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說：「你知道嗎？我比范俊山更愛你一千倍，一萬倍。」

其實想想，我一直都很脆弱。害怕告白失敗做不成朋友，害怕她的遠離，害怕這個害怕那個，怕來怕去，她最終真的遠離了我。

經過了這場可怕的晚飯之後，更加可怕的事情接二連三地來了。可能是因為她忙，也可能是她在刻意迴避我，我覺得她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在乎我了，她對我們的關係進行了冷處理。

所有場景歷歷在目，如剛發生一般。

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真的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陳陽的手機鈴聲響了。我藏起心中的醋意和難過，按動鍵盤繼續玩遊戲：「是范俊山吧？你先回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室友們個都主動閃人了，寢室里只剩下我跟她兩個人。我克制著自己，盡量用冷靜的聲音說：「那你就別管了。」

那個時候，陳陽已經兩個多星期沒主動聯繫我了，每次我打電話聯繫她，總聽到她很冷淡地說「在吃飯」「在看書」「在散步」等等，沒等我說完便以「有事先拜拜」為名掛了電話。

我輕輕淡淡地「哦」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是陳陽打來的電話。我驚喜萬分，但想到這麼久都不聯繫我，我剛和趙倩倩分了手就聯繫我，一定是為了分手這事。

我的心情五味雜陳。我知道全是我的錯，我浪費了她趙倩倩的青春，我辜負了她的愛，我簡直豬狗不如。

我很想裝作沒聽到的樣子，這樣就可以再聽一諞她的聲音。可是她如河東獅吼，動作又粗魯，我想裝也裝不了。

說實話，自從那次吃完飯我罵了她之後，我覺得我和她已經不再像情侶。不是我討厭她了，而是我不想看到她，也沒有臉去面對她，我只能像駝鳥一樣，把自己一頭扎進沙堆九_九_藏_書里，去逃避這一切。

「這可是你說的——」陳陽氣得大吼，「以後你死活我都不會管！」

我低著頭扶著杯子，不敢看她。

直到有一天，趙倩倩打電話約我吃飯，我很不情願地去了。我雙手插在褲兜里，無精打采地往趙倩倩對面位置一坐，沒和她說話，也沒有看她，只想趕快吃完回家。

趙倩倩終於說出了我期待已久的話，可我並沒有絲毫驚喜，內心前所未有地平靜。旁人所說的心如止水，大概便是我如今的這個樣子。

我想說的話實在太多太多，這些話我準備了好久，一直壓著我的心裏。我原以為分手了就可以傾瀉式地全部說出來，結果她一句「你把她這輩子都毀了」，讓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可以！」趙倩倩提起一口氣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盛，眼睛紅紅的，卻在瞪著我，「到猴年馬月吧！等哪天我想通了，不恨你了，我一定再聯繫你！」

那頓飯吃得很沉默，我們都沒有再提趙倩倩，也沒有提未來，甚至連「這個牛排咸了」「那個湯好淡」之類無關痛癢的話也沒有了。在這之前，我們從來不會這樣，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直到下課後她才回：「可以。」

開心和不開心交匯在一起，像連體嬰兒一樣難解難分。

我們這樣算和平分手嗎？沒有不依不饒，也沒有胡攪蠻纏。我再次異想天開，是不是我和趙倩倩和平分手了，陳陽就會不介意了呢？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了呢？

陳陽站在我身後一直盯著我。她臉有點冷，完全不同於以往的嘻嘻哈哈：「楊傑，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脆弱，半點打擊都承受不了。我真慶幸自己沒有選擇跟你在一起。」

我低下頭，沉默以對。空氣彷彿凝結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淡淡說了句：「對不起，謝謝你。」九-九-藏-書

陳陽摔門而出，門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音震得窗戶跟著顫，震得我的心也在顫。從前她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的，現在的她就像毫無耐性的家長，而對小孩犯的錯想到的不是耐心疏導而是粗暴指責。

「楊傑，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趙倩倩咬住了嘴唇，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之前一直在騙我，現在卻開心得連撒句謊騙騙我都懶得了。」

課堂上，我給陳陽發了條簡訊：「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愛清短暫，友誼長存。」我一次又一次地心想、「可為什麼魚和熊掌就不能兼得呢？」

我發簡訊、發QQ消息給她，她會過很久才回，有時候甚至乾脆不回。我找她玩找她溫習功課，她也總有借口推託。

但，陳陽什麼都沒說。沒有指責，沒有抱怨，她對我的事彷彿漠不關心。我感覺自己和她之間就像劃了道鴻溝，一道比太平洋還寬大的鴻溝。我插翅難越。

我好像從未見過她一般地緊張。我們去了家小飯館，菜上得特別漫，陳陽又一直不說話，氣氛十分尷尬。為了緩解這份尷尬，我找了個話題：「我和倩倩分手了。」

不過我還是蠻高興的，因為她終於肯找我了。電話里的她語氣平和：「我五點下課，下課後我們去吃飯吧。」

「好。」我爽快答應了。

我本來想說：「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出國的。」

人其實非常需要一個信念，一個動力，讓自己去拼搏去奮鬥。可是我沒有，或者說有過但已經失去了。

昨晚通宵直播害得我現在困得要死，我將飯菜打包帶回了家。

我突然一下子像被什麼東西噎在了喉嚨，之前準備的好多話全哽在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本來想說：「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都怪自己太過怯懦無能了。

最終，我嘆了口氣說出了分手的情侶九_九_藏_書都愛說的謊言：「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

趙倩倩沒有點菜，而是看了我半晌，很直接地說：「我們分手吧。」

她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情緒地說：「倩倩和我說，你把她這輩子都毀了。她跟我說，她恨你，而且恨我。」

「愛情短暫，友誼長存。」我滿腦子都是這句話。除了對室友，更多是對陳陽。雖然我是極度不情願的，但總比全部失去要好。

我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好姑娘，一個十分愛我的好姑娘。後悔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一直在一起，我一定會後海，後悔一輩子。

暑假過完又到了開學，學業課越來越多，能見到陳陽的日子也變得越來越少。一切平平淡淡，看什麼都提不起興緻，校園生活對別人來說是各種各樣的精彩，對我來說卻只是一片霧霾，看不到任何未來。

骨子裡的怯懦讓我瞻前顧後。左思右想，我還是決定試著邁出前進的步伐：「你……不說點什麼嗎？」

我留下來，點了一桌子菜。很豐盛，可吃著吃著卻吃不下去了。

「沒什麼可說的。」陳陽淡漠至極，眼中的冷光彷彿能把人凍僵，「倩倩把你送她的東西都拿到我家了，等會兒你去我家拿吧。你送她的東西，她說她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我想起了范俊山，想起了那一晚，想起了她之前的冷淡，想起了因為趙倩倩而起的爭執，想起了過去的種種美好。我想起我答應和趙倩倩交往的那天，和趙倩倩第一次上床的那天，想起和趙倩倩分手的昨天。

她真的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了。談不成戀愛，連友情也岌岌可危。

陳陽拿出一副長輩的姿態，教訓我：「楊傑你給我回去上課，聽到沒有？」

她笑得越發燦爛：「哦，應該說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才對。其實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歡我，九-九-藏-書但總僥倖地想著，也許哪天你能看到我的好，喜歡上我了呢？可是直至今日，你還是沒有，所以我選擇放棄。」

當石到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我的三個室友熱烈地朝我鼓掌、陳陽也回頭看了我一下。雖然短暫得只有兩三秒，但我的心還是如暖陽照過，暖得差點流淚。

至於趙倩倩。對不起，我差點把她忘了。

我沒有問她趙倩倩還對她說了什麼。我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你是個畜生」「人渣」之類的話，誰都可以這樣罵我，但出自她的口，會讓我比死還難受。

趙倩倩伶著包走了，走得毫不猶豫，背也挺得筆直優雅。

「你是個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我翻著菜單，試圖用輕鬆愉快的語氣打破此刻的壓抑，「來，我們吃個散夥飯吧，你想吃什麼儘管點。」

接下來的曰子，我每天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得渾渾噩噩。

我躺在床上開始反覆忠考和趙倩倩分手這件事。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陳陽無言以對。

我覺得她是真的要放下我了，所以當她闖進我的寢室就像抓姦的元配一般盛氣凌人地站在我身後，一把摘下我的耳機，義正詞嚴教訓我「楊傑你夠了沒有？」的時候，我開心得眼淚差點飆出來。

陳陽沒有搭理我，直接接過電話。我聽著她在電話里與范俊山親呢地說笑，又聽見她用很冷漠的聲音對我說：「楊傑你就作吧，我不管你了。」

我以為陳陽會有所反應，不驚喜不驚訝，起碼也會皺一下眉頭。可是她出乎意料地平靜，平靜得可怕，一種置身事外的超然。

「我受夠了，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歡我了？」趙倩倩眼圈紅了，卻抿著嘴，臉上還帶著她一如既往的淑女微笑。她有她的驕傲，她的愛使她不顧一切地盲目地包容我，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此刻狼狽。

我「哦」了一聲，不rｅａd•９９ｃsｗ•cｏｍ在搭話。

我如死灰一團，整天窩在寢室里玩遊戲，看電影，不願意上課，不願意出門，甚至連飯都是讓室友幫我捎回來的。趙倩倩的電話我也懶得接，輔導員的開導也無視掉。最後還是陳陽親自出面，我才肯按部就班地重新上課。

我每天都窩在家裡百無聊賴地看電視，要麼是一遍追地玩著沒有盡頭的遊戲。我爸為此說我像個蠕蟲。很奇怪，平時我是有點怕他的，或者說我最怕的人就是他，但如今他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了。

我和她的戀愛早已有名無實。其實我已經汪意到，隨著我越來越冷淡的態度，她聯繫我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不過我毫不在乎，對我而言，趙倩倩是麻煩的根源，麻煩當然離自己越遠越好。

因為怕她看到，我沒有回頭。

我從床上彈起來，洗澡刷牙刮鬍子，又從衣櫃里翻出我媽給我新買的衣服。上次與范俊山的會面對我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創傷，我知道我贏不過他，但起碼不能輸得太難看。

我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我越來越害怕她會淡出我的生活，不，應該是我害怕她希望我淡出她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期末，稀里糊塗對付完考試后、暑假便開始了。

知道她在用激將法激我。但她那副冰霜似的表情凍到了我的心。我故意裝得毫不在乎：「不脆弱，你就跟我在一起了嗎？」

我和陳陽的聯繫少得可憐。嘴上說著友誼長存，但實際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她可能是忙著考託福，也可能是忙著和范俊山交往的事，也沒有工夫聯繫我。

夠了沒有？夠了沒有？夠了沒有？我滿腦子都在循環這句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夠不夠，我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既開心又不開心。開心的是她來找我了，不開心的是她終將離去。

一番掙扎后，我決定重新回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