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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上帝,當然不。」
「我沒有義務為你……」
「我仍然希望你能告訴我。報紙上說你捲入了另一起謀殺案,我太震驚了。」
格里森是市裡最貴的一家牛排店。我打算把這次請客的花費也算在亞當,布里斯特頭上,於是說:「成交。我會在一小時內回到辦公室。想起什麼的話立即打電話給我。」
「狗屁!」我說,「今晚我們一起吃飯。」
「嗯,我想是的。」
「他不是我朋友,而是老闆。」
「那是什麼?」
「對不起,打擾了,」我說,「請允許我和你聊上幾句。」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喉嚨里發出類似狗咆哮的怪聲音。
剛要提起聽筒,電話響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想:她是對的,我是大笨蛋。她擔心我,打電話給我,但我做了什麼?嫉妒心作祟,說一些愚蠢的話,導致她掛掉我的電話。我覺得此刻我比星期天慢跑時更像馬屁股。我應該打回給她道歉。我一邊這麼想,一邊把手伸向聽筒。
「女土,你想怎樣?打電話騷擾我?」
「她律師怎麼說?」
「還好。我們討論了許多事情。」
「《公民凱恩》里那個老暴君的逍遙宮。威爾斯導演的那部片子,以新聞界巨頭威廉·赫斯特為藍本的。」
「據我所知沒有。為什麼你會想到她有麻煩?」
多蘭的房間在二樓,她對面的住戶不在家。於是我上三樓和一個滿頭捲髮棒的胖女人聊起來。她不認識多蘭,或者說她聲稱自己不認識她:她以為我要向她推銷,甚至強|奸她。我們講話時她始終只把門打開一條一英寸寬的縫,縫裡看得見她的鼻子和嘴。講完后她立即關了門,能聽到好幾把鎖扣上的聲音。真是個多疑的人。
「你要跟他們說什麼?」
「因為不行。」
他接起我的電話,聽我訴苦。等我講完了,他用馬爾文·貝利的語氣說:「從法律角度講,我的朋友,你沒什麼好擔心的。霍恩巴克太太需要證實你有構成重罪的意圖,但就你告訴我的來看,她根本沒有證據。」
「對此我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這樣你就推不掉下周請我的牛排晚餐了。」
「不是,夫人。」
「好吧,大笨蛋。」
「能。過失殺人。」
「她就說了這些?」
兩個街區外有個服務站,我去了那兒的電話亭查詢「逍遙宮」,看看能找到什麼。沒什麼大收穫,只找到了幾家在聯合路上的美術館。我盤算是否要去一趟聯合路,那裡離這兒不遠,但轉read.99csw.com念一想好像沒什麼必要。一個女人不可能提著兩個行李箱,叫上計程車,就為了去離家不遠的美術館吧。
他嘆口氣。「好吧。不過我們要去格里森。」
「狗屁。」她也回了一句並且重重地摔下了話筒,令我一顫。
「我找到逍遙宮了。」他說,「至少是這附近的人知道的唯一叫那個名字的地方。」
查爾斯·卡亞巴里恩八點來了電話。「我剛吃完晚飯,」他說,「五點時我打你辦公室電話,但是你已經離開了。」
現在就是要聯繫亞當·布里斯特,並拿著法院傳票去逍遙宮找她。我決定明天就去。能暫時逃離城市生活,逃離像埃德娜·霍恩巴克那種難纏的案子,哪怕只是一天也是好的。
「那不是神話傳說嗎?『忽必烈汗在上都下詔,修建富麗堂皇的逍遙宮。』你聽過這句吧?柯勒律治的《忽必烈汗》里的詩句。」
「什麼事讓我嫉妒?」
「哦,她有點兒瘋狂。」
「什麼意思?」
「一定是。我從你聲音里聽出來了。」
「逍遙宮。『逍遙自在』的『逍遙』,『宮殿』的『宮』。」
「沒錯。費用卻只有每人每周五百美元,不包括餐飲或小費。」
「告她騷擾,」卡亞巴里恩說,「別無他法了。」
「你仍是我的僱員,」她說,「你拿錢不辦事。現在我警告你,你最好開始做點兒事。」
「沒有。」他說。
「沒什麼,只是說說。」
「幾分鐘前,是的。」
「我要一塊牛前背,」他說,「除非菜單上有更貴的牛排。」
「我請你吃牛排。」
「警察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沒關係。你不該這樣悄悄走到人家身邊。」她打量著我,「你想做什麼?」
「什麼?」
「沒錯。法官可能不接受起訴,但這件事能破壞你的職業形象。」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驚嚇到你。」
布里斯特在他辦公室里接到我的電話時似乎很高興。他讓我見到勞倫斯·皮爾斯后,再給他去個電話,一旦我給他出具報告和清單,他就給我支票,包括報酬和開銷。他還說我是個好偵探。不錯,至少有人這麼說了,儘管只是個眼神貪婪的律師。
「好。真要那樣沒可好處。除非你能解開謎團,否則霍恩巴克太太的案子會越來越麻煩。」
我給了他霍恩巴克太太的電話號碼。他說找了她和她律師后再跟我聯繫,一旦我從警察那裡聽到最新進展要立即https://read•99csw.com告訴他。他顯得信心十足,但談話后我並沒有特別輕鬆。那個瘋子弄得我神經兮兮的,無論有沒有律師幫我。
埃德娜·霍恩巴克在我的答錄機里留了言。她來過電話了,要我打回去——惡狠狠的簡潔命令,更像在罵人。去你媽的,霍恩巴克老妖婆。我把她的聲音從答錄機里刪除,把她的名字從我腦子裡剔除,專心打一份給亞當·布里斯特的勞倫斯·皮爾斯調查報告。
離開他的滿口酒氣,我又下樓去。我打算去一樓,和第六間公寓的住戶談談。不過走到二樓時我看到多蘭家對面有個女人提著購物袋正在開門。她剛打開門,我就走了過去。
「我也想知道是什麼。」
「狗屁。」我又罵了句。
放下話筒兩秒鐘后,該死的電話又大聲響起來。還好,這次是在《考察者》工作的朋友,他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別生氣。」
「我會保持距離,放心。」
「你為什麼要找她?」
「什麼?」
「你看,我這邊正忙著……」
「隨便哪一天晚上。周一打電話給我。」
我起身不停地在辦公室里踱步。那女人瘋了,她該被鎖進牆上有軟墊子的房間里去。她僱用我就是為了證明我不是殺人犯和小偷——這通電話討論的就是這一點。上帝啊,我碰上了個精神病患者。更糟糕的是,她還對我懷恨在心,是個偏執狂。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說得沒錯,那女人的精神狀況的確有問題,」他說道,「毫不誇張地說,我和她的談話有點兒滑稽。」
「那為什麼不打給我?」
「你有什麼好主意?」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
「收到了。」
我耳邊響起重重的掛斷電話的聲音,今天第三次了。
「別再跟她接觸,」卡亞巴里恩說,「如果她再打電話給你,就禮貌地回絕她,說根據你的辯護律師的建議,你跟她沒什麼可說的。同時,我會與她和她的律師聯繫。」
「也不是我的目標。逍遙宮是我正在尋找的那個人三周前去的一個真實的地方。」
「還沒有,但是,他們會慢慢地找到答案的。」我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你剛吃完午飯?」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角錢硬幣投入電話機,打給《考察者》的那個聯繫人。他嘲諷地說了句:「有新發現了?」
「我不行。」
「啊?」
「她能起訴我嗎?」
她沒察覺到我,聽到我的聲音她跳了起來,差點兒把購物袋也扔了。她大約四十歲,有一雙美麗的棕色眼睛,而這恐怕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似乎還不算糟,至少她沒認為我要強|暴她。
「我不再為你工作了,霍恩巴克太太。」
「由不得我,這事兒得讓警察來查。」九九藏書
我致電蒙特雷縣信息中心,拿到了逍遙宮的電話,打過去找勞倫斯·皮爾斯小姐。接電話的女人說她幫我接到皮爾斯的小屋,但我直接掛了電話。已經得到線索了;找到伯尼絲·多蘭和勞倫斯·皮爾斯了。
「那你知道逍遙宮是什麼,或者指什麼地方?」
「我想找到伯尼絲·多蘭,」我回答,「也許你知道她在哪兒?」
「可不是嗎。是不是你要找的逍遙官?」
「我會儘力的。」
我不知該說什麼,所以什麼也沒說。她又聳聳肩說:「伯尼絲去了逍遙宮。」
「你最好找到誰拿了那筆錢,誰殺了路易斯以及那個婊子是誰。」
「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這麼對我說的。那是三周以前,我買完東西回家時,碰見她提著兩個行李箱走出來。我問她是否去度假,她搖搖頭說她要去逍遙宮了。」
「上帝,」她說,「你把我的魂都嚇跑了。」
「我想是的。」
「一點兒小事。」
我比半個小時前和凱莉在電話里吵架時的狀態好了一點兒,但我仍覺得應該向她道歉。可是當我再次打電話到她公司,秘書說她不在辦公桌旁,無法接聽電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許她不想和我講話,也許她正在吉姆·卡朋特的私人辦公室里洽談生意。
他叫我保持聯絡,隨後我回到了啤酒和沉思中。這一周過得極其複雜。我開始認為自己最好不要有女性朋友和蓬勃發展的事業。擁有愛情和金錢非常棒,但在人生的長河中,內心的平靜尤為可貴。
「警察都是飯桶,」她說,「只有你能做到。」她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當然,除非你就是兇手。」
「那麼如果他們採取進一步行動,我們該怎麼做?」
「很好。」
「我想要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她說,「路易斯從霍恩巴克設計公司偷走的錢。」
「什麼事都沒有,但是你吃醋了。」
「算不上。我們交談過幾次……」她苦笑一下,聳聳肩,「我想她喜歡和我說話是因為我對她構不成威脅。我是指對她的男朋友們,你懂的。魅力十足的女人總喜歡和平庸的女人交朋友。」
「為什麼?」
「和這兩個人,是的。」
「當然有。你自稱是個誠實的偵探,好吧,開始偵查吧。我付你工資就是為這個。」
「你和霍恩巴克和她律師談過了?」
「她真的要起訴嗎?」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我說。
「是的。」
「可能是個城市什麼的。」她說,「不管是個什麼地方,有一點是肯定的。」
我們都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說:「天哪,你不會嫉妒了吧?」
我點點頭。
「可是她也無法證明這一點。」
「是的,」他說,「十八洞高爾夫球場、網球場、壁球場、奧運會標準尺寸泳池、桑九*九*藏*書拿房、濕蒸房、兩家餐廳、三家酒吧、一家迪斯科夜總會,以及四十到五十間鄉村小木屋供客人休息。」
「是哪兒?」
「為什麼?」
「那就是做了這樣的推論。你似乎覺得我對你丈夫的死負有責任。」
「他百分百支持她。我不喜歡那個叫喬丹的機會主義者,他似乎把這個案子視為可以一舉成名的契機。」
「嗯,」我說,「但那不是我在找的地方。」
「你很了解她?」
「什麼也沒說。」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我以及我那該死的嫉妒心。
「男人,」她說,「伯尼絲對男人很瘋狂。」她頓了一下,「你不是其中之一吧?」
「我沒生氣。上帝,有時候你很尖刻。出什麼事了?」
「我進入男人更年期了,」我說,「每次我想到你和你的朋友卡朋特時,就會感到皮膚陣陣灼|熱。」
「什麼時候?」
「好。別誤會,我喜歡伯尼絲,但是她這個人不負責任。男人、錢和奢侈品,她總是談論這些。」
這幢樓在格林威治,靠近菲爾莫爾,位於奶牛場小區的中心位置——一幢臨海的三層六戶的公寓。管理員請我進去,但是他沒有更多消息。他不認識多蘭的朋友,也不知道她的來路。在他看來,多蘭有很多秘密。
「我沒有做這樣的指控。」
「我正想問你同樣的問題,」我說,「據我所知,你已向警方提起對我的指控。」
「啊。」
「富人和紈絝子弟常去的娛樂場所,在大蘇河海岸南面。」
「男人,」她說道,「那兒一定有很多她中意的男人。」
運氣真好,在到達伯尼絲·多蘭的公寓二十五分鐘后,我得知了她的去向。
她問:「你說什麼?」
「我想是的。」
「好吧。」
「何以見得?」
「你最好找到。」
可能是她打回來了,我想。可惜不是,是霍恩巴克太太。「哦,你總算在了,」她說,「收到我的留言了嗎?」
回德拉姆街的路上我去麥當勞買了個巨無霸漢堡和一包薯條。凱莉老說我盡吃些垃圾食品,我想她說得沒錯。但是管他呢,人總得吃,不妨吃些自己喜歡的。再說又沒有人因為午餐吃了巨無霸和薯條而死掉。
「我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我說,「今天早上又得早起去找埃伯哈特。打電話給你時你正好出去吃飯了。」
「找到什麼?」
「沒錯。有輛計程車等著她。」
「下周。具體時間你定。」
「聽起來很奢華。」
「怎麼樣?」
「那是誹謗,霍恩巴克太太。」
「沒有。」我回答。
謝過她,我徑直朝我的車走去。逍遙宮,他媽的到底是哪兒?
三樓的另一家住著一個頭髮又長又硬,留著絡腮胡的男人;臉上長了個塌鼻子,整個人看起來和多毛的豬非常像。他開了門,呼吸噴在我臉上一股酸酸的紅酒味撲鼻而來。他非常肯定地說他認識伯尼絲·多蘭,迷人的性|伙|伴,聖誕夜的派對后他們搞過一次。她的乳|頭很小,他補充說,非常小。不過最近都沒見到她。他對我眨眨眼說,她大概找到了她的甜心爸爸。沒什麼稀奇的,除了乳|頭有點兒小,她在床上相當迷人。可惜兩個乳|頭太糟糕了,要不然她絕對是個性感小狐狸。read.99csw.com
「沒有想起什麼?」
「這頓飯吃得真長啊。」
「你在威脅我?」
「又有飯局?」
「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誹謗。」
「我是個悲痛的寡婦,」她說,但聽起來一點兒不像,倒像是東方的壞女巫,「你沒有同情心嗎?」
「你認為呢?中午的報紙上到處是你的新聞,我剛剛看到。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昨晚發生的事?」
「不清楚。我知道的唯一叫逍遙宮的地方是《公民凱恩》里那個報業大亨的宅邸。奧森,威爾斯拍的那部。」
「你能再幫我查查嗎?」
「沒錯。不然你怎麼想?」
「讓我來處理。最要緊的是判斷她究竟有多想起訴。」
「我有其他事。」
「你會去找殺害路易斯的兇手和我的錢吧?」
「我想知道你在不在,」她說,「我擔心你。」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現在我要做的是在整件事情失去控制之前,請個辯護律師幫我看看。我從通訊簿里查找查爾斯·卡亞巴里恩的電話號碼。三年前,我陷入馬澤洛德縣一樁殺人案時遇到了卡亞巴里恩,一個亞美尼亞人。那段時間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日子,我在等檢查報告出來,看看我的胃損傷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案子牽涉到一條東方地毯,卡亞巴里恩正是此類物品的收藏家,同時也是個優秀的律師。於是我有了一兩次和他商議的機會。
「假如警察找出了殺害路易斯·霍恩巴克的兇手以及那筆錢的去向,」他說,「你就解脫了。我們都希望那樣。」他停了一下,「你不會想調查自己的案子吧,嗯?」
「千真萬確。如果你不照著她的意思找出誰殺了她丈夫,以及她聲稱他偷的那筆錢的下落的話。在她看來,那是唯一證明你無罪的方法。」
「如果不,」她說,「就是你想隱藏些什麼。我就是這麼看的。我的律師也會這麼想。」
凱莉打來電話時我正寫到一半。
將近五點了,我厭煩了電話和工作,於是回家喝啤酒、看雜誌、一個人沉思。
我問:「逍遙宮是什麼地方?」
「她沒遇到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