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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年記 第二卷 第十一章

編年記 第二卷

第十一章

「沒事。是我媽媽一問您是誰。」
「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我上星期一在聖弗里德斯維德教堂見過您。」
「您最好現在動身——十點半開始。」
「我記得。」
「不,今天早晨不去。我母親的哮喘病又犯了,我不能離開她。」
在身前,擺出永久祈禱的姿勢。這幾乎像是歌舞表演,每個人都訓練有素:俯身、畫十字、跪地、起身,動作絲毫不差,莫爾斯覺得踢踏舞團完全應當好好效仿。同樣訓練有素的教民也能配合這些動作,突然坐下,突然又站起來,時而悲痛地回應。坐在莫爾斯旁邊的女士很快發現他是個新手,不斷在他鼻子下面猛點禮拜項目的正確頁碼。
「是我。」
「誰的電話?」裏面有人叫她。
「喂?」
「您是說,我們教堂?」
下午,他在電視機前浪費了兩個小時看唐卡斯特的賽馬。他感到焦躁無聊——那麼多書可以看,那麼多唱片可以聽——但是他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他到底想要什麼?星期天上午他還是無精打采,甚至連《世界新聞報》上的色|情|圖|片精選集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他陰沉地癱坐在圈椅里,目光在書架上色彩斑斕的書脊上掃過。波德萊爾的作品可能適合他現在的心情?《惡之花》里王子是怎麼說的來著?「富有卻無能,年輕卻已是老人https://read.99csw.com……」莫爾斯的感覺突然好了很多。真見鬼!
「哦。」莫爾斯隱藏了自己的失望,愉快地告別,掛上電話的時候說了聲「見鬼!」不過,他要去。他不是想見魯思·羅林森,而是想去感受那裡的氛圍——尋找那一點點氣息。他告訴自己,那個叫羅林森的女人在不在那裡都一樣。
她用尖尖的女高音頌唱聖歌,用語經過精心挑選,每個長音「哦」都變成了顫抖的「唷」;於是,「哦,上帝」都變成了「唷;上帝」。禮拜開始的時候,米克爾約翰在過道里輕快地穿行了三次,向視野里的所有東西潑灑聖水,這位女士每次都祈求萬能的上帝洗盡她的罪過,把她變得比雪還要潔白。
「羅林森小姐?」
星期六,他下定決心拋棄調查這個神秘案件的全部念頭,這個案子本來就和他毫無關係。他上午又請教了西比爾,但最終決定還是不去因弗內斯。
「什麼?」莫爾斯說。
「哦。我知道了。啊——呃——非常感謝。」
「您知道我去了星期五晚上的音樂會嗎?」
他既不是無能,也沒有變老——完全不是!現在應該行動了。
沒錯,佈道是關於聖保羅對貪婪和肉|欲的無情譴責,但是整個禮拜儀式還是圍繞著彌撒來進行。開頭並不是很好,莫爾斯遲到了兩分鐘,然後不小心坐在了教堂管理員的座位上,這一下子就讓那些正跪著懺悔的人們略顯尷尬地小聲議論起來。幸運的是,後面的位置很有利,他可以和其他人同步站起、坐下、跪地,當然很多畫十字和屈膝的動作都是條件反射之外的輕微動作。最讓他感興趣的是祭壇旁邊聚集的教堂工作人員,每個人都在儘力完成自己的角色:聖事主持人、執事、副執事、換香人和隨從、兩位侍祭和四位火把手,指揮他們的是一位面色悲慟的年輕司儀,他的雙手平放和道德發表的宗座意見受到聖靈指引,因而永無謬誤。英國聖公會沒有這種教義。九_九_藏_書
「您也去嗎?或許我可以幫您——」
他覺得,聖弗里德斯維德教堂肯定和其他聖公會教堂一樣「高跟」。當然,教堂後面沒有獻金處,講道壇上也沒有宣稱教皇無謬誤的公告;但好像和天主教堂沒有什麼區別。九_九_藏_書
她的口氣帶著友好的調侃,莫爾斯還想和她說話。
他撥了那個號碼,她接了電話。
「我在想——呃——今天早晨去教堂——」
「您突然對我們產生了很大興趣,探長。」
「啊,我剛說,您最好趕快走,如果您要——」
通靈者和千里眼聲稱,只要他們處在消失的人——失蹤者或者死者——可能留下某些氣息的地方,他們超能力的範圍就可以得到擴展。同樣,據說謀殺者也會懷有無法控制的衝動,想重返死亡現場。星期天的早晨,九-九-藏-書莫爾斯一直在考慮,謀殺約瑟夫斯的人是否曾經在作案之後回到過聖弗里德斯維德教堂。他覺得答案很可能是「回去過」,這是他從星期五晚上開始所能想到的幾個積極觀點之一。不知為什麼,他的頭腦已經完全不聽使喚。
「哦,我明白。」
「當然。」莫爾斯為這句「當然」感到傻氣少年般的欣喜。繼續,夥計!「我——呃——後來我沒有看到您。其實我沒有意識到是您在表演。」
但是有件事情對莫爾斯有利——他會唱大多數聖歌,有一陣他覺得自己幾乎可以蓋過右邊的「唷,唷,唷」。而且他還學到了一些東西。從米克爾約翰對本周剩餘節目的通知來看,這次彌撒顯然比他想象中複雜得多。彌撒儀式好像有三種,「簡單」、「高級」和「隆重」;而且,莫爾斯懷疑,如果簡單彌撒沒有那麼精美,如果沒有唱詩班——甚至沒有風琴手——那麼,不幸的勞森從教堂塔樓上面跳下摔得粉身碎骨的時候,默里斯在教堂里會做什麼見鬼的事情?可能人們有時候去教堂就是因為想去教堂,但是……不管怎樣,很有必要深入調查這些不同種類的彌撒。而且還有別的事情——這件事情很能引起聯想。除了莫爾斯自己之外,所有教民都在差點沒地方坐的教堂管理員的帶領下,平靜而堅定地走到祭壇欄杆旁邊,領取聖https://read.99csw.com餐麵包和葡萄酒,而根據森嚴的傳統,教堂管理員是最後領取聖餐的人。約瑟夫斯以前就是教堂管理員。遇害的那天晚上,他肯定是最後跪在祭壇欄杆旁邊的人。約瑟夫斯當晚肯定喝了一點聖酒。而且病理學家說,他的胃裡有一些非常可疑的物質。可能嗎?約瑟夫斯可能是在聖壇前被下毒的嗎?莫爾斯觀察了禮拜儀式的最後部分,顯然,手裡拿著酒杯的聖事主持人只要願意,就可以造成極大的破壞,因為結束的時候他可以除掉所有證據。他這樣做不需要任何借口,因為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洗滌聖杯,擦乾淨,然後放在碗櫃里等待下次儀式。是的。這樣當然比較棘手,畢竟祭壇上站了很多人,就像今天這樣,然而約瑟夫斯被害當晚,祭壇上的工作人員肯定要少很多。這件事情也值得調查。不過,還有一個障礙:聖事主持人自己要把聖杯里的殘渣喝完,而且還要當著所有教民的面。但是他可能只是假裝喝酒,事後把酒倒在洗盤裡吧?或者,當時聖杯里可能什麼也沒剩下……有這麼多的可能性……莫爾斯邁出涼爽的教堂,走向陽光照射下的穀物市場,他感到自己的想象飄上了雲霄。
「金色假髮很讓人吃驚,不是嗎?」
回想起來,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參加教堂禮拜,莫爾斯覺得這肯定是一次不尋常的體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