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埃伯……」

「你並沒有犯罪，也沒有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我們也會證明這一切，然後再看看公眾的反應。」

「不要忘記穿上無尾禮服。」他說。

我已經受夠了電話。我坐在那裡，內心忐忑，擔心著霍恩巴克夫人和她見鬼的誹謗，還有她丈夫的離奇失蹤以及真兇。我把周一晚上的情形回憶了五六次，沒有一次能提出合理的解釋，碎片無法再粘合起來。整件事後面的動機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兇手在雙子峰山殺死霍恩巴克先生，而將屍體轉移到金門公園？在我的監視下，他是怎麼到的那兒，又怎麼下得了車，怎麼做到這一切的呢？

「嗯，再說一遍？我想你原來告訴我的是兩點。」

「我不會被吊銷執照的。」

「現在都已經慢慢解決了，對嗎？我的意思是你對霍恩巴克那個女人的謾罵已經習慣多了吧？」

「可是，我剛得到了烤寬麵條的秘方，正準備給你露一手呢。」

我拿出準備好的聲明，要求攝影記者在我回答問題的二十分鐘內關閉照相機的閃光燈。記者企圖煽動我中傷霍恩巴克太太，但我堅持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按照卡亞巴里恩的建議和我寫的聲明，禮貌而有節制地回答問題。我想我給他們的腐肉一點兒也不合他們的胃口。

不，我不要，見鬼去吧。他們不可能吊銷我的執照，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沒有權力，一點兒也沒有。

「是的，我沒事。」

我先給卡亞巴里恩回了電話。我跟他秘書通報了我的名字，五秒鐘過後他接起電話：「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下地獄去了。你去哪兒了？」

「什麼報紙？」

「你沒讀報紙嗎？」

「什麼意思？」

「我會的。」

我又給貝茨和卡朋特事務所回了電話，凱莉不在，秘書說可能還在吃午飯。我的血液一下子湧上腦門——她是不是又和那個吉姆，·卡朋特在一起？我也給凱莉留了言，說我五點以後才會離開辦公室。

「我是不用，不過我不是頭兒，也不是國家許可證委員會。」

「我有的時候討厭私家偵探的活兒。」

回到家，我砰的一聲打開一罐舒立茲，兩口喝完。我又開了一罐，然後進屋洗澡。啤酒和熱水洗去了我最後的怒氣，只剩下憂鬱。這一天，這倒霉的一天。

先前凱莉的電話帶給我的愉悅感蕩然無存，現在我悶悶不樂、怒氣沖沖。執照被吊銷我可受不了。如果被吊銷了執照，二十年的辛苦和打拚將全部付諸流水，然後我該如何是好？我已經五hｔtps://rｅａｄ•9９ｃsｗ•ｃｏｍ十三歲了，除了警察我什麼也沒有做過，其他工作我都無法勝任。做一個洗碗工，小工，或是當個快遞員？我的上帝。可是我不得不去打工，我那點兒可憐的積蓄維持不了多久。也許，我得變賣我收集的通俗雜誌。

我說：「非常感謝希克科斯先生對我的信任。」

「哦？我想我們還是去外面吃吧。」

「受不了的時候，千萬不要對她破口大罵或是發瘋，這些對你毫無益處。」

「她改變了主意，要麼就是她的律師建議的。我讀了報道以後立刻給喬丹打了電話，他說霍恩巴克夫人昨天給你打了幾次電話，沒找到你，所以就去了警察局。警察局的人告訴她你剛剛辦完另一件案子，所以她認為你對她的事漠不關心，她便廣而告之了。」

「好的。」

電話啪的一聲掛了。我本來還想說說讓他放心的話，可是我連再見也沒來得及說。禮貌仍然不是希克科斯的一貫作風。

「是的，他確實暗示過換一名私家偵探是否更穩妥。」

現在我還不想找《紀事報》和《考察者》的記者，我的當務之急是要準備一份聲明。我撥通了亞當，布里斯特的電話，他正好在辦公室。我向他詳細彙報了在逍遙宮發生的一切。他認真地聽完了，相當震驚和沮喪，但是並不是真心地關心這件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勞倫·斯皮爾斯是否收到了傳票，可以確保他對她提起過失訴訟。出於職業的好奇心，他非常關心我的玩忽職守風波——毫無疑問，和眾多市民一樣，他也讀了今天早上的報紙——不過令他失望的是，我告訴他我已經開始走法律程序了。如果他不能挖出點兒什麼內幕，製造一些事端，他對此是沒有興趣的。律師就是這樣！這個傢伙和拉爾夫·喬丹倒真是登對。

「還沒有嗎？那個瘋婆子會讓我沒生意可做。還會有誰相信我？」

「聽起來不錯。那就去你的公寓來個二人晚餐，我喜歡這個主意。」

「你打算帶什麼？」

我整理出了賬單和花銷記錄準備寄給亞當·布里斯特。我剛弄好，第一個記者帶著一名攝影師來了。五分鐘后，另一名記者和他的攝影師也來了。

「我會帶甜點過去。」我說。

周四下午一點鐘我回到了舊金山。天氣濕漉漉的，霧氣沉沉，環美金字塔和一些高樓大廈都籠罩在霧靄中。整座城市看上去很虛幻，幾乎不像真實的，如同一個神話般的公國之夢。

我敢打賭是這樣，read.99csw.com我諷刺地想。「我明白了。他肯定改變了主意，這個周六不需要我去保衛他寶貝女兒的結婚禮物了。」

「你和莫倫豪爾先生不會為你們的決定而後悔的。」我告訴他，「周六兩點我會準時出現，按照先前承諾的……」

「你不用對此太緊張……」

報紙頂部醒目的標題佔了三行：私家偵探被指控是霍恩巴克離奇兇案的兇手。

「嗯，我聽你的。」

她一定和克萊因聯繫過，昨天早上離開前，我給法院打過電話，說我會離開一陣去給一個客戶送傳票。他媽的克萊因！他媽的霍恩巴克老太婆！我坐在那兒扯著電話線，假想那是霍恩巴克老太婆的脖子。

「是的，但是為了遷就部長的時間，婚禮提前了一個小時，所以你必須一點鐘到。這是我給你打電話的主要原因。」

聲明書寫好了，一頁半紙，隔行列印。我讀了一遍，覺得平淡而沒有分量，但我已經儘力了。我給《紀事報》和《考察者》的記者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我四點鐘可以接受採訪。他們都表示會準時過來，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渴望，如同一群獅子見到了美餐。我認為記者和律師是一個類別的——以挖掘人類苦難為生。他們可能是社會所必需的一種生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得喜歡他們。

「你的誠實、可靠和能力打動了我，」他說道，「我覺得報紙上對你的評判是不公平的。」

「他們吵著要暫停你的偵探資格，直到開庭審判。」

我告訴她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自己太胖了，裝不到一個蛋糕盒裡。

而它竟然還能變得更倒霉。我剛穿著舊絨布浴衣走出浴室，就聽見有人在敲前門。我原以為是樓里的另一個住戶，因為訪客必須在公寓樓下入口處用呼叫器。我的朋友理查克——一個退休的消防檢查員——住在底樓，很可能是他。他總是喊我一起下跳棋。

「我想你會喜歡的。」

「我不擔心，倒是你該擔心。」

我說道：「別擔心，對我而言，她就是瘟疫。」

「我去海邊辦了點兒事，剛回來。怎麼了？」

她說道：「天哪！你已經忍受了一個星期了，是嗎？」

「我告訴過你，這些天你會發現自己像只過街老鼠，」他說道，「歡迎來到艱難時刻，大人物。」

「我打賭你做了。那麼你的調查呢？霍恩巴克的背景就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嗎？」

「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跟你說的，大人物，」他說道，「好消息或是壞消息。」

好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ｈttpｓ://ｒｅad•９9ｃsｗ.ｃｏm那麼自信，我們已經有了一些壓力了。」

「報社那邊怎麼辦？我的留言機里有兩個記者的電話。」

我露出一絲苦笑，對這個人的看法又回到了原點。希科克斯身上的人性光輝也就到這個程度了，本性難移。去他的，我們不都一樣嗎？

我說道：「這些指控是完完全全的誹謗，希克科斯先生。我從未乾過違法和違背道德的事情。」

新聞里寫道，死者的妻子，埃德娜·霍恩巴克夫人相信我就是殺死她丈夫的兇手。她以前雖然沒有站出來向記者說明真相併告發我，但是事實很明顯，因為我一直封鎖有關她丈夫從他們設計公司偷走的十多萬美元的下落。霍恩巴克夫人和她的律師拉爾夫·喬丹正準備控告我玩忽職守，報上還引用了她的一段原話：「我深信法庭會向舊金山人民揭開這個危險人物的面具。」

我撤了謊：「絕對的。嗨，咱們今晚一起吃晚餐吧？」

「但是我記錄清白，他媽的！」

掛了電話后，我又聯繫了法院的埃伯哈特，不過他出去辦案了，可能到下午很晚的時候也不一定能回來。我給他留言說會在辦公室等他到五點鐘。克萊因今天休息，我找了另一位認識的警察，他推斷霍恩巴克案件至今沒有出現什麼新動向。

我說：「一點鐘，好的。」

新聞餘下的內容就是重述霍恩巴克在雙子峰山離奇失蹤的經過，以及在金門公園發現了他的屍體。另外還有警局負責調查的克萊因檢察官的聲明書，旨在強調目前為止還沒有證據證明我與此案有關，我也沒有被進行任何指控。報道中還認為我與過去的幾宗謎案有關。最後一段講了我是如何從一名警員變成私家偵探的，並且提到在我的職業生涯中從未有過不法行為。但是不會有人關心這些，我的名譽已經毀壞了，憤世嫉俗的人們都會認為我是一個有罪之人。

「有一些的，」他說，「他衣著考究，連背心也質地精良，沒有緋聞，沒有秘密賬戶，沒有保險箱，也沒有大額投資。霍恩巴克太太聘用的審計師翻看了公司的賬目，證明少了十一萬八千元資金，而這裏面是有她一份的。但是這些對你來說都不是好消息，不是嗎？」

她大笑起來：「我發誓，你是我見過的最誠實的男人。」

「意思很簡單，如果你被吊銷執照，你會怎麼辦？」

「不，聽著，查爾斯，什麼……」

「趕緊出去買一張，」他說，「讀讀第二頁上的文章，然後給我打電話。」

我飛奔回辦公室，將報紙揉成一團https://read.99csw.com，扔進紙簍，抄起電話打給卡亞巴里恩。「好的，」我說，「我讀了那個鬼故事了。」

我們約好今晚八點，然後道了別。當我放下聽筒的時候嘴角含笑。她仍是我的女人，先前的懷疑和嫉妒全都煙消雲散，至少是捲起來扔進了腦子裡的一個小角落。這周開始的時候，我情場失意，職場得意；現在風水輪流轉。對於窺私者而言，孤狼的故事里沒有無聊的時刻。

四點三刻埃伯哈特打電話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沒多少同情，倒是多了一份無禮和傲慢——好像他多多少少有點兒滿意我現在所處的困境。這種反常以前倒沒有過，可能是他在被黛娜傷害了之後，對世界的一種報復吧。我可不喜歡這樣。

「是啊，不過我會渡過的，別擔心。」

是凱莉，她也看到了報紙。她很擔心，親切的問候讓我絲毫沒有感受到這幾天的疏遠，我備受鼓舞。我告訴了她霍恩巴克太太的一切，以及現在我和卡亞巴里恩正掌控著局勢。我也跟她說了逍遙宮的謀殺案。跟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訴說是一種減壓和放鬆，我的腦子比先前清醒多了。

我被弄得緊張兮兮，立刻出門到街口的報紙販賣機上買了一張《紀事報》。回去的路上，我打開第二頁開始尋找新聞。突然，我在人行道上站住了，在濃霧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憤怒地開始發抖。

「當然，我準備烤一些寬麵條。」

好吧，我想，來了。第一個炮彈——第一個客戶來解約了。

這些疑問像蜘蛛網一樣懸挂在我腦中。我起身倒了杯咖啡，坐下來慢慢喝。三點一刻，電話又響了。

「垃圾！」我說道。這就是我此刻的全部感覺。

「不過，」希克科斯說，「這份工作還是你的。我用自己的名義替你擔保了。」

「別迴避他們。準備一份對霍恩巴克夫人指控的否認聲明，提一下反訟的事，堅定自己的立場。」

「或許我做了。」

「是的。盡情享受生活，那就是我。」

「一點鐘。」他說。

「不，不遲。我已經準備好針對他們騷擾和誹謗的反訟了。一旦她和喬丹提起訴訟，我也會立即行動。」

「到那時已經太遲了。」

我說：「她為什麼要去報社做這件事？我想她應該給我一個機會證明無罪。」

我出去開了門，不過不是理查克，也不是我想見到的人。他是可怕的老伊萬。

「我現在該做點兒什麼？」我問，「只是干坐著，任由她對我潑髒水嗎？」

「我也是。」我說道。

「你為什麼這樣做？」

他說道：「放reａｄ.９９ｃｓｗ.ｃom輕鬆，事情還沒那麼糟糕。」

「霍恩巴克太太的律師是一個，還有一些別的勢力，看來這個女人關係挺多。」

「你確定嗎？」

「什麼？是誰？」

在我想打碎點兒什麼東西之前，我必須出去走走。我現在最想打爆的是霍恩巴克太太的腦袋，這可是個危險的想法。我鎖上辦公室的門，找到車，像個瘋子一樣開車回家。我一路超車，發泄我的憤怒。家附近沒有停車位，我就把車停在公共汽車區，什麼也不管了。要是我過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看到雨刮器上有罰單，我會把它撕得粉碎。讓這座城市見鬼去吧。

「那是對你最有利的事實。」他說道，「這也許可以短時間內保住你的執照。但再來一次的話就說不定了。我們必須看看過幾天風往哪裡吹。」

「今天早上的《紀事報》。」

「不管你做什麼，都不要和她聯繫。從現在起，任何時候，都對她避而遠之。」

「這是你的專屬權利，難道你不知道嗎？」我說道。

「對此我毫不懷疑，」他說，「然而莫倫豪爾先生還是有點兒顧慮。不是懷疑你的誠信，而是那些負面的輿論。」

我直接開到德拉姆街，在離我辦公地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停車位，走進辦公室看看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電話留言。果然，留言箱都滿了。頭四條沒留名也沒留言，答錄機里三十秒的信息都是空白的。后五個電話分別是埃伯哈特、查爾斯·卡亞巴里恩、凱莉，還有我不認識的《紀事報》和《考察者》的記者打來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說了什麼事，都只是讓我迅速回電，卡亞巴里恩和凱莉的聲音聽上去很嚴肅。

「你現在不要輕舉妄動。」卡亞巴里恩說，「我警告過他們，說他們現在的處境如履薄冰。我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會讓霍恩巴克夫人有所收斂的。」

「那麼這些天你在做什麼？」我生氣地問道，「你可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你就沒有替我說幾句？」

我在印表機里放了一沓紙，準備開始寫我的聲明。剛寫了三句，電話響了，是喬治·希克科斯，他開口就說：「莫倫豪爾先生和我今天早上在報上看到了你惹麻煩了。」

「好吧，如果那樣做讓他覺得……」

希克科斯是這次事件中我最不相信會支持我的人。看來我以前誤解他了，或許在頑固的外表下他是一個正人君子。

電話結束了。

「好的，我也向您解釋一下，因為再找一名私家偵探現在也有點兒遲了。還有一個前提是，只有他和我還有幾個直系親屬會見到你，所以你也不大可能會遇到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