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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六節

第二章

第六節

車胄說:「在下特護送鄭康成外孫女白芍到丞相府。她是鄭府千金,又是曹丞相要的人,在下慮及沿途遍是散兵游匪,怕有閃失,特親自帶兵護送,日夜兼程,不敢有誤。」
曹操意外了,顯然又滿意了,露出笑意:「孤帶領大軍班師剛到許都,你倒把人都送到了。」車胄說:「丞相出兵征戰如飛箭,收兵凱旋如老母。」曹操仰身笑了:「此話奉承得好,我大軍班師是有意走得緩些,讓大軍邊走邊休整。所謂用兵之道勞逸適度。該勞則勞,晝夜行軍死戰而目不瞬。該逸則逸,寬鬆從容,過午便安營紮寨歇息。好了,起來吧,」曹操有些揶揄地說道:「這就可以免罪了?投我個人所好護送個陪讀來,就可免未破刺客案之罪了?」車胄又稟報道:「徐州城內外都搜查遍了,實無刺客蹤影。唯有一個疑點,未敢驚動。」曹操注意了。車胄接著說:「就是鄭府未搜,未請示丞相不敢擅行,又接送白芍,尤覺不宜下手。」曹操略沉吟了一下:「不驚動是對的,留個疑點就留個疑點吧。天下沒有萬無一疑之事。不是每一仗都能勝,每個案都能破。也罷,人送到了,將功折罪,你歇一宿即返回徐州吧。」車胄說:「遵命。」曹操停了停問:「人呢?」車胄答:「由鄭府同來的丫鬟陪著,還在車上呢。」
曹丕將禮單遞給荀攸。
曹操站起身,踱了踱又道:「今孤主要是與袁紹、袁術等爭天下,袁紹、袁術才是大敵。能爭九-九-藏-書取楊彪聯盟最好;若不能聯盟,彼陰謀圖我,則必先除之。攘外必先安內,此之謂也。」荀攸說:「聯盟看來難。」曹操指了指郭嘉與荀攸:「二位軍師都說得有理。孤也知難,但勉為其難耳。如其不軌,孤也仁至義儘先禮后兵了。當面對數敵時,務必分化之各個擊破。能分化一時分化一時,能緩一刻則緩一刻。聲東擊西之類手法也都可用。」荀攸道:「說起用兵,主公自是用兵如神,他們均非對手。」曹操笑了:「齊家治國平天下要步步有理,無理寸步難行。譬如『兵不伐喪』,彼是敵國,你準備伐之,但正值彼國喪,伐之不義,無理,必激起彼國全民上下仇怒,此伐不可。這和百姓日常之理相通。仇家今日正辦喪事,你絕不可打上門去,那樣再有理也變無理。諸如此類,大事小情都要有理。理在了,用起兵來則兵不厭詐。有理有節與兵不厭詐兼而有之,治軍、治國、平天下足矣!」說著曹操坐下了,對荀攸說道:「還是你領人送賀禮到楊彪府上。」荀攸說:「遵丞相鈞旨。」曹操又言簡意賅一一發落事情:「許都戍衛軍中不少楊彪的親信,換上合適的人,提拔調動幾個。這兩日就辦。羽林軍也該做些調整,逐漸把皇宮禁衛全面掌控起來。擬個計劃,明日交我。另外,求賢榜明日一早須張貼于丞相府及六部衙門外,八百里加急發往各州郡的也都發了吧?」左右對他所發落事情一一https://read.99csw•com應答著。這時荀攸說:「求賢榜都已發出。」
曹操未曾想到,班師許都后第一日上朝就遇如此「廷斗」。晚上便會同幕僚商議對策。
郭嘉道:「卑職知是此理,但看丞相孤軍應敵,實為不忍。」
荀攸朗聲念道:「太尉楊彪足下:為賀足下五十壽辰,今特贈錦裘二領,八節銀角桃杖一枝,青氈床褥三具,官絹五百匹,錢六十萬,畫輪四望通幰七香車一乘,青牸牛二頭,八百里驊騮馬一匹,赤戎金裝鞍轡十副,鈴眊一具,驅使二人,並遺足下貴室錯彩羅縠裘一領。織成靴一量,有心青衣二人,長奉左右。所奉雖薄,以表吾意。足下當慨然承納,不致往返。」荀攸念完道:「丞相這份『薄禮』實在不薄。楊彪收到會高興兩天,但也不一定能長久。他早晚會與主公鼎足而立,情勢使然。」又有謀士添話道:「送了白送還不如不送,白費財富,弄不好,還會覺得你是有意拉攏他。楊彪與丞相遲早是勢不兩立。」
車騎將軍車胄率一隊車馬進入許都城內。
曹操眼睜大了:「噢?」左右幕僚及曹丕都驚異,唯荀攸會意拈鬚微笑。
曹操點頭又道:「還有,將東西南北各路諸侯的最新動態立刻匯總報我。另,這兩日我要請孔融來府中小飲。他反對禁酒令禁聚眾豪飲,我請他府中小飲則可。」郭嘉笑了:「主公大可不必特意安撫這一迂腐之儒。倒是議郎趙彥這種死佞之人要『安撫』他https://read.99csw.com一下。」曹操搖頭:「我方才講了,一事是一事。孔融這樣的風雅之士,須如此對他,才是有理有節。至於趙彥,這種人不可小看。天下有兩種奸佞之人,一種貪圖小利,不足為懼,舉手可滅;還有一種就是趙彥這樣的,沽名釣譽而又偏執不化,與你歪理死磕,對這種人就要步步打掉他的歪理。」郭嘉別有深意道:「還有皇上這樣的人,也是特殊的一種了。」曹操一擺手:「暫不議及他。」
曹操笑了:「金銀財富不足貴,我更不存什麼非分之想。一份賀禮不能改變大勢。但天下做事要有理有節。對楊彪,你生日,該賀壽賀壽;你暗連袁紹、袁術,該監視監視;你有病在家,該登門拜訪登門拜訪;你家人犯法,該法辦法辦。總之,什麼事就是什麼事,該禮則禮,該兵則兵。禮不過分,過則為諂媚;兵也有度,無度則為蠻橫。對事該委曲求全則求全,不可求全也不必過於委屈。今日能相安無事乃至相安共事,則相安;明日有事相爭,再說明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指彼無害我之心我不可加害於彼;防人之心不可無,則是知彼可能加害於我則必防之。防之不及則為愚鈍,防之太過則為多疑,徒勞自己又激彼生變。這裏的尺度分寸,全在恰到好處。」曹操轉回頭對曹丕說:「這是你要學習的。」曹丕連連點頭。
家丁急進稟報:「李典、許褚二將軍到。」
相府外戍衛森嚴。相府內郭嘉、荀攸及諸謀士分九_九_藏_書列曹操左右,曹丕在父親身邊侍立。曹操剛要開口,軍士進來急報:「徐州刺史車胄將軍率五百親兵護送一車隊日夜兼程往許都趕,離許都已近在咫尺。」謀士們面面相覷:「丞相不曾召他回來,也未曾收到預報,他擅自帶兵進京,有何事變?」曹操略皺了一下眉,「擅離徐州職守,實為大不當。但車胄乃忠誠可靠之人,不必多疑,此來必有特別隱情。咱們還是會商要事,一如慣例,諸位還要放膽直言。」郭嘉開言:「今日朝上,丞相親自與他們理論,太屈尊就下了,該讓卑職等出來教訓趙彥、孔融等。」曹操說:「要看情況,有時汝等出來講話,孤不語,好;有時,孤出來獨當一面,汝等不出來,好。對這幾個小人物,大可不必群毆。廷上鬥爭,全在理上作戰,不可以勢壓人。我曹某已所謂權傾朝野,尤該依勢講理。任人彈劾,任人攻擊,示點弱,並無壞處。步步有理,節節駁辯,才可使眾人服。所謂威而不猛,后發制人,才能既克敵,又現寬仁于中間之人。若汝等一哄而上,人多勢眾反而不好。」
曹操點頭,轉頭對曹丕說:「吩咐管家朱四領幾個丫鬟前去侍奉。先送到二位夫人處見面並安頓居室,然後著人引白芍到我書房等候。」曹丕說:「遵命。」
車隊在丞相府前停下。夜晚的丞相府戍衛森嚴。車胄翻身下馬,急步上了台階,摘下佩劍交門衛將領,在家丁引領下匆匆進入相府庭院,到大廳門前摘下頭盔,停住。聽九-九-藏-書見裏面有人報:「車胄將軍叩見丞相。」又聽見曹操說:「讓他進來。」還未等家丁出來傳話,車胄急步進入大廳拜倒在曹操面前:「末將車胄前來向丞相請罪。」曹操打量了一下:「何罪?」車胄說:「丞相限十日破案抓徐州刺客,十日已過,案未破人未獲,在下已將專責此事的副將問斬,胄本人特向丞相負荊請罪。」曹操哼了一聲:「負荊請罪?就為此事,帶兵五百,擅奔京都,撂鎮守一方之職于不顧,該當何大罪,不怕掉頭?」車胄說:「帶兵五百,擅奔京都,撂鎮守一方之職于不顧,實為護送一重要之人到相府。」
校尉李典、許褚二人頂盔穿甲雄赳赳急步進來叩拜:「徐州刺史車胄將軍領一隊車馬到。問其何事,說唯見丞相稟報。」說著二人在曹操左右按劍而立實行護衛。
曹操笑了:「孤實並不孤獨啊。汝等都張口,還不把他們吞了?」郭嘉道:「丞相廷上作戰,進退實為得當。皇上特赦,那是皇上有權,丞相毫不分辯;皇上命為趙彥設免死牌,丞相不設,這是丞相手中的法度。」曹操笑了:「汝等真是我曹某的心腹,甚知我心。」郭嘉道:「不過,皇上這一特赦實是用心險惡,既籠絡了楊彪太尉,又挑撥他與主公成了死敵。」曹操說:「天下人都不傻,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能總籠絡,莫非把天下都賞給楊彪?他也不能總挑撥,我與楊彪也不會日日有過節。噢,過幾日是楊彪五十大壽,我準備了一份禮單,來,荀攸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