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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四節

第二章

第四節

曹操停在那裡,臉上未露一絲慍色。大臣一開奏,皇上即打斷,乃為「截奏」。非有悖天理或過冗之奏,仁君一般不截奏。而大臣若被截奏,非必奏之事一般也須停奏。曹操被截奏,站在那兒不說了。大殿寂靜無聲。
孔融這時從容奏道:「丞相勵精圖治,在下實為欽佩。昨夜許都街頭有搶奪民女案,實楊雕之罪也;又有夜宿街頭之饑民,皆為融之失職也。唯聚眾豪飲一事,臣以為丞相親定之禁酒令實無必要。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堯不飲千盅無以成其聖,說以酒亂國而禁酒實無此理。且桀紂以色亡國,今何不禁婚姻也。總而言之,丞相所制禁酒令可廢除也。」曹操不為所動,厲言道:「正值天下戰亂,民不聊生,為官吏者禁聚眾豪飲,此令絕不可廢。待天下安定,五穀豐登時,可再議廢立。現今還有妄議者,罪加一等。」
曹操也未料到。
曹操首先出班奏道:「啟稟陛下,臣領聖旨征徐州,除呂布,已於昨晚班師回到許都……」漢獻帝沒容曹操往下奏,便說:「徐州的各次戰報以及丞相班師途中加急送來的一應奏章,朕已一一詳閱。丞相用兵神武,攻必克,戰必勝,甚合朕心。所奏隨軍諸文官武將按功請賞,朕也一一批複准奏。已擬旨,即日頒發並通告各部、各州郡以曉喻天下。朕將擇吉日祭拜祖先,于宮中賜宴有功將官,並另有嘉獎與厚賜。」
曹操聲音雖不高,但權勢威嚴,朝廷一片肅殺。
曹操說:「操以丞相府之名已下過進賢令,凡為官吏者人人有進賢之責。進賢有功,不進賢失職,進奸有罪。臣還準備發求賢榜,求賢任許都太守。許都太守本二品以上官位,為不拘一格用人才,求賢榜將明示全國文武官員,凡七品以上者皆可揭榜應聘。一、如通常太守皆掌治民,進賢勸功,決訟檢奸,勸民農桑,賑救乏缺;二、清廉奉公,嚴懲吏弊;三、一年之內許都要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要立軍令狀,不合此三條,輕者罰,重者誅。凡揭榜自薦者皆到丞相府由臣親自面試。任太守期間,將由御史台屬下諸御史並同光祿大夫、諫議大夫、議郎等組成監察會議,監察其執政,有違法亂紀者即彈劾之。」漢獻帝轉了轉眼珠說道:「許都太守已誅三人,貶四人,孔融又辭職。今丞相如此苛求,恐難以有人敢揭榜就職。」曹操說:「秉以公正,賞罰分明,臣信天下必有肝膽相照者來應聘助我。即日即發求賢榜,張貼于丞相府及六部,並八百里加急發往各州郡。發榜后限期十日,十日內若無人揭榜應聘,或應聘者被臣面試選定后不能善始善終大治許都,臣不僅將辦他的罪,還將罪己並辭去丞相一職以謝天下。」
漢獻帝還未發話,又有一人出班跪奏,漢獻帝見是議郎趙彥,立刻來了精神:「趙彥,你有何奏?你是議郎,而議郎一職正如同諫議大夫,皆掌當殿顧問應對,諫議朝政,須秉理直言。你今有何直言可奏?」趙彥面色青白,目光固執,此時奏道:「陛下向來對百官職守甚為分明,臣今就是要犯顏read.99csw.com直諫,犯顏者犯曹丞相之顏也。禁酒令雖頒布許久,但名存實亡。犯禁者,據我所知,不在少數。昨夜許都犯禁豪飲者比比皆是。曹丞相回許都首夜,出行不曾撞到別人而恰察見楊雕,令人匪夷所思。眾人皆知曹丞相把持朝政,權傾天下,所能制衡者唯楊太尉楊彪,而楊雕正是楊太尉之子,曹丞相此舉實有乘機排擠打壓楊太尉之嫌。夫天下者必有制衡,無制衡則權傾。重臣間必互有制衡,無制衡則君危。臣憂社稷,冒死一奏。」
這時,在曹操前方行走的一魁梧之人回過頭,正是太尉楊彪。
曹操這才又從容奏道:「班師凱旋,論功行賞是例行之事,臣皆已書面一一稟報奏請。但有一人,臣尚未為其邀功請賞,今日當面向陛下奏請。此人姓劉名備字玄德,此次征徐州戰中,功不可沒,功莫大焉。且又聽聞他是皇上本家,特奏請陛下當殿予以評功授獎。」漢獻帝一聽此話,自知曹操理長自己理短,便真高興假高興一起來了:「人來了嗎?」曹操說:「在殿前叩候。」漢獻帝立刻說:「宣他進來。」內外殿官立刻一個接一個由內向外高聲傳宣:「宣劉備進殿!」
群臣這時齊聲叩拜:「祝賀陛下。」劉備更叩謝不已。
漢獻帝倒有些怔了:「丞相不會沒有要事需奏吧……」
漢獻帝這時為趙彥解圍道:「趙彥敢直言還是對的,『比比皆是』說可能有些想當然了。趙彥,不是丞相言過其實,可能是你有些言過其實。丞相息怒,言者無罪。」曹操冷笑一下。趙彥卻又亢言再奏:「臣還有再奏,曹丞相方才還奏言許都太守孔融有失職罪、瀆職罪要處罰,臣以為這都是曹丞相用人不當所致。孔融乃一代大儒,有經天緯地之才,棟樑之材而做椽木實不當也。孔融即使替丞相任大司徒也必勝任。而委其任許都太守,實是既損人又壞治。所損之人,孔融也,所壞之治,許都之治理也。」漢獻帝說:「還須再說明白。」趙彥說:「許都太守是個火坑,都說這是落頭之職,前幾任太守無一得善終。京都如此是非,誰在這裏都不好乾。再說孔融本如方才所說,經天緯地,委此任,如讓孔子做庖丁,大材小用。曹丞相本該總百官,用人不當,不罪己而罰人,實不可取也。」漢獻帝說:「丞相又何言?」
一言九鼎,孔融頓時無話。朝廷瞬間寂靜。
漢獻帝意外了,問:「怎講?」曹操說:「臣于公不得不辦楊雕,于私又礙於與太尉之舊情,此兩難之一也。臣於法令不得不嚴治楊雕之罪,于情勢又不得不避與太尉相爭之嫌,此兩難之二也。陛下之特赦實解臣之兩難。」漢獻帝瞄了曹操一眼,沒說話。曹操接著說道:「楊雕已受杖刑,法令之威已樹,懲前毖後已然有效;陛下特赦又昭示皇恩浩蕩,此實兩全其美。另陛下特赦之寬仁偶爾為之,數年不過一二次;而臣執法則必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堅持不懈。所以陛下特赦雖以仁示天下,並不礙臣執法治國之始終如一。」漢獻帝有些尷尬地哈哈笑了:「read.99csw.com丞相凱旋之日即微服出行,勤政如此實在可嘉,甚合朕心,即日一併嘉獎。」略停又說:「古來為政之道在於安民,安民之道在於察吏,不察吏無以為安民之本。丞相行察吏之責,乃國之大幸。另議郎趙彥敢於直諫直議,精神可嘉,實為丞相察吏之不可缺,朕擬提拔其任光祿大夫,加俸至二千石,丞相以為如何?」
曹操接著奏道:「臣昨晚微服出行,查見許都副太守楊雕犯禁酒令聚眾豪飲,規模甚大。臣當即著人將其拿下,送許都太守府,令代太守孔融處置。本應奉法按『尤重者』杖二百,免官去爵刑三歲,諒其知罪,按一般『重者』處罰,杖一百,奪俸六月。昨夜已行杖。又楊雕犯搶奪民女罪,罪更為重大,預備一併交刑部、吏部處置。另孔融身為太守,對此事有失職罪、瀆職罪,也須處罰。」漢獻帝略沉吟問:「犯禁酒令被丞相當場查獲自不容置疑,這搶奪民女罪,有確鑿證據否?」曹操說:「所搶奪民女洛陽芙蓉妹與其母二人,現皆由許都太守府安置,可親為人證。許都太守孔融派人去楊雕家中解救洛陽芙蓉妹時,已讓楊雕家人五人以上簽字畫押,作證楊雕搶奪民女一事。證據翔實。現孔融也在,陛下可問。」孔融從容出列跪奏:「啟稟陛下,事實如此。」
孔融這時從容地奏道:「臣有奏。」漢獻帝反應過來:「卿講。」孔融轉向曹操道:「趙彥講許都太守一職是落頭之職,實非妄言。數年來已有三任許都太守被斬,貪贓受賄自不可赦,但還有四任太守被貶被刑,罪名不一,或失職或瀆職之類。非諸官不想有為也,實京都重臣貴戚雲集之地,掣肘多,委曲求全難以周旋也。融趁今日陛下已特赦,即向丞相請辭。許都太守之職在下實不能擔。」漢獻帝居高臨下打量著曹操。孔融又添一句:「融數月來已是勉為其難,丞相要求過嚴,著實無以勝任。」漢獻帝看著曹操說:「丞相,這可是個難題啊。」
說話間到了大殿前丹墀下,這裏已跪滿了百官,包括各州郡來許都述職稟事的外官。曹操示意劉備也入此列跪等,劉備如眾面對大殿拜伏。曹操、楊彪拾階而上進入大殿。三公六卿文武大臣已分左右兩班在此跪等。曹操到右班首,楊彪到左班首,也跪下。這時殿外由遠及近傳來「皇上駕到」的高呼,太監手執靜鞭出現,鞭響三聲,殿內外頓時鴉雀無聲。漢獻帝由西月華門乘金輦進到大院內,來到殿前,殿前官領聲高呼:「祝吾皇——」殿內外群臣立刻三拜九叩齊聲:「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操這時已經奏道:「陛下此旨正合臣意。」
漢獻帝下了金輦,在萬歲聲中拾階而上。每次上朝前他都會異常焦躁,常會因穿戴小不如意而大發雷霆,但只要萬歲聲起,他拾階而上時,一股子意氣風發、自以為是的勁頭就來了。此時便是一派天子瀟洒態。入到殿里,穿過左右俯伏的文武大臣,徑直登上寶座,拿起茶杯從容地把玩著,要呷不呷地俯瞰殿內一番,放下茶杯說道:「三公六卿、文武大臣都平身吧。九_九_藏_書有事出班奏事,再跪不遲。」眾臣皆起,仍成左右兩班。漢獻帝接著道:「老規矩,曹丞相、楊太尉,還有太傅等幾位,出班奏事免跪。」這時,殿頭官到漢獻帝身旁高聲宣道:「有事出班奏事,無事捲簾退朝。」
漢獻帝不動聲色看著曹操:「丞相有何要奏?」
漢獻帝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這四句詩。
漢獻帝這時端起茶杯,起身圍著寶座踱了踱,又非常篤定地落座,揮手道:「既有禁酒令,楊雕犯禁受罰還是理所應當的。至於禁酒令廢立之事,今且不議。另楊雕搶奪民女也實為理法所不容,加罪也是應當的。又孔融是否失職、瀆職,丞相總百官,要追究也是許可權之內的。然朕今日要別開生面。自古以來逢建元改元之大吉天下都必行大赦,朕因丞相征徐州凱旋心生喜悅,昨日是董妃生日又添一份喜悅,此雙喜雖不足以成大赦天下之理由,但可行一特赦。楊雕犯禁酒令已行杖一百,余罰可免;搶奪民女罪也一併赦免。所搶民女如丞相所說被安置許都太守府等待出庭作證,也著即釋放。朕親賜錦緞五十匹予母女二人以示撫恤。孔融失職、瀆職之罪也一併特赦。丞相看如何?」漢獻帝不動聲色地看著曹操,沒等他回答,又問楊彪:「太尉呢?」楊彪立刻叩謝:「皇恩浩蕩。」漢獻帝又問:「諸卿呢?」
眾大臣並不知二人之間的這一點微妙。
曹操道:「『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實是臣在一首詩中所寫,並未曾外傳,不知陛下如何知曉?」漢獻帝笑笑說:「丞相華麗之章,何能不天下共享?」曹操說:「臣是以周公自勵,對忠誠耿直之士,必然吐哺而待之。但依法行誅,免死牌不可設。臣依法誅百人而不懼,不依法刑一人而有怯。趙彥只要不犯法令,盡可直言。但若犯法,無可倖免。凡諫議之官,仗理直言而言事有中,該獎;仗理直言而言事不中,無罪。無理亢言而亂朝政者,該貶;結黨營私而妄言者,必殺不赦。」
曹操從容說道:「自臣護駕遷都許都以來,屢有人說臣獨霸朝政一意孤行,無所制衡,此言大謬。實臣無一日不如履薄冰。制衡臣的豈止是在朝的諸公。北有袁紹將兵百萬覬覦許都,陛下曾先封臣為大將軍,封袁紹為太尉。袁言恥于在臣下,臣又將大將軍位讓於他。他仍不滿,從不親自朝覲,其稱王之野心昭然于天下。淮南袁術早已獲先王玉璽密藏不獻,僭號稱帝更是公然叛逆,實屬猖獗。江東孫策早已自稱為王,眼中更無大漢天下。諸如此類,天下各路諸侯之野心每日都在制衡臣。現朝上諸公都在,若有一人能代我領兵執政,除暴安民,衛社稷、護宗廟,臣即刻解甲歸田,交出大權。」趙彥冷笑道:「丞相說遠了。自古以來言過其實者有,遠交近攻者有。」曹操說:「趙彥拿我與楊太尉之間事做文章,究竟是我曹某挾嫌排擠楊太尉,還是你挾私心挑撥大臣之間不和呢?此前袁紹與楊太尉有讎隙,曾親筆密信於我,望借我之刀殺楊太尉,我曾將信轉楊太尉閱並呈陛下。我如遠交袁紹近read•99csw•com攻楊彪,豈不早就趁機下手?」
曹操說:「夫用人者有三,用人當,事有成,賞之再用也;用人不當,事不成,罰之去之也,免其職也;用人大有當但小有不當,事有成敗,賞其成罰其敗並教導之也。孔融自小神童,滿腹詩文,清高風雅,實是一代風流。但為政則文才有餘而見識不足,縱橫論說有餘而務實幹練不足,實非許都太守最佳人選。但當時無勝任者,只能暫委其代領,也是望其歷練之意。有失職瀆職處還當處罰。」
曹操說:「君前無戲言。我不拘一格用人才,上天必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不負天下人,天下人必不負我。」
漢獻帝說:「丞相此話可比軍令狀,一言為定。」
趙彥說:「此一時彼一時也。」
漢獻帝一邊聽著,一邊掐指算著,這時大喜道:「排世譜,玄德乃朕之叔也!」
劉備聽宣,先在殿門外丹墀下三拜九叩,而後拾階而上,進了殿門又行三拜九叩。漢獻帝問:「卿祖何人?」劉備俯伏答道:「臣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劉雄之孫,劉弘之子也。」漢獻帝略點點頭,而後轉頭說:「宗正卿何在?」宗正卿立刻從側後面出來道:「臣在。」漢獻帝藉機炫耀對百官分工之熟諳,這時道:「宗正卿一職,掌序錄王國嫡庶之次及諸宗室親屬遠近,對吧?」宗正卿道:「聖上對百官職守甚為清楚。」漢獻帝即令道:「立取宗族世譜檢看劉玄德情況。」宗正卿取過身後侍從遞過來的一大冊宗族世譜說:「早已準備。」漢獻帝說:「宣讀。」宗正卿即刻展開宣讀道:「孝景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心靖王劉勝。勝生陸城亭侯劉貞。貞生沛侯劉昂。昂生漳侯劉祿。祿生沂水侯劉戀。戀生欽陽侯劉英。英生安國侯劉建。建生廣陵侯劉哀。哀生膠水侯劉憲。憲生祖邑侯劉舒。舒生祁陽侯劉誼。誼生原澤侯劉必。必生潁川侯劉達。達生豐靈侯劉不疑。不疑生濟川侯劉惠,惠生東郡范令劉雄。雄生劉弘。劉備乃劉弘之子也。」
曹操立刻拱手作禮:「楊太尉楊大人。」楊彪沒有拱手,冷冷地說:「曹丞相曹大人。」曹操從容與楊彪走並肩:「朝罷想去尊府拜望。」楊彪說:「不敢。」曹操說:「昨夜楊雕一事,太尉想必已經聽聞……」楊彪說:「聽憑處治。」曹操說:「明罰敕法,處置自然該處置;法令之內若能寬宥,自然也會力求寬宥。還望楊太尉指教。曹某班師回來隨意夜巡,不料遇到此事。」楊彪說:「不必多言。」
曹操說:「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袁紹又把曹某看成了他篡權竊國的障礙。據說正設法派人暗裡疏通楊太尉等,以離間我二人,想我與楊太尉都不至於上此當。」楊彪站在那裡,眼珠轉了轉沒有言語。曹操卻對趙彥說:「敢問趙議郎,你是不是與袁紹、袁術等心有靈犀?」趙彥急了:「丞相不可憑空捏造,血口噴人。」曹操冷笑一聲:「憑空捏造?你說昨夜許都聚眾豪飲比比皆是,而我曹某獨取楊雕酒樓,如此,請你把昨夜這比比皆是的聚眾豪飲之人一一報來。」趙彥一時語塞:「卑職……」曹九九藏書操說:「報不上來必是憑空捏造。」趙彥說:「吾不曾……」曹操說:「你不曾捏造為何不報,或是有意掩瞞?」趙彥仍尷尬。曹操說:「或是你也參与聚眾豪飲,知法犯法。」趙彥還想分辯。曹操說:「又說比比皆是,又說我曹某專揀楊雕而去,你這憑空捏造,妄論是非,莫說挑撥大臣之罪,連欺君之罪都有了!」
漢獻帝對曹操說道:「丞相方才說劉皇叔功不可沒,功莫大焉,該何封賞?」曹操從容奏道:「徐州百姓曾焚香遮道請願要劉玄德任徐州刺史。」漢獻帝立刻露出對曹操的一份警惕與逆反,他搖頭道:「任徐州刺史不足當丞相所說『功莫大焉』。朕擬拜玄德為左將軍並宜城亭侯,丞相看如何?」曹操早知漢獻帝會如此,暗自冷笑,頓了頓才奏道:「陛下聖明,甚為妥當。」漢獻帝立刻敲定此成果,下令道:「即擬旨,拜劉備劉玄德為左將軍,宜城亭侯。」一側早有官員高聲應道:「即擬旨。」劉備立刻拜謝。漢獻帝對劉備說道:「此時先君臣禮。朝罷,朕于宮內設宴款待皇叔,再敘叔侄禮。」接著又對曹操說:「丞相還有何事要奏?」
曹操一掃庭上諸大臣,明確道:「陛下今特赦,雖免罪但未免嫌。趙彥今日庭上所奏,雖不獲挑撥大臣之罪,但難免挑撥大臣之嫌,雖不獲憑空捏造之罪,但難免憑空捏造之嫌,雖不獲包庇之罪、妄言之罪,但難免包庇之嫌、妄言之嫌。今雖不論罪,但嫌不可除。提拔萬萬不可。古來直言而忠誠者有,而大偽若直的妄諫者亦不乏其人。」漢獻帝稍有些尷尬:「丞相或言重了。」趙彥奏道:「臣今冒死諫議,無邀功求寵之心意,但有被殺被戮之預備。」漢獻帝帝王氣派地一揮手說道:「這一點卿可放心。自古以來講武死戰,文死諫。丞相這個肚量還是有的。丞相,我看你可以給趙彥一個免死牌,免其後顧之憂。若連趙彥這樣一個犯顏直諫者你都能容下,那就真可謂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了。」
趙彥話出,百官震驚。荀攸、郭嘉等人要出班奏辯。曹操示意他們不必興師動眾。
班師許都的第二日一早,曹操偕劉備一同上朝。曹操一身朝服坐大轎,劉備一身朝服但以武官身份騎馬。到了午門外,赫然碑立:文官到此下轎,武將到此下馬。曹操下了轎,劉備下了馬,一路護衛而來的校尉李典、許褚及親兵親將簇擁著曹操徑進午門。執戟守門的羽林軍在羽林中郎將的帶領下對文武官員一律虎視眈眈。唯有曹操一到,羽林中郎將拱手行禮解釋道:「在下職務在身……」曹操一擺手,意思是本該如此。進午門通往大殿的金磚甬道兩邊也皆為羽林軍,近大殿時都換了虎賁宿衛軍,更雄武威赫。執掌虎賁宿衛的虎賁中郎將及左右僕射、虎賁侍郎等將領多半曾是曹操部下,他們原本雄視四周,一見曹操到,皆微微點頭拱手,以示敬意。曹操還是簡單一擺手,表示不必,同時示意李典、許褚止步。他這樣「乘風破浪」前行時,劉備神色端莊緊隨其後。
漢獻帝一時無話,趙彥一時無話。眾人也都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