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章 時來運轉

第一章 時來運轉

電梯內的同事說話了:「你還進不進來啊?」
聽到這話,我緊鎖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救我的人是你?」
「今天的事情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可以嗎?」
刺骨的河水侵襲著我脆弱的身軀,岸上的女孩手指微微動彈,我彷彿找到了救星。我的嘴唇機械式地微微張開,遺憾的是,我連發聲的力氣也沒有了。怎麼會這樣,我自認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壞事,難道好人真的短命嗎?
「到了。」他把車停下,熄火、拉手剎,拔下鑰匙之前,把擋位推到一擋。
我起身向老闆鞠躬。
另一位女性同事二話沒說,摁了電梯的關門鍵。
坐我左邊的邵斌用腳尖碰了碰我。我低頭一看,他把手機放在我的眼皮底下,屏幕上是他剛才編寫的簡訊:「把端木雪兒的號碼給我,晚上請你吃飯。」
男子提了提鼻樑上的墨鏡,又問了一遍,他的聲音非常渾厚,「你是龍天翼先生嗎?」
他回頭瞄了一眼,然後說道:「就憑我那天救你一命。」
我盡量不去看貨架上的零食。那些膨化食品對我來說,既沒營養又不經吃,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口袋裡沒有多少錢。我在貨架上拿了一瓶綠茶,兩袋壓縮麵包,這就算是明天的早餐了。來到擺有方便麵的貨架,我挑出一袋六包裝的泡麵放進購物籃。這時,通過貨架上的缺口,我發現令人費解的事,剛才那個中年男子正站在外面往超市看。
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將香煙輕輕地塞進嘴唇中間,用牙齒咬住過濾嘴,同時,張爵明為他點燃香煙。對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藍色的煙霧。
「龍哥,」她咬著下嘴唇,深深嘆息,「失戀這種事,不是朋友的一兩句勸說就能讓人走出陰影的。也許,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龍哥的救命之恩。」
「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以前我看過一部電影,上面說人在遇到車禍、溺水等情形后,大腦受到強烈的刺|激,醒來後會暫時忘記之前發生的一些細節。所以我猜,龍哥可能是自己爬上岸了,但暫時想不起這個細節。」
我傻了,邵斌卻很鎮定。他拿著手機對老闆點頭哈腰了一番,然後解釋道:「剛才龍天翼提醒我,讓我錄製您的談話,我覺得這有助於督促我們平時的工作。您如果介意的話,那我馬上把它刪掉。」
加油!用力!用力!
「哪份報紙?」
看著夜空高掛的明月,我心中不免產生一絲悲涼。我從出生起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長大了一事無成不說,倒霉的事還總讓我碰上。沒有女友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工資卻連房租都支付不起。說真的,每次路過這座橋,我都有縱身一躍的想法。
朦朧之中,感覺有人在給我做人工呼吸。眼睛睜開之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咳嗽排出殘留在肺部的河水。電視上那些溺水獲救的人,通常咳嗽之後就成了沒事的人,現實中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雖然撿回這條命,但我此刻還是沒有力氣,我能做的只有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氣,周圍的空氣中伴有陣陣草香,我從嗅覺開始,一步步恢復其他器官的知覺。
帶著端木雪兒走到一條寬敞的大街,這裏方便她打車回去。在路燈的幫助下,我終於看清了她的長相。白皙的臉蛋上鑲嵌著一對寶石般的大眼睛,深色的瞳孔就像布丁一樣閃爍著純潔的光芒。上翹的睫毛很長,正好可以襯托這對完美的眼睛。鼻樑高挺,嘴唇粉|嫩,標準的娃娃臉,再沒有比她更可愛的女孩了。唯一的瑕疵就是她的個頭較矮,大約只有一米六的樣子。
「錦旗真的不必了,我是星運保險公司的業務員。」
我不願多想,因為越想越複雜,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甩掉這個尾巴。附近的街道我較為熟悉,有一條衚衕離超市不遠,那個衚衕就像迷宮一樣複雜,不熟悉地形的路人只要進入衚衕,就如同進了諸葛亮的九宮八卦陣一樣,進去容易出來難。
這一回,我沒有在意雪兒甜美的笑容。墨鏡男子的再度出現讓我有點魂不守舍。他到底是誰?為何幾次三番的跟蹤我?
冰冷的河水讓我的左小腿開始抽筋,我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破例一回,用暴力解決問題。
「喂,張先生嗎……你好,我是星運保險公司,我想……」話沒說完,對方就扯開嗓子大聲問候了我的祖宗,跟著電話那頭就出現了忙音。
她從包里拿出紙巾,幫我擦去額頭的水珠。這時,那部諾基亞手機傳出《蘭亭序》的鈴聲,我隨意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著「端木生」三個字,女孩接了電話。她的手機通話音量開得很高,所以我能聽見談話的內容。
「真抱歉,因為剛才有點內急,拉麵館又沒有洗手間,所以……呵呵。」我編了一個謊言搪塞過去。
「嗯,我會的。」
「嗯。」雪兒點點頭,此刻她的心情比起剛才好了很多,「我叫端木雪兒,朋友都叫我雪兒。龍哥,你在哪上班?我去給你做面錦旗。」
拿起桌上的電話,我開始撥第一個號碼。
「這個當然了,不過我也有個前提。」我和她一起離開河岸,「你必須保證,以後不要做這樣的傻事。」
呵,像我這樣的人,有份工作混口飯吃就已經很滿足了。百億富豪?天下孤兒豈止我一人?這種富貴命怎麼會輪到我頭上。在老闆沒有發瘋之前,趕緊開工才是正事。
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同時迅速觀察玻璃門內的辦公區,還有一些同事在那裡聊天。我想,就算他們平時對我再冷漠,如果我叫一聲「救命」,總會有幾個人出來幫忙吧。
桌上的幾張照片引起我的注意,上前一看,竟然是我的照片。這些都是近期張爵明跟蹤我的時候拍攝的照片,我在電影院買票、出了影院吸煙、去超市、從超市購買的哪些東西,這些都拍得清清楚楚。
「星運保險公司?」她突然湊到我面前,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很大,「你真的在那裡上班嗎?」
我驚訝地說:「過幾天要去實習,今天你還自殺……」
「那就好。我沒別的事,就是不太放心。」
老闆臉色略顯紅潤,沒有計較這個小插曲,重新走回他的位置。這次,他的演說比剛才更有激|情,聲音也更加洪亮。我算是服了,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愚蠢的老read.99csw.com闆。
從口袋裡掏出廉價香煙,想利用尼古丁鎮定自己的情緒。張爵明瞥了我一眼,順手從皮衣里摸出一包軟中華,丟給我。看起來他很客氣,但我不敢抽他的煙,誰知道那裡面摻了什麼。
「算了吧,我還是少惹點麻煩比較好。」我喝了幾口湯,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角,走向櫃檯的結賬處,「兩碗拉麵,多少錢?」
我回過頭,臉色變得煞白,叫住我的人竟然是跟蹤我的神秘男子。中午吃飯時,我還在琢磨如何當面向他問個明白。現在,他就站在我對面不足三米的距離,我反倒驚異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思考問題的過程中,老闆說的每句話我都沒在意。在我眼中,老闆有點像剛被釣上來的魚。他的嘴一張一合,模樣顯得很可笑。回過神,我發現他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說的儘是加強團隊精神一類的廢話。這種話他不知說過多少次,每次都希望員工可以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振興星運保險公司。可是,他從沒提出怎樣讓員工團結的方案,這樣的老闆在我眼裡和廢物沒有區別。只要由他來領導,即便是太陽從西邊升起,這間公司也不可能飛黃騰達。
現在看來,這人的出現絕非巧合,這兒只有這麼一間超市,只有我一位顧客。如果是搶劫犯,剛才在人少的地方就該動手了吧?如果他想和我搭話,之前也應該叫住我才對。莫非想要跟蹤我回家?可是,我家裡沒什麼值錢的寶貝埃是我最近招惹到什麼人了嗎?仔細想想,完全沒有這回事。這人究竟想幹嗎?
「我的車在下面。」他答非所問地回答。說完后,電梯停靠在我們這個樓層。他走進電梯,像是在等我進去。見我猶豫不決,他就一直把手放在電梯內的「開門」鍵上。很明顯,這是一種強制性的做法,他的這個舉動暗示我,今天我非跟他走不可。
付錢的時候,我沖雪兒微微一笑。當我把頭轉回麵館老闆這裏時,隱約感覺剛才一瞬間好像看見一個似曾見過的身影。我看著外面,試圖尋找剛才發現的目標。在麥當勞旁邊站著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此人身體很結實……是他!正是那天跟蹤我的男人!
「你在幹什麼?」老闆厲聲質問。
聽到這裏,我扶著柳樹的枝幹站了起來,「你沒有把我從水裡救上來嗎?」
11月12日,星期一
我什麼都沒說,反而加快前進的步伐。讓我意外的是,對方見我沖他而去,轉身推門進入麥當勞。想跑嗎?我快步上前,推開麥當勞的大門。與此同時,店內的工作人員對我彎腰鞠躬,「歡迎光臨!」
「沒有。」現在輪到我哭了。這不是演戲,難得能有人願意聽我傾訴,真的很感動,「據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就被人遺棄在某商場的女廁所里,警察沒有在我的隨身衣物里找到出生證明,只從裏面翻出一張我當時的照片。他們去醫院詢問是否有產婦丟了孩子,隨後又調查商場的工作人員,詢問是否發現行跡可疑的顧客。在調查無果的情況下,警察只能把我交給兒童福利院。因為我的生肖屬龍,院長就把『龍』字作為我的姓氏,給我取名『天翼』。這名字我倒是很喜歡,生肖也很滿意,可是我的運氣完全與生肖不相稱。按理說,屬龍的人都是很有福氣的吧!可我活到現在,什麼好事都輪不到我頭上。」
「金融危機嘛,老弟。」
前後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這輛奧迪R8帶著我進入了郊區,經過一片大學城,轎車在一棟寫字樓前停下了。這棟寫字樓並不高,只有五層。從外觀來看,應該是租給小型私企使用的辦公樓。
「正在打。」
來到一座小石橋,時間已接近夜裡十二點。

01

待這個死胖子走了以後,雪兒想要過來安慰我,卻被我的眼神制止了。我重新坐回椅子上,視線落在新聞的標題上「百億富豪臨終尋子」。報道上的一段文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段很惹眼的信息,指的是上回說百億富豪的孩子里有罪犯這件事,純屬子虛烏有,後面是特此更正之類的話。
「不帥嗎?」我問他。
「一定要的!現在見義勇為的人太少了,我要讓你的同事和老闆知道你是個英雄!可以告訴我你在哪裡上班嗎?」
其實,並不是我不敢追求女生,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沒有英俊的相貌,給人第一印象就是個十足的挫男,平時問個路都會被異性迴避。拋開遙遙無期的戀愛奢想,若是哪個女生能夠站在那裡,堅持盯我看上五分鐘,那都是非常稀有的事情。沒辦法,我長得就這麼寒磣。
影院的三號放映廳內,電影已經接近尾聲。部分年輕觀眾開始對續集充滿期待,年輕人普遍認為這是好萊塢近幾年拍攝的最成功的巨制,歲數稍大一些的觀眾卻表現出失望的態度,他們有的開始撕電影票,有的開始罵街,紛紛認為票價不值。在這類觀眾眼裡,好萊塢只能靠絢麗的電腦特效維持電影市常另一部分觀眾,也就是時下所謂的「腦殘」群體,比起劇情、特效以及演員的演技,這些人更關注影片中是否存在辱華以及穿幫的情節。
「也許是間隙性的失憶吧。」
出了公司的大門,我們在街邊隨便找了家拉麵館入座。雪兒沒表現出任何不滿,看來她不是嬌生慣養的那種女生。用餐期間,有不少客人都在看她,還有人想用手機偷|拍,都被我瞪眼制止了。
「嗯。」端木雪兒笑起來,「能認識龍哥這樣的好人,真的很高興。」
這樣的態度讓我困惑,「怎麼,公司里有你認識的朋友?」
加油!用力划水,我不會死的!
「我剛才,剛才有點事情。」女孩在撒謊。
「十二塊。」
「呃,我的手機……」我摸著口袋,今天上班根本就沒帶手機。那晚落水後手機就報廢了,我一直沒買呢,「我的手機有點問題。」
這次,我沒有選擇逃避,而是正色看著他。沒錯,就是他!他也正看著我,而且完全沒有迴避的意思。這人究竟想幹什麼?趁著街上人多,今天我非得問個清楚不可。不等店家找錢,我就衝出拉麵館,直奔對方而去。
「親子鑒定。」
「不用破費。你又沒工資,我買部山寨機可以湊合用。」我九九藏書不想與她在這個話題上爭執下去,於是說道,「趁現在是午休時間,關於業務上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我沒有多想,從橋上縱身跳下。雖然我游泳功夫不賴,可是河水冰冷刺骨,划水的節奏險些被打亂。
下午三點,老闆召開了一場會議。端木雪兒沒有參加,老闆給了她幾本關於保險知識的理論教材,以及本公司的規章制度,就把她打發了。在下班之前,雪兒將她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條上,被我夾在記事本放進了西裝口袋。
前方的女孩離我很近,半個人已經浸泡在水裡了。當她的臉即將被河水淹沒時,我托起了她的下巴,她卻推開我似乎鐵了心想要尋死。這女人的力氣還挺大,都說求生的人有一股爆發力,現在看來求死的也差不多。
「哦。呃,你趕緊回去吧。到家后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我很想讓她回去后發條平安到家的簡訊給我,可我的手機已經徹底報廢了。
「請說。」
對這種事,我也早已習慣,只要提到「保險公司」這四個字就會遭人反感。有的客戶直接掛電話,有的則像張先生這樣,張口就罵街。
「怎麼漲價了,上周還是五塊一碗埃」
「那,那是誰救了我?」
「任何一份。」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從報紙上剪下的新聞,遞在我手裡。「百億富豪臨終尋子」的標題再次映入眼帘。
「啊?」
「哥。」她這樣稱呼對方。
「是什麼問題?」我故作鎮定地說。
近距離觀察,中年男子有著一張國字臉,他穿著一件黑色皮衣,左手手腕戴著一塊銀色的勞力士。他的呼吸很有規律,下巴上有一道不太顯眼的刀疤。剛才他就坐在玻璃門旁的長椅上,我出門時竟然沒看見。
「嗯,哥哥晚安。」
張爵明回頭看著我,「龍先生,請進。」
幾秒鐘后,我的身體完全失去協調性。我在下沉,慌亂之中喝了兩口河水。第一口水,讓我的思維頓時變得清醒起來,可惜這隻是瞬間發生的事。第二口水,讓我的思緒變得一片空白。
上到二樓,這裏的辦公室尚未進行裝修,地上滿是沒有清理的磚塊和水泥渣。穿過一條L型的過道,張爵明在最裡面的那扇白色房門前站住了。他輕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敲門聲很有規律,分別是兩下、一下、三下。不等裏面的人回應,張爵明就抓著門上的把手推開房門。
白衣女生蹲在我身邊,哭哭啼啼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可千萬不能死呀!」
「我不是小姐!」看起來,她還挺在意這種稱呼。
為了能與雪兒的友誼更近一步,我特意穿上一套整潔的西裝去上班,頭髮上也噴了些髮膠,還特意噴了點動感男士香水。人逢喜事精神爽,又何況是去會佳人,當然得下點本錢了。
「間隙性失憶?」我傻乎乎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這是哪兒?」這話說完后,我覺得自己很傻,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希望,龍先生可以和我去一個地方。」
「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萬一這概率真的被你撞到了呢?」
眼前出現一位美女,看樣子像是和朋友走散了,她踮著腳在散場的人群里尋找夥伴。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不自覺地多看了她幾眼。這時,我的視線里出現一位男子,那人見我往這裏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他在暗中跟蹤我嗎?別瞎想,大概是巧合吧,我這個窮光蛋,怎麼會有人注意?
在收銀台付了錢,見櫃檯上貼有「香煙假一罰十」的標籤,我又順手拿了一包十塊錢的香煙。拆開包裝上的玻璃紙,我點燃深吸了一口,居然是假貨,真是倒霉到家了。唉,這年頭,生意人的膽子越來越大,宰顧客的刀子都放在檯面上。回去找人家「罰十」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怪自己倒霉吧。
老闆察覺我們這裏的狀況,挺著肚子衝過來,罵道:「你們兩個馬上給我滾!」
「應該的。」說完,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轎車緩緩駛出停車場,上了大街后,司機就開始提速。街道兩邊的愛車一族把羡慕的目光投向我們,我的心跳卻和張爵明腳下的油門配合默契。遇到交通燈時,他鬆開油門,我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踏實不少;交通狀況良好,他的右腳始終不離油門,我的心跳也隨之上升。
牙關緊咬,我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氣把女孩推上岸。此刻,我的左小腿已經徹底麻木,我的手臂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可用了。現在的我,就像電影《泰坦尼克號》中的傑克一樣,趴在岸邊,無奈地看著岸上的女孩。
「是因為那天救我的關係嗎?」她還不算太笨,「這樣好了,明天我賠一部給你。」
我把耳朵賣給了老闆,腦袋裡卻努力回憶那晚發生的事。雪兒說我可能有間隙性失憶,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或許失憶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我確信自己被人所救,她卻不記得自己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這樣一來的話,暫時不能排除她救我的可能。至於那位神秘的墨鏡男子,我實在猜不出對方的目的。
老闆氣勢洶洶地走回他的辦公室。周圍的同事都看著我,我卻把視線放在雪兒那裡。她也正看著我,用唇語說了句「Sorry」,我不想過度難堪,就擠出一絲苦笑,什麼也沒說。當我剛把臉轉回來時,老闆又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只見他帶出一份報紙,使勁摔在桌上。他的食指戳著報紙上的那條新聞,「去做個化驗,看看你是不是百億富翁家的公子。如果不是,你要麼在這裏好好乾,要麼就給我滾蛋!」老闆罵完我,也不忘罵大家,「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公司從來不缺人手,誰不想干現在就跟我說!」
「你,」老闆指著雪兒,「到那位戴眼鏡的師傅那兒,讓他教你。」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工作馬虎。」我看著飯盒裡的蛋糕,「去吃飯吧,蛋糕就當餐后甜點好了。」
在電梯口碰見了幾個同事,他們都誇我有型。出了電梯,邵斌就迎了上來。他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天翼,好消息!今天公司來了個……喲,你鬼上身啦?怎麼把自己打扮成這樣?」
我抽完煙盒裡的最後一支香煙,往路口的超市走去。
坐我右邊的同事咳嗽了一聲,提醒我們別被老闆發現。
女孩抱著我,將我靠在一棵柳樹旁。
「不是你?」我九九藏書四下張望,「這裏不就是我們倆嗎?」
是那個女孩救了我嗎?女孩醒了嗎?嗯,的確是她!
辦公室里的桌椅與平常所見的別無兩樣,寬大的老闆椅上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我們,從我這個角度看,只能見到他的手裡拿著一支沒點燃的香煙,我沒法看見他的長相,但應該是個男人。
「嗯,沒事就好。如果需要找人傾訴的話,隨時可以打給我。」
當我去撥第二個電話時,辦公室傳來端木雪兒的聲音。她好像遇到了工作方面的問題,需要找人求助。頓時,除我以外所有的單身漢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窩蜂地湧向端木雪兒,紛紛表示要當她師傅。
我遞上紙巾,「瞧你一副沒見過女人的樣子,擦擦口水先。」
我推開手機,手指放在桌下搖了遙。
端木雪兒低頭不語。我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既然要上班,這些天就得養足精神才行呀。雪兒,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龍哥,你的命不是我救的。」她的這句話讓我摸不著頭腦。
坐進屬於我的小隔間,看著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大好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我整了整領帶,挑出第一疊文件。這些都是客戶資料,當中投保的客戶很少,大都是些陌生人的號碼。保險公司從房地產開發商那裡買到業主的號碼和姓名,安排員工一一給他們撥號,試圖讓這些陌生人成為我們的保員。要說買客戶資料這種事,非但不道德,而且還觸犯了法律。可是每家保險公司都這麼干,並且極少有人就侵犯隱私的事狀告保險公司,這事對國人來說已經司空見慣,所以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不,我下周一要去那裡實習。」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世界真的很小呢,對吧龍哥?」
祈禱剛結束,老闆就出現在我面前。他挺著啤酒肚,臉色難看,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看來這幾天一直沒睡好。熟悉他的同事都能猜到,老闆買的股票又跌了。周圍的員工趕緊低頭工作,大家都是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我們可以在路上說嗎?」他走向電梯,摁動向下的箭頭,「你不必擔心。如果我要動手的話,當時就不會救你。」
看著漸漸遠去的車尾燈,我暗自竊喜。老天爺,你對我太好了,雖說衰了二十五年,但頭一個異性朋友就長得這麼漂亮,難道我轉運了嗎?雖然在超市買的那些東西全泡了湯,但我真的很高興,今天的善舉讓我發現好人還是有好報的。這次救人之舉,真是賺大了!等等,如果救我的人不是雪兒,那會是誰呢?那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不可能,我之前已經把他甩開了。難道我真的間隙性失憶嗎?
「龍哥。」雪兒在叫我,「你既然是孤兒,可以去試試看埃」
出於禮貌,我只好與他握手。他的手很有力,手掌分佈著厚厚的老趼。
見她沒提出不同意見,我繼續問下去:「你是不是失戀了?其實失戀有什麼關係呢,生活還得……」
「不是我打擊你。她的眼光很高,恐怕不會喜歡你的。」
邵斌摸著下巴,模樣非常猥瑣,「少跟我來這套,她眼光高還會和你做朋友?我不管,你要是不給我她的號碼,你借我的那兩千塊,就甭打算要了!」
抽著這根假煙,我徑直走進衚衕。現在人普遍睡得較晚,這時候有不少住戶的家裡都亮著燈,所以對手就是再強,諒他也不敢亂來。我一邊謹慎地在衚衕里左拐右繞,一邊豎耳聆聽身後的腳步聲。那人似乎沒跟來,難道是我多慮了嗎?
「大概悲傷過度,我還沒上岸就暈了過去。當我醒來后發現龍哥也躺在岸邊。」
「小姐。」我有氣無力地說。
「好埃」
「帥你個蛋啊!」他張口就損我,「你這打扮90年代就過時了。不過沒關係,你一向挫慣了,偶爾改變造型也無所謂啦。過來過來!我跟你說,今天公司來了個小妞,可他媽正點了,長得那個漂亮啊!」
岸邊,放著女孩遺留的一些東西,像是駕照、身份證、諾基亞手機、粉色的單肩包、印有Hello kitty的錢包等物品,看來她在入水前就把確認身份的物品留給了世人。
端木生在電話那頭起了疑心,他說:「你不會為這點小事就想不開吧?」
那個叫端木生的人態度很好,好像很關心她,「剛才去哪了,怎麼不接電話?你沒事吧,雪兒?」
哀嘆數聲。我和平常一樣把頭低下靜靜地看著河水,和以前一樣,我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就這麼結束生命太可惜了」,我總是這樣告誡自己。也許明天買張彩票就中了頭獎,現在自殺實在划不來。可是,我是個從來不買彩票的人。
邵斌又編寫一條簡訊:「給我號碼,今天就還你錢。」
啪的一聲,老闆把資料拍在桌上。他指著牆上的時鐘,對我吼了起來,「半小時才打一個電話?你腦子裡整天在想什麼?」說著,還用他那根粗短的食指戳我的腦門,「公司請你來不是讓你當少爺的!」他說話的時候,唾沫星子濺在我臉上,我卻不敢迴避。這下完了,這個月的工資肯定被扣光了。
我喘了口氣,看著這位面無血色的女孩,「我也曾想過自尋短見,可是當我想要自殺的時候總是會發現,我連死都不怕,難道我還怕活嗎?小妹妹,我歲數比你大,不妨和你說句掏心的話。如果你愛的那個人是個好人,我認為你這十五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一盞路燈還挺配合,忽然閃了兩下就滅了。燈光消失之前,我看見河岸上蹲著一個白衣女子。啊,原來不是什麼鬼,是水裡的倒影。可是,白衣服……天啊!她跳下去了,這女人要自殺!
「不是。」我如實回答。
會議結束后,老闆表示要單獨找邵斌談話,看樣子很欣賞這位員工。邵斌離開前對我說:「放心,我肯定在他面前多誇你。」他那副德行讓我心煩,但是在老闆面前美言幾句總不是壞事。我答應把雪兒的號碼給他,不過我深信雪兒是不會對他這種人有興趣的。
在人群中,我見到雪兒嬌小的身影,她正伸長脖子四處找我。
我打開飯盒,裏面擺著兩塊做工精美的笑臉蛋糕,「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
我笑了起來,嘴裏的面差點嗆進肺里,「別拿我開心好不好,我的命自己最清楚。百億富翁的兒子?哈哈,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埃」
「好埃」
拿出手九-九-藏-書機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素不相識的情侶勾肩搭背的在我面前晃過,看樣子後面還有別的活動,可我的活動已經宣告結束,能做的只有回家睡覺。說實話,我也很想找個女朋友,今年已滿二十五周歲,我卻連個初戀都沒有。我曾在「天空交友」論壇貼過自己的照片,這是個很大的交友社區,每天訪客有上百萬人。照片從嬰兒時期一直到青春期,最後是經過PS處理的近照,可是仍得不到異性的青睞。所以,每每想到這裏,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唉聲嘆氣。
走出會議室,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回到辦公區,我整理了自己的物品,拎著公事包準備回家。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和雪兒一起用晚餐。在過道一一和同事道別,他們在那裡討論晚上去哪兒唱歌,根本沒把我的招呼當一回事。無所謂,我早已習慣他們的冷漠。
影片結束的時候,很多觀眾紛紛起身離座。三號放映廳里只剩下大約十位觀眾,我就是未離場的觀眾之一。我相信,剩下的那幾位和我一樣,都在等待隱藏情節。因為這年頭好萊塢大片都喜歡玩噱頭,導演們非常鍾情在字幕之後穿插「下集預告」,這已成了司空見慣的事。
我把自己所掌握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雪兒。她和我靠得很近,很認真地聽每一個細節。與那晚不同的是,這次近距離接觸,我發現我的心跳很快。老天爺請你幫幫忙,別讓我在雪兒面前出醜埃。
「可以。你把椅子搬過來,我跟你細說。」我說這話的時候,發現那些男同事的眼神很不友好。
老闆對公司的業績表示不滿,並且拿我早上的行為做示例,再度批評我。會議上,那些平時油腔滑調的同事,表現得很認真,老闆每說一句話他們都會頻頻點頭。平時工作賣力的人,此刻表現得更加謹慎,每個人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小心。
掛上電話后,女孩臉上的笑容瞬間驅散,她捂著嘴又哭了起來。
走出衚衕環視四周,果然沒有跟來。看來要麼是被我甩了,要麼真的是我多慮了。雖然我繞了點彎子,但總算記得回家的路。
我本想挑後座的位置,因為我覺得那會對我有利,可是這車根本沒有後座。無奈,我只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車內的汽車香水味道很濃,我擔心這可能是什麼迷|幻|葯,於是在他發動汽車后打開了右邊車窗,對此他並不介意。
「早點睡吧,小妹。」
「去哪兒?」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這個張爵明可能不是他的真名,而且,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來歷。
「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說自己叫雪兒,那是你的真名?」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難道說……」我欲言又止。我希望他能幫我把話說完,讓我有一個驚喜,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我拿著這些照片,雙手發抖,「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權力調查我?」

02

我推開前方的玻璃門進入辦公區。大伙兒都因我這身打扮開始私語交流,端木雪兒從最裡面的那個辦公隔間站起身,捧著一個漂亮的飯盒走到我面前,嗲聲嗲氣地說:「龍哥,請你吃早餐。」
「錦旗?」我樂了起來,「不用那麼誇張吧。」
拖著她游到岸邊,可要把一個沒有知覺的人推上岸難度很大,我只能拼盡全力。這時,我的左小腿突然疼痛難忍,看著昏迷不醒的少女,我認為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我無助地看著夜空,今天恐怕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日子了。既然要死,我不妨保住別人的性命,讓自己死得轟轟烈烈一些。
電梯下降至B1樓的停車常我雖然有駕照卻沒私家車,所以從未來過停車常這裏燈光昏暗,方位也摸不清。印象中,黑幫電影里有些殺人場景就出現在停車場,因此我始終跟張爵明保持三米開外的距離。
兩記響亮的耳光響起,她果然老實了。女孩沒有反抗,只是一個勁地哭泣。眼淚、鼻涕全淌在我托著她的那隻胳膊上。她雖然不再掙扎,但也沒有配合的意思。很快,她的臉色變得和衣服一樣白。糟糕!是不是猝死了?我沒空去探她的鼻息和脈搏,我只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前功盡棄。
「控制不住嘛。喂喂喂,大家都是兄弟,你可得跟我說實話!她是你女朋友嗎?」
「看了近期的報紙嗎?」
我只好試探性地改口,「同學?」
「別這麼說。能認識你也是我的榮幸。而且……」我想對她說,她是第一個和我聊天的女性,可是又怕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壓力,於是隨口說,「而且,我認識了你哥哥,他叫端木生,對吧?」
「看出來了,你是挺急的。」雪兒捂嘴一笑,「龍哥,把你的手機號給我吧,這樣方便找你。」
一些觀眾在街口探討著上哪兒吃消夜的話題。聽他們這麼一說,我的肚子也有點餓,算了,還是回家吃泡麵吧。
我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天啊,我居然救了個絕世美女!這難道是天賜良緣嗎?不過,她這麼漂亮居然還遭人拒絕,那個男的得長成什麼樣啊?哼,再帥又能帥到哪兒去呢,這樣可愛的小妹妹都不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張爵明從皮衣口袋裡拿出車鑰匙,對著一輛奧迪R8撳動鑰匙上的按鈕,黑色轎車的報警系統叫了兩聲,前後四盞雙跳燈跟著閃爍了兩下。他打開車門,沖我揚起了下巴,示意我上車。
「這份保單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你能告訴我嗎?」
雪兒擠出人群,咬著下嘴唇走向我這邊。她咬嘴唇的可愛模樣,又讓我吞了口水。

03

我不想放棄,但體力早已透支。專業救生員所掌握的技巧我統統不會,所以才造成現在的局面。岸邊的石壁下方連個踏腳的地方都沒有,是我命該如此嗎?腦海里突然出現童年時期的場景,我知道這不是好事,常聽人說人在臨終前,腦海里會閃過這一生的畫面。我不願多想,可那些畫面卻不停地在腦海閃爍。
對照客戶資料,我一一撥通他們的電話,也被其中的客戶輪番罵了幾次。面前的「小山」消滅了一半,午休的時間也到了。雪兒第一個也是唯一個跑過來安慰我的人,她一個勁地向我道歉。
「是。」我看著他,不知下面該說什麼。
「對啊,我哥是個九-九-藏-書警察,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對了,我有個請求。」
「哦。」雪兒沖我吐了舌頭,無奈地離開。
電梯緩緩下行。
在字幕播放一半時,銀幕就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電影沒全部放完就被卡了。幾個歲數不大的兄弟衝著放映室大聲嚷嚷,「搞什麼飛機?」「激|情戲已經被剪了,難道連字幕也要剪嗎?」「就是,你們的票價怎麼從來不剪?」抱怨歸抱怨,當負責清場的工作人員陸續進入放映廳后,大家也只得乖乖離開。
員工的聲音絕對不能高過老闆,我深知這一點,於是低聲下氣地回答:「我在教她業務知識。」
張爵明率先走上樓梯。事到如今,充滿好奇心的我也只能緊隨其後。
女孩故作鎮定,擠出勉強的笑聲,「怎麼會?你妹妹很堅強的呢!」
「龍哥,沒打擾你工作吧?」
坐在老闆椅上的那名男子轉過身,我手裡的照片全部散落在地。我無法相信自己見到的一切。這個男人,居然和我有著同樣的一張臉。我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變成了O型。
「有這種情況嗎?」我半信半疑。
我大口地做著深呼吸,根本沒力氣做出回應。胳膊微微陣痛,這才發現上面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大概是垂死掙扎時意外划傷的,血已經止住,不會有大礙。
我還是搖了搖手指。
「試什麼?」
為了一探究竟,我快步跟在他身後走進房間。
「嗯。」
「喂……」我只說了一個字,他就拎著公事包出去跑業務了。
「龍哥,你去哪兒?」雪兒在後面叫我。
漸漸地,我的手臂用盡了最後一絲力量,我沉入水下。
「你是孤兒?」她很認真地看著我,「那你後來見過親生父母嗎?」
她打斷我的話,「你不明白,我暗戀那個人已經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你知道十五年後被人家拒絕是什麼心情嗎?」說完,她拿回給我擦水珠的紙巾擦起眼淚。
他伸出右手,「我叫張爵明,你也可以叫我老張。」
「啊!差點忘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感情這種事不能強求。再說了,」我本不想說,但終於有個異性能和我聊天了,這樣的機會我是不會錯過的,我低著頭,拔了兩根埋在土裡的小草,「再說,十五年算什麼。我已經倒霉了二十五年。從我出生那天起,我就被父母拋棄……」

04

「你想幹嗎?」我走進了電梯,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有筆大買賣想請你參与。」老闆椅上的人說話時眉毛上挑,「不知道龍先生是否有興趣?」
隔著玻璃門,看見對面的電梯門即將關閉。我箭步衝出,上前喊道:「等一等!喂,喂!」
「都這麼大人了還讓哥哥擔心,怪不好意思的。我現在很好,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老闆伸出肥碩的大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客戶資料。通常來說,我們每撥一個電話,都會在客戶姓名旁用鉛筆打上一個鉤。老闆拿的那張資料上,只有一個鉤,這下我慘了。
我假裝在一排排的貨架之間走動,眼睛卻忍不住往他那裡看。該男子戴著太陽鏡,粗看一下,年齡至少在四十歲以上,身體挺結實,單對單的話,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這可如何是好?報警嗎?他又沒做什麼事,警察來了也不會拿他怎樣。可是,如果他下手的話,再報警就遲了吧?
兩位食客的談論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在談論百億富翁的話題。其中一個人說:「這富豪怎麼連個照片都沒登?」另一人回答:「這有什麼奇怪的。真正有錢的人都很低調,只有暴發戶才會高調。」先前的人又說:「如果我是他兒子就好了。」同伴笑著回應,「可以啊,你只要去醫院檢測DNA,化驗結果確認你是他兒子,你就爽翻啦!」
我像個受程序指揮的機械人一樣,高舉右手左右搖了搖,等車開出較遠的距離,才道出一聲:「晚安。」
觀眾成雙結對地散場,唯獨我是孤身一人。不過,我已經習慣了孤獨。我的生活中沒什麼朋友,唯一要好的同事也只是看在錢的分上才和我交流。那人叫邵斌,每次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就沒了蹤影,而他的生活一旦出了狀況,就會自動現身在我面前,然後嬉皮笑臉地問我借錢。我當然可以對他說「不」,只是,如果連唯一的「朋友」都要放棄的話,那我的人生就太過悲慘了。
一陣脆弱的哭泣聲吸引了我的注意。順著聲音看去,河裡居然有個白衣女子!太可怕了!我倒吸一口氣,沮喪地仰望星空,不由在心裏嘆息:我已經很慘了,怎麼還要讓我撞鬼呢?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是間較大的麥當勞店,我站在門口環顧四周,並沒發現他的蹤跡。躲進洗手間了吧?我徑直走向洗手間,裏面只有一位工作人員在做清潔工作,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客人。莫非對方上了二樓?不對,我進門之前沒發現有客人上樓,倒是見到幾個白領下樓。對了,側門!我連聲致歉擠過人群,迅速推開側門,可惜完全找不到對方的影子。難道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中年人嗎?雪兒說我間隙性失憶,那僅僅是她說的一種可能,間隙性失憶並不代表會產生幻覺吧?我確實見到這個男人,這不會有假。仔細想想,那個墨鏡男一定趁我去洗手間之前就從側門開溜了吧!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冷冷清清,除一位收銀台的夥計外,就只有我這麼一位客人。
標準的泳姿被我忘得一乾二淨,換來的是一陣起不了多大用處的撲騰。
「請問,」聲音出自我的身後,「你是龍天翼先生嗎?」
「車來了。」
「龍哥。」雪兒把我帶回現實。
「電話打了沒?」老闆叉著腰問。
「我不認識你,憑什麼跟你走?」我很自然地說。
「嗯,龍哥也早點休息。晚安!」雪兒在車內沖我揮揮手。
我徹底被河水征服,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直到她嬌小的身軀離開我的視線,我才推開邵斌放在我胸前的咸豬手,「你有毛病嗎?」
「我只是學著電視里的樣子,給你做了人工呼吸。」她把頭低下,有點不好意思。
「不,我應該向你道歉。剛才我還打了你兩巴掌,真的很對不起。」我低著頭補充道,「而且你也救了我一命,不是嗎?」
邵斌一拍大腿,「那這個機會你是不是該留給兄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