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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絕對相信。」老人聽得非常入神。
「這些無一例外的,將每種元素都用上的地方,正是校對符號語言中的一部分,這樣一來,毫無疑問這位塗鴉者對相關知識相當熟悉。正因為他對其太熟悉了,所以他無意識地運用了它。你同意我說的嗎,克雷格先生?」
「等等,」阿瑟·B·克雷格說道,「等一會兒。」
「如果那時我能夠把他偷偷運出房子,」阿瑟·克雷格說道,「並且把他扔到哪個地方,我那時會那麼做的。可是那時許許多多的人進進出出,我清楚我會被某個人看見。因此我只能盡我所能——除掉所有我能找到的指明他身份或可能性身份的線索,把它們全都投進壁爐里燒掉,最後抱著樂觀的態度。」
「那組成『水』的波浪線呢?正文地下這個記號表示『重置粗體鉛字。』而那條抽象化的魚,則是幾種表示『刪除』的方式之一。」
「當然,但這麼看,可能僅僅只是巧合。不過再看看那棟『房子』,它由7個元素組成。這其中的5個小正方形在校對員的記號中意思是『加空鉛』,或者『縮進排版。』那個小門一般的標記在校對員的記號中意思是『移至指定方向。』頂部那個小標記,是個插入符,意思是『在該點插入。』被塗鴉者用來表示駱駝駝峰的兩個小頂,很明顯就是兩個挨著的插入符。」
……繼續和結束
「那組成『手指』的小圓點呢?單詞下面的小圓點,校對員用來表示『保留我所刪掉的詞。』,另外在邊上常常還會寫上5遍『stet』這個詞。而『手掌』中的『X』則又是一個代表有瑕疵鉛字的標記。」
此刻老人臉上歡喜不再。他的頭再次沉到胸前,不過這次很快地又抬了起來。
「嗯?」艾勒里再次說道,微微地笑著。
「我並不知道約翰有個活著的三胞胎兄弟。我一點兒都知道多胞胎的事……我不知道約翰把他的兄弟藏再來我的房子里……當我發現我做了什麼時——那個約翰還活著——已經為時已晚。當那晚一刻鐘到午夜時約翰走進房子,在人群之中,房子里還有警察,我已經沒有機會糾正我的錯誤了。十五分鐘過後就是午夜,他就法定25歲了,他就將合法地繼承他父親的財產,我就不再是繼承人,不再能掩蓋住破產的事實……我完了。」
「總之,他一直在談『約翰』的事,而我認為他指的是我的約翰,其實當時他全指的是他的約翰·哈爾醫生開始對我有些懷疑;他四處探聽,總之弄清楚財產已經在破產時耗盡。他畢生都為了能親眼見到他的約翰得到一半的遺產。他對我大發雷霆。他威脅我,說將會馬上揭發我,把我送進監獄,除非我補請損失。我的計劃已經設置好了,我已經下定決心在1月5日的晚上殺掉約翰——而這時的哈爾在我還https://read.99csw.com沒開始前就會把一切給毀了。因此我發現我也必須把他給殺了。於是我就那麼幹了。」
「是嗎,是嗎?」他說道,「繼續,奎因先生。」
老人盯視著。接著他顫抖著的手指伸向衣服上的一些洞,取出一個古老的煙袋,開始重新填滿煙斗。艾勒里從走廊上跳下,開始觀察那些破損的台階。
老人咯咯地笑了很久,而且笑得很用力,最後嗆住,並喘著氣地停下來。艾勒里站起身,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當克雷格先生沒再嗆后,艾勒里再次坐了下來。
「還記得吧,克雷格先生,約翰收到的最後一張卡片的最後一行,就是我在約翰三號中了一把匕首的背上發現的那張?那一行詩是這樣的:『用這最後一擊來結束你的生命』」
「是的,」老人帶著自尊說道,「我把自己毀了,從那時前變成了窮人。在這兒的有幾年,我本打算靠老本行過活。可是那時人們說我太老了……艾倫認為我是個瘋狂的吝嗇鬼,腰纏萬貫。上帝保佑她,她給我寄錢來。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很早以前就餓死了。」
老人的頭猛地一抬,「嗯?」
「92歲,」艾勒里站起身,「我想,克雷格先生,我會祝你生活愉快。」
「那是個岔子,一個糟糕的岔子……是另外一個約翰——你們稱作約翰三號的那個——把他偷運進房子里的,但是我當時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的藏書室里,他在那兒等著我。他說他是1905年接生約翰的醫生。他沒有提到任何其他的約翰。他一定知道孩子們所計劃的驚喜,而且可能保證了不泄露秘密。」
「也許這聽起來有些牽強,不過當你想起這個無意識的傢伙經在實施他的計劃時常常是如此的狡猾后便不會覺得了。『最後一擊』——最初源自於科洛豐的愛奧尼亞城,那裡著名騎兵部隊總是在戰爭中上演『最後一擊』——『最後一擊』,這碰巧也是當代目錄學家所說的『colophon』(注:版權頁)這個詞的定義——我不太想告訴你,先生,那是置於一本書末尾,包含了相關事項到其製作……印刷者的名字,作者,插圖者,出版地址和日期等等的一段題詞。」
「沒錯,沒錯。」老人嘀咕道。
「因此你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兌了現,」艾勒里說道,「——你的印刷廠,你的房子,你所有的財產土地——湊齊相當於約翰父親財產那麼多后就交給了約翰,他和其他人都沒懷疑你交給他的是你自己的財產,而不是他的。是不是這樣,克雷格先生?這是不是你住在這個簡陋的小屋的原因——靠艾倫的施捨?」
「沒什麼,就是你的印刷公司的名字,我猜想是你取自你自己的姓名首寫,」艾勒里說道,「ABC印刷廠。」
「它們告訴九-九-藏-書我了關於塗鴉者什麼訊息嗎?」艾勒里搖搖頭,「直到三十六個小時以前我才明白。它們告訴你了關於他的什麼,克雷格先生?」
艾勒里停住腳步,「嗯?」
「克雷格先生,你還殺了哈爾醫生,對吧?」
「可是我冒了多大一個險啊,嗯?」老人大笑道,「真夠蠢的,冒這麼大個險,不是嗎?嗯?」
「這個打字者-誣陷者-兇手是如何被起無意識在這一點上出賣的!在謀殺那個他以為是約翰本人的兄弟時,就是在那一刻。於是他結束了他的作品,使用了一個印刷者的,意味著同一件事的術語的定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些圖畫就包含了重要的意義,與這個人的詩文和其他的意識創造所相反,成了指向他這個打油詩作者-打字者-誣陷者-兇手-塗鴉者潛意識自我的重要線索。可惜的是,從這些小圖畫里,我什麼都沒想出來。它們似乎僅僅只是那些卡片上打著的詩文所涉及到的特定物品的極度簡化圖像。」
他用手爪著紙。
「你很聰明,我的孩子,很聰明。」老人喘著氣說道。
「沒錯,潛意識心理是恨微妙的,」艾勒里點點頭。「那雙畫出這些小圖畫的手,原本只是想到畫出卡片所含的主題,但是在一個無意識的手法中,他反而被暴露了出來。之所以說是無意識,沒被發現,證據在於他就這麼讓這些卡片帶著塗鴉被送出去了。如果他曾經試想過那會將他暴露的話,他只需把它們都撕了,重新在一樣的一張背面空白的卡片上打上字就行了。」
接著他說話了,近乎狡猾地「我誣陷了我自己,你說。然而你剛剛才說過沒有哪個聰明的人會留下一些列如此複雜的線索,而這些線索沒有其它的效果,除了將他作為罪犯指出。你告訴我正是因為這一點,你認定我是這個誣陷詭計的無辜受害者。」
「然而,還是說不通,你不覺得嗎?」此刻這個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為什麼我,一個富有的人,也會想要塞巴斯蒂安的遺產?你覺得我是這麼貪婪的一個人么,奎因先生?」
老人沉默不語。手裡抓著熄滅的煙斗坐著,右腿在走廊邊上晃著。嘴裏在嚼著什麼。
「1930年1月,克雷格先生,」艾勒里點著頭說道,「我那時很年輕,而這聽起來很符合邏輯,對吧?是的,沒人會相信有那個聰明的人會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不過我花了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才弄明白,一個聰明的人可能恰恰會為了沒人相信的理由,才將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你應該回想得起,每張卡片上詩文中的關鍵詞都是被間隔著打出來的——舉例說,『房子』這個詞,沒有被打成『h,o,u,s,e』,而被打成『h,空格,o,空格,u,空格,s,空格,e』(注:即house九-九-藏-書,請參照前面貼上的原文卡片圖)哦,我懂這其中的意義了,好了。在頭一晚上我就發現這明顯是為了這些詞,使其在詩中顯得突出。不過直到前幾天晚上,我一直沒發現,這種字母間隔的——強調方式——就打字者來說,是另一種無意識的暴露。」
艾勒里掉了他的煙,並帶著一個表示將結束他話題的手勢。「現在好辦了。在當時那群人理誰對校對標記有著如此熟悉的知識,以致他會無意識地將其作為作畫的元素?誰會出於習慣,使用僅僅在印刷行業里,被大多數過分講究的純粹主義者使用,靠字母間隔來作強調的方法呢?誰最有可能使用『colophon』這個詞最精確的印刷者含義呢?誰在這群人中是個專業的印刷工和印刷商呢——一個深深紮根于生意的人,並像某人曾經說的那樣,將其生意提升了為職業?克雷格先生,你在那些卡片打了字。你畫了那些塗鴉。你送了那些『禮物』。你用最後這一擊匕首插|進了那個你認為是約翰的人的後背。你誣陷了你自己。」
「難以置信,」他喊道,「我剛剛看見了。」
「沒錯,」老人嘀咕道,「可是這一切還是出亂子了……我失去了所有的財產。在破產後的兩個月,我將整個方案計劃好——弄齊禮物,用我藏在我工廠里的一台機器打出那些詩——所有都為你準備好了,巨細無遺……後來,在我殺人的時候,我發現我殺錯了人。」
「因為如果一個普通人想要強調一個打出的詞,他會怎麼做呢?他會用下劃線,如果是在印刷時,會採用斜體字。然而在很久之前的1931年,一位著名的英國藝術家,雕刻師和字體設計師,埃里克·吉爾,竭力主張公眾採用當時只有印刷純粹主義者採用的辦法——靠字母間隔來強調單個的詞,而非採用斜體字或者下劃線。可是這種方法仍未被公眾採用——不過許多印刷純粹主義者仍在繼續使用這種靠字母間隔來作強調的方法。」
「那麼是什麼無意識的手法把他暴露出來,並讓我琢磨了超過27年呢?」艾勒里說道,「為什麼這麼說呢,很簡單,這些畫的每一個最末元素——這其中的每一個圓形,每一個方形,每一條線,每一個小圓點,十字標記等等——等同於一套確定的符號系統,這種實際代碼,用於編輯和印刷作業中的一個特定階段——校對。如果一個校對員在檢查一個原稿或一套印刷板時,發現文中有一個數字或者號碼,應該以字母拼出來的話,他會在邊上標上一個小小的『V』作代碼,意思是『按字母拼出』。如果他在印刷板中遇到有瑕疵的鉛字,他會在邊上標上一個小小的『X』,到時候印刷工知道該怎麼做。因此,『O』和『V』組成了『牛』這個字。」
「不。」艾勒里說道,「因為你冒了https://read.99csw.com更大的一個險。你想殺掉約翰。但是如果你直接殺了他,即使不留下指向你自己的線索,你也是最顯眼的嫌疑人。因為你有著想要約翰在1930年1月6號前死去的強烈動機。而且你想不出掩蓋動機的辦法。按照他父親的遺囑,如果約翰在25歲生日之前死去,你,阿瑟·本傑明·克雷格就能繼承塞巴斯蒂安的遺產。將視線從動機上轉移的唯一辦法,就是引人注意地轉移到其它的事上。如果我確信你是被誣陷的,那麼我會相信你的動機只是被誣陷者利用了而已。我會將其忽略——我也確實那麼做了。」
他的聲音沉下去,變為低聲的哀訴。
「當時我們都認為這些塗鴉表現了那些卡片的主題,」艾勒里說道。「顯示了牛,房子和駱駝的卡片,在各自背面分別有一個潦草的『牛』字,一個亂畫的有五扇窗戶,一扇門的斜頂房子,還有駱駝最易識別的特徵,它的駝峰。顯示了柵欄的卡片,在其背面有一副像柵欄的塗鴉。顯示了手和手掌的卡片——順帶說一句,這是最有趣的一張——背面是一隻鋼印效果般,由五根伸開的手指組成的手,手掌處是一個十字標記。顯示了水和魚的卡片,在背面是一段波浪線,那隻可能代表水,還有一條簡單抽象化的魚。」
奎因先生承認自己年輕時的愚蠢,併為十二夜的的故事,雖然有些遲,畫上了句號。
「誰?哦,哈爾?沒錯,沒錯。我殺了他。」
「下個生日我就92歲了。」
艾勒里從口袋裡拿出一頁紙,攤開來,「這是前幾天晚上我照著原本畫的,克雷格先生。也許它們能讓你回想起些什麼。」他把紙遞上前。「看看吧。」
「這兩個如此堅固的線索,幾乎不可避免地就得出結論了,」艾勒里繼續說道,「但是前幾天晚上我發現了當時在聖誕假期時忽略掉的第三個線索,而這一個將結論緊緊的粘合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艾勒里摸索著另一根煙,盯著它。不過緊接著看著老人的眼睛,「也許我知道,克雷格先生。這些罪行是27年前犯下的。我對這個案子的解決也許很聰明,就像你所說的,但是也——從法律的觀點來看,也是很無用的。沒有任何法律定義上的證據,在其基礎上實行逮捕和審判。而且即使有……你多大了,先生?」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奎因先生,那時你講到你是如何第一次意識到我留給約翰的二十件東西所包含的意義,你說你打開你那本我印的限量本的約翰詩集,而你在扉頁看到的某件東西,讓你明白了二十件東西代表了字母表裡的字母這個真相。我試著在想扉頁上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告訴你這樣一點。」阿瑟·本傑明·克雷格問道,「那是什麼?奎因先生?」
老人找到了他的火柴,劃一根,深深地吹著氣。
「我承認九-九-藏-書我沒弄明白你為什麼殺了哈爾,那時你對三胞胎的事一無所知。」
「現在你什麼都明白了,奎因先生,」他說道,「你準備拿我怎麼辦?」
「我有顆奇怪的心,」老人說道,他在摸索著火柴,「積極,你可能會說。還有好奇。事實上,就像你一樣。」
「不,克雷格先生,」艾勒里說道,「不過那是1929年的聖誕節。僅僅兩個之前,在1929年的10月,股市經歷了史上最大的一次大崩盤。想成千上萬的其他人一樣,身陷破產。但是我不相信你是那種僅僅為了挽回自己金錢損失而犯下謀殺的人。你是老約翰的財產管理人。你已經經手他的財產,為其利益投資了將近25年。我猜,當年你在股市中被危險利潤做餌所誘惑而賠光的,大部分就是這財產儲備——你可能差點因之入獄。唯一能掩蓋你理財失當的方法就是在約翰合法地繼承財產之前將他除掉。到時候被毀掉的財產就會轉給你,而且沒有人會知道……另外一種選擇是不殺約翰,而向他坦白,他將繼承到一點,或者說根本沒了的財產,以求他的寬容。我想你有理由懷疑他的仁慈,克雷格先生。我自己都能感受得到他不好的一面。你清楚他可能不會只清償你所有的一切,轉為他所有,另外還要把你送進監獄。為了免於入獄,你願意犯下謀殺。」
老人驚奇地盯著那些畫。
「我知道了,」艾勒里繼續說道,「從我把這些多年前那個主顯節前夜未能徹底想清楚的線索綜合起來時。」
他的頭沉到胸前。艾勒里什麼都沒說。很長一段時間過後,當他發現老人已經把他給王了,他輕輕地說道,「克雷格先生。」
「這是我被延誤的線索一號。」艾勒里點燃另外一根煙。「二號同樣的有趣。」
(全書完)
「你要更聰明得多,克雷格先生。你讀過我寫的書,毫無疑問你向約翰把我的事都打聽完了——你挖掘出我聰明在哪些方面,接著設計好相應的計劃。你大大方方地將其提供給我,確信我不會相信,而且你想對了。那是個把我完完全全騙過的雙重騙術。我只能向你表示我來遲的欽佩。」
「首先是一組奇怪的小小圖還記得嗎,在有些卡片的背面,克雷格先生,詩文的作者和打字者用鉛筆在上面畫了一些遠古般的畫?並不是每張卡片上都有,或者大多數都有——而僅僅在十二張中的四張上有。它們這種非常隨意的特性,更多地顯示出的是其非刻意性的,而不是刻意性的設計——這就好像,就那四張卡片來說,那個打字者,也許經過深思熟慮,用鉛筆在玩——簡言之,信筆塗鴉。」
「那個代表『柵欄』的呢?它是由垂線和短橫線構成的。垂線對校對員和印刷工來說至少有兩種特別含義;而橫線,當然了,很簡單地指表示連字元。」
老人嚴厲地近乎批評似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