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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所以,」警官說,「我們可碰上難題了。」
「普勞提推測,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在18日子夜至19日凌晨一點之間。顯然,歐萊利是結束了布魯克林的夜班,剛回到家。我們問過店裡,查過他離開的時間,可以確定他是直接回家,在進了大門正準備上樓的時候遭到襲擊。他的頭側面有一個腫塊……」
「等一下。」埃勒里禮貌地看著局長,局長也一樣客氣地看著他,「如果你們肯等我三分鐘,我就跟你們去。」
「賽萊斯特在以前跟她母親有生意來往的服裝店裡當模特兒,每天下午和星期六整天。她身材窈窕,膚色略黑,是個美人胚子。她到別的地方可以賺很多錢,她是這麼告訴我的——但是她不能把西蒙一個人留在家裡太久,而且這家服裝店距離她家又不太遠。我的印象是,賽萊斯特好像被西蒙控制得很緊,鄰居也都證實了這一點。他們告訴我,西蒙整天對賽萊斯特嘮叨、哭泣、抱怨個不停,搞得大家公認像天使一樣的妹妹疲憊不堪。這大概就是她看起來總是一副受盡虐待模樣的原因。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副苦相。」
「在地鐵里?」埃勒里說。
「我已經放棄了,我再也沒興趣了。」
「我知道艾伯內希是靠一筆基金的利息過日子的。」
然後,第二起勒殺案發生了。
「我再重複一遍:其他的線索一點兒也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就是沒有!埃勒里。沒有指紋、沒有目擊者、沒有嫌疑犯、沒有動機、連個屁也沒有!兇手來去如風,只留下兩樣東西:一具屍體和一條繩子。第一個被害者是——」
埃勒里站在廚房的走道上。仍只穿著短褲。
「我跟他們說我要親自通知你。」
「不夠,」探長說,「她死亡的時間已過了兩個小時,也就是說謀殺發生的時間差不多是在清晨4點左右,或者稍晚,剛好是她從酒吧走到謝瑞丹廣場地鐵站的時間。她可能在那兒等了好幾分鐘——你知道清晨那個時間地鐵班次的間隔。斯傑博伯爵一直到至少5點半左右,都和其他人一起待在四十八街和麥迪遜大道上一家通宵營業的漢堡店,然後才回家去。謀殺案發生后的每一分鐘,伯爵的行蹤都有交代。不管怎樣,說這有啥意思呢?在結下這門親事的時候麥凱爾先生就立下契約,說要給他滾燙燙的100萬——對不起,『結』這個字有點用詞不當。我的意思是說,他要真敢朝她那價值不菲的喉嚨下手,他還不如先掐死自己算了,他窮得連一個匈牙利脆餅都買不起。」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埃勒里才說:「像那樣的女人,一定有上千個謠言、傳聞纏身。我聽說過許多醜聞……」
「五號嗎?」探長扳弄著手指關節,發出嘎嘎聲響,然後開始報告案情,「西蒙·菲利普斯,35歲,跟妹妹住在東一零二街一間沒有供應熱水的公寓。」他苦笑了一下,「這隻老鼠甚至不會偷吃乳酪,她從小就有脊椎方面的毛病,腰部以下全部癱瘓麻痹,一生中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可以說她根本不堪一擊。」
「如果他們還有收音機的話,他的小孩一定是在聽《魅影》。」埃勒里揉揉眼睛。「也是沒有線索?」
「動機?絕非是錢財,也不是出於嫉妒之心,更不是因為個人的因素。除此外,也沒有任何線索顯示性犯罪的可能,甚至一點兒性的動機都沒有。
「莫妮卡沒結過婚。她曾經說過,在她所認識的沒有血親關係的異性中,唯一她能與之長時間相處的,是一匹叫做萊博維茲的馬,而她沒有跟它結婚的唯一原因是,她可能沒辦法教它遵守室內清潔的習慣。她訂過12次婚,總是在最後一秒鐘告吹。她的父親大吼大叫,她媽平常就神經緊張,這時則變得歇斯底里,可是他們對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們對莫妮卡最後這一次的訂婚抱有很高的期望,看起來好像她真要嫁給這個匈牙利伯爵了——可是怪貓攪亂了這一切。」
「我很樂意把他們的檔案全部公開給你看。」
「是呀,」埃勒里說,「我想可能吧。」
「嗯。」奎因警官已經脫掉外套,解開領帶,現在正在脫鞋子,「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兒子。」警官說著,一臉陰沉。
「他對古典音樂很著迷,雖然不識譜,也沒學過什麼樂器,可是他會哼唱很多歌劇及交響樂的旋律。夏天的時候,他一定儘可能參加每一場在中央公園舉辦的免費音樂會。他總是叫小孩把收音機調到古典音樂台,他說他覺得貝多芬比廣播劇《魅影》給小孩帶來更多好處。他有一個兒子拉小提琴頗有天分,最後也迫不得已中斷他的小提琴課,那天晚上,歐萊利太太說,他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像小孩子一樣。」
絕不是因為天氣酷熱的關係。這個老頭子跟生長在沙漠里的老鼠一樣,一點兒也不會受氣候影響。
「等我說完你再講。你覺得你在范·霍恩那件案子上栽了個大跟頭,而且還使兩個人喪命。老天爺知道我是多麼想幫助你走出你自己砌築的城牆,不過,我自己也在想,要說服一個人泯滅自己的良心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好坐在一旁,看著你不斷蜷縮進入洞裏面,一邊還發著毒誓說,再也不摻和任何其他案子了。」
「坐下!」
「維奧萊特·史密斯的家人是路德教派的。但是,據我們所知,她本人根本不上教堂,她的家人好幾年前就把她轟出家門了。
「接著,在8月19日夜裡,他在一零二街出沒,嗅尋另一個獵物。他走進一處黑暗的中庭,鬼鬼祟祟地,然後,從一扇一樓的窗戶,看到一個肥胖的人躺在床上,房裡沒有別人。西蒙·菲利普斯就此一命嗚呼。現在你告訴我,為什麼事情不可能是這樣發生的?」
「到目前為止的五樁謀殺案,」警官說,「都是發生在曼哈頓,被害者都是被勒死的,每一次都是用同一種繩子。」
警官機械式地說著,一隻手伸進埃勒里替他拿著的外套袖子里。埃勒里兩眼看著局長。
「事情還沒有真正開始,只是有些跡象而已。局裡接到民眾打來的數次電話,不管是一般諮詢的、求助的還是只求個心安的,已經有顯著的增加。局裡接獲的謊報案也多了,尤其是在晚上。所以晚上值班的人開始神經兮兮起來。這種全面性的緊張氣氛有一點兒過了頭,有一……」警官手拿著玻璃杯在空中比劃著,「社會大眾對這案子的興趣有升高的趨勢,感興趣得有點兒過頭了,不太正常。」
「無名小卒艾伯內希。坦白說,那不是什麼棘手的挑戰,可是他死了,被同樣的絲繩給勒死。而你不是說這件案子是預謀的嗎?」
「正是最好的青春年華。繩子是柞蠶絲做的?」
「票亭那時候已經沒有人值班,她應該是直接把一角錢投進旋轉門后,再走進月台,一直走到最後一張椅子的地方。幾分鐘后,她就死了。
「艾伯內希?三更半夜?」
「她的房屋格局主要是一間卧房和一間客廳,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是隔出來的。她是在兩個房間之間的走道地板上被發現的。」
「也許你認為很滑稽可笑,」他的父親說,「但是,對我來說,它是一種冒犯,太過分了。」他把玻璃杯剩餘的液體一口飲盡,「埃勒里,今天我他媽的差點兒就當著局長的面衝口說出:『我,迪克·奎因,已經是一隻老鳥了,接不起這種案子。我忠心耿耿地為警察局工作了一輩子了,我應該得到比這更好的報酬!』」
「恭喜你什麼?」
「不過,」埃勒里說,「對這個一視同仁、不加選擇、嗜血、憎恨人類的禽獸而言,我倒得說,怪貓對一些美德還是挺尊重的。」
接下來……
「7月18日晚上,他又感覺到體內那股騷動,在某種因緣之下,他來到了喬西區。那時差不多已是子夜了,這是他最喜歡的狩獵時刻。他跟蹤一個滿臉倦容的瘦小男子走進公寓大廳,一個叫歐萊利、畢生努力工作的愛爾蘭人就這麼結束了辛苦的一生。這也很有可能會發生在威廉·米勒身上——那人也住在同一棟公寓,是個跑船的——他跟一個住在布朗士區的女孩約會,清晨兩點才回來,上樓時,發現了躺在樓梯間下面的歐萊利,那時他的屍體還沒有涼。
「只要有人按下按鈕,紐約會炸得比廣島還要凄慘。」
「她通常在第六大道上做生意吧?」埃勒里問。
「謝謝了,」埃勒里咕噥了一聲,「竟這樣抬舉我,不是明擺著拿我開涮嗎?」
他心想,不管我從哪裡著手,我總是卡在相同的鬼地方。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會躲在可愛的小圓凳後面下手?」警官臉上一絲微笑也沒有,「他都是自己刮鬍子,每個月到聯合廣場邊一家理髮廳剪一次頭髮。他已經在那裡整整剪了20年的頭髮了,可是他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們問了三個理髮師,答案都是一樣。哦,他也不賭博。」
「那是在哈林區?」
「接下來是第三號被害者,」警官像是在禱告似的喃喃說道,「萊恩·歐萊利,40歲,賣鞋的,跟老婆及四個小孩住在喬西區一棟出租的公寓里。遇害時間是7月18日,史密斯遇害后的第二十六天。」
他頭一仰,喝了一口冰水。露出喉結的他,顯https://read.99csw•com得更蒼老。
「還有西蒙,那個半身不遂的女人,只要能接近她,下手還不容易嗎?可是,要怎樣才能接近她,卻不被人看見?眾多的住戶,炎熱的夏天——白天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使是在賽萊斯特外出工作的時候。可是,晚上她妹妹也總是陪著她,不是嗎?其實也不盡然,每個星期五晚上,厭倦的賽萊斯特會去看電影。西蒙是什麼時候被勒死的?在某一個星期五的晚上。」
埃勒里將身子靠在書房的柱子上。
「這幾樁謀殺案的確是很詭異,幾乎沒有什麼新的進展。凶殺案破不了案的比例有多少呢?我真搞不懂你,爸。我洗手不幹是有理由的,我接了案子,可是把它搞砸了,而且還害死了兩個人。可你是一個職業警察,這是上級交付給你的任務,如果你失敗了,要承擔這個責任的人是警察局長;而假使這幾起勒殺案都沒有偵破……」
「我親愛的哲學家,」警官說,兩隻手掌不斷地轉動著玻璃杯,「如果這幾件勒殺案沒有偵破,他媽的這地方很快就會出事。」
「可能就像西蒙·菲利普斯一樣嚇呆了吧!」
「是怪貓乾的好事嗎?事實上,起初我們並不這麼認為,要不是發現了同種繩子……」
「我贊成。」
「艾伯內希為什麼要讓他進來?」
「沒有人認識他。」
「恭喜我今天……」他父親說著,手上拿著一個裝滿冰水、充滿霜白霧氣的玻璃杯,重新出現在他眼前,「在我所謂的——注意哦,是『所謂的』事業生涯中,收到一個最大的禮物。」
「那是就你所知而言。」
「我的意思是說,整個情況看起來像是有預謀的,可是,我們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可能有什麼事情讓他那天晚上超過了正常就寢時間還醒著沒睡,也許是一個廣播節目,或者只是他不小心在搖椅上睡著了。怪貓可能恰巧在那棟公寓里看到從門縫底下透出來的光,便敲門……」
「繩子呢?」
「即使是樓上的女人就要踏進鬼門關了。」
「歐萊利呢?從布魯克林下了夜班回到家,正是他最疲憊脆弱的時候,怪貓就在他家樓下的大廳伺機而動。時間抓得可真准,不是嗎?」
往南一點兒的天空籠罩著一片明亮的雲霧,不過那也只是幻影。時報廣場一定正在其下喘息冒汗,人們一定都跑到無線電音樂城、洛西舞廳、國會山莊夜總會、史特蘭酒吧、派拉蒙戲院、國家歌劇院——不管哪裡,只要保證能涼快一點兒就行。
「草叢,公園,」警官很快地說,「應該有破綻吧,是不是?有沒有腳印?」
他彎著腰,雙手環抱著後頸,手指在一片濕滑中遊走。
「歐萊利本來偶爾喜歡喝幾杯,那時也戒掉了,滴酒不沾,連啤酒也一樣。他強迫自己一天最多只能抽十根煙,可是,你要想想,他曾經是一個老煙鬼。他太太每天為他準備中午的便餐,而且他一定回到家吃晚飯,雖然到那時候通常已經是三更半夜了。去年,牙痛著實折磨了他好一陣子,但他就是不肯去看醫生,說他沒有時間做這種蠢事。可是他晚上會去賭個一兩把,他老婆說的。」
「可笑的是,」警官說,「最後竟然是地鐵害了她。那天晚上莫妮卡和吹牛大王——她的伯爵男友——及一群他們的朋友出去找樂子。最後他們跑去格林威治村裡的一個酒吧,到了差不多清晨四點一刻的時候,莫妮卡調酒調煩了,大家就決定解散。他們一個個開始坐上計程車,只有莫妮卡沒有,她頑固地跟他們辯論,說如果他們認為美國人的生活方式真那麼好,那就應該坐地鐵回家。其他人都只是說說笑笑跟她鬧著玩,可是伯爵因伏特加和可卡因竟然使上他的匈牙利脾氣,說什麼如果要他去跟那些下層的人混,他不如就待在匈牙利,不出來算了;如果要他屈尊降貴,到地底下那種鬼地方去,他會被詛咒,還說,如果她實在想坐地鐵,就自己去坐好了。結果她真跑去搭地鐵了。」
「埃勒里,這純粹是為了殺人而殺人。怪貓的敵人就是人類,任何有兩條腿的人都合乎條件——這就是開始在紐約市流行起來的想法。除非我們想辦法制止,終止這種殺戮的行為,否則事態會愈演愈烈。」
「哦,這是例行的?」
「她癱瘓在床已經超過25年了。」老頭子踱到一扇窗戶旁邊,「變成這副樣子是可以理解的。」
「說吧,」警官挖苦地說,「不會砸掉你業餘偵探的招牌的。」
「唉,我只是說說罷了。不過,老實說來,你對這案子真的不動心嗎?」
「沒有。」
「基於什麼理由呢?」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奎因警官說,一邊看著他正在扭動的腳指頭,「他被勒死的屍體在7月19日清晨被公寓的門房發現。那時他正在樓下大廳拖地,注意到樓梯後面陰暗處有一堆衣服,那是歐萊利,當時他已經斷氣了。
「艾伯內希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坐在搖椅上,」埃勒里說,「這個女人被發現時是什麼樣的情形?」
「信仰方面呢?有沒有相關的地方?」埃勒里忽然問道。
「她失蹤超過一天半。6月24日早上,她的一位女性朋友因為整個白天和晚上打電話都找不著她,所以就爬上她屋子的樓梯,發現維奧萊特的門關著,可是沒有鎖,她走進去——」
「怪貓又出來作怪了。」
「再多說一點兒。」埃勒里抓了抓他的鼻子說。
埃勒里坐了下來。畢竟,這個人是他老爸。
「沒有……」
「今天很辛苦吧?」
「你去問歐萊利的寡婦吧。」
「我們還不能確定,不過受敲擊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他後來是被拖走的,大理石地板有橡膠鞋跟拖拉所留下的痕迹,從前門一進來的地方一路到樓梯後面門房發現他的地方。沒有掙扎的跡象,也沒有人聽到奇怪的聲音。」警官捏了一下鼻子,因為捏得太用力了,有好幾秒鐘鼻尖都是白白的,「歐萊利太太整夜沒睡,在等她的丈夫,又不能出去,因為不敢把小孩單獨留在屋子裡。她正要打電話給警察的時候——他們還記著電話,因為歐萊利說萬一小孩晚上生病怎麼辦?——接到門房報案的警察就上來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消息了。
「只是從報章雜誌上搜集到的資料罷了。」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查到這種情況。」
「他們的好、惡、習慣、嗜好……」
最後,他決定要搞清楚這一切。這實在是一個很有趣、很有趣的案子。
「被炒魷魚了?」
「維奧萊特·史密斯,」警官閉起眼睛說,「怪貓選中的第二號展示品。艾伯內希命案發生后才19天,就輪到她——日期是6月22日晚上9點到子夜之間。她未婚,42歲,住在西四十四街一棟破舊骯髒的公寓頂樓一套有兩居室的房子。一樓是一間比薩店,公寓入口在側邊,沒有電梯。除了樓下的比薩店外,還住了其他三人。她在那兒已經住了六年,之前住在西端大道與七十三街的交叉口,再往前住在格林威治村裡的櫻桃街,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沒有。普遍的看法認為,她是在等待兇手,就像艾伯內希一樣。」
「如果有人昏了頭,他會幹出什麼事,局長?」
「目前什麼線索都沒有。可是,迪克,」局長說,「有新情況。」
「順帶一提,恭喜我吧。」
「歐萊利不是那種喜歡在星期六晚上喝酒鬧事的愛爾蘭人。他塊頭兒不大,乾癟矮小,其貌不揚,躺在棺材里時,那兩道濃眉看起來還是愁苦不展的樣子。他老是跟他老婆說,他天生就是一副懦夫的樣子,可是她覺得他是一個很勇敢的人。我猜他的確是的,他出生寒微,一輩子都像是在打仗一樣,小時候有他酒鬼老爸及街上的混混欺負他,長大后又貧病交加。歐萊利始終忘不了他老爸把他媽打得半死的事,所以,彷彿出於一種贖罪的心理,他對老婆及小孩都好得不得了。他的人生就是他的家庭。
「我在找一個他們共通的地方。這些被害者都來自極端不同的族群,可是,一定有什麼氣質、什麼經驗或什麼行徑,是他們共同具備的……」
「有沒有什麼冰的東西可以喝,埃勒里?」
「什麼?」
警官直視著他:「你似乎知道很多嘛。」
「我什麼案子都不想聽,」埃勒里常會這麼說,「你就放過我吧!」
警官看著他,雙手努力想把襯衫扣上。埃勒里過來替他扣了。
「要阻止勒殺案再發生,兒子,我可能要做比那更卑鄙的事。想想看,你會有什麼損失?你又不是超人,沒有人會期待奇迹出現,當然這樣說對你而言可能是一種侮辱。人在情況危急的時候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甚至像局長這種的老油條也一樣。」
「那請繼續說。」
「從後面,跟艾伯內希一樣,繩子上也打了個結。」
「但是……」
「別穿了,爸,」埃勒里說,「你身上那些衣服已經濕了,這裡有乾淨的襯衫和內衣。」
「沒有證據顯示他可能是同性戀者。他矮小肥胖,從沒上場擊過球,沒跑過壘,當然也沒有失誤過。」
「她們的名字很法國化,是母親用詩中的名字取的吧?可是,怎麼又會姓『菲利普斯』呢?」
「那是以顧客的身份嘍?」
埃勒里沒有說https://read.99csw•com話。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那個漫畫家差不多應該找到靈感了。我還記得怪貓剛出現時的樣子,就在《紐約號外報》社論版上,像是向著你撲來,風格一直未變,堪稱漫畫時代最大的怪獸之一。這個人應該得個普利策最佳邪惡獎,因他善於邪惡地運用簡練的線條;至於他省略的地方就讓想象力來補充,保證會伴你進入夢鄉。怪貓有幾條尾巴?圖片說明是這麼問的。我們清清楚楚地數到了三條,尾端還都倒卷回來,並不是粗粗的像真的尾巴那樣,你知道,那比較像繩子,尾端像打了活結一樣,套上脖子剛好……可是那裡沒有看見任何脖子。第一條繩子標著阿拉伯數字1,第二條繩子2,第三條3。沒有寫艾伯內希、史密斯或歐萊利。怪貓實在不錯,他是很量化的,用數字使所有的人一律平等,從華盛頓、林肯到三教九流都不例外。怪貓是個了不起的人性平等主義擁護者。它的爪子形狀如果長得像鐮刀,那絕不是意外。」
警官拖著腳步走進廚房。埃勒里聽到冰箱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坐下,兒子。」
「什麼意思?」
「她是絕對沒有辦法享受她這個年紀應該擁有的一切的。西蒙需要無時無刻小心照看,所以賽萊斯特必須休學。」
「艾伯內希是美國聖公會教派的教徒——事實上,在他父親死前有一陣子,他還進修準備當牧師呢,可是後來為了照顧母親就放棄了。如果他真有可能上教堂的話,大概也不固定。他母親去世后,就沒有他上教堂的記錄了。
「也許是,」他說,「也許就是因為它那種詭異的氣氛。在紐約,一天內若發現50起小兒麻痹的病例,仍然能運行如常;可是,只要發生兩起霍亂,除非意外,我敢打賭你會面臨大規模的歇斯底里症候群。這幾件勒殺案有一些怪異之處,實在很難不引人注意。如果連艾伯內希這樣的人都會碰上,那任何人都有機會。」
「也沒有男人?」
「這個……」警官說,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我現在是追緝怪貓的頭號獵狗。」
警官的視線自窗外移開。
「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漏掉任何可疑的線索,」警官愁眉苦臉地說,「我們盤問過公寓的管理員,也找過那個愛喝酒的門房,公寓里每一位住戶都問了,甚至連負責那一棟公寓的租賃中介公司也去拜訪過了。」
「你不是在吹牛吧?」
「為什麼?」警官坐直身子。
「她已經超過40歲,」埃勒里說,「在淘汰率這麼高的娼妓業里,我不認為……」
「你能告訴我的就是這些了?」
有些人則打地鐵的主意。連結的兩個車廂之間有一扇門,將這扇門敞開,當車輛在兩站之間飛快賓士時,隧道里的空氣會產生劇烈的波動,氣味雖然令人作嘔,卻是不折不扣的風。最佳的位置是第一節車廂前面狹小駕駛室外面的走道上。擠在這裏的人最多,在令人暈眩的風中前搖后晃,卻仍心存感激。
「這個我也記得,」埃勒里點點頭,「莫妮卡·麥凱爾,8月9日,歐萊利死後第二十九天。紐約社交界永遠的新秀,年僅37歲,有越來越紅的趨勢。住在公園大道跟第五十三街交口,常在上流社會的咖啡廳出沒,是個名交際花,有個綽號叫『花蝴蝶麗娜』。或者用盧修斯·畢比的更精確的話來說是『盪|女莫妮卡』。」
但是,那是在怪貓勒死阿奇博爾德·達德利·艾伯內希之前的事。
他從沒見過一張比這更平淡無奇的臉了。它看起來既不邪惡,也不和善,說不上狡猾,也談不上愚蠢,甚至連「謎樣」也談不上。它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球形體,一個44歲的人的一張看似胎兒的臉,一件大自然尚未完工的實驗品。
「臉朝哪一邊?」埃勒里立刻問。
「還多著呢,特別是關於艾伯內希、維奧萊特·史密斯和莫妮卡·麥凱爾的故事。」
「這個賽萊斯特多少歲了?」
「這就好像在一個已經包裹妥當的盒子上再綁一個蝴蝶結一樣。這種多餘,我幾乎要說是藝術的手法,很利落,好像為了一種滿足感似的。滿足……你會怎麼說呢?追求圓滿的熱情嗎?終結嗎?沒錯,就是這種該死的終結。」
「他不會這麼做的。」埃勒里臉色沉了下來,「他不會這樣對你的,這樣就太卑鄙了,等於當面抽人家耳光一樣。」
「哦,怪貓。」
「也許值得查一查。」埃勒里使儘力氣,把身體向前傾,想要用手撫平地毯上的皺褶,「她沒有男朋友嗎?」
「埃勒里,情況相當緊急呀。」
警官使勁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警官一臉驚奇。
他拉緊手指,想著手指拉得再緊他都能承受。不能讓思緒溜號,這是一樁增強意志力的新差事。
「到目前為止,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表明有任何人曾和她一起在月台上。第二個計程車司機看到她走下樓梯后,就載客人走了,而且,他顯然是當時唯一碰巧在附近的人。怪貓有可能早就在月台上等候了,也有可能在街上就開始跟蹤莫妮卡了,可是都躲在一旁,所以沒被兩個計程車司機看到;或者,怪貓是搭一輛自上城開來的地鐵,在這站下車,然後發現她在那兒——這沒有任何證據。看不出他們有毆鬥的跡象,也沒有人聽到她尖叫。這就是莫妮卡·麥凱爾的下場——生於紐約,死於紐約,從華宅頂樓到地鐵,一路走下坡。」
「是什麼人?」
「她們的父親是法國人,本來姓菲利普,移民到美國的時候把它英國化了。」
「迪克!迪克!」局長說,「醒醒!」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實在很難說清楚。她整個人被綁起來,有可能墜向任何一個方向。」
「可是,兒子啊,」老頭子說,「這次可不是普通的殺人案,它是很令人頭痛的案件。說它頭痛,並不只是指案子的艱難程度——當然這點就足以讓人傷透腦筋了——還有這個案子所造成的恐怖氣氛。這不只是弄清幾件謀殺案這麼簡單的事,埃勒里,這是一場捍衛全市免於崩潰的競賽。不要挑著眉,露出一副懷疑的表情,這一切很快就要發生了,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只要一件命案不對勁兒……其他人休想把我幹掉,而且絕不是在這件案子上。大家都為我這隻老狗感到悲哀。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警官身子緊挨著窗框,眼睛往下看著八十七街,「我之前跟你提過,局長有意要我帶頭成立怪貓緝捕小組——老闆覺得你是個怪人,可是又總問我你什麼時候能開竅,重新發揮上天所賦予你的才能——總之,我認為,他這麼安排是故意的。」
「是的,她是怎麼跑到那裡去的?嗯,是這樣的。莫妮卡·麥凱爾是紐約地鐵系統有史以來最忠實的主顧,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搭乘地鐵。她告訴艾爾莎·馬克斯韋爾說,那是女孩子唯一可以感受到人氣的地方;把在執行任務的隨身保鏢拉去搭地鐵,她尤其高興。」
「我是說真的,」老頭子說,「這是一個緊急情況。」
這可是極大的誘惑。
「什麼?」
「這不是在開玩笑。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讓我失望,這可真的會讓我傷心欲絕。埃勒里,怎麼樣,一起干吧?」
「23。」
「同樣的印度絲。」
「一點兒也沒有。」
「是的,妹妹每個星期五晚上都會出去,這是她唯一的休閑活動。西蒙孤單無助,賽萊斯特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這樣,賽萊斯特在11點過後沒多久回來,發現她半身不遂的姐姐已經被勒死了,一條橘紅色的繩子綁在她的脖子上。」
「普勞提大夫估算他是在6月3日子夜時分被勒死的,他對這點相當有把握。我們有理由相信艾伯內希認識兇手,整個情況像是在他赴約時發生的。我們已經排除他的親人犯案的嫌疑,他們分散四處,連個鬼影子都找不到,不可能是其中任何一個人乾的。至於朋友呢,艾伯內希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他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孤狼。」
埃勒里不吭聲。
事實上,他們兩個的心神都不在酒上。
「我想是吧,可是他們是在紐約結婚的。菲利普斯是做進出口生意的,一次大戰期間發了財,可是,1929年股市大崩盤的時候喪失了所有的財產,所以就打穿了自己的腦袋,沒有留下一分一毫給菲利普斯太太。」
埃勒里沉默不語。
「你知道吧,那隻怪貓。」
「陞官了。」
「只不過是因為有一個狂熱的漫畫家……」
「她通常都這樣嗎?」
「歐萊利被殺害,」警官說,「真正他媽的沒有天理。一個這麼努力肯乾的傢伙,了不起的丈夫,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多年來一直艱苦奮鬥,不向災難低頭,吃了不少苦;為了養家,歐萊利一個人干兩份工作,白天他是下百老匯一家皮鞋店的全職店員,晚上則在河對面布魯克林區福頓及平坦草坡一帶另一家店裡兼職。若不是連續發生了幾件倒霉事,歐萊利勉勉強強日子還過得去。兩年前他的一個小孩得了小兒麻痹,另外一個則不幸染上肺炎,接著是他太太在兌葡萄果醬時,不小心把滾燙的石蠟潑到自己身上,他花錢請了一個皮膚專家治療她的灼傷,前前後後有一年之久。雪上加霜的是,另外一個小孩又給車撞了,開車九九藏書的人闖了禍就跑了,到現在還沒找到,小孩足足在醫院住了三個月。歐萊利有一個投保一千元美金的保險,他已經借光了他的額度,他的老婆也當掉了不值幾塊錢的訂婚戒指。他們原本有一輛三九年的雪佛蘭,為了付醫藥費,也賣掉了。」
局長沒有戴帽子,制服的腋下濕了一片。奎因警官對他眨了眨眼睛。
「上個星期五晚上幾乎和今晚一樣熱,」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說,「住在那一帶的人都會跑出來,聚集在大門外面,讓窗戶開著。你接下來還是要告訴我,沒有人看見任何不尋常的事,是不是?」
「哦,得了吧。」
「還留下一個癱瘓的孩子,難啊。」
「什麼?」
「報紙說的一點兒也沒錯。這種絲很堅韌,纖維較粗——所以你一定得幫我——原產地在印度,這是目前我們唯一知道的線索。」
「就算是她叫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知道,那麼熱的晚上,住在那一帶的人會是什麼樣子——小孩都出來在街上亂跑,又笑又鬧的,沒玩累是不會回家的。不過,我的直覺是,她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從不知道人的臉上能做出如此驚懼的表情,癱瘓之外又加上無助。她一點兒也沒有掙扎,似乎只是坐在那兒,張大嘴巴,瞪大雙眼,等待怪貓拿出繩子圍在她脖子上,然後用力勒緊——是的,這是他下手最容易的一次。」
「通知我什麼,局長?」
「自殺嗎?不可能。」
「出事?在紐約?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
誓官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聽著。
「而且,也沒辦法根據財富或社會階級來判斷他下手的主要目標。」
警官站起來,焦躁地踱到窗邊去,可是,他立刻又坐回椅子上,一直皺著眉頭。
「局長今天把我叫去,」警官說,雙手握住玻璃杯,「他跟我講,這個安排他已經考慮了一段時間了。他要成立一個追緝怪貓的特別小組,由我全權負責,也就是我剛才跟你講的,頭號獵狗。」
「爸?」
警官起身走進廚房,回到客廳時手上多了一杯檸檬汁。
「你今天吃東西了嗎?」
「他們沒有共同的朋友、認識的人或親戚?」
奎因警官跑向大門,臉色慘白。
「沒有線索。」
埃勒里步履躇珊地走回書桌前,點了支煙。
「他們彼此都不認識。」
「我現在是,」他父親嘆了口氣說,「莫妮卡之謎的世界首席權威。我可以告訴你,比方說,她左胸部正下方那道灼傷並不是因為跌落在滾燙的爐子上造成的。1946年2月她失蹤,她父親把我們和中央情報局耍得團團轉要我們去找她的時候,我知道那時候她在哪裡,跟誰在一起——儘管報紙都說她弟弟吉米是清白的。事實上,吉米那時候剛從軍隊退役下來,一下子還沒有辦法適應一般老百姓的生活。我知道莫妮卡是怎麼弄到飛毛腿戴門的簽名照的,那張照片現在還掛在她卧室的牆上,不過並不是因為你想的那個原因。我知道哈利·歐克斯爵士遇害的那一年她為什麼要離開那索郡以及是誰叫她這麼做的。我甚至知道J·潘內爾·托馬斯永遠也不會發現的事——就是在1938至1941年間,她是領有黨證的共產黨員,我還知道她什麼時候退黨又當了4個月的基督教進步黨黨員的,然後跟一個名叫拉·達延那·傑克森的好萊塢印度宗教家學瑜伽功。
「這幾個被害者之間,你們沒有發現任何關聯?」
那隻怪貓的問題越來越棘手了。
警官笑了起來:「埃勒里,從第一件案子開始,我就好像在坐旋轉木馬一樣,哪兒也去不了,而且我告訴你,這些謀殺案就像納粹的屠殺計劃一樣,一點兒邏輯也沒有。
「莫妮卡·麥凱爾呢?這個女人很明顯是在逃避自己。那種女人的出生背景會讓其在人群中迷失自己。她總是被一群人簇擁著。她會喜歡搭地鐵,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意外。莫妮卡的情形對怪貓來說,一定是個難題,可是怪貓還是在她獨自一人的時候逮著了她,在一個對他的計劃極有利的時間和地點。我真的非常好奇,他到底跟蹤了她多少個晚上,才碰到這樣一個良辰吉時?
「萊恩·歐萊利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西蒙,賽萊斯特……」
「你確定……」
警官微微一笑。
「今天晚上,10點半到午夜之間。」
「算是相當晚嘍。」
「8月9日清晨,怪貓在格林威治村遊盪,發現一個女人獨自走在街上。他一直跟蹤她到謝瑞丹廣場的地鐵站,就此結束了這個紐約社交圈女人浪蕩的一生。
「她真去了,」警官說,舔了一下嘴唇,「清晨6點過後沒多久她被人發現時躺在謝瑞丹廣場那一個地鐵站月台最末端的一張椅子上,是一個地鐵工人發現她的。他叫了警察,警察看了一眼,臉就變綠了。她的脖子上系了一條橘紅色的繩子。」
「在維奧萊特·史密斯這件案子里,不管他是事前約好時間,還是他已經細心觀察、了解她接客的時間,你無法否認,他就是這麼有辦法,能找到這個向來忙碌的女人剛好獨自一人在家裡的時候。
「只要他打開門鎖,一切就都易如反掌了。」
「就目前的狀況看來,一杯琴酒可能不夠。」
他們無聲地喝著檸檬汁,之後警官把那壺飲料放回冰箱。
「想看看這些檔案嗎?」他的父親問。
「你啊,」兒子說,「你這個老頭子真是絕頂聰明。」
「不是,維奧萊特從不在街上拉客,她都是用電話接客的。她家電話可是一天到晚響個不停咧。對於艾伯內希這個案子,」警官繼續用平淡的語調說,「我們無處著手,可是碰上維奧萊特這個案子時,我們原以為我們交了好運。一般說來,像她這樣的女人遇害時,你會去查問她的皮條客、她的女朋友、她的客人、賣毒品的以及總是隱身幕後的老大——只要沿著這條線追下去,你一定會找到答案的。好,這個情況是再普通不過了:維奧萊特有九次被捕的記錄,賣過毒品,跟法蘭克·龐波是一夥的,還有其他等等你能想得到的都有——可是,什麼都查不出來。」
「靠近萊諾克斯大道。」
「頗有規律,但為了什麼理由呢?」埃勒里喃喃自語。
「另外,一部停在地鐵站附近的計程車司機看到她穿過廣場,下了階梯后就不見蹤影。那時候,她仍是一個人。
在夜色的籠罩下,紐約市一片漆黑、一片靜默。此刻,一定有好幾千人正驅車駛向東邊的中央公園,躺在那散發騰騰熱氣的草坪上。在東北邊的哈林區、布朗士區、小義大利及約客威爾,東南邊的下東城及過了河的壘後區及布魯克林區,南邊的喬西區、格林威治村及唐人街,只要是有房子的地方,屋內一定空無一人,感到鬱悶的人們不是到戶外防火梯上群聚納涼,就是遊走在充滿蒸騰熱氣的街頭。市內幾條主要的幹道也一定是布滿車陣,所有的汽車都蜂擁似地擠上橋去——布魯克林橋、曼哈頓橋、威廉斯伯格橋、皇後區橋、喬治·華盛頓橋、三區連結大橋——只為了搜尋一絲微風。在康尼島、布萊頓、曼哈頓、洛克威爾及瓊斯等著名海濱勝地,沙灘上密密麻麻躺滿了焦躁不安的失眠人群,期盼海風能安撫他們躁鬱的神經。哈德遜河上遊艇起起伏伏,滿載乘客的渡輪像身負重物的老婦一樣,搖搖擺擺地駛向威霍肯島及史泰登島。
「我懂你的意思,沒錯,這次的賭博可是玩真的。」
「為了強迫你進入這個案子。」
接著,第三起。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紐約市警察局長彎腰俯視著他。
他父親瞪大了兩眼。
「你說完了嗎?」
而埃勒里正在喃喃自語。
8月25日晚上是夏末紐約經常出現的那種亞熱帶暑氣逼人,埃勒里只穿了一條短褲,想在書房裡寫點東西,可是他的指頭老是從打字機的鍵盤上清下來。最後,他關掉檯燈,慢慢地踱到窗邊。
「沒有尖叫聲?」
「軟骨頭,」埃勒里說,一邊繼續吸吮著檸檬片,「像小老鼠,畏縮的小老鼠,那種功能退化無用的小東西。」
「什麼時候!」老頭子舔了一下嘴唇。
「這樣說吧,有一天晚上,他剛好在西四十四街徘徊,隨機挑中了一棟公寓;選中頂樓,是因為離屋頂的逃生出口比較近。他假裝是推銷員,賣絲|襪、法國香水什麼的,只要能讓他進去,賣什麼都可以。就這樣,一個恰巧叫維奧萊特·史密斯的應|召女郎就死在他的爪下。
這悶死人的熱浪……
「可是你還是接受了。」
「真是喪盡天良,」警官抱怨道。他脫掉襯衫及內衣,拍了一下,掛在椅背上,「留下一個寡婦,四個小孩,保險餘下的錢還得拿去辦喪事。我知道他的牧師願意幫忙,可是那是一個窮教區,歐萊利的孩子們已經開始接受市政府的補助了。」
屋子的門突然「砰」地發出了一聲巨響!
「唉。」埃勒里走到客廳里一扇窗戶前面,「可是打仗的是你啊,」他像是對著全紐約抱怨,「我只不過是到處玩玩,就這樣而已。好長一段時間我都相當走運,不過我發現我的般子已經被動了手腳九*九*藏*書……」
悶熱夏夜裡的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照亮了如高塔般聳立的帝國大廈。這絕對是一項龐大的攝影工程,這部照相機一定要有一座城市這麼大,才能在鎂光燈閃爍的剎那間捕捉到夜晚的表情。
「很多人作證說,在9點到11點之間,沒有陌生人從前門進入,所以,我只好判斷怪貓是從後門進來的。後門通向一個院子,而這個院子可以從隔壁房子的後門及兩條小巷等六個不同的方向進入,院子剛好就在中間。菲利普斯姊妹住的房子就在一樓,靠後院。走廊很暗,只有一盞25瓦的燈。他就是這麼進去的,然後再走相同的路出來。我們在那一塊院子來來回回搜尋了12次,公寓也不知進出了多少回,到目前為止什麼也沒有發現。」
「後面綁了個結。」
「母親也是法裔嗎?」
「附近的店家呢?」
他一聲不響地爬起來,經過他們兩個身邊,走進客廳,拿起鞋子準備套上。
「哦,你知道這事?」
「想多知道一點兒嗎?高層機密哩。」
「你在開玩笑!」
「比阿特麗斯·維利金,32歲,單身,與年邁的父親相依為命。她帶他到公園去透透氣,讓他在長板凳上等著,然後跑去找水。她一直沒有回來,最後他向公園的巡邏員求救,巡邏員在200碼以外的地方找到她,已經被勒死了。橘紅色的絲繩,皮包原封不動。從後面被擊中頭部,地上有被拖進草叢的痕迹,是在草叢裡被勒死的,被勒死的時候恐怕她已經沒有知覺了。從外表看起來,沒有被強|暴的跡象。」
「這樣說也有道理,」他的父親神采奕奕地說,「老天,我剛才簡直像在演講一樣,政客們怎麼能像這樣講個不停?再來一點兒檸檬汁怎麼樣,兒子?要不要加點琴酒去掉苦味?」
「裝飾。可是有必要嗎?你要等到被害者死了才會放手,對不對?那麼幹嘛打結呢?事實上,當被害者被掐住脖子時,要打結是很困難的,這表明,結應該是在他們死後才打上去的。」
「那筆基金是由一家銀行保管的,已經好幾年了。他沒有律師,也沒有自己的事業——他母親死後他是怎麼打發時間的,只有老天知道,我們一無所知。就是混日子吧,我想。」
他的父親凝視著他。
「是的。」
「也許他剛好忘了檢查彈簧鎖,於是怪貓就這樣長驅直入,出去的時候還順手把門鎖上。」
「或者說是一隻落單的羊吧。」
他往後仰,背靠在鋪了瓷磚的牆上,讓椅子的兩隻前腳懸空。
「我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埃勒里,你睡覺去吧!」
「那最近這隻老鼠的狀況又如何呢?」
「確定。」
「這些被害者來自城裡各個地方:靠近葛萊美西公園的東十九街、百老匯和第六大道的西四十四街、靠近第九大道的西二十街、公園大道和五十三街——這次的被害者事實上是在格林威治村的謝瑞丹廣場地鐵站遇害的——然後是東一零二街。
「比這更糟。」
奎因警官反應冷淡:「非常合理,」他說,「非常有說服力。可是,你之所以這麼推論的前提是,怪貓已經預先選定下手的對象。如果說他根本不是這樣玩的呢?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假設,是因為被害者之間沒有絲毫的關聯。
「講得真好,可是重點是,8月9日之後,怪貓又出現了,」警官說,「而且長出了第四條尾巴。」
可是在紐約市警察局擔任警官的父親,理查德·奎因,是警界多方倚重的老前輩,令他無法安然迴避。
「都是些小孩子的惡作劇罷了。」
「當然嘍,可以為這樣重大的案子略盡微薄之力,我的確……可是,去他的,爸,我覺得還是潔身自好為好。我又想干,又不想干。讓我好好想一個晚上吧。以我目前的狀況,對你或任何人都不會有幫助的。」
他回來的時候,埃勒里皺著眉頭說:「時間夠不夠讓……」
埃勒里回過頭來。
「什麼目的?」
「在哪兒?」
「呃,對,就是這個。」
「是的,我接下來了,」警官說,「上帝保佑,我甚至還說『謝謝,局長』咧。我有一種感覺,」他憂心忡忡地接著說,「他有些鉤子還沒布上線呢,兒子,到時候我會更不想干。我現在還是可以——」
「是的。」
是的,一起極有趣的謀殺案。
「她的珠寶、皮包、毛皮外套都沒被動過。
「是的,老兄,我知道每一件關於花蝴蝶麗娜或者盪|女莫妮卡的事,」警官說,「除了她是怎麼被怪貓掐死的……我可以告訴你,埃勒里。如果怪貓在月台上向她走近,然後說:『對不起,麥凱爾小姐,我是怪貓,我要掐死你。』她大概會挪出個位子來說:『多可怕啊。坐下來,再多說一點兒給我聽聽。』」
奎因警官想開口說話,可是馬上又閉緊嘴唇。坐在椅子上的埃勒里調整了一下姿勢,接著說:「這些事實證明艾伯內希的一生是一片空白,可是沒有人的一生會是如此,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之所以敢說不可能,證據就是:他被謀殺了。他一定過著某種暖昧的生活,他一定做過什麼事,這五個人都做過。那維奧萊特·史密斯呢?」
「迪克,如果有人昏了頭。」
「只不過!誰去管他媽的什麼狗屎引起這件事情的?它已經發生了,埃勒里。為什麼今年夏天百老匯唯一上座率高的戲是那部荒謬的謀殺鬧劇《貓》?城裡每一個劇評家都認定它是五年來氣味最腥擅的誘鼠乳酪,而它正是此刻唯一在上演的戲。劇評家溫契爾最近寫了一篇《貓難》,而演員波爾則根本拒絕講任何跟貓有關的笑話,他說他根本不覺得那個題材有趣。寵物店則說,一個月來連一隻小貓也沒賣出去。怪貓的足跡開始出現在瑞維谷、肯納西、綠庄、東布隆克斯、環城大道、公園大道和公園廣場,很快,全市各處都會發現有野貓被掐死,法力斯街、萊諾克斯大道、第二大道、第十大道、布羅納大街……」
——怪貓。
「同樣的絲做的,藍色的。」
「我曉得,」警官喃喃自語地說,「艾伯內希的情況在這裏說不過去,沒有一點兒是可以自圓其說的。」他聳聳肩。
「可能是。如果他是她的顧客的話,他也只是進屋裡去而已,因為房間並沒有被弄亂,而且,雖然她只披了一件睡袍,不過裏面仍穿著襯衣和內褲。有人作證說,她在家時都是穿著睡袍的。不過,誰都有可能是她在等待的客人,埃勒里,這個人有可能跟她很熟,或是不太熟,甚至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認識史密斯小姐,」警官說,「並不是件難事。」
「美德?」
「當然,我們甚至逮捕了幾個現行犯。這些都是徵兆,埃勒里,但光是徵兆就足以嚇斷我這身硬骨頭了。憑我敢承認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我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似乎越來越熱了。」警官說。
熱氣從窗外滲透進來。奎因警官拿了一條皺成一團的手帕擦了擦他的臉。
局長用手擦掉脖子上的汗水。
「一點兒也沒錯,」警官說,「也有人叫她『放蕩的麥凱爾』。麥凱爾是她老爸的姓,就是那個石油大亨。他告訴我,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他絕對不會生下這隻野貓。可是你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頗以她自豪。她很狂野,這一點兒也不誇張,她幾乎是抱著琴酒長大的,她在禁酒時期踏入社交界,喝醉的時候最喜歡玩的把戲,就是跑到吧台里,自己調酒,打敗調酒師。大家都說她調的馬丁尼是全紐約最好喝的,不管她是喝得爛醉還是腦子清醒的時候調的。她是在高級公寓的頂樓里出生的,卻死在地鐵里,從一出生就開始往下坡走,一直到最後。
「我想沒有,我想她根本沒有多少機會認識男人。」
老頭子搖著頭說:「我們廢寢忘食地在那一帶盤查,如果有人曾表示要維奧萊特的命的話,我們應該會查到一點兒蛛絲馬跡的,可是我們那些眼線什麼都不知道,並不是他們的嘴被堵死了,而是他們真不知道。」
埃勒里跳了起來,不小心磕了一下小腿。他急忙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廳去。
「那麼,阿奇博爾德為什麼不用用他的肺活量,大叫一下呢?不然,他也可以拔腿逃跑啊?而且,他怎麼會讓怪貓有機會走到他坐的椅子後面呢?」
「沒錯。」埃勒里正在吸吮一片檸檬,酸得他臉部直抽搐,「即使是從怪貓的角度來看,對這樣的人下手,也實在違情悖理。」
「你確定艾伯內希的生活中沒有女人?」
埃勒里吸了口煙,歪斜著身體。
「我也不曉得,」埃勒里悲哀地說,「告訴我,有沒有強行闖入的跡象?」
「西邊……」
「西蒙腰部以上非常肥胖,那種胖的樣子,好像可以從她身體的這一側毫無阻礙地戳穿至另一側。她好像沒有骨頭,沒有肌肉似的,全身軟綿綿。」
「艾伯內希,阿奇博爾德·達德利·艾伯內希,44歲,住在東十九街靠近葛萊美西公園的一間三室的公寓里,單身。他纏綿病榻的母親在幾年前去世后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的父親是個牧師,1922年去世。艾伯內希一輩子沒工作過,先是照顧他母親,然後是他自己。大戰的時候因為體檢不合格,所以不用當兵。平時自己煮飯,自己打掃房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也沒有要好的女人,什麼都九九藏書沒有;沒有顏色、沒有氣味、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有沒有艾伯內希比較確切的死亡時間?」
「沒有人聽到任何不尋常的聲音,樓下比薩店的人甚至不曉得她在家。在紐約嘛,就是這個樣子。」
「她什麼麻煩也沒惹,絕對不是她不聽話,有人要給她顏色瞧瞧,不是那樣的。維奧萊特賣毒品只不過是為了要賺口飯吃,而她也夠小心,知道安分守己。小混混偶爾勒索她,她也只當做是人這一行必然有的風險。她很有人緣,是個可靠的人。」
「是啊,別管閑事,管好自己就行了。」
「至於莫妮卡·麥凱爾,所有麥凱爾家的人都是長老派信徒。麥凱爾夫婦非常熱心宗教事務,而莫妮卡——令我相當驚訝——也相當虔誠。
「這女人行動不便,不可能讓別人進來。有沒有任何跡象——」
「在艾伯內希的命案里,繩子也有打結。這點相當困擾我。」
「其餘的住戶……」
「一次失誤,至少有一次。」埃勒里說。
「他媽的什麼也沒有,」老頭子生氣地說,「我不能責怪麥凱爾那老頭子拿出10萬塊錢來懸賞兇手,但這唯一的效果就是讓報紙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炒作新聞,可是這麼一來,我們就被數以萬計自以為已經中獎的混蛋給淹死。麥凱爾高價請來的私家偵探根本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怎麼樣?」警官問。
「她告訴我,自從艾伯內希被謀殺后,她就很害怕,而且很緊張。『萊恩從布魯克林回來的時間總是這麼晚,』她說,『我一直叫他辭掉晚上的工作。後來,那個四十四街的女人也被掐死了,我擔心得幾乎要發狂。可是,萊恩只是笑一笑說,誰會願意花工夫來殺他?他不值得人家來殺。』」埃勒里將手肘支在裸|露的膝蓋上,臉埋在雙手裡。
埃勒里跳了起來。他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很忙碌的樣子,極像賽跑運動員在做熱身活動,奎因警官看著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在他的脊背上。
「那種柞蠶絲繩嗎?是印度絲吧?」
「艾伯內希呢?你剛剛漏掉了艾伯內希。」埃勒里說。
「怎麼說呢……好像是為了某種目的似的。」
探長在廚房的桌子前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心裏想著,用一般的心理戰術根本說服不了埃勒里,怪貓和埃勒里就像兩種不同的痛,折磨著他同一處傷口。
「我並不是說你不對,可是,你看看我們面對的敵人,這樁棘手的案子現在落在我頭上,光是這些就夠我煩的了。可是,他絕不會就此罷休的,這你也明白。很快,又會有另一起命案,過不久,又一起,一直到我們逮到他,或者是他操勞過度暴斃而死。我們哪有什麼辦法來預防?美國沒有那麼多警察,可以讓全紐約市的居民免於被謀殺的恐懼,我們甚至沒有辦法保證他的活動範圍會只局限於曼哈頓這個島,其他地區的人心裏也有數。布朗士區、布魯克林區、皇後區、里奇蒙等地的居民也有相同的恐懼,類似的反應也已經出現在長島、威斯徹斯特、康涅狄格州、新澤西州等等屬於紐約通勤的範圍。有時候,我會想象它只是一個噩夢,埃勒里埃勒里開口準備搭腔。
「對賽萊斯特而言,日子一定是更難熬了。」
「檸檬汁,有好幾罐。」
埃勒里咕嚕地隨口應了一句。
「是受重物打擊,還是跌倒磕的?」埃勒里問。
「菲利普斯太太靠針線活兒維持生計,日子過得還算可以。賽萊斯特說,五年前菲利普斯太太死於胸膜炎併發肺炎,她那時才剛進下城的私立紐約大學讀一年級,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是的。」
「報紙上說你們找不到賣這種繩子的地方。」
「走吧,局長。」警官站在門口不耐煩地說。
「她怎麼維持生活?」
「理髮師呢,也查過了嗎?」
「你是說辭職?」
「變成狗了。」埃勒里笑著說。
「維奧萊特·史密斯,」警官說,眼睛仍然閉著,「在各方面都與阿奇博爾德·艾伯內希相反。艾伯內希是個隱士,她則認識每個住在時報廣場附近的人;艾伯內希是樹林里的小嬰孩,而她則是只雌野狼;艾伯內希一生都有母親守護著,而她所能獲得的保護都是需要付錢的;艾伯內希沒什麼壞記錄,可是維奧萊特卻是什麼美德也沒有,她是個酒鬼,也抽大麻;艾伯內希一生中連一毛錢也沒掙過,而她可是辛辛苦苦養活自己。」
「經濟情況呢?從極富有、中等到貧窮都有。社會階層呢?包含各階層:我們有一個艾伯內希、一個維奧萊特·史密斯、一個萊恩·歐萊利、一個莫妮卡·麥凱爾、一個西蒙·菲利普斯。
「她只是去看部電影而已。賽萊斯特說,西蒙討厭一個人待在家裡,可是一個星期總得有那麼一天,讓她出去透透氣——」
「告訴我,」埃勒里說,「上個星期五晚上,這個天使般的妹妹,是一個人去看電影的嗎?」
「怎麼搞的?」他的父親會用譏諷的口氣說,「害怕受不了誘惑?」
「從什麼方向被攻擊?」
「顏色不一樣,是粉紅色的,像畦魚那種橘紅色。可是材料還是柞蠶絲,這點是錯不了的,就像在艾伯內希命案里的那一種,只不過他的是藍色的。等到第三件案子,還有接下來的第四件、第五件案子發生后,犯案的模式就變得很清楚。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姓史密斯的女人是這一連串謀殺案里的一名被害者,越深入調查,我們越確定。現場的情況,還有整個氣氛都是一樣的,這個兇手來去自如,連個影子也沒投射在窗帘上。」
「西蒙·菲利普斯的雙親都是法國清教徒,可是她自己的興趣卻在基督教科學派。」
「據我們所知是如此。」
「是啊,就拿時間當例子好了。怪貓運用時間的方式和梭羅如出一轍,把時間當做溪流,在裏面釣魚。在艾伯內希的單身公寓,他得冒著被人家看到或聽到他進出的危險,因為艾伯內希是一個早早上床睡覺的人,不但如此,艾伯內希很少有訪客,所以在正常的時間去敲他的門,可能會引起鄰居的好奇。所以怪貓該怎麼辦呢?他想辦法讓艾伯內希同意在整棟公寓的人都已經就寢的時間和他見面。要做到這一步得花不少工夫,因為你得讓一個固執保守的單身漢改變他多年的作息習慣。換句話說,在這件案子里,怪貓最大的困難就是克服時間的因素,而他選擇了一個絕佳的時間來作案。
從華盛頓廣場沿著第五大道、第五十七街、百老匯前半段、河濱大道、麥迪遜大道這幾條市內主要幹道上,公共汽車南北東西飛快地賓士,瘋狂地互相追逐,被嚇跑的乘客比搭上車的還要多……
「我有問題。你們有沒有發現艾伯內希和史密斯之間有什麼關係?任何關係都可以。」
「事情是發生在上個星期五晚上,8月19日,距麥凱爾命案后10天。賽萊斯特,就是她妹妹,扶著西蒙坐起來,替她打開收音機,然後就出門,到附近一家戲院去看電影,這時差不多是9點左右。」
「五件謀殺案使得全世界最偉大的城市顫慄不安!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要怎麼解釋?」
「在莫尼卡·麥凱爾這個案子中,」警官邊說邊搖頭,「她的行蹤我們只能掌握到謝瑞丹廣場地鐵站的入口為止。有一個夜班計程車司機在酒吧到地鐵站的半路上看到她,便把車開到路旁停下準備讓她搭載。她獨自走著,笑著對這個司機說:『你看錯人了,老兄,我是一個窮酸的女工,我身上只有一角錢回家了。』說著,她就打開她的金絲皮包給他看,裏面除了一枝口紅、一個粉盒、一角錢之外,什麼也沒有。據司機說,她說完就大步沿街走去,手臂上的鐲子在街燈下閃閃發光,舉手投足活像個電影明星。事實上,她穿著一件金絲料子做的衣服,款式像印度紗麗,外面罩著一件白貂毛做的外套。
「中央公園,距離一一零街口不遠的地方,一塊大石頭後面的草叢裡。」
——地毯現在很平整了。
「賽萊斯特每次出門時從不鎖門,西蒙極怕瓦斯漏氣和火災,擔心萬一有一天她妹妹不在,她會被困在床上孤立無援,門不上鎖讓她比較放心。基於同樣的理由,她們裝了一部電話,實際上是超過她們負擔能力了。」
「所以,」他說,「對於史密斯命案,我們也交了白卷。這麼說來……」
埃勒里不過是在沉思罷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這些謀殺案發生的時間並不規律,也沒有任何軌跡可循,它們相隔的時間分別是19天、26天、22天、10天。沒錯,它們都是發生在晚上,不過,貓不就是在晚上活動的嗎?
「爸——」
「後面綁了個結?」
在賴特斯維爾·范·霍恩那件案子上,埃勒里的表現全然失常,他被自己的邏輯所矇騙,當那把老舊的小刀忽然出現在他手中時,他原本準備將它瞄向有罪之人,想不到卻一刀刺在無辜者身上。最後是,他將這些憾事全部拋諸腦後,拿出打字機,重拾寫作生涯。用奎因警官的話說,鑽進了象牙塔。
「比阿特麗斯·維利金住在西一二八街。」
他曾試過不去理會艾伯內希謀殺案,有一段時間,他的確做到了。可是,那傢伙那張小小的圓臉和那隻圓圓的小眼睛,就是能不厭其煩地從早報的版面對他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