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這樣，這樣舒服。」

「你什麼時候會知道？」

「也和他說說這句吧，要知道，是他跑來找我的。」

「我也不會。如果她受傷，那也是因為你，而不是我。」

「她和你說了嗎？她今晚就要讓我滾蛋嗎？」

「晚安。」

「她沒有必要告訴我，我了解自己的女兒。」

「那他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他露出幽靈般的笑容，冰冷而陰險，嘴角里擠出一句話：「那不是標準程序嗎？援引第五修正案？」

好啊，我想。「我明天給你打電話。」

「你敢怎麼樣……」

「我不這樣認為。」

「不，我沒告訴她。」

「你連自己的屁股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我沒生氣，只是有點兒失望。」

「你想知道我能做出什麼來嗎？再待一分鐘瞧瞧。」

「對他爆粗口，威脅他。上帝啊，你是怎麼了？」

他對我說：「假設你的名聲不可挽回：假設無論法庭怎麼判，你的業務都會受影響，那麼你怎麼維持生計？」

「好吧，韋德，夠了。」我爆發出威脅般的怒吼也許我的確想威脅他，他的冷酷讓我開始迷失了自我，我是一個有感情的人，不可能對伊萬，韋德這樣的人毫無反應。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態一步步陷入險境。「我不喜歡你的諷刺，也一點兒都不喜歡你。我和凱莉之間的事情是我們的私事，我想你最好少管閑事。」

「你確定嗎？」

「她不需要你。」他說著。

「我不喜歡你這樣稱呼我。」

「你應該聽聽他對我說了什麼。」

「我只相信凱莉對我hｔtps://ｒｅaｄ.９9ｃｓｗ•ｃｏｍ說的。」

進屋之後他打量著四周。傢具上是一層厚厚的灰塵，衣服、雜誌、臟衣服到處都是——他肯定看不慣，眼裡滿是厭惡。他倒是還沒怎麼注意到滿滿一書櫃的通俗雜誌。和他的妻子西比爾一樣，四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名成功的通俗小說作家，尤其擅長寫幻想小說和恐怖小說，經常刊登在《怪異故事》、《十美分疑案》還有別的一些出版物上。但是後來他轉行寫廣播稿，為高端雜誌寫稿，為電視節目撰稿，直到最後主攻超自然的魔幻題材小說和非小說類型的作品；他後來甚至成了一名嫻熟的業餘魔術師。毫無疑問，他已經認為通俗小說是貧民窟文學了。在他看來，我這個通俗雜誌收藏家和愛好者，大致就是個貧民窟的房東。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他的聲音冰冷空洞，「你的一個鄰居剛好離開，我跟他說我要找你，他把我帶到這裏的。」

我們面對面地站在那裡。伊萬·韋德六十歲出頭，形象引人注目。他讓我感覺自己又邋遢又窩囊，特別是現在我還穿著舊兮兮的浴衣；他的頭髮是棕色的，鬍子又黑又整齊，臉上的五官卻無不透出一種冷漠——對比是他出色外表的一部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讓我覺得很柔和，現在看來，那雙眼睛冰冷而又漠然。他穿了一件駝毛外套，灰色的絲綢襯衫，系得很完美的領帶上有一隻金色的領帶夾。

「是的。」

「見到她嗎？是的，我剛剛去了她的辦公室，她打完電話后我們一起喝了點兒東西。」

喝完了酒，我又沖了個冷水澡。我颳了鬍子，穿戴好，正要戴手錶，電話響了。不用猜我就知道是凱莉。

「凱莉，我很抱歉讓你難過。但是我也很難過。我不知道我和你會怎麼樣，這也讓我瘋狂。你會不會嫁給我？」

「我也不想，今晚不想。」

hｔtｐs://ｒｅａｄ•99ｃsｗ.ｃoｍ沉默了一會兒。

「哦，天哪，我不喜歡這種局面。幫你或是幫他——你們都讓我發瘋了。」

「現在我過去吃烤寬面好嗎？」

我不要這樣，我心裏想著，我不要鬱悶地盯著牆壁。我要出去喝個爛醉，這才是我要做的。

「粗俗，天哪，你太粗俗了。」他嚷道。

他的臉開始變黑了，陰雲密布。他說：「你真是個最下流和粗俗的人渣。」他的聲音終於開始有了點兒變化，「我不明白凱莉為什麼會看上你。」

「我要你閉嘴，不要給我壓力。」

「我不可能袖手旁觀，」他說道，「凱莉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利關心她的個人生活。她已經犯了一次錯，我不會讓她一錯再錯。我不允許她再受到傷害。」

「明白了。好吧，你想怎麼樣？」

「我等凱莉的時候看了今天早上的報紙，」他說，「看上去你已經臭名遠揚了。」

「也許是，不過他把我激怒了。這一天我已經過得夠糟糕了，不需要再煽風點火。」

看來這個老雜種已經惡人先告狀了。我應該料到他會這麼做，我應該在他給凱莉洗腦之前給凱莉打電話解釋的。

「也許不會，但是存在這樣的可能性。你必須承認，不管事態如何發展，所有負面的公眾輿論都會有損你的職業地位。」

「我不知道，他是不應該去見你，但這也不能成為你做那些事的借口。」

「那也得讓她自己說。」

「我很抱歉，好嗎？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我說：「你決定來見我，凱莉知道嗎？」

「如果你錯了，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

「我當然要關心。你要娶我女兒，如果她同意，你就不僅僅是她的丈夫，也是我的女婿。」

「你需要我閉嘴還是離開一段時間？」

「霍恩巴克那個女人的指控是滿口胡言。」

「我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我去了廚房，扯掉舒立滋的拉環，走到客廳裡邊發抖邊大九九藏書口喝酒。我用了五分鐘的時間才熄滅怒火。慢慢地我沉悶下來，開始全身發熱。我可以不去想韋德，但是我不能不去想凱莉。上帝啊他是怎麼命令她的？凱莉會不會今晚和我分手？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我感到一陣恐懼。我的生活里已經有太多的事，太沉重的壓力，我不想再有任何感情上的包袱。

「可能吧。不管如何，你最好親口告訴我。」

她又傷心又生氣地說：「我剛和爸爸談過，你對他做了什麼？」

「荒謬！你是娶不到她的，我的朋友。」

「該死的，他們就是。凱莉知道的，她應該告訴了你真相。」

「聽上去你有點兒生氣。」

電話那頭沉默了。

「好吧，我不說了。但是你的父親呢？他也會閉嘴嗎？」

「所以你全部發泄給他了。」

我想告訴他滾到一邊去，想把他塞進餐邊櫃的抽屜里。不過，我只是把手塞進浴衣口袋盯著他。

「是的，不過今天我決定從舊金山轉機飛回來見凱莉。」

「我思想很開放。」韋德說。真是荒唐，他的思想就像一個政客一樣固執守舊。「但是事實無法改變，你已經受到公眾的指責，玩忽職守的罪名在等著你，執照、所謂的好名聲和生活來源都將離你而去。」

大約有五六秒鐘，他沒有動，眼神像刀子一樣把我割開。但是這種姿態只是在顧全面子。從我看他的樣子，他明白我是認真的，不過他沒準備和我打一架。我比他壯得多，而且充滿憤怒。他終於扭頭出門了。他甚至沒有猛地關門，而是輕輕地把門帶上，好像那是他最後要說的一句話。

「你怎樣履行你的婚姻誓言？難道你希望讓凱莉養活你嗎？」

「好吧，我該如何表達我的榮幸呢？我想你應該在紐約簽售呢。」

「你知道我可不怕你。」

「我也是，」她說，「我會把你的歉意轉告給父親。我想他也會向你道歉的。」

「是的，我想是的。」我說。

「我管不了我的父親htｔｐs://ｒｅad.９9csｗ•ｃoｍ，」她說道，「我已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和他對抗。」

「是嗎？」

「她會的。」

「我不承認，」我說道，「我沒有必要承認你所說的一切。」

「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我也不知道，我需要時間。你為什麼不能接受這一點？」

這是一個你失去一切，什麼也贏不了的日子。

「我是怎麼了？聽著，他不請自來，在我面前大談特談霍恩巴克那個女人的事情。他說已經見過你，你也不會嫁給我，而且非常確定。」

大約十秒鐘后，他終於打破了沉默，說道：「你介意我進屋嗎？」聲音硬得可以在牆上打出一個洞來。

「好，晚安。」

「滾出去，韋德。」

他說道：「你一直像一匹邋遢的馬。」

「我還不知道。」

「我什麼也沒對他做。他為什麼這麼說我？」我問道。

「不，這是他的錯，不是我的。你為什麼站在他那一邊？」

他黑著臉說：「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你不久就會遠離我們的生活，很快。」

我向他邁了一步。「出去！」我說，「否則我就把你扔出去。我可不是開玩笑。」

「我也弄不懂她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爹。」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可是我沒有忘卻不快，也沒能喝個痛快。我在加州街的一家酒館里，喝了四瓶啤酒，沒人說話，頭痛欲裂。回到家，我一頭倒在冰冷的床上。

我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我已經好久沒有喝個痛快了，可能我現在就需要這樣。抓起外套，讓不愉快都見鬼去吧！

「我沒有告訴過他什麼。」

「我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做飯。」她說道。

我說：「凱莉？」

「我在聽。」

「你今晚就會聽到。」

「好的，最好不要。」

「但是你不信，是嗎？」

見鬼。真見鬼！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後我起身走到客廳，透過飄窗往外看。霧氣仍然濃重，厚厚的夜幕下，海灣的燈光顯得模模糊糊。我從書櫃里抽了九_九_藏_書幾本雜誌翻看了一會兒，然後坐下來盯著牆，覺得自己患上了幽閉恐懼症。

「你去死吧！」他開始顫抖。我們倆都在發抖，我已經抖了好一段時間了。「我相信對你的那些指控都是真的。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想這不是你關心的事情。」

「不喜歡？雜種。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婊子養的雜種。」

「確定什麼？確定我還不知道嗎？」她火了，「上帝啊！」

「當然。你怎麼進樓的？在樓下撿到鑰匙了？」

「他是我父親，」她說道，「我不喜歡你威脅他或是罵他。」

「再說吧。上班后打我電話。」

「你不用說什麼，我已經說過了。」

韋德的冷酷和平靜讓我心中湧起同樣冰冷的懷疑。我的臉漸漸發熱，太陽穴上的筋在不停地跳動。「你找她麻煩了，是不是？就在你們喝那該死的酒的時候。你這個雜種，你終於找她麻煩了。」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

「那明晚？」

「你在威脅我嗎？」

「那我們出去吃……」

我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我們倆站在破舊的地毯上，他靠近躺椅，我站在我最喜歡的椅子邊，和混亂的咖啡桌一起，像是隨時可以被掃地出門的多餘東西。我們就一直這麼站著。我才不想讓他坐下，也不想殷勤地招待他。

「當然不介意。」我撒謊了。我不想在現在這種煩惱纏身、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和他談話；我想把門摔在他英俊的臉上。不過，也許和韋德較量一下也不是一個壞主意。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還不如現在趁早解決掉。我把門開大了一點兒，站在旁邊，他進了屋。

「見了？」

「我說會的，她不會嫁給你。」

「是，我粗俗、下流、蠻橫，我是個邋遢的五十三歲的私家偵探。而你是一堆狗屎，韋德，你是我見過的最臭的狗屎。」

我說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根本無所謂你在想什麼，或者你想要什麼。我關心的所有事情只是凱莉想要什麼。」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