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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監禁文學的詩人群像 懸崖邊的樹:「胡風集團」分子曾卓、牛漢的命運及詩作

第十章 監禁文學的詩人群像

懸崖邊的樹:「胡風集團」分子曾卓、牛漢的命運及詩作

留下了風的形狀
是靠了倔強而又堅毅的意志,沒有栽入深淵之中。但是,它的形貌,是被時代的狂風「扭曲」了。這是一幅奇特的畫面:在風暴、厄運降臨之時,頑強抗爭頂住狂風,同時展開著向光明未來飛翔的翅膀。這裏概括了「文革」時代知識分子的典型姿勢和共同體驗。短短的小詩濃縮了整個「文革」時代知識分子曾進入的精神境界。
牛漢,原名史成漢,1923年生於山西省定襄縣。1941年開始發表詩歌,是「七月派」重要成員。1942年發表的長詩《鄂爾多斯草原》是他的代表作。解放后,牛漢1954年任人民文學出版社詩歌、散文組組長。1955年被划九九藏書為胡風分子,受過監禁之苦。在「文革」年代,牛漢身歷、目睹了許多有價值的生命被毀滅,感觸良深,在1973年秋寫下了《悼念一棵楓樹》。
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
「胡風反革命集團」主要成員曾被逮捕入獄的「七月派」詩人牛漢、曾卓,也是「奇冤如蘿命如絲」。「文革」中,兩人遭到審查、關押、流放、勞改的命運。
曾卓,生於1922年,湖北武漢人。1939年開始在重慶、桂林發表作品,有小說、電影劇本、評論等,1941年在重慶參与《詩墾地》的編輯工作,作為「七月派」主要詩人,有詩集《門》出版。在1970年曾卓寫下了九_九_藏_書懸崖邊的樹》:「不知道是什麼奇異的風,將一棵樹吹到了那邊——平原的盡頭,臨近深谷的懸岩上。」這股奇異的風,指的就是「文化大革命」的狂風,運動的狂風把作者吹到了臨近深谷的懸岩之上。萬般危難之中「樹」傾聽到了:「遠處森林的喧嘩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樹」雖然是孤獨的,卻「顯得寂寞而又倔強」。
1958年全國有550000多人被划為「右派」分子,其中半數以上失去了公職,相當多數被送去勞動教養或監督勞動,有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少數人幸運地被原單位留用,但大多用非所長。1962年中央也下過文件,提出給「右https://read.99csw.com派」分子分期分批摘帽,予以寬大處理。可是「文化大革命」爆發,「右派」們又沉入更底層。還要過16年歲月,才能得以平反。
這是一個與大地相連的美麗生命,一個無限依戀大自然的生命。「文革」時代,是一個無視個人價值草菅人命的時代。這首有深廣歷史內涵的詩作,對「文革」中人的悲劇作了深刻描述。
一棵楓樹
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里
伐倒了
「文革」十年對於「右派」分子是血淚的十年。「文革」中一些「右派」分子(他們大多是知識分子)用詩歌記錄了他們的親身體驗。
那是一棵最高大的楓樹,在秋天的一個早晨被伐倒了,附近的村莊、九九藏書田野都感到、聽到了楓樹倒下的聲響;每一家的窗、瓦,每一棵樹、花草、小鳥、蜂和湖邊小舟都顫抖了……詩人嗅到楓樹的清香,這「芬芳,使人悲傷」,倒下的楓樹,「看上去比它站立時候還要雄偉和美麗。」詩人看到了,楓樹被鋸解后的一圈圈年輪,湧出一圈圈淚珠,樹邊的山丘彷彿也縮小了許多,低下頭顱。
它的彎曲的身體
這是一首歌頌「生命」的歌,這棵楓樹是如此美,美麗生命的毀滅,令人為之心碎。
大「右派」胡風,在「文革」前的1965年已經出獄,「文革」開始后,又被監禁。1970年又因寫「反動詩詞」和「在毛主席像上寫反動詩詞」(其實是獄中無紙,胡風將詩寫九-九-藏-書在報紙空白處),被加判無期徒刑。既不準胡風上訴,也不讓他看判決書。所謂「寫反動詩詞」,指的是胡風的《懷春室述懷》。這些詩創作於1957年前後,「文革」中胡風被關押成都看守所,曾多次默誦,寫錄于報紙白邊上,又被多次抄沒。1957年胡風為了解決獄中無紙筆,詩作遺忘的問題,曾借用魯迅《慣於長夜過春時》一詩,用其原韻——絲、旗、詩、衣,步其四韻做詩,以便背誦。以旗韻為例,胡風曾寫有:「眼裡朦朧望聖旗」,「學分敵我畫紅旗」,「喜見晴空一色旗」,「牆頭重掛萬年旗」等,記述了渴望恩赦、思念幼子、出獄喜悅和重新生活的情感經歷。
伐倒了
一個與大地相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