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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想不到蕭琴幾句話,釋解了周建明心中的所有疑惑,還有什麼說的,周建明的心病、身體一下子全部好了。蕭琴父親原來是縣委副書記,後來調地委工作,他是一個作風民主的領導,也是一個民主的家長,他愛他的女兒,也尊重女兒的選擇。蕭琴的愛和家人的支持,使周建明能夠一心一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他以全部的愛心對待蕭琴,以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周建明以清晰的工作思路,嚴謹的態度,強烈的事業心和責任心,厚實的理論功底,在縣裡的幹部中嶄露頭角。很快從縣委辦公室主任、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縣委副書記,走上了縣委書記的崗位。
「親愛的,怎麼啦,還沒開機?我想你。」
「你告訴我吧,別折磨我了,蕭琴。」
「你倒說的好,你自己不會照顧自己,病倒了反而怪我?」蕭琴明知故問,對他笑笑。她看著周建明那憨厚的樣子,臉漲得紅紅,很有趣。誠實,正直,可靠,又滿肚子學問,勤於思考又不事張揚,辦事踏實,為人處事內斂,在同事同學中間言行得體,這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嗎?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接觸,她從心裏愛上了周建明。但作為女孩,她不好意思主動開口,同時覺得要讓他主動表白對她的愛,她認為這是女孩需要堅持的原則。從戀愛一開始就能把握主動權,讓男人去掉頭腦中的大男子主義意識。當然,她也考慮過兩個人的年齡差距,考慮過自己的父母可能會有的態度,但不是主要問題。她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孩,她的父母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們會尊重女兒的選擇。
在人生的道路上,周建明現在面臨著重要抉擇。他要有個家,她想向蕭琴表達愛。蕭琴是怎麼想的?她愛我嗎?她的父母能同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孤兒嗎?能同意把自己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一個大八歲的男人嗎?腦子裡一大堆疑問,一肚子無處訴說的話。他羡慕那些躺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同齡人,羡慕他們有父母無微不致的關愛和體貼,他們無憂無慮,父母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周建明這時是多麼需要父母的呵護和關愛。那段時間,他心事重重,日見消瘦。又逢歲末年初,正是各級黨政機關開會高峰。縣政府辦公室正全力以赴籌備全縣經濟工作會,總結全年經濟工作,部署明年的任務。地委行署也安排召開四級領導幹部大會,並要求縣委書記在大會上發言,介紹本縣穩定農村政策,繁榮農村經濟的經驗。縣委書記是政治行情看漲的年輕幹部,十分重視在這次大會上的亮相。聽說政府辦公室有位筆頭很硬的秘書,二話不說,把起草發言稿的任務交給了周建明。先後不到一星期的時間,身上壓了三個材料。且都個個重要,縣長的報告,縣委書記的發言,還有大會總結。周建明大量地看文件資料,反覆提煉觀點,構思框架,精心謀篇布局。特別是書記縣長兩人的講話,他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馬虎。縣委書記的講話,是要在全區領導幹部中亮相的,水平、思路、表達能力、形象——,要留給全區領導幹部以全新的印象,而這個印象相當程度靠周建明來塑造。一有閃失,吃得消嗎。再說,自己身在縣政府工作,縣長的報告也不能有半點馬虎,稍不認真,也無法交待。你小子,身在曹營心在漢,不就因為書記是「一把手」嗎?找到了https://read.99csw.com新靠山你就拆橋了?那還會有好果子吃?一個小秘書,縣長要收拾你還不是小菜一碟?給你雙玻璃小鞋,讓你感到腳痛還不明白出是什麼原因。對蕭琴的愛戀,工作壓力,精神的緊張,幾天加班加點,等周建明寫完了幾個材料,人也病倒了,嗓子啞了,鼻子不停地出鼻血,頭痛得像要炸開似的。在宿舍里睡了一整天。傍晚,周建明朦朧中感覺有人用力敲門,翻身起來,一行人邊說著話邊魚貫而入走到周建明的宿舍,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領著縣委書記、縣長,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讓周建明感激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憋得通紅。縣委書記、縣長表示親切問候,要辦公室安排好周建明的生活。他們認為周建明是個難得的人才,材料寫得好,挖掘深刻,觀點正確,很有新意,文筆又好。政治上要好好培養,生活上要多關心,還關心地問他是否有女朋友。先後十幾分鐘,足以讓周建明感動了很長一段時間。縣裡兩個主要領導來看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秘書,不是一件小事,在小縣城產生了震動。醫生幫他看病,量量體溫,看看舌頭,拿了些維生素類的葯,說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勞累過度,上了火,休息休息就好了。醫生走後不久,又是敲門聲。不過這次聲音很輕,還一遍一遍有規律,周建明再開門,是蕭琴。
「我來關門,你快躺下,別受涼了。」
「心,不說了,你還有事,不耽誤你。別弄得太晚了,睡覺之前記得喝一杯牛奶。」
周建明生下來不到二十天,大隊那位滿臉麻子的書記來到村裡,聽說有一個女勞力在家坐月子,來了精神。一蹦三跳地來到周家,說本大隊還沒有聽說過那個女人現在有坐月子的習慣,必須馬上到工地上去,否則他正要抓一個典型到工地遊行,藉機推動本村的鍊鋼運動。就這樣,周建明的母親拖著虛弱的身軀,丟下襁褓中的兒子,上了鍊鋼前線。夜深,母親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小心翼翼從衣兜里把節省下來的兩把米掏出來,放在小石磨中碾成米粉,製成米糊,作為周建明一天的口糧。終於有一天等到深夜,周家的姊妹們沒有等來自己的母親。極度的疲憊和飢餓,母親在黑夜的山道上一腳踏空,栽下了幾丈深的懸崖。第二天,鄉親們找到僵硬的母親時,她的一隻手還緊緊捂著胸口的那把米。安葬母親,一家人除了眼淚,別的什麼都沒有。父親又照樣上「前線」。
「親愛的,我也很想你,昨天晚上還在夢中擁抱過你吶。」
「建明,聽到人家說你有才、能幹我就高興。不是聽見你當了多大官才高興,懂嗎?」
也許是讀了些書,父親有些自負。他雖然在日常的生產生活中,在生產隊的集體勞動中常常吃虧,也常常氣憤不已。他認為他的同代人因為沒有文化,同他們講不清道理。人分三六九等,他同他們不在一個等級上。他把這些積怨埋在心裏,全身心傾注到兒子的身上,當他看見周建明同齡的小孩大多不上學時,他有幾分得意。認為這就是見識與見識的不同,是讀書和不讀書的差別。希望他能儘快成人,希望他將來能釋放自己積攥多年的鬱悶。他甚至希望周建明長大后,能在生產隊里當上個會計。那時的會計和生產隊長是掌握農民命運的人物。他們聯手,決定每一年的分配,決https://read.99csw•com定每一個勞動力的工分,決定能借錢給張三而不給李四,決定能不能給你出證明到供銷社買到憑票供應的各種緊俏副食品。總而言之,周建明的父親是下了決心要把他培養成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周建明長身體的時候,是三年困難時期,長知識的時候知識是最反動的時候。勞動是課堂,「語錄」是課本,工人農民是老師。也該命運註定,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個右派教師一堆破爛把周建明推進了高等學府。「文革」中,公社中學一個右派教師下放在村裡,住在周建明家。那天,周建明的父親要到鎮上去,老師請他順便把他一個紙箱子帶來。不巧的是,父親錯把老師準備要上交的一箱子書一起帶來了。既然拿來了,就不必送回去了,正好我兒子沒書讀,父親說。這使周建明一下掉進了一個知識的海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春之歌》、《西遊記》《古文觀止》、《安娜、卡列尼娜》、《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一大批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吸引了一個孩子的好奇,同時也大大開闊了他的眼界。周建明一邊大量地讀書,一邊請老師給他講文學,講中國歷史。兩三年的時間里,他淌漾在文學的海洋,讀了大量的文學作品,算是在一個文化沙漠中找到了一眼清泉。1978年,右派老師落實政策,摘了右派帽子,一高興把什麼都丟在周建明家,隻身回廣東老家去了。臨行前,叮囑周建明一定要參加今年高考,報考文史類專業。果然,這年周建明錄取在武漢大學中文系。父親一方面為兒子的出息氣順了,同時又因為供兒子讀書,背更彎了。他沒看到兒子衣錦還鄉,就離開了人世。畢業的時候,正逢是縣委組織部打燈籠為縣政府辦公室找「筆杆子」。從畢業生中找到了一個名牌大學中文系畢業生,組織部也算是可以向縣長交差了。
「醫生看了說什麼啦?」
小時候的周建明是跟著幾個姐姐,在幾分憐憫、幾分同情、更多的冷漠和歧視中長大的。童年的記憶中,他有過可憐巴巴、邊咽口水邊看人家吃白米飯的刺|激;在清明節的夜晚像幽靈那樣,踏著朦朧的月夜,跋涉在陰森的墓叢中,尋找孝敬亡靈的米粑、荷包蛋解饞;也曾玩命追趕狐狸,奪下半隻老母雞興高采烈地回家打牙祭。令他終身難忘的是四歲臘月小年,父親提著好不容易積攥的幾十個雞蛋,去公社小鎮上換點年貨。天色已是黃昏,周建明在村頭通往鎮上的路口,望眼欲穿還不見父親身影出現,村子里早就「闢辟啪啪」響起了新春的鞭炮聲,香噴噴的年飯從家家戶戶的門縫裡鑽出來,簡直把人的鼻子都要拉走。可自家灶台冷冰冰的。他順著一股大蒜燒肉的奇香,不由自主走到鄰居的門前,門虛掩著,周建明從門縫裡望去,八仙桌前圍坐了一家人在吃年飯,他貪婪地從門縫裡吸允著隨風飄出的香味,眼睛痴獃地望著屋裡喜慶團圓的情景。突然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腳,猛然回頭,父親一雙然燒著怒火的眼睛緊盯著他,一雙大手像抓小雞一樣把他提回了家,然後關上大門,指著周建明的鼻子說,沒見過吃飯?算什麼東西?叫花子!你祖輩上還沒有一個。憑本事比人家過得更好些,才是能耐。今後再看見你這樣丟人顯眼,你就別進這個門。這不是罵,但比挨罵九*九*藏*書還難受。話不多,字字像釘子,釘在周建明的腦子裡。
看見蕭琴的表情,周建明心裏明白了幾分。他知道她是一個含蓄又聰明的姑娘,她不好意思說得過分明白。但自己還是不甘心,沒得到她一句肯切的話。
周建明的這番話雖然是蕭琴預料的,但她看見他兩眼流露的真誠,聲音的顫抖,發自肺腑,也非常感動。
「沒什麼大毛病。」
蕭琴的理解和關愛,使周建明能夠義無反顧地投入工作。他不圖什麼,只是想在自己的舞台上,展示一下自己的抱負。至於要當多大的官,他並不一定看得很重。只要無愧於組織,無愧於人民,無愧於自己就知足了。蕭琴還常常要他不要兒女情長,不要老挂念家和孩子,不要因家裡而分心工作。他們不在一起的日子,蕭琴從沒有因家務事干擾過周建明的工作。有這樣一個聰明賢惠的妻子,周建明感到十分的幸福,他倒是常常覺得對不起她,覺得把一個家的全部責任壓在她身上,還要她分擔自己工作上的苦惱,十分不應該。憑蕭琴的條件,她完全可以找一個比自己強的、比自己年輕的、甚至更有錢的,犯不著跟他一起受苦的丈夫。可蕭琴偏偏選擇了同他一遭罪,他覺得很過意不去,也常常想盡些丈夫、父親之責,但做不到。周建明回家后,總是主動幫蕭琴做些家務事。可蕭琴不讓,說他在外面工作已經夠累的,到家就該好好休息。把他按在沙發上,笑眯眯的端著周建明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女兒不在時,還情不自禁地吻他的高鼻子,他的大眼睛。調皮地端詳著,「親愛的,我這是你的港灣,你回來我就什麼都夠了,還讓你做家務,那不讓朋友和同事說你『懼內』嗎?我不喜歡怕老婆的男人,你不應是那樣的男人。」
悟么懂人周建明懵懵懂懂,管他什麼是「勞心者」「勞力者」,張口就說要當勞力者。因為和小夥伴一起摔跤打架,常常是力氣大的佔便宜。
「孔夫子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你是要當個勞力者還是勞心者?」
「蕭琴,我最近是有些心事,我在這裏說行嗎?你別怪我」。
蕭琴對於他,真有太多的美好回憶。想到這裏,周建明覺得該回她的信息,要不她會感到失望的。
蕭琴把凳子上的衣褲放在周建明的腳下,在他的床前坐了下來。兩隻眼睛深情地看著斜靠在床頭的周建明,對他說「真笨,自己不舒服還不會去醫院看看,這麼硬撐。下次不能這樣。知道么?」
蕭琴總是那麼情意綿綿,善解人意,總是給周建明帶來很多溫馨美好的回憶,給他送來家庭的親情。蕭琴從小在幹部家庭中熏陶,政界的艱辛和無奈,她是知道的。但她常常鼓勵周建明好好工作,展示自己的才能,為人民做些有益的事情,不要去計較個人一時的得失。不要去攀比官大官小,這是一場無休無止、沒有結果的遊戲。
周建明房間里開著電視,他在客廳里來回走動,他設想著同李樹生的談心,他認為,如果不好好把握,市委的工作將會越來越被動,難度會越來越大。他想先同李樹生通個電話,順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機,這才發現手機關了。打開手機,裏面蹦出了四條信息,都是蕭琴發過來的。
「蕭琴,我希望你認真考慮我對你的情感,你也跟你爸媽說說,爭取他們支持。」他認真地說。
嚴格地說,周建明在縣級領導崗位九-九-藏-書上工作那麼多年,老百姓的口碑是好的,看德才,憑政績,重公認。如果公認指的是老百姓的話,那麼周建明的政治前途應是很可觀的。但他在官場上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實話,實幹,直率,果斷,有思想,有主見,不隨聲附和,敢於較真。同周建明接觸過的部下,都感到同他共事愉快輕鬆。他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光明磊落。善於把複雜問題簡單化。對問題處理觀點鮮明。有時常常簡單到只有三個字:「行」或「不行」。他說行的,你沒辦好過不了關,他說不行的,你硬要辦也過不了關。表現在周建明身上的個性,曾經都是共產黨員領導幹部最難能可貴的品質。觀念的東西就是這樣,不像穿一件舊對襟襖、中山裝,款式過了時可禦寒還有用。觀念一旦過了時,如果還沒及時脫下,就成了眾矢之的,就同現實顯得格格不入,就讓很多人感到不舒服,就會招致很多人的不順眼,還會招徠很多麻煩。就像那個最後飲狂泉水的國王。周建明的悲劇就在於認真,較勁,還有思想。他同柳王明的矛盾就是較勁、認真開始的。常委班子中那麼多同志都可以打開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他不放過。眾人皆醉我獨清,柳王明就是看不慣,權力就是真理,你周建明高明?你有思想?就你講原則?告訴你,中國的政治你還沒沾邊,有你周建明好看的。
「你以為我還是小孩?自己的事自己作主。爸媽的意見僅供參考,要緊的是你的表現,懂嗎?好了,不談這個,好好休息吧。」
周建明還沒說,臉就先紅起來了。
「知道嗎,我這次病倒了,很大程度是因為你。」
「晚上開完會後,給我來發信或電話好嗎?」
「我今天上班見你沒來,就問辦公室的人,他們說你不舒服。」
「你說呢?」
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夫妻倆常常用短息溝通。本來拿起身邊的電話就可以聊,但她們覺得這樣更有韻味,倆人來往的信息,存在手機中,隨時可以看看。看到了字就像見到了人。繁忙煩躁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看愛妻情意綿綿的文字,心裏就平靜多了。在周建明的生活中,蕭琴太重要了,這是他的精神支柱。他不能沒有蕭琴的愛。十多年了,愛的力量始終是周建明事業順利、生活多彩的原動力,他從內心感激自己的妻子,慶幸上帝把蕭琴安排在他的生活中,和他的生命融在一起。
「親愛的,等這段忙過之後,我想回家回來休息幾天,到時候我要『狠狠』的吻你,可要有準備喲。」
五十年代末出生的周建明是農民的後代,祖祖輩輩種田為業。他的父親屬於農村那種稍有見識又有幾分精明的種田人。解放后十多年間,農民翻身作主的「邊際效應」開始遞減。滿腔熱情的期盼,在生活貧困的現實中消退。周建明是在新時代饑寒交迫中降生的,他是家裡四個孩子中唯一的男孩,也是父母多年的期盼。周家在村裡是小姓,農民說話常常靠拳頭作後盾。周家缺少這樣的底氣。雞犬相聞,家長里短,難免口角是非,在這些鄰里糾紛是非爭鬥中,吃虧的常常是周家。他的父親脾氣暴躁,可在這些理直氣不壯的爭鬥中又只能忍氣聲,常常氣得臉色發紫,還無處發泄。所以,他恨不得生出十個兒子,也有個出頭之日。可周家就是沒這個氣數,偏偏生的都是女兒。母親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生下了周建九_九_藏_書明,算是老天有眼,兩口子盼來了個兒子。可周建明生不逢時,大鍊鋼鐵的火焰,燒遍了大江南北,公共食堂的大鍋里已經是清澈見底了。
直到現在,他始終沒有忘記父親說這番話的複雜情感,長大了慢慢理解了他的做人準則。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但面對生活的艱辛,又無能為力。他寄希望于周建明這一代不走他們的老路,當他發現周建明違背了他理想的設計,就感到大失所望。在周建明七歲的那年,父親把他送進了學校,白天在學校念書,晚上在家要讀一些課外書。父親認為,現在的學校不讀「四書」「五經」,不教學生寫毛筆字,是誤人子弟。父親自小讀過幾年私塾,常常給他講私塾先生如何嚴格要求,私塾先生用戒尺打學生手心的故事,要他好好讀書。在父親看來,不讀四書五經不能立身做人,不會寫毛筆字不算是讀書人。在七到八歲的時候,父親每天晚上手裡拿著一本線裝書,一句一句地教他讀《增廣賢文》,《百家姓》、《三子經》、《論語》等等。讀到「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候,他還要美滋滋的解釋一番。「為什麼讀書高,就是讀書人明禮儀,懂道理。以理服人是高人,以力服人是下人。」
周建明發出后不久,手機「滴—滴—滴」響了起來。打開收件箱一看,跳出了這樣的一行字:「心(蕭琴周建明互稱對方是自己的心),知道嗎,離開我身邊多少天了嗎,『它』都有意見了,弄得我睡不著。總在回想著依偎在你身邊的幸福。」
「蕭琴,我這兒很亂,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不過是太疲勞了,沒休息好。」
「親愛的,你在哪,我打電話你辦公室,不在。手機關了。好嗎?」
「跟我有關嗎?那你就不要說了,等上班了后再說吧,我今天主要是看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蕭琴把周建明已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
蕭琴和周建明有約,每天中午或晚上要通電話或互發簡訊。這是夫妻交流情感,傳達愛情的方法。現代化帶給周建明的方便是同愛妻隨時可以溝通感情,雖然關山阻隔,思念有加,但總可以通過電話保持聯繫,夫妻的關愛無時不在。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父親一臉沮喪,一個中指敲到他的額頭上,「好一個沒出息的東西。」
「沒有什麼別的心事?我看你最近廋了,總是魂不守舍的。」周建明一驚,心裏好像讓她看透了似的。
「不行,你得聽我說完了走。」周建明要坐起來,想抓住蕭琴的手,不讓她走。蕭琴欲走又停,順手按住周建明的肩膀,不讓他起身。兩人目光相接,像是高壓線短路,「吱吱」地冒著火花。特別是蕭琴一雙纖細又溫暖的手按住他時,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蕭琴也似乎感到了什麼,雙手立即收了回來,重新坐了下來。認真地看著周建明,調皮地對他說,「有什麼重要問題,說說,等著吶。」
周建明當時怎麼也不明白父親為什麼因這點小事動肝火,到他成人之後才領悟了這番苦心。
「憨。就不告訴你,就要讓你猜。」蕭琴瞋怪地對周建明說。
「看你,老站著,坐下說說話好嗎」
「蕭琴,你也該看得出來,我愛你,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這些天,我時時在想著你,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你心裏難道一點都沒我嗎?」他一邊說著,一顆心在嘭嘭地劇烈跳得厲害,期待著蕭琴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