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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初與阿鐵 2、逃離淺井屋

三、阿初與阿鐵

2、逃離淺井屋

阿初點點頭,對鐵二郎微微一笑。「你肯定大受驚嚇,不過,我們是友非敵。現下要前往日本橋萬町,到達后再慢慢解釋。」
阿鐵回頭道:「這裡是淺井屋的住房,冰庫就在那邊。」
「你、你們——給我住!」
「喂,小姐。」
阿初低聲斥責之際,阿鐵倏地衝出——應該說,比阿鐵大上許多的東西,宛若一陣白煙飄出和服下擺。那東西也像一團蒸氣,在驚愕的阿初與右京之介眼前益發深濃,逐漸化為一個形體。
右京之介擦著冷汗感嘆時,阿初手中的鑰匙已「卡喊」一聲,打開南京鎖。阿初與右京之介合力推開沉重的木門。
右京之介上氣不接下氣地笑道:「阿鐵真有辦法。」
阿初與右京之介就地蹲下,阿鐵也躍下牆頭。
沒錯,駒形堂也是賞櫻名勝。從淺草寺總門直通寺內的路上那兩排櫻樹,及沿途處處種植的櫻花,委實豪華炫麗,令參拜信眾目不暇給。
「我來把守,快點!」
阿初奪力向前,不時回頭看。矮樹叢中亮起光,且不止一盞。兩盞、三盞,現下已有四盞。同時,人聲傳來,追兵逐漸接近,甚至聽得見踩在草地上的聲響。
阿初說不出話,怔怔發愣。右京之介拉住她的手往後扯。
「可能是為他辦事的岡引的羅嘍。」右京之介低語。
「這邊。」牆上的阿鐵帶頭往左側走。
雖然沒範本,怎會偏偏選上將棋棋子?錯愕的阿初面前,巨大的步棋轉眼長出毛絨絨的手腳,猛力站起。附近一棵樹「劈哩哩」地折斷。
(櫻花……)
「怎麼辦?」阿鐵也手足無措。
或許是看不下去,右京之介留下這句話,讓伊左次靠著旁邊的樹,往回走向冰庫。途中他伸手入懷,打算抽出匕首。
「就是這裏。」
「你到底在搞什麼?」六藏斥喝。
「阿初,快點。對面房間亮燈了。」
阿初與右京之介各自扶起一人,較年長的男子似乎已半昏迷。
「我是、鐵二郎,那位是伊左兄。昨晚、他就發高燒、連水都、喝、喝不下。」
「嗯,這扇門上了栓。你將系帶一頭打個圈,我再套在栓上,應該就能打開。」
不等男子說完,阿初從袖中掏出七味辣椒粉包,朝他臉上扔去。辣椒粉撒了男子滿面。
兩人似乎受過酷刑,渾身是傷。倒在里側牆邊的男子,髮髻雖未全部散開,但滿面鬍髭,其中一隻眼睛黏著眼屎和血塊睜不開。
進門后,牆內是淺井屋建築右側的庭院。雖說是庭院,也不過是從後門到主屋之間有條人走出來的小路而已,其他地方都為茂密的樹叢覆蓋。剛才在正面玄關藉手里燈籠的亮光,照見木門后壯麗的松木伸出枝椏,但這裏的樹叢與前面不同,有茶花,有南天竹,還有乍看不知名的草木,胡種一氣。左手扶著牆,彎身向前走,隱約還飄來茅房的味道。
一陣尖叫中,追兵自冰庫前逃散。其中一人因驚恐太甚,竟然胡亂撞上同樣瞠目結舌的右京之介,撲倒在阿初身前。
「阿初,你們跟我來。」
天真的傢伙,阿初不禁暗想。突然間,阿鐵「阿初」大聲說:
右京之介立刻奔到屋外。此時九-九-藏-書,阿鐵探頭進來催促:
「阿初」轉過雪白的臉,把鑰匙交給阿初。
「幹得好,阿鐵。」阿初由衷稱讚,接過鑰匙后又說:「實在太嚇人,拜託你快恢複原狀。」
阿初低聲問:「從這裏進去嗎?」
「是誰?」右京之介睜大眼,擋在阿初身前。阿鐵仍在阿初和服下擺內鑽來鑽去。守衛面露兇相,離開棋盤站起,撈起衣擺往腰間塞,逐步逼近。
阿鐵變成的「阿初」已離開矮樹叢,站在冰庫旁,與側身朝向阿初他們藏身處的守衛僅有數步之遙,但一張臉依舊埋在袖子里。
右京之介叫道。阿初繞到大棋子後方,先將鐵二郎從崩壞的牆縫推出去,接著自己也逃到牆外。右京之介扛著半昏迷的伊左次尾隨在後。
「哥哥,你幾時到家的?」帶著鐵二郎徑往屋內,阿初問道。
瞥見鐵二郎與阿初,還有癱軟無力地背靠樹榦的伊左次,對方大吃一驚。那是個脖子粗短,嘴角有著醜陋傷疤的矮小男子。
頭頂上方的黑暗中,響起「喵」的叫聲。
「阿初姑娘,伊左次就拜託你了。」
男子雙手掩臉,直跳腳。阿初立撲上前,用力將男子推向庭院的另一邊。男子應聲往後栽倒,滾落連接葫蘆形池塘的斜坡,「嘩啦」響起一陣水聲。
成堆的物品後方,隱約可見髮髻的輪廓。
「後門應該在另一側吧。」
「小姐,回答呀。」
「對。阿初,借我系帶。」
「衝出去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應該能輕易解決他。」
「這不是個女人嗎……」守衛喃喃道。「喂,小姐,你跑來做什麼?」
「阿鐵,可以了!」
從日本橋萬町到駒形堂附近的淺井屋,以阿初的腳程約需半個時辰。沉睡的街道籠上一層春靄,宛如穿著薄紗,將腳步聲也靜靜吸走。
「有了!」
只聽阿鐵喵喵叫道:「我肚子餓扁啦。」
「阿鐵,有啥好主意?」
聽見右京之介的話,阿鐵哼笑兩聲。「不行,那傢伙粗暴得很。阿初你們待在這裏,看我大顯身手。」
「你們是來救……」
「冰庫在哪裡?」
「趴下。」右京之介低語,隨後也伏在地上。
不料,追兵聽到話聲,便大喊「這邊」,恨得阿初直咬牙。
「嗚哇~」
「那究竟是什麼?」連鐵二郎的話聲都變了調。
阿鐵化身的「阿初」緩緩踏出一步,袖子仍遮著臉。隨著「阿初」向前,守衛慎重地退後一步、兩步,匆匆返回板凳旁,拿起燭台照「阿初」。
「呼,真是驚人。」
阿初問自己所扶的男子。雖然一臉不安,但眼裡已露出希望,他斷斷續續地回答阿初:
「那要怎麼做?」
「趁現在快逃!」
「放心,是幫手。」
然後,換背著伊左次的右京之介跑過他面前:
眼睛很快便習慣黑暗,地面鋪著濡濕的稻草,木門左側草蓆及舊布堆積如山。
「有幾個人看守?」
於是,倚著左牆、年紀較輕的男子艱難地開口:
很快地,木牆在不遠處又左拐。阿初與右京之介一路以右手扶牆,依那觸感,牆似乎不是筆直延伸,而是逐漸往外側擴展。感覺上,淺井屋的佔地https://read.99csw•com相當廣,形狀也較外表看來更為複雜。
聽阿鐵這麼說,阿初稍稍挺直彎著的腰,果然看到牆邊有幢小倉庫般的房子。昏暗中,白牆彷彿微暈發光。如阿鐵所述,既有守衛,也有亮光。看那搖曳的形影,多半是沒燈罩的裸燭。
右京之介也大喊著狂奔。回到駒形堂前,騷動已擴及這一帶,誠訪町的木戶守門人也趕來。阿初他們趁機通過木戶,穿過御藏前的渠道左側,橫渡鳥越橋。沿神田川跑到新橋時,騒動早遠離,總算能喘口氣。
「就一個。一個眼神兇惡的傢伙,是倉田主水的手下。」
「阿鐵!」阿初飛奔過去抱緊它。
池畔有一座、兩座、三座石制的常夜燈,分別點著蠟燭,吸引不少羽蟲飛舞四周。忽然間,嘩啦一聲,池裡濺起花。是鯉魚嗎?
右京之介步出門外,取來守衛的蠟燭,燭光頓時照亮狹窄的冰庫。眼前,一個人靠在左側牆上,另一人橫躺在里側的牆邊。兩人都梳著工匠的髮髻,穿著污穢不堪的和服,抬頭望向他們。
「阿鐵,快想辦法!」
一發現對方是個姑娘,他語氣半帶警戒半帶好奇。看他立即放下衣擺放遮住那雙難看的腿,真不知該說他畢竟年輕,或終究好色。
(是守衛的將棋棋子!)
由於事出突然,阿初猛地起身。她連忙捂住嘴,仍掩不住驚叫。守衛立刻發覺,還不及放下棋子便回過身。
一回頭,大得必須仰望的將棋棋子,正胡亂揮舞手腳,大步走來。一路上樹倒枝斷,所經之處連假山也夷為平地。此刻,追兵已作鳥獸散,一每個哀嚎哭喊,不知該往哪裡逃。淺井屋的房舍凡有窗的都燈火通明,目睹院子里的情狀,房內也傳出凄厲的尖叫。
駒形堂位於淺草寺總門前,右鄰大川而建。到淺草寺參拜的信徒,均是在這裏洗手漱口才進寺。同時,淺草川的碼頭也在此地,常可見搭船前往吉原的遊客。然而,現下正値深夜時分,人影全無,唯有泊在竹町渡船場的小舟,在風平浪靜的大川川面、霧氣籠罩中,憂鬱地載浮載沉。
沿途的木戶都沒對阿初備妥的借口起疑,一路順利通行。但經過諏訪町前的木戶時,阿初為稍後的情況預做鋪陳。她表示親戚家有人患急病必須趕過去,可據說得的是傳染病,親戚家又是木屐鋪,有工匠寄宿,或許視情況得接兩、三個人回來。
即使阿初這麼說,鐵二郎張開的嘴仍合不起來。
「沒事了,我們走。」
阿初很清楚,即便追兵只有一、兩人,以右京之介的身手也無法將他們逼退。她感覺腋下冷汗直流,不由得再次朝阿鐵叫道:
「阿鐵,你幹什麼!」
門栓上果然套著打了圈的系帶。阿初伸手解開后,從奔回的阿鐵嘴裏取過系帶,揉成一團塞進袖中。
「快、快走!」
「阿初」隨即放下雙手,露出沒有眼耳鼻口,雪白一片的面孔。
投以關切的鄰居愈來愈多,窗戶一扇扇透出亮光。
走到這一帶,庭院內只剩一盞常夜燈在矮叢后孤伶伶亮著。牆外,不知何處突然有狗遠吠。阿初一驚,腳步頓了頓。
阿鐵https://read.99csw.com低頭在矮樹叢中前進。阿初和右京之介也學阿鐵,四肢著地,趴伏向前。
右京之介向阿初點點頭,一手撐著衣左次,一手拿著爉燭,小心踏出門外。
他要是大叫可就不妙。阿初剛這樣想,下一瞬間,阿鐵變的「阿初」已舉起右手,朝守衛的下巴結結實實送上一拳。守衛像晾衣竿上滑落的濕衣服,軟綿綿地癱倒。
用不著右京之介提醒,阿初與鐵二郎以兩人三腳的姿勢向前跑。右京之介背著頹然無力的伊左次,趕緊跟上。
「當然丟臉啊,這位大哥,因為我長了這樣一張臉!」
阿初試著輕推木門。合葉滑順,門沒發出半點聲響便往裡開。先是阿初,右京之介尾隨在後,兩人彎低身子滑進門內。
然而,在背對兩側櫻樹趕路的阿初眼中,此刻的櫻花比平常更加不祥。這麼一瞧,夜櫻的淺桃色,與那妖怪身上的衣物十分相像。
「系帶?」
「我們是前來搭救的。」右京之介也說。
「這是啥……」
「鐵鏈怎麼鎖上的?鑰匙由守衛保管嗎?」
看來十分堅固的冰庫大門,門閂上掛著略微生鏽的南京鎖。
「你再變個什麼吧?」
由於來人背著燭光,阿初僅看得到一道黑影,但對方似乎已瞧見「阿初」的模樣。
剛才被男子撞倒,弄得滿身污泥的右京之介跑近,抱起伊左次,連聲催促阿初。此時,從正面看令人忍俊不的巨大「卜」字大步邁進,當著阿初等人的眼前左轉,身軀重重撞上淺井屋的木牆。一次、兩次、三次,猛撞三次后,牆片片碎裂,木屑甚至飛到阿初身邊。
正如阿鐵所說,冰庫正對面的淺井屋二樓窗戶透出燈光。一行人走出冰庫時,一樓的出入口也亮起燈,還傳來喀啦的開門聲。
「丟臉?」守衛的笑意加深,「丟臉什麼……該不會是頭子看我在這裏無聊,派你來給我解悶的?」
守衛嘴角露出笑意,三步並兩步湊近,想碰觸「阿初」,拉下她的袖子瞧清長相。
「阿鐵到底想幹嘛……」
夜色沉沉中的樹木後方,突然出現一枚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將棋棋子。當然,讓樹頂沙沙作響的棋子沒有眼耳口鼻,平板的白木色正面,出現大大的黑字「卜」,是「步兵」。
右京之介懊惱道。兩名工匠幾乎無力行走,何況阿初是個弱女子,只能龜速前進,真是急死人。
兩人繼續往前,在木牆轉角右轉。走不到三間,發現牆上有道小木板門,也掛著與正間形狀相同但略小的燈籠,裡頭點著一根短蠟燭。
淺井屋似乎是以木牆圍起土地,房舍建在正中央。後面那一側便如剛剛所見般冷清樸素,但繞到房舍另一側,阿初右手邊出現一座環著葫蘆形池塘、照料有方的庭院。臨庭院的長廊往左右延伸,此處似乎是料亭一隅,只見席位面走廊而設。儘管眼前遮雨門緊閉,白天想必是收起遮雨門、露出拉門的。
阿鐵的道行還不夠。但若又像剛剛那樣鑽進和服里,阿初可吃不消。何況,光變成無臉女嚇人,也無法遏止眾多追兵。阿初拚命抱著步履蹣跚的鐵二郎,努力站穩腳步前進,一面轉頭對阿鐵吼:「一定有九*九*藏*書什麼能變的!」
「哇啊!」扶著鐵二郎的阿初倏地停步,轉頭一瞧,也訝異地張大嘴。
所幸,回程一路通行無阻,一行人平安返抵姐妹屋。不過,一敲後門,應門的道是六藏。只見他板著一張臉,氣得鼻孔都撐開了。
等著他們回家的阿好與加吉趕緊上前幫忙,姐妹屋瞬熱鬧萬分,而在最忙亂的時候,阿鐵也平安歸來。
牆上的阿鐵通行無阻。不久,來到下一個轉角,阿鐵輕輕一跳,便越過轉角向右,阿初與右京之介也跟進。
守衛沒察覺有人靠近,彷彿滿腦子都是將棋。只見他抓著毛絨絨的腿,終於下定決心移動棋子,隨即又改變主意,重新歸位。
嚇破膽的追兵異口同聲大叫。燈光劇烈搖晃,不知誰沒拿穩,瞬間少一盞。
他走近一步。「阿初」掩面佇立原地,但豎耳細聽,彷彿正嚶嚶啜泣。
「對,奉的是高積改役同心柏木大人之命。振作點,能走嗎?我們得從這裏逃出去。」
阿初也嚇一大跳,但守衛那驚駭的模樣,幾乎可說是滑稽了。只見他雙眼圓睜有如銅錢,嘴巴大開有如小判金幣,放大的鼻孔即便在夜裡也看得一清二楚。
一到外頭,右京之介便對將棋棋子揚聲大喊。於是,阿鐵毛絨絨的大手一揮,表示明白,然後一屁股坐下,擋住牆上的縫隙,也擋住想繞到玄關的追兵。
「有傷患,借過!」
「阿初姑娘,趁現在快走。」
房子建在石砌的地基上,泥灰牆,瓦片屋頂,頂多隻有三帖大。推測是將原本的倉庫,改建為冰庫使用。定睛細看,上面還有肩負排濕與採光功能的小窗被填起的痕迹。
阿初才想著不曉得阿鐵情況如何,便現它殿後,不停左右奔跑,不時前後觀望無法順利逃亡的阿初與右京之介,以及近逼的追兵。阿初低聲問:
「妖、妖、妖怪~」
阿初迅速解下系帶(右京之介轉過身在一旁戒備),打一個圈,讓阿鐵銜住。阿鐵輕快躍下,身影瞬間消失,但不久便銜著系帶另一端跳上牆,疾馳而去。接著,木門內傳出一聲小小的「卡當」。
阿初趕緊走近,先幫忙解開手巾,接著為他們的雙手鬆綁。右京之介替阿初執燭照明,一面問道:
最後變得與阿初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個「阿初」低著頭,拿兩片袖子遮住臉。
此時,突然「鏘鄉」響起鎖聲。
「阿初姑娘,不必擔心。聽在旁人耳里,阿鐵的聲音只是一般的貓叫。」
「沒範本我變不成。」
「喂,你是誰?」他再次出聲喊道,「回答啊。」
「六藏頭子好。頭子娘還沒休息嗎?」
跑啊跑,頭也不回地拚命跑。淺井屋內響起的尖叫、怒罵與騷亂喧嘩,也被拋在身後。
腳步聲沙沙作響,守衛很快便撥開樹叢靠近。而後,他停下腳步,直盯著阿鐵變成的「阿初」。
「好丟臉……」阿鐵變的「阿初」話聲細如蚊鳴。
「你們好慢。」阿鐵說。阿初和右京之介抬頭一看,阿鐵從木牆上一溜煙跑近。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在燈籠的映照下熠熠發亮。
那景象實在令人不忍卒睹,阿初不由得屛息捂住嘴。他倆雙手遭到反綁,口中堵著骯髒的手巾九九藏書,且身上的鎖鏈打進地面的樁,像對待狗一樣。兩人左踝各套有一個鐵環,鎖鏈便是扣在鐵環上。
「動作真快,恐怕是樓上也有人看守。」
鐵二郎年近三十、長相頗為端正。他茫然望著阿初,勉強發出一聲「噢」。
右京之介立刻站起,阿初也跟著跑向阿鐵。阿鐵化身的「阿初」蹲在守衛旁邊,直往他懷裡掏摸。
右京之介停下腳步,提起燈籠,仰望塗黑的木牆。脫俗的木門以竹枝為門框,一旁掛著一隻細長的燈籠。當然,現下燈火已滅。
「有妖怪,就在那邊!妖怪會把人踩扁,大家快逃啊!」
「瞧,在那裡。」
「你是伊左兄,還是鐵兄?」
「鑰匙應該在他身上。」
阿初與右京之介藏身沿牆的雜亂樹叢,隔著池塘與淺井屋的房舍相對。此處常夜燈照明不及,亦不需據心淺井屋裡有誰會瞧見,但小心沒過逾的。黑暗中,由右京之介領先,確定踩得穩才前進。阿初嫌衣袖勾動草木枝葉的沙沙聲礙耳,便取出收在袖裡的系帶,邊走邊綁起。
「嗚嘎……」
語畢,阿鐵便就地坐下,微偏著頭思忖。不久,像是想到好點子,忽然轉頭仰望阿初,說著「還是借阿初一用吧」,便鑽進她和服下擺。
這陣騒動驚動淺井屋四周的人家,大夥紛紛開窗探出頭。如此良機怎能錯過,阿初拉開嗓子,邊跑邊喊:
「這究竟……」
「守衛……有鑰匙。」
阿初一顆心狂跳不已,不由自主地緊握右京之介的手。右京之介也很緊張,立刻回握阿初的手,直盯著守衛不放。
「了解,你小聲一點。」
來到房子後頭。落腳處潮濕,不知何處傳出蛙鳴。
四盞燈已追至冰庫前。此時,搖晃的亮光中,再度冒出蒸騰白霧,接著便聽右京之介驚呼:
聽見「阿初」的哭聲,守衛露出賊笑。「在哭啥呢?你是這裏的女傭嗎?喂喂,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
兩人將阿鐵留在門外,小心踏進比色還深沉的漆黑冰庫。裏面顯然沒點燈。
於是「阿初」輕聳肩,彎身蹲下。還以為它要變成那陣白蒸氣,卻發現它已重回虎斑貓之身。
不一會兒,從矮樹叢的枝葉間便可窺見光源。是蠟燭。冰庫前,一把木板長凳上放有燭台,旁邊坐著穿直條紋和服、打了個大髮髻的年輕男子。他袒胸露頸,盤腿直盯身畔的將棋盤與棋子,頻頻苦思,十分認真地研究盤面。
阿初低聲呼喚。冰庫深處彷彿有動靜,也傳來人類的汗味。
「伊左兄、鐵兄,在嗎?」
阿鐵已詳細告知,淺井屋位於三間町,就在駒形堂前左轉后第一條大路上。雖然與淺草寺前的茶屋町尙有一段距離,客人依舊不少。由於夏天辦的煙火舟外燴深獲好評,甚至在眼下這櫻花時節,便有開川日料理的訂單。
「沿著牆繞到房子對面。」阿鐵說。
「好悠哉的守衛。」右京之介悄聲道,「空閑時八成經常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