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那種女人可以掀起千層浪。這就是我說的，小心某天被人狠揍一頓。」

「無尾晚禮服。你知道什麼是無尾晚禮服吧？」

凱莉不在。「她和卡朋特先生一起去用午餐了，」她的秘書告訴我，「你需要留言嗎？」

我的胃裡好像被掏空了。我努力維持正常的語調：「我會的。」

「不了。下午我會去接她。」

「隨你便。」他說，「我重讀了克萊因的報告。你們陷入了最混亂的案子。」

「好吧。」

「我是說……」

勞倫斯·皮爾斯的親戚或朋友可能不願意或不能透露她的去向。但伯尼絲·多蘭的呢？假設多蘭一直跟隨著皮爾斯——這合乎常理，多蘭是皮爾斯的秘書，而且她公寓的管理員告訴我她有好幾個星期沒有回去了。沒錯，找到多蘭，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找到勞倫斯·皮爾斯了。

「花|花|公|子一個。」

「沒有。錢包、手帕、零錢、一包煙和一盒火柴。錢包里有八十三元和一沓信用卡。似乎可以排除搶劫動機。」

傻瓜。她不可能跟他上床。她已經在貝茨和卡朋特公司幹了一年多了。如果她被卡朋特的魅力所迷倒的話，不管他們是他媽的什麼關係，他們早該做了。再說凱莉是個專一的女人，現在她正和我交往，兩天前她還和我上了床，看在上帝的分上。

「霍恩巴克的衣服怎麼樣？」

「不久的某天你會失控，被人狠狠揍一頓的。」

我起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邊我轉過身，埃伯哈特正從油布小袋裡拿煙草填充石楠煙斗，生氣地皺著眉。

「髒了，有幾處破了。」

我回答：「就告訴她我來過電話了。」

「我立即去租。」

我沖了個涼，刮完鬍子，喝了杯咖啡，九點五十五分到達法院。九-九-藏-書又是一個好天，天氣晴朗，偶有微風。陽光柔化了法院硬朗的灰色線條，看起來不那麼冷酷無情了。但是法院內外的人沒有一個面帶微笑的，我也一樣。我乘電梯直奔辦公室。

「沒錯，我知道，今天早上她就這麼叫我。」

「別這樣，埃伯，別讓我如芒在背。」

「……埃伯，你還好吧？」

「我問你了嗎？」

「控告什麼？」

「我照章辦事，埃伯，你很清楚。」

我辦公室的答錄機里沒有新語音留言。我拉開威尼斯式窗帘，讓陽光照射進來。這個早晨我需要陽光，貪婪地需要陽光。我沉浸在陽光里，撥了通電話到貝茨和卡朋特公司。

又想怎樣？

我挺起胸膛，大步走了出去。

「她瘋了，」我說，「上帝啊！」

「不錯。」

「沒辦法，那是事實。」

「你這麼想？」

我進去時他躲避了我的眼神，過去幾周他老是這樣。黛娜從他們位於諾埃谷的房子搬出去的一周后，他蓬頭垢面、醉醺醺地在早晨六點出現在我家，說他從酒吧帶了個女人回家過夜，但沒能上床。心理上，埃伯哈特沒什麼大問題，但是這種打擊和坦誠意味深長。也許他沒法冷靜地告訴我，但我知道他還在思考，所以他現在對我保持沉默。現在似乎還沒到我打破沉默，找回過去友誼的時候。

「可能在雙子峰觀景台上。」我說。

「不是嗎？」

但是那次我們都覺得彆扭。所以，也許她已經厭倦了我，準備找個新的對象：也許她贊同可怕的伊萬的想法，覺得自己應該找個比我年輕的人；也許她在認識我之前就和卡朋特有一段關係，現在她又回到了那段關係里。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從霍恩巴克那兒發現了什hｔtps://ｒｅaｄ•99ｃｓw.ｃｏｍ麼？」

「沒錯，時刻。」

此時我恢復了一點兒工作熱情，暫時關上門，向停車場走去。出去透透氣是個好主意，辦公室里太他媽的安靜，而我的腦袋卻被凱莉和埃德娜·霍恩巴克的事煩得一塌糊塗。

他揮手叫我坐下。「要咖啡嗎？」

「去吧。」他邊說邊掛了電話。

「沒有。受害者在別處被殺，然後被棄屍公園。」

「什麼？」

各種各樣的猜疑在我腦中不斷地盤旋。我無法擺脫它們，但又覺得自己愚蠢幼稚，因而悶悶不樂。同時我也感到內疚。如果凱莉與卡朋特交往，或者有這個想法，一部分責任在我。我太著急讓她嫁給我，因此給了她太大壓力。而且我老說她爸爸的壞話。可怕的伊萬再不好，終究是凱莉的父親。我怎能因為凱莉聽她父親的話而不是我的就責怪她呢？

我花了五分鐘找到了藏在文件櫃後面的黃頁，然後撥了通電話給一家出租無尾晚禮服的店。一個周末的租金是五十美元，外加押金。沒關係，反正付錢的是克萊德·莫倫豪爾，該死的無尾晚禮服又增加了一項開支。

「我知道。」

「什麼？」

「不了。在家喝過了。」

「很好。現在去吧，打個勝仗。我討厭看到你沮喪的臉。」

「霍恩巴克的太太說你是個蠢材。」他說。

「我沒有黛娜的消息。」他頭也沒抬地說。

這時，電話響了。我提起話筒：「偵探事務所。」

我看看他，他的眼睛充滿血絲，雙手有些顫抖。我猜他是不是還在買醉。兩周前我見到他時，他說自己已經戒酒了。但是我有點兒懷疑。

「動機是你想把他偷來的錢據為已有。她覺得錢現在說不定在你這兒。」

「她不能對我做什麼。」九_九_藏_書

「埃伯……」

「哦？你的故事聽起來很古怪。」

「我的確擔心。這就是朋友。」

「關心關心你自己的感情生活吧。凱莉怎麼樣了？」

「嗯。」他說。

「就是普通的抓痕。在森林或灌木叢里爬行或屍體被拖行時剮到的那種。等驗屍報告出來會得到更多信息。」

我把尺寸報給店員，預訂周五下午去取，再來看勞倫斯·皮爾斯的文件。至少希科克斯的電話把我從精神委靡中喚醒了，我開始集中注意力閱讀，或者說重讀。關於皮爾斯究竟在哪兒仍沒有什麼新發現。我意識到我可能找錯了方向。

「怎樣的抓痕？」

我看著他把石楠煙斗掰開，用清潔器清理了煙管。房間里太熱了，角落裡還開著一台攜帶型取暖器。最近他好像特別喜歡熱，似乎總是缺少溫暖——心理影響生理。我的脖子和手臂上都出汗了。

我坐在椅子里轉了個圈，眼睛瞪著窗外。和吉姆·卡朋特出去吃午飯了；開始是晚餐，現在是午餐了。真愜意。凱莉說這隻是應酬，當然，我已經這樣對自己說了不下六次了。但是對於卡朋特呢？我知道他未婚，凱莉跟我說過。假如他是個極受女性歡迎的男人呢？假如他喜歡的消遺是和女僱員上床呢？凱莉可沒說他是否有這種嗜好……她為什麼沒說呢？

「需要她回電嗎？」

我以一臂的距離拿著聽筒，對它豎起中指。「去死吧！」見鬼，我憤然摔下話筒。無尾晚禮服。我，穿著晚禮服，佩著手槍，在羅斯的某個婚禮前台保護貴重禮物。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屍體上沒有其他傷痕，」他說，「除了手上的幾條小抓痕，臉頰上也有一條。」

「你正想問。」

「克萊因告訴她這個消息后馬上回來了。他說九_九_藏_書她把丈夫的死歸咎於你，還要控告你，不過她有所保留。」

我說：「我想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沒有任何線索？」

「一點點線索。六點四十分，有個慢跑的人發現了屍體，在肯尼迪路邊的灌木叢里。胸口被刺，就像我在電話里跟你說的。只有一個傷口，貫穿心臟，兇器可能是把切肉刀。驗屍官表示是當場死亡。你關於自殺的推理告吹了。」

與此同時我想到埃伯哈特的婚姻問題，把它和我的問題並列起來看。他的話在我耳邊回蕩：「她是個好女人，你這個渾蛋能擁有她實在是三生有幸啊。讓她快樂。別放開她。」這話讓我愈加沮喪。我從辦公室衝進大廳盡頭的洗手間，看著鏡中的自己。為什麼不把頭浸到水池裡去，你這個傻子？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我打開冷水閥，一頭扎了進去。

回到辦公室，我再次打開勞倫斯·皮爾斯的文件夾，試圖投入工作。我需要工作來召回我極其豐富的想象力。但是第一個映入我眼帘的卻是勞倫斯·皮爾斯的全彩照，像凱莉一樣的紅髮，只是更鮮艷一點兒。我把照片倒扣過來，拿起一張簡報，把第一段讀了六遍，還是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去你的，滾出去。我還有工作。但是聽著——隨時準備著，以防新變化。」

「我有一點兒概念。」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但為什麼呢？」

「每位男士都這樣穿。」希科克斯說，「莫倫豪爾先生覺得你的穿著可能會格格不入，而在這次行動中你勢必要和一些賓客接觸。」

文件里幾乎沒有伯尼絲·多蘭的信息。我權衡各種辦法，最可行的應該是去調查她的公寓，就算沒有一個鄰居知https://read.99csw.com道她去了哪兒，他們也可能提供關於她的有用的背景資料。如果這行不通，我再去追問《考察者》社會版的編輯，或者勞倫斯·皮爾斯的一些熟人。如果還不行，我就打電話給舊金山和海濱區叫多蘭的人。可能她是本地人，有親戚住在那兒。

「明白。」

「有可能。霍恩巴克的血型是顯性A隱性O，和汽車前座上的血跡吻合。」

「我明白，別擔心我了。」

「我想是的。」

「你必須穿一件無尾晚禮服。」他說。

「如果你沒有無尾晚禮服，建議你趕快想辦法。這是規定。」

「我是喬治·希科克斯。克萊德·莫倫豪爾先生的秘書。」

「沒錯，但還是很離奇，而且現在還沒有霍恩巴克事件的確切結果。如果不是我了解你，帥哥，我早就密切監視你了。」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終於抬眼看我了，眼神里有些我讀不懂的東西。「她是個好女人，你這個渾蛋能擁有她實在是三生有幸啊。」他說，「讓她快樂，別放開她。」

「隨身物品缺少了嗎？」

「穿什麼？」

「關於周六的工作——莫倫豪爾先生有個額外要求。」

「可能是你殺了霍恩巴克。」

「時刻準備著。」我回答。

「你好，希科克斯先生。」

「都一樣。你要控制好你自己。」

埃伯哈特在辦公室里，咬著石楠煙斗，看著發霉的自己。他是個難看的大塊頭，和我年齡一樣，臉凹凸不平，好像許多零件拼湊出來的。他剛理過的頭髮有點兒變灰，幾個月來又添了不少銀絲。就在我認識凱莉前不久，他妻子黛娜和另一個男人走了，結束了他們二十八年的婚姻。他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到現在還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