化膿性葡萄球菌和沙門氏菌的成分。」
蘇采萱說:「梁大醫生,你也說這樣不嚴謹的話,哪有什麼屍毒,那是民間的說法,我們的警員是感染了腐屍體表上的化膿性葡萄球菌和沙門氏菌,而引發了一些表象的病徵。」
李觀瀾拍板決定:收口,抓捕兇手。
沒想到這次蘇采萱險些犯了一個大錯誤。
李暉堂固然有重大嫌疑,但證據不足,無法繼續留置。在傳喚四十八小時后,刑警隊將其釋放,但是要求他在固定區域內活動,在接到許可前不可離開曲州。
徐匯先說:「那瓶是早就買了的。」
馮欣然立刻趕赴富蘊鄉,找到冷遠山夫婦。經DNA檢驗,在下水道里發現的人體殘骸正是屬於冷惠。
李觀瀾說:「我們這次談話牽涉到一起重大殺人分屍案,你說的這些情況有可能會放進案情的卷宗,願意在這份筆錄上簽字嗎?」
楚巧巧在睡夢中,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男人的鞋底輕輕地走過地板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奏,「嗒嗒」地向她靠近。
楚巧巧哭著說:「你走開,不要嚇我。」
楚巧巧見陳彤的膽氣壯起來,她身上的冷汗也消減了一些,「行,你要是不怕,我也不怕,咱們一起把鬼抓出來。」
負責詢問的馮欣然問他:「據我們所知,冷惠曾數次離家外出和網友會面,你們常年為此爭吵,她最後一次不辭而別,是在什麼時候?」
兩人在外來務工人員的鵲橋會上相識相愛,直到攜手走進婚姻殿堂。
陳桐說:「排污管是一直通向化糞池的,我想那東西平時可能藏在化糞池裡,到了晚上就沿著排污管上來作祟。」
陳桐無奈,心情鬱悶地回到家。
蘇采萱說:「這樣是不是就算鐵證如山了?兇手的範圍本來就很小,李暉堂更是重點嫌疑人,現在只要確認這塊砧板就是李暉堂和冷惠使用過的,就可以確定李暉堂是兇手。」
陳桐不理她,從桶里撈出幾條鯰魚,這次格外當心,把幾條鯰魚丟在水池裡,用擀麵杖一條條敲死。又把水打開到最大,里裡外外反反覆復沖洗乾淨。
李觀瀾說:「推理是辦案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節,尤其是面對這樣的老案子,沒有人證物證,除去在事實基礎上的合理推測,我們沒有更好的破案辦法。無論怎樣,只要最終案情真相大白,這手段就是好的。」
徐匯先的前女友黃小麗已在不久前遠嫁到H省Q市,對關於徐匯先的——T情非常抵觸,馮欣然幾次和她約見,都被她以工作繁忙出差在外為理由推脫。
陳桐說:「抓到這幾條魚,這鬼樓里就安靜了,咱們的房子在今天晚上立刻增值一倍,凈賺了三十幾萬。」
陳桐蹲下身,手扶在桶邊,湊近了看那幾條魚,說:「我怎麼覺得這幾條魚美得不得了。」
楚巧巧低聲說:「那個東西好像是藏在衛生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