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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節

第六章

第六節

眾人都又一陣驚駭。
此時,荀攸與曹丕從宴會廳後面小門匆匆走到曹操身後,向他耳語。曹操點頭,起身離去。全場文武大臣都注意到了,董承、吳子蘭等五人自然更看在眼裡。空了的首席後面,只有李典、許褚一左一右站立在那裡,寸步未動。
曹操說:「這兩幅圖,第一幅,諸位大多認得,畫的是吉平太醫。他正在搖手,搖什麼?第一、全身像左上畫的元寶,旁邊還寫兩個字,『不要』。他不貪錢財。董承等人想必想過小恩小惠拉攏他,此路不通。第二、左中畫一人頭,註明是我曹某,還寫著兩個字,『不壞』。什麼意思?我想,他們想說曹某壞,吉平太醫認為不壞,所以搖手,這是他們唆使吉平太醫害我的第二障礙。第三,左下畫著一個宮殿,象徵朝廷政局,這兒寫兩個字,『不管』,顧名思義,吉平為醫,專心治病,不參与朝政,不追逐功名。吉太醫這三個搖手,讓他們難成投毒害我之計。這第二幅圖,曾母投杼逾牆圖,這個典故諸位熟諳歷史都知道,有人一告曾母其子曾參殺人犯罪,她自然不信,還在那裡織布。有人二告曾參殺人,她仍不信,仍從容自若織布。有人三告,她信了,投杼逾牆而逃。這就是他們設的『曾母投杼逾牆計』,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吉太醫這個良善之人洗心洗腦。這些畫一看又是吳子蘭筆墨,看來自然也是他所設計。」
曹操哼了一聲,看著董承五人說道:「這是趙彥為你們代言了?」
曹操說:「正是如此,你看看他給董承下的密詔。」曹操拍了拍台案上的那幅素絹,「這種天子能供在朝上頂禮膜拜嗎?不廢他,還有孤存身之地嗎?廢了他,再選一個有德者立為新君。我今日宴后聚集文武,就是要商議此事。」郭嘉諫道:「主公所以能威震四方、號令天下者,是因為至今供奉著漢家名號。當今諸侯未平、四海多亂,若驟然行廢立之事,許都必有震蕩,四方必起兵端。那時丞相面對的就可能不單是袁紹等一二人了。還望丞相深思。」荀攸也跟著諫道:「郭嘉兄所言極是。現不驟行廢立之事,實為圖長遠大局。」
仍無任何動靜。
曹操說:「這個人,在場諸位有認得的嗎?」
眾人紛紛附和道:「孔融言之有理。」
眾人都搖頭:「不識。」董承、吳子蘭等人預感不妙,緊張地盯視著。
忽有一人站起,是趙彥:「此事難以坐實。」曹操又冷笑了:「議郎趙彥向敢當廷折孤,你又有何抗辯?」趙彥說:「此圖正面為國舅董承府中的掛堂奔馬圖,可能確然。背面有昭信將軍吳子蘭所畫曹丞相全身像,也可能確然。但何以知道這畫像頭部、喉部、胸部、腹部及雙足所穿之洞,是國舅等人拔劍所為?難道不可能是這秦姓小人竊畫逃走,再洞穿畫像多處,編出說法陷害五位大臣嗎?」
曹操一指董承五人說道:「既如此,先委屈你們在席上安坐一會兒。」而後,回頭聲音不高地吩咐道:「即刻查抄這五人宅府。」有人領命而去,曹操一指全場,「諸位還請放懷飲酒,搜查五家宅府頃刻會有結果。」
眾人歡笑落座。唯有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五人面面相覷地坐下。有人捧場地于席中高喊一聲:「丞相安排的是何精彩戲目,能否透露點風聲?」曹操說:「到時再看,諸位一定意想不到。」滿廳又有些許歡笑。董承等人尤為戒備。楊剛來到曹操身後耳語幾句,曹操不動聲色吩咐道:「按計劃進行就是。」
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節,許都街道上掛滿了各種彩燈。
曹操坐在主座開口了,說:「在座的確有幾位可解這個謎底。荀軍師講得不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孤這裏默數十下,再給這幾位一個機會。千萬不可錯過良機。」說著,曹操閉目坐在那裡,舉起一指、二指、三指、四指、五指,又舉另一手,表明他在默念六、七、八、九、十,雙手全部舉起,十已數夠,曹操似笑非笑地說道:「機會已經給夠,眾人等著揭謎,耐心也已經熬夠,是不是?」眾人半疑惑半以為這隻是個酒宴遊戲,敷衍應和了一下。曹操說:「如此,就不得不再請一個場外人來解密。」說著,荀攸伸手一請,上來一人,手拿一柄木劍,站到了荀攸剛才的位置。
曹操接著說:「吉平太醫為人忠厚,行醫勤懇,他向來與孤以誠相待。孤對他參与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搜查,此謎也一併揭曉。」說著他抬手示意。
郭嘉行禮道:「丞相如此明鑒,必受天寵。」
荀攸說:「我荀某在此表演一個意念飛劍。」說著,並伸右手食指與中指成「劍指」說,「畫上這人若是我荀某的仇敵,我只需用此劍一指,指哪兒哪兒就會被飛劍刺穿,諸位信否?」眾人搖頭,說道:「不信。」荀攸用「劍指」一指畫像,說道:「我刺其頭——諸位看,刺穿沒有?」畫像無任何變化。眾人說:「沒有。」荀攸說道:「諸位真是有眼無珠。再看,我斷其喉——」又不遠不近一指畫像喉部。眾人更是抻脖探腦,瞪大了眼睛看著,嚷道:「未見刺穿。」荀攸說:「汝等再往下看,我穿其心——」眾人嚷道:「未見刺穿。」荀攸說:「你們再看,我意念之劍剖其腹——」說著,用「劍指」一指畫像腹部。畫像紋絲未動。眾人嚷道:「腹部完好。」荀攸又伸「劍指」連指畫像兩下:「我斷其雙足——怎麼樣,大功告成否?」眾人似乎恍然大悟,拍手大笑,有人高聲嚷道:「荀軍師是給我們玩隔山打牛呢。」眾人又哄堂大笑。
早已將董承府圍得水泄不通的將士們衝進府內。其餘四家宅院,也同樣開始進宅搜查。將士們一衝進董府,帶隊將領便指東畫西,令眾人分頭各處搜查,特彆強調重在搜查書院、書房。而後親自帶人直奔書院書房而去。
宴會大廳燈火通明,文https://read.99csw•com臣武將們面對豐盛的酒席,早已無心談笑,只是靜待搜查結果。曹操當堂坐在主座,眯著眼淡淡俯瞰著全場,偶爾端酒小飲,不動聲色。李典、許褚依然在他身後左右按劍而立,一動不動。李典、許褚背後,幾排肅立的將士依然護衛森嚴。董承獃獃地坐在席間,不飲不食。王子服與吳碩也都神情發木。種輯則將生死置之度外,獨斟獨飲,旁若無人。吳子蘭眯著眼似乎不顧左右,其實不止一次在打量從自己座位到曹操首席之間的距離,揣摸著行刺的可能。最妨礙和掣肘的是張遼等人隔在中間,而且時時可以感到,張遼那幾個武將,雖說還在照常飲酒,其實緊盯著這裏。他試探了一次,佯裝站起,張遼那裡立刻同時反應,也站起防範。吳子蘭只不過是起身將酒罈拿近,斟酒而已。他落座,張遼也佯裝拿酒罈倒酒,隨後入座。
楊剛佩服地沖白芍一豎大拇指:「還是主簿能給丞相消氣。」
與他相鄰的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也都呆若木雞。
五個人抬眼瞥一下盟書,呆若木雞。
全場氣氛異常緊張。鴉雀無聲。
曹操隨荀攸、曹丕到了大廳後面。曹丕將兩幅素絹遞給曹操:「是在董承書房搜查所得。」曹操先打開一幅,一看便道:「果然是那個陛下的密詔,還是破指灑血寫的血詔,要如此糾合忠義兩全之士滅我曹某,真是機關用盡,居心叵測。那日在宮門截住董承,一無發現。現在看來,正是在錦袍玉帶中夾帶了此物。」曹操冷笑罷,捲起密詔交給曹丕,「此詔涉及這個陛下,對其廢立未定之前,先不公布此詔。」又打開第二幅素絹,邊看邊說:「歃血立盟,血寫盟書在此,簽名的居然有七人之多: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皆在其上,還有馬騰、劉備。好啊,有此一物,足以為證。只是馬騰握有西涼強兵十萬,孤現不想驚動他,該如何辦?」荀攸說:「馬騰簽名比較靠後,與劉備簽名參差上下,宣布時只需將馬騰這一處素絹捏起即可。」曹操點頭。荀攸又拿起兩軸書畫道:「這裏還有兩軸書畫,丞相就不必過目了。是五人如何指使吉平太醫投毒的『路線圖』。丞相到現場打開時自然明白。」
曹操皺眉說:「荀攸怎麼還未到?就剩一個軍師,還姍姍來遲。」正說著,荀攸進來了,聽見此話說道:「一個不夠,引來兩個。」眾人一看,跟著荀攸進來的還有軍師郭嘉。曹操大喜:「郭軍師怎麼也到了?」郭嘉對曹操行禮道:「近日接荀攸兄數次來信急催,我將官渡前線的事務略做安排,就趕回來了。」曹操說:「你那裡與袁紹大軍對峙,能脫開身嗎?」郭嘉道:「上次急報之後,我又把袁軍情形摸了個裡清外楚,袁紹遠在冀州,還在那裡花天酒地過新年。黎陽這一線,包括官渡,袁軍近日無絲毫進軍作戰之意。丞相放心,嘉早已將前線之事部署妥當,這是趕回來侍奉丞相了。」曹操說:「方才元宵宴上,一舉逮捕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五人,這前後情景,荀攸是否已對你講述?」
幾個傳令兵在臨近黃昏的許都街道上策馬急馳。
曹操在宴會廳內看著人去廳空,吩咐侍立一旁的曹丕等人:「通知文武要員們速到大堂議事。」說罷一甩袖,背著雙手離開宴會廳,在李典、許褚護衛下徑直來到大堂。已到掌燈時分,大堂燈火通明。眾人還未到,只有白芍、楊剛在這裏等候。曹操當堂坐下,從袖中掏出那幅寫有密詔的素絹,攤開在台案上,拍打著說:「這叫什麼天子?」他對白芍說:「方才宴會情形主簿都知道了吧?」白芍說:「我雖未出場,但在宴會廳後面的房中聽著望著,也都一清二楚。」曹操指著密詔憤慨道:「你看看這個天子,寫的還是血詔。這叫什麼言語?『近日操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祖宗幸甚!』說孤是操賊,孤是奸黨,何等混賬語言!這個天下,若不是我扶持他在天子位,不知已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如此忘恩負義,真是豈有此理!」
孔融在董承對面為首的席位上,這時站起。曹操說:「中丞御史孔融,你有何明鑒?」孔融說:「正如丞相所言,眾人多是明眼人,看此事此情此理,包括看秦慶童與董國舅等五人的言談舉止,眾人都會明白,秦慶童絕非大胆妄言。一個小小家奴,再詭計多端,也難以想象他于要死要活之際逃命時,還會想到盜竊這樣一幅畫軸,然後再洞穿若干窟窿,編下一堆有鼻有眼的謊話,到曹府告密。這沒有可能。但這隻是通常情理,並不能以此為十足證據。」
曹操回到座位,拔下扎在台案上的短刀,往台案上一撂,站在那裡蔑視地看著被摁在面前的吳子蘭、種輯、董承等五人:「汝等鼠輩,安敢如此?」而後,面向全場說道:「今日佳節,讓諸位驚擾了。這幾人陰謀害孤,孤早已懷疑。孤之所以今日這樣當場才將他們抓捕,是怕抓早了,有人會說孤無故多疑,濫殺無辜。今日種種,我想諸位都是明眼人,無須我曹某再多言了。」孔融于席間站起說道:「董承等人陰謀,現已昭然若揭。對他們無須多審。因為今日,」他一指全場,「就是文武大臣的大會審。至於證據,歃血盟書鐵證如山。現場又有吳子蘭、種輯利刃行刺,這是比親筆口供更確鑿的供認。」
軍師荀攸站到畫前,問眾人:「此畫像何人,諸位有誰識得?」
曹操又回到宴會大廳落座,而後輕咳一聲,李典立刻聲不高但足夠壯大地說:「丞相講話。」滿大廳霎時靜了下來。眾人都目不轉睛看著曹操。董承等五人read•99csw•com更是盯著曹操。曹操說:「對董承等五人宅府搜查已畢,結果一清二楚。此刻,孤再三再四,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你們五人,」他一指董承等人,「是否歃血立盟要害我曹某?現在坦白認罪,尚存一線活路。」董承垂下眼略想一下,而後抬眼說道:「實無此事,此乃家奴秦慶童血口噴人。另外,宮內黃二公公方才所說之語,我確實未曾說過。更何況,我不明白黃二何以到此?陛下絕不會有旨讓他來這裏,想必他也如家奴秦慶童一樣叛變陛下,逃到這裏胡言亂語。」對面站的秦慶童與黃二這時都要爭辯,黃二已冒出一句:「我如何來這裏,你問不著。」
李典、張遼等將官們一聲吆喝,將五人押下去。
荀攸目光掃過全場,特別在董承那邊停留一會兒:「有人願意來解密嗎?」無人應聲。荀攸說:「我再問一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有人願意揭秘表白,自可逢凶化吉,趨吉避凶。」說著,目光又從董承那邊掃起,遍及全場。仍無動靜。
拍手吆喝過後,一無動靜。
孔融說道:「自然合於法理。」
董承瞠目結舌。而對面黃二卻指著他,一口咬定地說:「那些話就是董國舅所說。皇上那日聽你講話,幾乎未發一語。」
荀攸轉回前面,將盟書捲起交與曹操。曹操說道:「孤本不想擺鴻門宴,一再給活路,沒人願意走。現只留下死路了。」
宴會廳內,文武百官起身散去。絡繹不絕地穿過夾道肅立的戍衛將士,出了相府大門。
曹操講解到這裏,看著被摁在地上的董承、吳子蘭等五人:「孤這解讀不曾冤枉你們吧?關於此事,你們願意交代也罷,不願意交待也罷,已經難免死罪了。」曹操一揮手,「將他們帶下去。」
郭嘉說:「荀攸兄言簡意賅,三言兩語已講述清楚。我與荀攸兄唯有一件擔心之事,那就是丞相會氣不過,行廢立之事。」
曹操對董承等人說道:「最後一線活路,你們不走,那就不要怪我曹某了。」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幅素絹,遞給站在一旁的荀攸:「給文武大臣們宣讀一下。」
董承、吳子蘭等人早已臉色煞白,如坐針氈。
荀攸卻雙手一招,讓眾人安靜,而後說道:「方才我這刺其頭、斷其喉、穿其心、剖其腹、斷其雙足的意念飛劍,並非空穴來風,在座的有幾位知其奧妙,可否請他們上來一解?」眾人拍手,吆喝著:「好!」
楊剛過來引領二人退到大廳後面出去。
曹操離座站起,背著手踱了幾步,而後站住看著董承、吳子蘭等五人:「孔融方才講了,在明眼人看來,秦慶童舉報合乎情理,你們確實想密謀害孤;但孔融又講,這不足以確證汝等的陰謀;你們是不是覺得有隙可乘了?」
董承一指對面的秦慶童說道:「丞相,那等忘恩負義的無賴小人,他的血口噴人斷不能信。」秦慶童則指著董承等人說道:「正是你們幾人,還曾歃血為盟,要害丞相。」董承指著秦慶童說道:「說你血口噴人,你還真血口噴人。」曹操在那裡一抬手制止了雙方爭辯。他盯著董承:「你們五人不曾歃血為盟嗎?或許還不止五人。」董承高聲道:「斷無此事。」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也都紛紛信誓旦旦:「斷無此事。」曹操冷笑了一聲,又背手踱了兩步,站住說道:「五位大人既不承認歃血為盟,那孤只好再請一人揭謎。」說著,他一擺手。荀攸高聲宣道:「下一位上場。」
管家朱四這時對曹操行禮道:「啟稟丞相,吉平太醫昏迷二日,經搶救回過一口氣來,能喂水喝了。」曹操說:「哦?」朱四接著說:「命看來能救過來,但以後太醫是肯定當不成了,很可能成殘疾人了。」曹操嘆了口氣,說道:「好生將他救活,然後支錢安置他回老家度餘生。還有,他們畫的那兩幅圖,一幅吉平太醫全身像,一幅曾母投杼逾牆圖,也一併送他留個紀念。好讓他明白,這世道人心叵測,並非如他都是善良之輩。」朱四領命而去。
衝進書院書房的將士們翻箱倒櫃,四下里細細翻騰搜查。有一士兵從一花瓶中掏出兩卷素絹,問:「長官,這是何物?」帶隊將領展開一看:「正是要緊之物。」立刻捲起揣入懷中,「接著搜。」又有人從柜子深處錦袍下面拿出兩軸書畫,說道:「這兩軸書畫為何深藏於錦袍之下?請長官過目。」帶隊將領略展開一看,便說:「又是要緊之物。」
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也先後騎馬到達。
二人進到宴會大廳,廳中張燈結綵,十分明亮。北面正位獨擺一案,是曹操的首席,此時還空著。許褚、李典一左一右按劍而立。在此二人背後,整整齊齊站著兩排將士。東、南、西三面,整齊排著幾排酒案。酒案上擺布了酒罈、果品。大多數來賓已入座。四個角落分別置幾個大鼎,炭火熊熊,烹著牛羊豬鵝及野味,大廳里肉香瀰漫。
曹操這時從案上端起一杯酒,舉起對全場說道:「我等共飲這最後一杯酒,元宵宴到此結束。」
當二人隨著絡繹不絕的來賓入大門后,就看到了前面夾道「歡迎」的全副武裝的將士。這陣勢頗有些威懾的意味。兩個人略微相視了一下,明白今日蹚鴻門宴的兇險。
看看左右,相鄰的張遼等人正不動聲色圍堵著他們。
曹操一擺手說道:「你們先退下。」
董承雙手按案想要立起,被吳子蘭伸手按住。
周圍相鄰已經坐有董承、王子服、吳碩。他們二人一到,五人面面相覷,覺著事情頗為不妙。引領的家丁走了,吳子蘭看看前後左右,壓低聲說道:「為何將咱們安排在一起,要將咱們五人一勺燴?」種輯也壓低著他的粗腔粗嗓說道:「你死我活,就此一回了。」吳子蘭暗暗察看了一下四周,此座位很靠前,離曹操的主座之間僅隔不多空座。他打量著這個距離,又眯眼用餘https://read.99csw.com光打量著曹操首席後面站立的許褚、李典,估摸著拚死行刺的途徑。
酒過數巡,曹操在主座站起身,咳嗽一聲,身後站立的李典、許褚便聲音不高不低地喝了一聲:「丞相講話。」全場一片行酒令、說笑聲立刻靜止。曹操伸手一指:「給眾人飲酒助興,請看第一個精彩戲目。」一將士挑著一軸畫卷出現在眾人面前,只見畫卷上畫著一個人的全身像,面目不清,戴著官帽。
一幅是吉平太醫的全身像,另一幅是曾母投杼逾牆圖。
曹操一揮手說道:「既然二位軍師都到了,餘下大事,這幾日孤還可以與你們從容計議。廢立之事不提了,董承之案則要速決。明日即將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滿門抄斬,將董承等五家全部人口押往許都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外斬首,並布告天下。」眾人說:「遵命。」郭嘉問:「對董承等人不再審理了?」曹操說:「今日元宵宴就是一次大會審,餘下不管他們是否還交代,無須口供,也不再走上朝請旨之類的過場。」又眯起眼陰冷地說,「皇上皇後放過,那個董妃,孤明日將親自帶兵入宮殺之。」
吳子蘭說:「丞相,我若此時認罪,為時晚否?」曹操說:「自然是晚了。」吳子蘭說:「我若有更重大的揭發舉報,晚否?」曹操蹙眉眯眼略一思忖:「可先道來。」吳子蘭對張遼說:「請張將軍不要阻擋,我跪下向丞相稟告。」說著離座橫向走了幾步,而後跪在曹操主座面前,連磕幾頭:「末將確有死罪,但有要事要講。」曹操冷靜地看著,說道:「講。」全場也都屏息靜聽。吳子蘭說:「此言我尚難講,只有請他講。」曹操說:「他是誰?」吳子蘭騰地躍起:「它在這裏!」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撲曹操,說時遲那時快,張遼橫著從座位中撲出,一手握住吳子蘭拿刀的手腕,吳子蘭猛抬一腿,用膝蓋撞擊張遼腹部,同時從靴子里拔出另一把匕首,直刺張遼。兩人正拚死格鬥時,種輯大吼一聲,跳起來從懷中拔出一把匕首,飛擲曹操。那邊許褚早已護曹操急退離座,匕首扎在曹操面前台案上。種輯從靴中再拔出一短刀,被上來的李典格住。更多的將士一擁而上。一番動亂之後,拚死頑抗的吳子蘭與種輯被眾人制服,反擰雙臂摁在那裡,被捆了五花大綁。
全場萬分震驚。
外面,宴會大廳已被四面包圍起來,相府大門更加強了戍衛。楊剛帶著將士四處巡視,下令道:「宴會結束前,任何人不得進出。相府東西兩個邊門,也須嚴密把守。在這裏停歇的大臣們的隨從、馬匹、轎夫,一律不準提前離開。」許都城內有軍隊騎馬急馳而過。國舅董承府,工部侍郎王子服宅府,議郎吳碩宅府,長水校尉種輯宅府,昭信將軍吳子蘭宅府,都被團團包圍,得到的命令是:「不得再進出一人。」
荀攸指揮著將士又將兩捲軸書畫展開挑起。
荀攸轉了一圈,最後走到董承等人面前:「五位還要過目嗎?」
眾人又將董承、王子服、吳碩一併從席間拿下。
曹操一指孔融說道:「孔融孔大人,孤請教一事,憑今日這兩個戲目,孤倘若將他們五人就此定罪,自然為時尚早。然將他們作為嫌犯拘起來審一審,將他們的宅府圍起來搜一搜,可否?」
在眾目睽睽中,由大廳正北方向走來一人。他走過曹操身旁時長揖行禮,而後出現在眾人面前。此人正是黃二,著一身宮服,腰間掛著出入宮門的金牌。
曹操說道:「再給機會,卻無人趁機而行。好了,秦慶童,你揭秘吧。」秦慶童說:「此乃國舅府中掛堂之畫。」說著示意挑桿的將士轉過畫的背面,是一幅奔馬圖。秦慶童說:「凡到過國舅府的大人們想必都見過這幅畫,曾掛董府大堂,后又掛于書房。」有人點頭,顯然見過此圖。然後,秦慶童示意挑桿將士將畫再轉過來,露出曹操全身像。秦慶童說道:「國舅董承曾在府中召集工部侍郎王子服、議郎吳碩、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等人密議殺害曹丞相,此丞相畫像即吳子蘭當場畫就,而後他提議一人刺丞相一劍。國舅先刺其頭,後面又有人斷其喉、穿其心、剖其腹。我在外面聽見,吳子蘭吳將軍說他斷雙足,想必是連刺兩劍,這雙足上的兩個洞即是他所刺。後來,又有——」曹操伸手制止道:「還有未到場的人,就暫不提了。」他顯然把馬騰暫且擱置一邊了。秦慶童立刻領悟,接著說道:「這就是此圖的真實來歷。」
曹操又指眾人:「諸位以為如何?」
沒多會兒,就有幾個指揮搜查的將官策馬向曹操相府狂奔。
曹操說道:「古人講,不因人廢言。一個犯小過之人,舉報謀害大臣之罪,豈不是將功補過,且功大於過乎?我再給你們五人一次機會,若現在承認密謀害孤,供認不諱的話,或許還有一線被寬恕的機會。」董承一口咬定:「實無此事。」曹操冷笑一聲:「其餘四位呢?」四人也都搖頭。曹操問:「昭信將軍吳子蘭,文武全才的儒將,此畫像莫非不是你的筆墨?」曹操又揮手一指全場:「在座的有不少是見過吳子蘭書畫的,據孤所知,他的書畫所求者甚多。你們可上來一認,是否他的筆墨?」有幾人斗膽上來,俯身看了看,有八九分把握地點頭道:「像是吳公筆墨。」曹操又冷笑一聲:「敢做不敢當,還想狡賴嗎?」
董承站在那裡如遭了雷擊一般,半晌無語。終於,辯解道:「那些話非我所說。」曹操冷笑了:「你和陛下密談,不是你說,莫非是陛下所說?」
吳子蘭說:「確有此可能。末將走到哪裡,酒意酣然之時揮灑筆墨到哪裡。在國舅府中有可能留下此即興的丞相畫像,以顯才能,並無五人拔劍刺穿丞相之舉之言。」董承等人也都說:「望丞相明鑒。」曹操坐在那裡又冷笑了,他指了一下九九藏書秦慶童說道:「別看這邊只是一個小小家奴,而且是犯有偷情之過的家奴;」他又一指董承五人:「而你們五位正人君子是朝廷大臣,有的還是皇親國戚,于這件事上到底孰真孰假,此情理十分明白。今日到場諸位都是明眼人,請眾人明鑒,孰是孰非,孰真孰假?」
看見黃二出場,不僅董承等人驚呆了,全場皆瞠目大驚。
董承五人明顯坐立不安。眾人漸漸也將猜疑的目光投向他們。
荀攸一指剩下的董承三人,喝道:「還不快快拿下!」
曹操發問:「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這五人宅府,是否還圍著呢?」張遼稟報道:「五家宅府搜完之後,依舊圍得水泄不通。」
此時秦慶童跟著管家朱四進來了。秦慶童跪拜在地,說道:「丞相,小人是否可以離開相府了?」曹操點頭道:「你的事算是辦完了,董府的人再也無法奈何你了,你這就可以離開相府。」說著曹操從台案上拿起一頁信箋,提筆寫了幾個字,裝入信封,說道:「我這裏寫了一張手諭,你憑此去董承府將你的那位有情之人元英領走,再回相府領錢十萬,而後可遠走高飛,自謀生路。」站在曹操身後的曹丕上來將曹操手諭拿起遞秦慶童。秦慶童跪在那裡未接,又連磕三個頭,說道:「小人寧肯不要錢,另對丞相有一求。」曹操問:「何求?」秦慶童說:「董府是否會滿門抄斬?」曹操問:「此話何意?」秦慶童說:「小人只求丞相赦國舅夫人崔氏一命,她對小人向來寬厚,這次若非她的勸阻,董承早已令眾人將小人活活打死。若那樣,小人也就不得到相府舉報。還請丞相活崔氏一命。」曹操說:「你這個小人倒還知恩圖報,但大漢刑律,這等重罪必得滿門抄斬,不可赦。一個侍妾元英跟著你放活命已屬非常。休要多言,快去領人,否則連那個元英也跑不脫了。」秦慶童連忙說:「小人謝丞相恩典,這就去董府領人了。」說著又連連磕頭,接過曹丕遞來的丞相手諭,匆匆走了。
荀攸也接著行禮道:「古人云,承天寵,懷萬邦,必成大業。」
曹操說:「還有一事通告諸位,昨日清晨,吉平太醫受他們唆使,借給孤看病為名,行投毒暗殺之實。投毒未遂,毒藥將孤居室地磚都灼燒迸裂。」
元宵節的彩燈已在街道兩邊亮起。傳令兵分頭趕到被包圍的國舅董承府、工部侍郎王子服宅府、議郎吳碩宅府、長水校尉種輯宅府、昭信將軍吳子蘭宅府,向那裡實行包圍的軍隊下達丞相令:「入宅搜查,不得有任何遺漏。」
正揣摸著,與主座之間的空座說說笑笑坐下一伙人,為首的是張遼,其餘幾個也是與張遼齊名的武將,皆為曹操親信。張遼一入座,就轉身拱手招呼:「國舅董大人,種輯種大人,吳子蘭吳大人,王子服王大人,吳碩吳大人。」一一稱到。
黃二停了停又接著說道:「你忘了,幾個月前你曾借探董妃生病為名,進宮找皇上密談。你當時說,滅了曹丞相之後,讓西涼馬騰和劉皇叔各將兵三分之一,而你除了將兵三分之一,還要任太尉,還要統領京城戍衛。你還講,丞相一職可讓工部侍郎王子服擔任,說他與你歃血為盟可任丞相。另外,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也可掌握一些實際兵權。你說,此二人可在你統領下分別掌控京都戍衛與皇宮戍衛。總之,你所聚集的忠義兩全之士,將來論功行賞都要提拔重用。議郎吳碩可當吏部尚書,你還講孔融的中丞御史要免掉。說孔融在皇上和丞相之間搖擺不定,不可重用。你還說,議郎趙彥忠誠可嘉,敢當廷折曹丞相,實屬不易,可讓他任副宰相或中丞御史。這都是你說的。」
看主座那裡,曹操不動聲色,目光涵蓋全場。
董承及王子服等五人全愣了。此人正是幾天前逃出董府的家奴秦慶童。
董承、吳子蘭等人對曹操與楊剛的舉動看在眼裡,互相交換眼色。
曹操當堂坐下了,一指黃二:「這位公公,在場文武大臣們都認識吧?」有人說:「這是宮內黃二公公,誰不認識?」眾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這個非同尋常的人物。曹操說:「這個戲目諸位想不到吧?至於黃二公公如何來到這裏,為何來到這裏,今日不說了。孤就請黃二公公專講講董國舅是否歃血立盟。」曹操停住話。全場一片寂靜無聲。董承等人眼睜睜地死盯著黃二,眾人也都盯著身著宮服的黃二。黃二請示地看看曹操,曹操頷首示意。黃二一指董承說道:「董國舅,你確實歃血為盟糾結多人要害丞相。」他這一句話就將董承說蒙了。他不知道黃二如何到了這裏,又如何講出此話。
董承指著秦慶童對曹操說道:「這等卑鄙小人之言,豈能採信?」
曹操看著董承冷笑道:「你們還沒有歃血為盟嗎?還沒有糾結聚集在一起嗎?封官許願如此囂張,還要辯解嗎?」董承等人一時失去了還嘴之力。曹操仰身哈哈笑了,一指驚呆了的全場,說道:「諸位都是明眼人,看看董國舅這五位大人的表演,還難辨真假嗎?」趙彥氣急敗壞站起來:「卑職趙彥抗議,我從未參加過歃血為盟。」曹操說道:「你沒參加歃血為盟,不等於董國舅等人沒有歃血為盟。」趙彥愣怔了一下,坐下了。孔融又站起來說道:「董承、王子服、種輯、吳碩、吳子蘭五位現居然無一言辯解,看來此事確鑿。然要定罪,還需他們如實供認。」曹操看著董承等人:「大丈夫敢作敢為,你等現在還不認賬嗎?」董承突然站起來嚷道:「我等從未歃血為盟圖謀殺害丞相!」曹操又問:「其餘四位呢,有願意供認的嗎?這依然是個機會。」四人紛紛說:「絕無此事。」
曹操站了起來,拍了拍台案上的那幅密詔:「那這密詔之事就不提了?這個陛下行事如此犯規矩,豈可輕輕放過?」而後一甩袖,在座位附近踱起來。白芍照例在擔任書記九*九*藏*書,這時打量了一下曹操。郭嘉、荀攸與全體文武都沒言語。最後,曹操站住了,自己開解道:「二位軍師言之有理。剛才主簿也勸孤要咽得下這口氣。孤並非為這個陛下而立陛下,孤要打天下,本該如此。那個劉備劉皇叔尚且能屈能伸,我曹某也絕不會意氣用事。」說著,他將那幅密詔素絹捲起收到袖子里,而後坐下說道:「廢立之事,暫且放下。」
大廳人氣滿滿,座無虛席。從外到里傳來高呼:「丞相大人到!」
最先到達的人中有中丞御史孔融,接著到達的有國舅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議郎吳碩等緊隨其後。他們進了府門在曹府家丁護擁下往裡走,只見兩邊是全副武裝、盔明甲亮、虎視眈眈的將士夾道列隊,那陣勢三分喜慶、七分森嚴。到了宴會廳,曹丕領著楊剛等一干官吏在門口迎接。曹丕拱手道:「我代父親在這裏歡迎各位大人赴宴。」眾人也拱手還禮。曹丕說:「父親說了,今日佳節聚宴,不分尊卑,各位大人平起平坐,拱手行禮相賀即可。」接著伸手一請,讓將士家丁們引領來賓入宴。
種輯與吳子蘭被引領著到靠前的一處入席。
曹操越說越氣,又接連拍案。楊剛見曹操發怒,不敢言語。李典、許褚照例肅立左右,一動不動。白芍冷靜地看看曹操,這時說道:「丞相這話說不著,你又不是為了他而扶持他的。」曹操問:「那孤為誰?」白芍說:「丞相還是為天下吧。」曹操說:「那他也得知好歹啊,孤扶天子沒扶別人,扶的是他呀。」白芍說:「那是另說。我的意思,丞相無須如此生氣,犯不著。」曹操出了一口粗氣,說道:「好,孤聽你的,順順自己的氣。」
曹操從大廳後門直接來到北面的首席,站定,向眾人拱手致意。滿堂賓客紛紛站起,拱手還禮。曹操道:「向諸位恭賀元宵佳節!」眾人齊呼:「丞相佳節萬福!」曹操伸雙手示意眾人落座。眾人坐下,曹操站在那裡講道:「今日孤在相府宴請諸位,是奉旨代陛下進行的。當朝有禁酒令,令曰:除宮廷賜宴與軍功慶賀,凡官吏一律不得聚眾豪飲。今日我領了旨,代陛下宴請諸位,就如同宮中賜宴一樣,不犯禁酒令,眾人皆可豪飲,無所禁忌。」滿堂一陣歡笑。早有下人將主賓諸案酒罈打開,為來賓一一斟滿了酒杯。曹操端起酒杯對全場說道:「我先舉酒敬諸位一杯,祝各位佳節快樂,團圓美滿!」眾人也都舉酒站立起來。曹操高舉酒杯:「好,就此共飲。」眾人皆一飲而盡。曹操接著用手一指全場說道:「往下,大家各行方便,我這裏由荀攸及曹丕二人代我向各位敬酒。今日雖未安排舞樂,但酒過數巡之後,將有精彩戲目為諸位助興。」
曹操說道:「好,隨我去大廳公告。」
丞相府大門前更是張燈結綵,一片熱鬧喜慶。門前戍衛的將士大大增加,旌旗分明,盔甲耀眼,列成威風凜凜的儀仗,歡迎前來赴宴的文武大臣。按照規矩,文官乘轎,武將騎馬,到達后,轎夫、馬匹及隨從都被引領到東西兩側入邊門,去邊院安歇。武將還須摘下隨身佩劍交各自隨從。文臣武將們被引領著拾階進入大門,軍師荀攸領著管家朱四等一班家丁在門口迎接來客。
吳子蘭想要站起,張遼那裡伸手要制止。
曹操隨即說道:「傳令,將這五家人口,不論良賤老少,一律清點造冊,就地監押在各自府內,一個不得走脫。」立刻有將士說:「得令。」並下去執行。
五人勉強敷衍還禮,同時感到了被監控隔離的壓力。
荀攸站在秦慶童旁邊,一指董承等人問道:「董國舅,五位有何話要講?秦慶童所講該是真實不虛吧?」董承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爭辯道:「秦慶童是我府家奴,與我侍妾元英私通,被打逃跑后,反誣陷主人,實是罪大難赦。」
此時,文武要員們都來了,迅速在曹操前面分列左右。曹操一看,只有荀攸未到,他問:「荀軍師呢?」曹丕說:「一會兒就到。」
五個人一言不發,靜觀其變。宴席中有人嚷道:「這不是國舅府的家奴秦慶童嗎?」也有幾人應和道:「沒錯,是他,在國舅府中見過。」曹操說道:「此人正是國舅府中家奴秦慶童。他如何到這裏,為何到這裏,且不說。先讓他揭此謎底。」秦慶童手握木劍,對全場遍行了拱手長揖禮,而後說道:「此謎一揭,就見分曉。」說著伸出木劍,將軸畫輕輕一挑,上面那層面目不清的全身像就被摘了下來,裏面露出的正是被洞穿多處的曹操全身像。曹操坐在主座那裡一指,說道:「這上面畫著一人,雖然七洞八孔,諸位還能認出是誰吧?」眾人探著頭,睜大眼,顯然認出來了:是曹操的畫像。也就一下覺出了事情的兇險。曹操說:「這正是孤的全身像。諸位看,方才荀軍師飛劍刺頭、斷喉、穿心、剖腹、斷雙足,不都顯現了嗎?只不過,意念飛劍是假,另有人持劍一一洞穿是真。」曹操停了一下,目光掃過董承等人,隨即又遍及全場,「在座的若有知謎底的,願意揭發告示的,仍有機會,可上來講解。」
荀攸展開素絹,朗聲念道:「盟書:為正大漢社稷,為報天子聖恩,吾等誓誅國賊曹操,雖死無悔!立盟者簽名畫字如下:一、車騎將軍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長水校尉種輯;四、議郎吳碩;五、昭信將軍吳子蘭;六……」荀攸停住,說道:「這一位不在場,且估計也是被以上幾人強勉難以推辭而簽名,遵丞相囑不念。下面接著,七、左將軍劉備。」荀攸念完了,說道:「此盟書為血書,個個刺指蘸血而寫。董國舅,你們五位還有何辯解?」五人頹然坐在那裡,知大勢已去。荀攸又將馬騰的簽名小心捏掩住,而後雙手舉著血字盟書,走到諸人面前巡展:「請諸位大人過目,這立盟殺害丞相之證據真實不虛。」人們都站起來,抻脖瞪眼細細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