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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秘書政治

第三十二章 秘書政治

吳慶五:河北省原省委書記程維高的秘書。犯罪事實:夥同他人共同侵吞人民幣1872萬元及企業股份共計人民幣2967萬多元。同時,向國家工作人員介紹賄賂人民幣40萬元。被處刑罰: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中央有關部門接到群眾舉報李真問題的信件后,以適當的方式將李真的情況向程維高進行了通報。程維高得知后,不是對李真引起警惕或積極配合組織查明李真的問題,反而先後兩次致信中央有關部門,稱舉報李真「純屬造謠」,對李真竭力庇護。1995年3且上旬,程維高在出訪韓國等國家之前向中央有關部門寫了一封信,信中說:「3月3日下午,我到某部彙報工作時,某部負責同志跟我講到最近有人舉報我的秘書李真用受賄60萬元為其妻子楊某辦理向新加坡移民一事。因我對此事親自作了調查,完全清楚,我向某部負責同志把情況作了介紹,考慮到這封舉報信某部都收到了,也必然會發到黨中央、中紀委……經國務院批准,我七日將赴韓國、新加坡、越南簽訂一批經濟技術合作項目,來不及當面向你們彙報這些問題,故去信先作簡要說明,待我出國回來再作詳細彙報……去年十二月中旬,一個自稱某部辦公廳秘書的人打電話給我,向我舉報李真這件事。第二天我就親自作了調查,結果這件事純屬誣告。今年二月中旬,此人再次打電話給我,仍然舉報這兩件事,並說李真的家屬楊帆將於二月二十五日出國到新加坡。我在電話里嚴肅地批評了舉報人。事後,我要李真的家弓二十五日離開石家莊(先去天津姐姐家,再到瀋陽父親家),目的是看此人還耍什麼花招。我預計到此人一定會用的招數,因此此人是什麼人,在哪裡工作,為什麼要誣告李真,為什麼先不向中央舉報,而先向我兩次用假名舉報,最後為什麼再用匿名信向中央舉報,我是完全清楚的。河北情況複雜,一言難盡。對於這件事我可以對你們絕對負責,我希望你們接到此信后,能從河北的大局考慮,慎重處理。」
事隔幾個月後,程維高再次致信中央有關部門,對李真的問題進行公開庇護,信中稱:「有人上告我的秘書李真同志二件事:一件,告李真用70萬元買了一輛凌志400的汽車。二件,告李真用100萬元給其愛人在新加坡買了一個移民,其愛人已經到了新加坡……」關於這二件事,此人電話來后,我做了了解,純屬造謠。一、關於車的問題,去年十月李真同志的義父到北京看病,李真同志為了方便,借了一輛凌志400在北京跑了幾天,告狀人說李真買的車,根本沒有這回事。二、李真同志愛人現在仍在石家莊,我最近多次見到楊,根本沒有移民到新加坡。
不過,李真案九九藏書的意義,並不在於研究李真箇人的智慧和手腕,而是再一次讓「秘書政治」這一中國特色的政治運作方式和遊戲規則受到廣泛注意。在秘書政治的框架中,李真們的「弄權」並不需要太多智慧,體制的缺陷已經為他們鋪平了一切道路。不同的是,長久受到壓抑的李真釋放出了更大的攫取野心。李真也明白這種制度性的缺陷的存在,他說:「對我的立案偵查如若發生在五年前,決不會有如此嚴重的問題,但若發生在五年後,一定會比今天的問題還嚴重。」的確,在中國秘書政治的背景上,秘書缺乏監督、秘書與領導休戚與共,使得李真們成為這種制度的祭品。
「秘書腐敗」的實質是決策權和執行權互動互用的「集團性腐敗」。從1996年的「陳希同案」到2000年的「慕馬案」、「叢福奎案」,幾乎所有高官垮台的背後,他們的秘書無一不是極深地介入其問。
何謂王氣?請看程宅後院垃圾筐就足見當年之王氣,垃圾筐里,名酒名茶名煙及營養品包裝盒依稀可辨,后廚的魚池雖然乾枯了,但撈魚捕蝦的笊籬還在,憑窗諦視其餐廳餐具,遙想當年山珍海味、杯觴羹沸之情形。
何世平:北京市原副市長黃超的秘書。犯罪事實:受賄人民幣24.3萬元。被處刑罰:有期徒刑16年。
在此過程中,省政府根據對這筆貸款的調查,曾打過一個報告,認為應移交紀委、檢察院處理。但程維高出面親自干預,稱此調查不可信,又欽定了一個調查組。這個調查組找張鐵夢談了一次話,以他的辯解又形成一個報告。這份報告得到了程維高的認同,他在報告上寫了一段話:這證實張鐵夢沒問題,今後誰也不要再提此事,誰也不要再就此事做文章。
從公共權力的結構形式來看,代表公共意志的公共權力可以分解為決策權和執行權,秘書在整個國家行政管理體系中充當著領導的參謀、助手和事務工作者的角色。這種職位的特點意味著秘書本身並不具備權力,但實際上,他們成為國家公共權力的執行權的主要運作者。
張焱爭:深圳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王炬的秘書。犯罪事實:受賄港幣5萬元、人民幣2萬元。被處刑罰:有期徒刑3年、緩刑3年。
2003年10月,《河北日報》發表了郝斌生、高戈的《我觀科宅有三氣》一文,文中稱,在程維高主政河北的十多年間,筆者曾多次出入河北省委家屬院,那時從程家門前經過,總有一種「禁地」、「雷池」之感,程維高來如雷霆,去如閃電,威風凜凜,驕橫跋扈。大院里的老幹部很是反感他的作風和作派,幾乎都不與他往來。觀程宅有三氣,一日王氣,二日霸氣,三曰霉氣。
陳健:北京市原市委書記陳希同的秘書。犯罪事實:受賄人民幣40.9萬元。被九*九*藏*書處刑罰:有期徒刑15年。
程維高,1933年生人,原籍江蘇蘇州,1950年12月入黨,1949年8月參加工作,中央黨校培訓部畢業,大專文化,1949-1959年任新民主主義青年團江蘇省常州地委幹事,共青團常州市委少年部、學生部、宣傳部部長,常州市委辦公室秘書。1959-1965年任江蘇省常州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市人委辦公室副主任、主任。1965-1972年任江蘇省常州拖拉機廠廠長、黨委書記。1972-1977年任江蘇省常州上黃煤礦黨委書記,常州市煤礦建設指揮部副指揮。1977-1980年任江蘇省常州市計委副主任,市建委主任。1980-1983年任江蘇省常州市委常委、副市長、市委副書記(其間1981-1982年在中央黨校培訓部學習)。1983-1984年任江蘇省常州市委書記。1984-1987年任江蘇省委常委、南京市委書記。1987-1988年任河南省委副書記、副省長、代省長。1988-1990年任河南省委副書記、省長。1990-1993年任河北省委副書記、代省長、省長。1993-1997年任省長(1993年1-5月)、河北省委書記。1997年12月起任省委書記兼省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十三屆、十四屆、十五屆中央委員,中共十三大、十四大、十五大代表。六屆、七屆、八屆全國人大代表,1998年1月在河北省九屆人大上當選為河北省人大常委會主任。
關於秘書的職務角色,曾有過這樣的說法,是指秘書應該扮演四個不同的角色:Manager(事務管理者、執行者)、Moter(像母親一樣關心領導)、(具備良好的形象舉止)、Maid(像侍女一樣照顧好領導)。不過,隨著權力的個人化,秘書角色也隨之「個人化」,隨著權力的不受制度化約束,秘書的權力也得到了更好的張目。
閏振利:北京市原副市長王寶森的秘書。犯罪事實:貪污人民幣1萬元。被處刑罰:有期徒刑7年。
秘書與領導的關係日趨密切,服務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王寶森的秘書閆振利起步的時候只是北京市財政局的一個普通幹部,據說,時任北京財政局局長的王寶森起初對其並無好感。而閆振利抓住「支援西藏建設」的機會,每次回京休假總要攜上西藏的「土特產」去看望王寶森,幫王寶森安裝浴盆、買電視機,攬下了王不少的家務事,這樣才逐漸取得了王的信任。王寶森升至副市長時,閆從西藏返京,王辭去原秘書,點名要了閆振利。而陳健被陳希同所賞識,除了因為其「活絡的辦事能力」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陳健的乒乓球打得不錯,在辦公廳工作時可以經常陪陳希九*九*藏*書同打球。閆振利在任王寶森秘書時,曾以私人名義從海淀區財政局拿走20萬元的支票說, 「到時候由市財政局還」,而市財政局礙於王寶森的面子,不僅沒有追究,還給閆暗中圓了賬。
李真與程維高的兒子程某之間也有說不清的關係。當年河北省準備在北京籌建河北大廈,程某知情后,即找到省駐京辦主任王福友(河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省駐京辦事處原主任,后因貪污罪、受賄罪、挪用公款罪數罪併罰,被判無期徒刑),以轉讓土地為名,巧取豪奪了400多萬元。這期問,李真多次給駐京辦打電話,而程維高也曾打電話催辦。
李真的毀滅導致了程維高的政治破產。2003年1月10日,程維高卸去了他在河北最後的職位——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當天夜裡,程便匆匆離開了這個他工作了13年、一生仕途走到最高峰的地方,返回了他走上仕途的起點江蘇常州。
梁木生認為,為了規避腐敗行為的「尋租」風險,同樣在使用公共權力的秘書與上級官員很容易達成利益上的一致性。在這樣的背景下,與秘書的權力運作的隱蔽相對應的是,秘書在行政體制內的人事選拔越來越公開化。梁靈光在輕工部當部長時,輕工部的其他領導曾提議提拔他的秘書黃傑擔任辦公廳副主任,梁靈光沒有同意,「為了避免任人唯親的嫌疑」。直到梁調任廣東省省長后黃傑才得到提拔。「現在就不一樣了。」梁木生說,「當秘書的容易當官已經是個公共的秘密。有更多的秘書善於接近並討好領導,而領導也更喜歡提拔自己的秘書。」「在這種相互選擇中,秘書與領導形成了很微妙的人身依附關係。」
李真有了程維高的支持和庇護,更瘋狂起來,公開叫嚷:「現在有人告我,真是瞎了眼。要讓我查到是誰告的我,我非得讓他傾家蕩產。」
李真在能夠「通天」之前,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然而,頗有心機地成為程維高秘書後,在程維高的庇護下,居然一路順風。李真與程維高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反映了典型的中國秘書政治樣板。當然,他們的關係還不止於領導和秘書,實際上,到後期,李真常常與程維高平起平坐,並不那麼「聽話」了,由政治依附關係,變成了政治同盟關係。
梁木生剖析說:「這實質上就賦予了秘書兩種權力:一種是由上演化而來的權力,也可以看成是決策權的延伸;另一種是由下派生出的權力,這是由於秘書處於核心權力與實施對象之間的關口,往往成為在某一個權力體系中間接近權力核心的必經通道。」梁指出,前者是一種顯性權力,後者是一種隱性權力,「而在缺乏透明度的權力體制和政治生活中,秘書運作權力時的隱蔽性被各個方面所看好」。
但張鐵夢被捕后,檢察院連續https://read•99csw•com三次接到當時省政法委書記的電話,要求放人。檢察院頂不住,只好放了。張鐵夢放出來后,為避嫌,又呆了一段時問后,出走愛爾蘭。此前,張已經通過所在公司出資500萬美元在愛爾蘭收購了一家企業,登記為個人名字。
何謂霸氣?省委家屬院是省政府財產,不是民宅私邸,但程維高人住以來,隨意改造,其一是把暢通的後院隔斷,壘起兩三米高的紅磚牆;其二是在前院擴建兩個單元,破壞了整體布局。程家幾次大興土木,施工不分白天黑夜,不顧左鄰右舍,不講公德和修養,鄰居和警衛暗中罵他凶神惡煞。
在程維高的庇護下,李真編織了權力圈,營造了自己的政治部落,李真落馬,牽連8名廳級幹部、14名處級幹部在內的46人受到查處。而河北省國稅局的一份報告這樣寫道:「李真等人案件牽扯到縣局以上領導幹部67名,其中46名是一把手。」2003年8月9日,在中紀委對程維高開除黨籍處分的決定中,對於程維高對李真的庇護與同盟做了如下描述:前後兩任秘書吳慶五、李真違法犯罪分別被依法判處死緩和一審判處死刑,程維高對他們利用其職務影響進行犯罪活動,負有重要責任。同為秘書,李真的能量顯然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前輩們。資料表明:1996年,陳希同秘書陳健受賄40.9萬元,判刑15年;王寶森秘書閆振利貪污1萬元,判刑7年;鐵英秘書段愛華受賄5.6萬元,判刑5年;黃超秘書何世平受賄24.3萬元,判刑16年。他們貪污贓款之和也沒有李真一個人的多。
1993年上半年,河北省經貿委紀檢組發現河北工業經濟投資公司總經理張鐵夢有一筆5000萬元的貸款,經貿委發現至少有一筆100萬元的款可以證實是被張鐵夢挪用了。經貿委隨即向省紀委報告,河北省紀委書記柳山派人進行了調查和確認。此時,已經發現張鐵夢辦了愛爾蘭的護照,有逃走的可能。雖已初步了解到張鐵夢與程維高秘書李真過從甚密,且案情蹊蹺,柳山仍與河北省檢察院溝通,拘捕了張鐵夢,並準備以此為突破口,開展進一步的調查。
李真:河北省原省委書記程維高的秘書。犯罪事實:收受賄賂、非法佔有公私財物、收受貴重物品共計人民幣1051萬多元。被處刑罰: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三是霉氣,程維高院里有一處日本侵華時建造的地下飛機油庫,程維高請人看風水,多次改造,壘影壁,修花圃,但越建越像墓園,加之他近年來頻患眼疾、面癱,仕途不順和李真秘書犯事,都歸咎於油庫風水使然,據說是風水先生將修院看成了扎墳,正好給看反了。他祈神佑福,驅邪避鬼,燃放鞭炮,烏煙瘴氣。儘管如此,到頭來還是沒有保住政治晚節,沒有保住闔家團圓。1read.99csw.com993年李真開始擔任程維高的秘書後,程維高的維護使得李真的儆漫和胡作非為越來越放肆,也使程維高的官聲日益受損。
八個月之後,即2003年8月9日,經中共中央批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對他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審查,決定給予其開除黨籍處分,撤銷其正省級待遇,降職為副廳級待遇。2003年10月16日,他的一個女兒被河北省高檢押送到張家口市橋東區法院開庭審理。
行政學專家梁木生教授研究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在秘書的政治生涯中,38歲的確是個檻,要麼很可能仕途從此扶搖直上,要麼就栽了。陳健被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時的年紀是38歲,而4年後,李真被雙規,同樣也是在這個檻上,38歲。」這並不是一個斯芬克斯之謎,因為秘書與他上級官員的政治生命是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首長的「59歲現象」就是秘書們「39歲現象」的最合理解釋。
段愛華: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鐵英的秘書。犯罪事實:受賄人民幣5.6萬元。被處刑罰:有期徒刑5年。
秘書與領導結成同盟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鍵,還在於秘書必須很好地替上級完成個人權力的擴張和延伸,幫助領導疏通同級官員和上級官員的各個關節。李真在程維高陞任河北省省委書記中所立下的汗馬功勞,是他們關係的堅實基礎。隨後,程維高為保證退至河北省人大主任,又由李真包辦了「程維高選舉法」,這些領導需要,卻又不便親自出面的事情,卣秘書來辦理,更強化了秘書作為領導權力化身的符號意義。有了這樣進退一致、利益與共的關係,領導和秘書也就上了同一條船,風雨同舟,榮辱與共。因而,李真們能夠在監督的真空中,運營自己的政治權力場。
蔡建輝:深圳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王炬的秘書。犯罪事實:受賄港幣109萬元、人民幣50萬元。被處刑罰:有期徒刑8年。
不過,秘書在權力運作中的「隱蔽性」既使他們容易得到領導的重用,同時往往也容易成為權力鬥爭和組合下的犧牲品,被領導以「假借名義、盜用權力」的借口「舍卒保車」,這是秘書弄權的「風險」。
1994年9月,柳山因病被安排退休,離開了工作崗位。當時河北省經貿委一位領導也因此事受到影響。后經查證,5000萬貸款事實上被程維高前後兩任秘書吳慶五、李真以及張鐵夢所私分。為抹平賬目,經過一翻手腳,這筆債務最後被轉給了張家口捲煙廠承擔。張鐵夢被放的事實際上出自程維高的授意。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了李真,與程維高也有很大的關係,在申請5000萬元貸款的文件上,程維高簽過字。
程維高在河北主政后,以「敢於碰硬」贏得過威望,不過,他的獨斷專行也日趨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