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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八節

第七章

第八節

小翠低眼搖了搖頭。曹操頓受打擊:「她不回來了?」小翠說:「臨來曾問過大小姐,回不回許都,她搖了頭。問她是不是不回許都了,她又搖了頭。」曹操緊張地問:「她什麼意思?」小翠接著低眼回答道:「又問她,是不是不知道,她點了頭。」曹操自語道:「她不知道回不回來?」小翠明確地點了點頭。
曹操的坐榻已從大堂搬到了門外台階上,曹操當院而坐。曹丕將「白芍」五花大綁地押了上來。馬五、小翠也被捆著一起押上來。眾將士圍在四周。曹操當院審問。他把「白芍」上下打量了又打量,而後說道:「你就是白芍那個雙胞胎妹妹吧?她叫白芍,你叫赤芍。不錯吧?」裝扮成白芍的赤芍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曹操點頭道:「真是一模一樣,只是一個文一個武。白芍、赤芍本是兩味草藥,白芍補血,赤芍活血,真是名如其人。先問你,你此來殺我,是誰指使的?」赤芍昂首不語。曹操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必是你的外祖父鄭康成指使。」
曹操背著手邊走邊說:「主簿不在,孤滿腹心事不知該對誰語。」荀攸小心道:「荀攸早知,天下難找第二人頂替主簿。」
漢獻帝說:「你們進宮,沒遇什麼盤問和麻煩?曹操上次殺國舅董承和董妃后,曾對守宮將領留下話,朕的外戚宗族若不經他准許擅自進宮,殺無赦。」伏完說道:「那一陣緊,這一陣鬆些。我乾脆常來常往,那邊也就司空見慣了。否則偶爾來一下,倒像是來陛下這裏策劃什麼陰謀。」
第二日,曹丕領旨以欽差大臣身份巡察徐州地區。
領軍將領迎上來,對鄭康成與「白芍」行禮道:「鄭大人,主簿大人,末將奉徐州刺史雷大人之命,率兵五百,護送主簿赴許都相府。」鄭康成從容點頭。「白芍」也很主簿地點點頭,就在小翠等人服侍下上車。領軍將領對已經上了車的「白芍」說道:「知道主簿還在練百日不語功,若有何吩咐,可讓馬管家父女傳達,末將一路隨時侍候。刺史大人已八百里加急報信許都相府,主簿今日啟程,丞相明日就知消息。我們則要再行幾日方到許都。」「白芍」在車內略探頭點了點。小翠替她言道:「主簿意思,即刻啟程。」那邊馬五也上了車。
朱六說道:「朱六倒要犯忌諱,在這裏死諫一回。」說著撲通給曹操跪下,叩首道,「此次赤芍三人來害丞相,主簿必是知情者。小人以命擔保。」曹操愣了。朱六接著說道:「丞相審問時,小翠說主簿對陰謀不知情,實是包庇主簿。」曹操警戒地問:「為何?」朱六說:「包庇了主簿,也就救了他們自己。丞相你想,如主簿也參与了陰謀,丞相連主簿都殺了,還能放過赤芍、小翠他們嗎?但若主簿清白,丞相心一軟,手一寬,為了主簿,還不放生他們?小翠包庇了主簿,也就逃了自己死罪,這誰看不清楚?」
袁紹突然想起什麼,看著審配說道:「審軍師,那樁秘密買賣進行得如何了?上次你說,那把快刀離曹操脖子近在咫尺了,現在呢?」
雷震答道:「丞相八百里加急,公文中夾有給主簿的親筆信,怕鄭府有人扣押,奉丞相鈞旨雷某特帶兵進府送信。」說著掏出第一封信,呈遞白芍。家僕上來接過交白芍。白芍當場拆封,拿出信件略看,顯然有些震驚,但仍鎮靜。白芍眼露思忖。雷震又拱手行禮道:「主簿看信,想必丞相已實情告之。主簿之妹喬裝頂替主簿,去許都行刺,雷某曾派副將沿途護送,未覺察有假。雷某給丞相也給主簿添麻煩了。」白芍問:「雷大人還有何事?」雷震又從懷中摸出第二封信,呈遞白芍,說道:「這是不到一個時辰,丞相又八百里加急送來的第二封親筆信。」家僕接過遞白芍。白芍又當場拆封,拿出信箋閱看,看了幾遍,她將信慢慢折起放入信封,垂眼微露思忖,而後又問:「刺史大人還有何事?」雷震答道:「餘下事,丞相鈞旨,令雷某聽主簿吩咐。」
曹丕迎面出門來迎接「白芍」:「主簿,父親正在大堂等你。」
徐州鄭府一片肅靜。後花園更是安謐。後花園白芍修鍊道家百日不語功的小院尤為安謐。白芍獨自一人在房中盤腿打坐,兩眼微垂,面目安詳。屋內香爐焚著香,香煙裊裊。琴案上放著琴,台案上鋪放著筆墨紙張,牆上掛著書畫。
黃福緊趕幾步迎上伏完、伏劍,一起往坤寧宮去。
朱六卻接著說:「朱六也確有令丞相可疑之處,今日披肝瀝膽對丞相坦言交代。我本是生意人,因為好賭,欠債幾千萬,逃命到丞相府來,投奔四哥。如此亡命之徒,易讓人生疑。」曹操略點點頭:「你說明白就好,此事孤不介意。」朱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荀攸、曹丕等人,接著說道:「我雖亡命,但對丞相赤膽忠心。四哥引薦我,我若對丞相不忠,連四哥都對不起。更何況丞相如此力排眾議信用小人,小人安能不竭忠報效?此次丞相未讓朱六隨軍總管中軍帳,朱六雖明知丞相是疑人不用,然小人無怨,誰讓自己來路卑下。小人只想一而再、再而三效死力報效丞相,以博丞相信任。如終不得信任,小人也無怨無悔。」曹操聽罷思忖了一下,說道:「這番話算是披肝瀝膽。孤這裏人多嘴雜,聽了些七言八語,有點疑你是可能的。疑過了,就不疑了。下次出征,你還隨軍總管中軍帳,在孤身邊侍候。」朱六說道:「別人在丞相這兒添話,小人不怕。但我知道,這次必是主簿添話,這來頭就非同一般。」
曹丕持劍迎面擋住,一指身後圍追上來的將士們對「白芍」說道:「還不快降!」「白芍」答道:「閃開,我不想要你的命!」曹丕死死擋在那裡。「白芍」在頭上摸了一下,而後一揮手,曹丕一閃,這一射竟是空的。「白芍」轉頭又跑,曹丕帶人緊追不捨,「白芍」回頭再一揮手,曹丕一閃,這一射還是空的。這時,將士們在迴廊一帶漸漸將「白芍」圍死。曹丕說:「還不束手就擒?」「白芍」用赤芍的嗓音高聲嚷道:「曹丕,不要逼人太甚!我真不想要你的命!」說話間淚水迸出。曹丕看著她愣了一下,而後固執地說道:「放下劍,投降吧。」「白芍」道:「你還真不想要命。」說著,用腳勾起剛才倒地士兵的頭盔,一腳踢到半空,一揚手,一支銀簪將頭盔釘在了廊柱上。曹丕愣了。更多的士兵圍了上來,彎弓搭箭瞄準了「白芍」。「白芍」喘著氣看著曹丕。
白芍冷靜地看了看眼前陣勢,開口說道:「百日已滿,練功已畢。刺史大人所來何事?」
袁紹大軍在武陽一帶連營紮寨數十里。
徐州刺史雷震率兵兩千包圍了徐州鄭府,而後,親自率兵數百進入鄭府。
漢獻帝一聽,為之興奮:「這一條又十分要緊。」
漢獻帝眯著眼認真地點點頭,而後踱了兩步,站住又對伏完說:「像國舅董承那樣的事往後做不得,太險。」伏完說道:「此次毫無風險,只需等袁紹用力即可。陛下這裏進可攻、退可守,不落任何把柄,就等著袁紹滅曹就是了。」
「白芍」如此近距離迎面照見英氣逼人的曹丕,目光不由得瞬間發亮跳動了一下。那是一年多前在徐州埋下的火花,但她隨即掩飾住了屬於赤芍的瞬間火熱,恢復「白芍」的沉穩,略點點頭,表示對曹丕的應答。
鄭康成站在台階上。白芍站在台階下。
他親率騎兵五百,順路「護送」赤芍及小翠、馬五回徐州鄭府。一路上,曹丕領兵急馳。眾將士前後左右護送著兩輛車。第一輛車其實是經過改裝的囚車,外觀雖然華麗,但是門和窗戶都上著鐵欄杆。曹丕騎馬與車不時并行,車中赤芍也隔著鐵欄杆張望著外面。兩人的目光不時相遇。
赤芍與馬五、小翠三人匆匆穿過後花園,他們的神色顯得事關重大。
白芍伸手捋了捋妹妹的頭髮,端詳著她,又輕輕撫摸了一下妹妹的額頭和臉頰,再次將她頭髮整了一整,愛惜地一笑。赤芍兩眼熱淚奪眶而出。白芍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至https://read.99csw.com如此,而後輕輕揩掉赤芍臉頰上的淚水。赤芍伸雙臂摟了白芍一下,很快鬆手,說:「姐姐,赤芍去了。」說著,毅然轉身,與站在那裡等待的馬五、小翠一起匆匆離去。
鄭康成語重心長對赤芍說道:「你們此行,殺曹肯定是成功了,但全身而退,則肯定很難。」赤芍道:「我們一路上算好行程,力爭到許都曹府是一大早,那樣曹操正在上朝,他及一班文武要員都不在相府,那些管家下人見我,都知主簿正在練百日不語功,誰也不敢多話。我在姐姐居住的小院里先安頓好,曹操下朝來,必定一個人獨自來看我,那時,」赤芍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一揮手就如飛箭釘入了房柱,「我趁機就殺了他,然後我和小翠溜出後花園。小翠對那裡很熟悉,乘上馬管家預備下的馬車,跑出許都城外,城外有馬管家的親戚,先到那兒躲起來。曹操一死,他那山頭頓時就亂了,用不了幾日,待袁紹等諸侯打過來,我們就跑脫了。若此計不成,那我不管曹操左右多少人,有可能第一面就結果了他,」赤芍說著又拔下頭上一支銀簪,一揮手釘在房柱上,「之後大不了被曹操左右剁成肉醬,與曹操同歸於盡。一為報殺父之仇,二為匡扶大漢正統。」
中軍營寨中軍帳內,袁紹正背著手踱來踱去,左右文臣武將數十人肅立侍候。郭圖急匆匆進來稟告:「明公,關雲長已從河南許都逃離曹操,過河入了河北。」袁紹說:「這豈不是大好消息,怎看你神情焦慮?」郭圖說:「他並非來投袁大將軍,是來投劉備的。」袁紹說:「劉備在我這裏,他投劉備,即是投我。」郭圖說:「劉備現在何處?」袁紹說:「他說要往荊州見劉表,說動劉表共破曹操,我已派他出使荊州了。劉備說得不錯,劉表鎮守荊湘九郡,兵精糧足,宜與相約,共誅曹操。過去我屢次遣使相約,彼都未肯相從。劉玄德與他同宗,此去必無推阻。」郭圖說:「明公中了劉備之計了。他此乃金蟬脫殼計。現據情報,劉備根本未去荊州,已與南來的關羽暗自會合,又尋到他另一個結拜兄弟張飛,張飛收攏了他往日的余部,現已往古城一帶豎起大旗另立山頭。」
曹丕看看箭靶,看看馬上的赤芍,連連讚歎。遠遠地,赤芍彎弓搭箭指著曹丕說:「閉眼。」曹丕閉上眼,赤芍一箭射來,又將曹丕頭盔上的簪纓射掉。曹丕看著被射掉簪纓的帽盔,摸了摸頭頂,不由嘆道:「好個神箭手!」赤芍騎馬過來,在曹丕身邊勒住,跳下馬來,將弓箭還到曹丕手中。曹丕說:「小姐何不投誠?」赤芍說:「投誠誰?」曹丕說:「自然是大漢朝廷。」赤芍冷笑一聲:「那是曹操朝廷。滅了曹操,大漢朝廷才恢復正統。」曹丕盯了赤芍一會兒,搖頭道:「政見不同。小姐為何如此頑固?」赤芍說:「與國賊勢不兩立。」曹丕嘆了口氣,揮手對將士們下令:「休歇好了,出發。」
曹丕略揮一下手,士兵們就警戒著圍上來。
曹丕看了看「白芍」,「白芍」也看了看他。曹丕走上來用繩索捆縛「白芍」。周圍的將士們仍呈包圍態。曹丕的捆縛動作很慢,很沉穩,很照顧。
曹操寫罷念罷放下筆,對曹丕說道:「我準備就派你帶兵送人去徐州,主要是讓你去徐州一帶巡察。明日一早上朝請旨,封你為欽差大臣。徐州一帶,北抵袁紹勢力範圍,南接東南孫策地盤,此番巡視也是對你的歷練。我的八百里加急,明後天就到徐州。你這隊送人車馬,再過幾日才到得了。那時你也可登鄭府會見主簿,再言其他。」曹丕說:「遵父鈞旨。」曹操又提起筆來說道:「我再與徐州刺史雷震指示一二。」說著,又拿起一頁信箋,寫了幾行,而後將給白芍的信放進信封封好,寫上「交主簿白芍親啟」。與給徐州刺史雷震的信一併裝入公文信封,遞荀攸道:「將此封加印,立刻八百里加急發往徐州刺史府。」荀攸要接未接,說道:「主簿若真不回來,又為之奈何?主公近來常常茶飯無心,是否信中再加兩句,諸如思君心切,寢食難安,還有近日頭風病又犯之類,以動主簿其心。」曹操搖頭道:「演苦情戲,以動他人惻隱之心,此種手段,大丈夫所不為也。」荀攸立刻拿著信函點頭說道:「丞相誠如主簿所說,質樸無華。攸即去發加急公文,往徐州刺史府。」曹丕緊接著行禮道:「領父鈞旨,丕這就去準備明日動身去徐州。」曹操點頭。
鄭府大門外,車隊還在靜靜等待。領兵將領勒馬原地徘徊幾步,又騎在馬上一動不動看著鄭府大門。數百將士也都站在各自馬旁隨時準備上馬出發。
曹操說:「得知主簿百日不語功內提前幾日到許都,孤甚欣喜。今日託病不上朝,在府中專等主簿到達。」荀攸說:「昨日夜半,據報車隊已離許都五十里,想必今晨或上午就到。」曹丕匆匆進來。曹操問:「車隊到哪裡了?」曹丕說:「已到許都東郊,很快就會到達。」曹操顯得興奮難耐,踱踱停停,說道:「朱四、朱六二位管家呢?」朱四、朱六正此時進來。曹操對他們說道:「二位正副管家,迎接主簿之事都安頓好了?」朱四說:「都安頓好了。主簿所住的小院,她一走就封了,現院子內外都清掃乾淨。一應事宜都已安排好。」曹操點頭,說道:「本想著上朝回來再見也來得及,但無心上朝,不如不上朝。」荀攸說:「丞相性情中人,如此安排合乎情理。」
過了一會兒,白芍在一個丫環和那兩個家僕的陪同下出現在院門台階上。
小翠看看領軍將領騎馬走了,問「白芍」:「怎麼辦?」「白芍」凝神思忖,未有言語。小翠說:「反正你在練百日不語功,打了照面,凡話笑而不答,就先回主簿屋休歇。丞相隨後必單身而來,再伺機行事。」「白芍」點點頭。
曹丕喊道:「朱管家,還有相府家僕們都散開。我等奉丞相鈞旨來抓假主簿。」朱四及眾多護擁「白芍」的家僕們全傻了。曹丕再一次重複喊話。朱四左看看「白芍」,右看看曹丕,還是愣怔未解。曹丕第三次喊:「快散開,不得有違丞相鈞旨!」朱四等家僕才懵懵懂懂散開,將「白芍」、小翠暴露在中央。「白芍」猛地將小翠推到一邊,而後縱身一個飛躍,跳出包圍。曹丕帶人緊追不捨。那邊四個給白芍貼身護衛的女將也迎了上來,曹丕發令道:「奉丞相鈞旨,擒拿假主簿。」
伏完、伏劍父子二人進得門來,叩拜于地,齊聲說道:「臣伏完(伏劍)叩見陛下與皇后。」漢獻帝擺擺手說道:「國丈、伏劍平身吧。朕早就說過,國丈一把年紀,以後見朕免大禮了。」伏皇后在一旁款款跟話:「父親,陛下既然早就有旨,你以後可免大禮。兄頭次來宮中覲見陛下,多磕幾個頭倒是應該的。」伏完已經起身,伏劍聽伏皇后話,又接連給漢獻帝磕了幾個頭,說:「伏家世承皇恩,再磕多少頭也是應該的。」漢獻帝再次擺擺手,伏劍才起身。漢獻帝對二人賜座,又示了一下意,黃福便揮了揮手,遠遠立於邊角的諸宮女太監們都隨著他退下了。
白芍眯眼略想。馬五、赤芍、小翠都緊張地盯視著她。
赤芍輕輕搖撼了一下牢固的房門,又搖撼了一下窗戶,窗戶都上著鐵欄杆,隔著門縫又看看院里院外密麻麻的將士。她嘆了口氣,一下靠在了牆上。
車隊稍加整頓,領軍將領一揮手,又啟動急馳。
小翠與赤芍又都上了車,車又關上了鐵欄杆門,曹丕示意不再上鎖。後面馬五也上了車。將士們翻身上馬。
雷震說:「有丞相鈞旨在,敬請吩咐。」白芍說:「那好。第一,將鄭府內兵士全部撤出。」雷震說:「諾。」白芍又說:「第二,將包圍鄭府的兵士也都撤走。」雷震略猶豫,答道:「諾。」白芍說:「第三,請刺史大人轉告丞相,已知丞相派人護送我妹赤芍等三人回徐州鄭府。等他們三人到了,我即回復丞九*九*藏*書相。」雷震說:「主簿此意,是否可親筆寫信告丞相?我可放入公文中八百里加急送許都相府。」白芍說:「你發公文轉告就是。」雷震說:「諾。」說著,行禮轉身帶將士們往外走。走到書房一揮手,包圍書房的士兵也跟著往外撤。及至雷震走出鄭府,在鄭府內四處布控的將士一批批都跟著撤出了。出了鄭府大門,雷震上馬一揮手:「撤!」包圍鄭府的兵馬全部撤離。街道上一片空蕩蕩。
伏劍說道:「審配的兒子說,有一樁天下無人知曉的特殊買賣在暗中進行,有把快刀,現已離曹操脖子近在咫尺。」漢獻帝一聽此話就機靈了,他和伏皇后交換了一下眼色,而後對伏劍說道:「朕也聽說過這種說法,只不知是哪把快刀?」
伏完說:「朝廷宰相以及宰相以下所有文官,都聽憑陛下任免。袁紹仍只做他的大將軍,掌軍權。」漢獻帝思忖著頻頻點頭。伏完接著說道:「二、袁紹說,他管軍權只管許都之外的事,他將領陛下旨征伐天下不聽天子令之諸侯,翦除異黨,一平海內。許都內戍衛,包括皇城戍衛,都聽憑陛下欽定。」
車內,「白芍」、小翠聽到這個安排全愣了。
漢獻帝思忖地坐下了,又問:「他們還帶來何消息?」
曹丕說:「不怕她跑,跑了,倒省得我等護送了。」
曹丕又令人將自己的坐騎牽來,交給赤芍。赤芍拿著弓翻身上馬,伸手要箭,曹丕摘下箭壺遞了上去。赤芍騎著馬來回跑著,彎弓搭箭,一箭箭射去,接連幾箭皆中靶心。眾將士看得目瞪口呆。
曹操嘆了口氣:「悠悠萬事,唯此為大。這主簿到底還回不回來?」
白芍則手拿兩封書信,穿過後花園,來到了書房。
曹操對這個回答非常在意,為了確認,他追問道:「她如何不知道?」小翠說:「大小姐百日不語功尚未練完,我父親告訴她要回老家,帶我一同去,二小姐說,她也要跟著一起去轉轉武術之鄉。」小翠說完了,赤芍瞄了她一眼。曹操算是聽明白了,點了點頭:「孤想來主簿不會知道,也不會贊同你們這樣做。」赤芍戧了一句:「不知道並不等於不贊同。」曹操微微諷刺地一笑:「她若贊同,你們何必不讓她知道;你們不讓她知道,必是想她不贊同。」說著曹操一下從座上站起,背著手來回踱著,「別的孤都不在意,孤只要確知汝等陰謀主簿並不知道,足矣。」他在小翠、赤芍面前站住,對小翠說:「就為你這句真話,孤今日就免了你們三人的死罪。」
許都郊外,那支車隊還在急馳。遠遠已能看見許都城樓。領軍將領揮了一下手,數百騎及馬車都放緩速度,而後停下。領軍將領騎馬來到「白芍」所乘的第一輛車前,說道:「啟稟主簿,前面已是許都城。此時稍歇,聽由主簿整頓一下裝束,而後就徑直進城,直奔相府。」裡邊小翠的聲音:「主簿已知。」領軍將領接著稟報道:「據相府剛來的消息,丞相今日未上早朝,專在相府等候。」
兩人面對面相視許久,依然無語。
周圍數十個將士拉滿弓,箭全指向「白芍」。
鄭府內,赤芍正在加緊換裝。她脫下了昔日慣穿的一身赤紅,換上了一身藕白色衣裙。小翠幫她重新梳裝打扮。赤芍對著銅鏡看著。小翠說:「二小姐,你這一換裝扮,就和大小姐一模一樣了。」赤芍說:「本來就是雙胞胎長得一樣,再穿得一樣,可不就一模一樣了。」小翠說:「那還得言談舉止一樣。大小姐文,二小姐武,文武兩個模樣。」赤芍對著鏡子一下換了表情,用白芍的口氣說道:「我學了幾十日,這點言談舉止還能學不像?記住,小翠,以後沒有大小姐、二小姐之分,只是小姐。你那裡不露破綻才是。」小翠驚嘆道:「小姐這幾句話可真是地道的主簿口氣了,那風是風火是火的勁頭全不見了,像,像,就是曹操也分辨不出來了。」赤芍非常白芍地瞟了小翠一眼,又非常白芍地嗔了一句:「看你這丫頭,大驚小怪的。」
朱六搶話道:「不就是吉平太醫下毒嗎,此何足證明?小人曾擋黃二,今日又擋赤芍,也算為丞相擋了兩次刺客,丞相莫非對小人就完全去疑了?小人倒覺得,丞相還對小人存疑,理所應當。」曹操沉吟了一下,說道:「好了,朱六,孤從今日起不再疑你了。你可下去。但主簿,孤也不疑。」朱六起身道:「只要丞相答應我一直侍候丞相身邊,我就什麼都不說了。主簿若無歹心,自然相安無事。若她真有害丞相之心,我必為丞相再擋一回,死而無憾。」說著,拿起曹操已然放下的那支銀簪,一下扎穿自己掌心,又將其血淋淋地拔|出|來。曹操及侍立左右的荀攸、朱四、曹丕都愣了。朱六將銀簪放下,而後用血手將胸口衣服按紅,說道:「今日在丞相面前算是下了血誓。」而後拱手行禮而下。
曹操當院踱來踱去,眾人在四周侍立看著他。
蓉妃點頭,在幾個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走了。
更多的將士增援而來,拉滿弓的箭密密麻麻瞄向「白芍」,刀槍劍戟也都團團包圍著指向她。「白芍」還微微喘著氣盯著曹丕。曹丕又一次說:「放下劍,降吧。」說著,揮手對眾人往下一壓,眾將士將弓上的箭瞄向「白芍」腳下。「白芍」環視四周,沒有逃路,把劍撂在地上,背過雙手。幾個將士拿過繩索來。
此話明顯比曹操剛才那話來得重了。話一重,不知怎麼就撥起了曹操的一點疑惑。他帶著這點疑惑再打量「白芍」。「白芍」原本沉穩含笑,聽之任之,這時猶豫了一下,抬雙手要理雲鬢。朱六一直站在曹操身後,這時一下插到曹操面前,面對「白芍」道:「主簿,怎麼?」「白芍」放下手,含笑微微搖了搖頭。小翠立刻跟話道:「主簿一路舟車勞頓,現要回房更衣安頓。」曹操立刻說道:「大管家,立刻送主簿去住所落腳安頓。」而後,曹操對「白芍」說道:「孤等你們安頓好了,隨後就登門看望,而後再說接風之類。」
那邊有將士在河灘不遠處立起一個箭靶,一邊休歇,一邊練箭遊戲,有中靶的,有不中靶的,中靶也多不在靶心上。赤芍看著冷笑了一聲。曹丕聽見,看了赤芍一眼,自己走過去,拿起隨身所帶之弓,拔出箭來搭上,一箭射去,接近靶心。眾將士喝彩。赤芍又輕蔑地哼了一聲。曹丕走過來將弓遞給赤芍:「已知小姐身手不凡,還望見教。」赤芍冷冷地瞄了曹丕一眼,將乾糧交小翠,拿起弓,小步挪到曹丕剛才射箭處,一伸手,曹丕遞她一支箭。她搭上箭,略瞄了一下曹丕:「不怕我射將軍?」曹丕搖了一下頭。赤芍轉身拉弓一箭射去,飛箭直中靶心。眾將士登時瞠目。
天色微明,一隊騎兵護送「白芍」的車隊往許都城急馳。領軍將領騎在馬上掃視著兩邊掠過的村莊田野。車內「白芍」在小翠陪伴下撩起車簾,看著車外掠過的晨景及前邊開路的騎兵。當馬路轉彎時,還能看見後面的許多車輛及數百騎兵。「白芍」神色凝重。
蓉妃站起身,向漢獻帝、伏皇後行禮退去。遠遠站在邊角處的宮女太監們走上來幾個,護擁蓉妃出了宮門。外面早有太監提著燈籠侍候。黃福也領著太監迎上來,說道:「蓉妃娘娘,奴才送你幾步。」蓉妃說道:「黃公公最是細心周到的。」黃福得了這句話,眉開眼笑,點頭哈腰道:「奴才就是死心塌地侍候蓉妃娘娘的人。」迎面幾個太監打著燈籠引領伏完、伏劍穿廊過院走過來。黃福立刻對蓉妃說道:「讓他們送蓉妃娘娘回寢宮,我得趕緊去侍候皇上皇后。」
夜晚,坤寧宮內,漢獻帝與伏皇后、蓉妃在一起說話。
坤寧宮內,漢獻帝還在踱踱停停。他對伏皇后說:「你為何要讓蓉妃離開,對她還有什麼不放心?」伏皇后說:「雖說她是董卓侄孫女,但現在肯定是陛下的人,這沒錯,人都是跟著眼前這利、這情走的,但凡事總還要防個萬一吧。」漢獻帝說:「董卓一族與我無仇,殺他的是王允、呂布。袁紹、曹九*九*藏*書操過去都反過董卓,恰恰朕與董卓之死無關。」伏皇后說:「不在有關無關,在人心叵測,人心多變。凡事還是多點小心好。」正這時,黃福進來報:「啟稟皇上,太尉伏完、車騎將軍伏劍叩見皇上皇后。」
曹丕聽明白了,立刻拔出佩劍,一揮手,家兵家將數十人跟隨他追了過去。
鄭康成說:「你這話是赤芍說的,還是白芍說的?」
一群人剛出庭院,朱六就湊近曹操低聲說道:「似乎來者不善。」
荀攸說:「倘若信到徐州鄭府,被鄭康成扣下,主簿看不到,又將為之奈何?」曹操說:「孤想到這一點了。我給主簿的信封好之後,是放在給徐州刺史雷震的公文中八百里加急送去的。孤令雷震率兵包圍鄭府,但不得擅自抓人傷人。只須他親自帶兵入鄭府,將信當面呈交主簿即可。為震懾鄭康成,我令雷震當面向他宣布,赤芍三人行刺已被擒拿。八百里加急今日發,明後日必到徐州。」荀攸聽了,轉著眼珠點點頭:「主公這下等於扣了三個人質,促使主簿歸來。如此恩威並重,軟硬兼施,恰到好處。」曹操一聽倒愣了:「人質?」荀攸說:「是啊。」
許都城內相府中,曹操正在大堂踱來踱去。荀攸在一旁陪伴。
許都相府後花園內,荀攸陪著曹操散步。
曹操疑惑了,想了想,搖頭道:「荀軍師如此一點破,孤倒覺得不妥了。孤對主簿不可如此。孤要再寫一信,八百里加急追送。還是密封放在公文函中,讓徐州刺史雷震當面交主簿。」說著拿起面前台案上的毛筆,舔墨鋪紙張,又寫起信來,邊寫邊念出聲:「前去一信,后覺不妥。扣押赤芍三人以待君來,實有以人質要挾君歸之嫌。對君,孤斷不該如此。現追加此信,明日即派曹丕率兵將赤芍三人護送至徐州鄭府,數日可達。為報君恩,孤已赦免赤芍三人害孤之罪,對鄭府也再無任何追責。君歸不歸許都,聽任君意。孤無絲毫強勉之心。君去百日之多,孤日日翹首以待,則實為真情。」
漢獻帝說:「宣他們進來。」說著,堂堂皇皇坐下。
審配說:「啟稟明公,那把快刀就快抹曹賊脖子了。」
領軍將領翻身上馬,一揮手,五百騎兵都翻身上馬前後護送車隊出發了。
赤芍一搖頭說道:「不吃。」曹丕問:「為何?」赤芍白一眼:「怕他們下毒。」曹丕一笑:「豈敢。」說著將自己手中的乾糧遞到赤芍手中。
赤芍一個縱身跳下車來。曹丕說:「且慢。」在團團包圍的將士的警戒下,上來兩個兵士用繩索拴住了赤芍的兩隻腳,她只能小步行走。赤芍白了曹丕一眼:「既然送我回去,還怕我跑嗎?」曹丕為難一笑:「怕小姐不識好歹,獨自跑回去,哪如這般送你回去省力。」將士們將乾糧與燒熱的水遞給曹丕:「曹將軍請用。」曹丕一邊接過一邊揚下巴示意了一下,又有將士將乾糧遞給赤芍及小翠、馬五。
雷震停住步,示意兵士們也在身後停住。兩個家僕跑進去稟告。
曹操略皺眉:「你這等話還是不講為好。」
曹丕趁機對曹操諫道:「可否把小翠再提出來審審,確認主簿是真的不知情。」曹操搖頭道:「我可以信任朱六,但我絕不會再疑主簿。朱六之忠算是行為昭著。但唯主簿之心,我伸手可觸,真實不虛。」說著,曹操起身進大堂,荀攸、曹丕一邊揮手讓家丁將坐榻抬入大堂,一邊也跟曹操進到大堂內。曹操當堂入座,拍了拍台案上信箋對曹丕、荀攸說道:「我已發一信,八百里加急送徐州鄭府主簿,現說給你們聽聽。」曹操停了停,誦道:「趁君修鍊百日不語功之際,鄭府指使君妹赤芍喬裝代君趕赴許都。孤滿心歡喜,迎接君到。不料等到的是志在殺曹的女刺客。現已將赤芍並同謀馬五、小翠三人擒拿扣押。知君必不知情,孤仍誠盼君歸。念赤芍是君同胞姐妹,現扣押之三人,只要君歸,即行放還。」
曹操一見「白芍」,就拱手行禮道:「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主簿大人盼回來了。」「白芍」對此詼諧表示領會,微笑調侃點頭。小翠在一旁補話道:「主簿想必也是盼丞相的,要不百日功練得清心寡欲,就不再回來了。」曹操笑眯眯地看著「白芍」說道:「練了百日道家功,人確有變化,相貌未變,神態有變。」「白芍」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小翠說:「萬變不離其宗,再變,也還是鄭府的小姐、丞相的主簿。」曹操哈哈大笑。朱六在曹操身後警覺地注視著「白芍」,添話道:「我也看主簿有變化。」曹操笑著扭頭看朱六:「有何變化?」
曹操略停頓一下,又問:「我還想問,你們三人結夥來許都謀害孤,主簿知道否?」赤芍昂首不語。曹操指著小翠問:「小翠,你回答,你們如此這般來謀害孤,主簿到底知不知道?」小翠低頭不語。曹操看著她,半晌不跟話。眾人全注視著。曹操說:「小翠,債有債主,仇有仇家,凡人做事,敢作敢當。孤只要你說這一句話,你們如此來謀害我,主簿知不知道?」
朱六盯了「白芍」一眼:「和丞相所說一樣,形似,神不似。」
鄭府內,赤芍、馬五、小翠正在書房向鄭康成告別。
鄭康成站在大門口一動不動看著車隊遠去消失。
「白芍」對曹丕說:「不要讓他們碰我,你上手吧,我不會再傷你。」
五百騎兵護送十余輛車急入許都,急馳過城內街道,最後在相府前停住。相府大門戍衛森嚴,一如既往。領軍將領勒馬在門前停住,高聲報道:「徐州刺史派兵護送主簿大人到。」朱四早已率數十家丁出門迎接。
伏完機警地環視了一下四周,而後壓低聲對漢獻帝說:「已經和袁紹直接聯繫上,他託人帶來了口傳密信。」漢獻帝一聽,也機警地看了看宮殿門窗,而後略往前俯身,問道:「可靠否,如何確保真實?」伏完說:「袁紹有三大軍師,郭圖、許攸、審配,審配是袁紹第一親信,所謂軍師中的軍師。這次來許都秘密聯絡的,是審配的兒子。」漢獻帝一聽,眼睛就睜大了:「是嗎?」伏劍在伏完一旁說道:「審配這個兒子我過去與他有過來往,不會有錯。」漢獻帝點點頭。伏完接著說道:「袁紹帶來的口傳密信言簡意賅:一、他若攻下許都、翦滅曹操后,將還政于陛下,陛下不僅還是天下唯一之陛下,而且是真正之陛下。」
漢獻帝點點頭:「這次國丈來,有何要緊事?」
漢獻帝一下更是睜大了眼睛:「這一條甚是要緊。」
小翠先掀簾出車,而後接「白芍」下車。這邊朱四早已指揮家僕丫環們接「白芍」。朱四說:「主簿總算回來了,丞相今日沒上朝,一直在大堂等待。」「白芍」點點頭。小翠立刻跟話:「朱管家,主簿知道了,說朱管家辛苦。」朱四說:「知道主簿百日不語功還有數日,主簿只須示意,我這裏隨時侍候。」馬五也早從後面車上下來,對朱四說道:「朱管家,馬五再次與你見面,算有緣分。」而後指著後面的車輛說道,「後面兩輛是主簿的行李,再後面幾輛是鄭大人送丞相的徐州土特產。」朱四一邊點頭一邊指揮眾家丁護擁「白芍」、小翠上台階進大門。
曹丕將那個被赤芍釘在廊柱上的頭盔及銀簪一併呈在曹操面前。
鄭府守衛大門的家僕們早已大驚失色,有的轉身跑進府內緊急稟報,有的壯著膽要上前攔擋,雷震高喝一聲:「奉丞相鈞旨,帶兵入鄭府,任何人不得違抗!」將士們將守門家僕們逼靠在一邊站住,不得動,留下幾人控制住他們,其餘人跟著雷震沖入大門。沿途穿庭過院,凡見鄭府家僕及鄭康成弟子們攔擋及逃竄者,立刻分兵將他們逼停控制住。幾個領兵將領不斷喝道:「都站原地,不得動彈!」問家僕們鄭康成在哪裡,大多搖頭不答。有個別人膽怯,囁嚅著說:「在書房。」雷震率兵穿過幾個院子,過一片開闊地,將書房團團包圍。
此時,曹操也在相府內踱來踱去,不曾停止。
這時,鄭府大門前已出現了一支車隊,十來九九藏書輛馬車,數百騎兵前後護衛。領兵將領騎在馬上,靜靜等待。
「白芍」點頭,在小翠及其他丫環們的護擁下去了。
雷震上去行禮道:「在下乃徐州刺史雷震,特奉丞相鈞旨來見主簿,打擾主簿修鍊百日不語功了。」
曹丕說:「還謝姑娘放我一命,我不傷你,快降吧。」
曹操一下站住,對赤芍三人說道:「孤不殺你們,也不刑訊逼供。我只把你們關起來,立刻修書去許都鄭府,叫主簿回來。只要主簿一到相府,我立馬就放了你們三人。」赤芍倔強地說:「姐姐不會回來了。」曹操說:「那就由不得你了。」隨後令道:「來人!」曹丕應道:「諾。」曹操對曹丕說:「立刻押他們下去,關在府內,但等主簿回來。」曹丕一揮手,帶眾將士押赤芍、小翠、馬五離開。
小翠低眼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搖了搖頭。
漢獻帝背著手在宮裡慢慢地踱踱停停。伏皇后拿著貼自己而坐的蓉妃的手輕輕撫摸著,她一邊看著漢獻帝走走停停,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蓉妃說話:「我就喜歡摸女人的手。蓉妃的手和董妃一樣潤澤,摸著很熨帖。」芙蓉妹自從被封為蓉妃后,神態顯然比過去福貴了一些,但坐在伏皇後身邊依然顯得十分小心。
袁紹一聽大怒:「劉備大耳賊,耍了曹操,又耍了我,將人人當作過河石,真乃天下第一奸賊。」說著拔出佩劍,狠狠往地上一紮,「我必殺之!」郭圖勸道:「當前第一大敵乃是曹操,劉備小小不言可棄之不顧。設法聯盟四方諸侯圍攻曹操乃當下最要之務。」袁紹略點頭聽著。郭圖接著道:「曹操北向與明公正面相對,西邊馬騰韓遂,南面荊州劉表,東南小霸王孫策,成合圍狀。我們需和他們結盟共破曹操。這三方面,數南邊荊州劉表最胸無大志,無多大用處。西邊馬騰、韓遂強悍,但一時還欠膽量。唯東南小霸王孫策兵強馬壯,與其結盟甚為要緊。」
赤芍又跟了一句:「姐姐,馬管家老家是武術之鄉,我一向好奇,想跟著去轉轉。這些天就不能來看你了。」白芍抬頭凝視了赤芍一眼,目光中有做姐姐的慈祥,而後照例垂下眼,安靜地點了點頭。馬五說:「那我們今日就走了。這算是向小姐辭行了。小姐安心練到百日再說吧。」說著,馬五和小翠向白芍行禮告別。小翠忽又跪下,對白芍說道:「跟隨小姐多年,往下這些日不能侍奉小姐,真有些難捨難分。容小翠給小姐磕個頭,道別。」說著,以頭撞地很響地磕了一個。白芍藹然一笑,揮手讓小翠起來,意思是何必如此。小翠起身,跟父親往外走。赤芍戀戀不捨,上來抓住白芍的手,像要久別。
「白芍」被包圍了,幾個將士上前要抓她。她接連踢倒幾個,奪路而去。曹丕和朱六追在最前頭。「白芍」在回形長廊中轉圈尋路逃竄,一個將士追近她,她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揮手一射,正中將士喉嚨,將士撲倒在地,頭盔滾落一旁。朱六撲上來欲擒拿「白芍」,「白芍」又從頭上拔一簪揮手一射,朱六急扭頭躲閃,被射中肩膀,滑倒在地。「白芍」撿起那個倒地士兵手中的劍,又奪路要跑。
曹操將釘在頭盔上的銀簪略撥動了一下,說道:「聽說你方才放了我兒曹丕一命,為何?」赤芍仍不語。曹操說:「此話說說何妨?」赤芍說:「為父的罪該萬死,無須兒子抵命。」曹操問道:「還有呢?為什麼你在前面放倒了二人,殺了我一將,傷了我的副管家,獨獨放了我兒曹丕呢?」赤芍一昂頭,無畏地說道:「我愛他少年英武!」此話一出口,曹操、曹丕及周圍人都愣了。眾人都看看赤芍,又看看曹丕。曹操看著赤芍:「這次一見面,就看上的?」赤芍沒好氣地說:「早就看上了!」曹操懷疑地問:「早?」赤芍哼了一聲:「去年徐州一箭,沒射死你!」聽此話,曹丕等人都瞠目看著赤芍。曹操則點點頭:「那次刺客也是你?那次沒射死孤,卻差點射死孤的大將張遼……好,敢擔當就好。」
白芍終於慢慢搖了搖頭。馬五問:「不想去了?」白芍略停一會兒,又慢慢搖了搖頭。馬五說:「不知道去不去?」白芍微微點了點頭,而後略微伸出兩手,兩手空空。馬五說:「去和不去兩可?」白芍又點點頭。馬五說:「若如此,大人的意思,小姐還是修夠百日再說。」白芍同意地點了點頭。馬五左右看了看赤芍和小翠,接著對白芍說道:「小姐,這些日我想回老家看看,要去幾日,小翠也多年未回去過,想同我一起去。我已和大人說了,另派一個丫環來侍奉小姐,你看可否?」
袁紹拍了拍放在一旁配著金鎖的紅木箱說道:「汝等看,這個紅木箱我隨軍都帶著。」說著打開箱子,指著裏面滿滿的信函說道:「多是許都朝廷上下文武官員暗通我袁紹的來信。」他拿起浮頭上的一個信封看了一眼,說道:「這是剛被曹操提名封的禮部侍郎楊修,就是昔日太尉楊彪的兒子給我的信。」袁紹又拍了拍滿箱信件,把箱蓋哐的一聲蓋上,再拍了拍箱子說道:「曹操哪裡知道,他貌似強盛,實則危如累卵。我這是以眾擊寡,以強擊弱,從容得很。若不從容,我只需把這一箱信函丟棄給曹軍,他那裡必血洗朝廷,許都朝夕之間就暗無天日。現在要緊的是擴軍備戰,數月之內一定要踏平河南。」
白芍又將曹操的第二封信遞鄭康成。鄭康成又看罷不語。
朱六也奮勇當先,一同追去。他們很快將「白芍」一行人追上。
白芍將曹操的第一封信遞鄭康成。鄭康成看罷不語。
車馬隊急馳過田野、村莊,中午到達一片開闊的河灘地。河邊有小樹林,乾涸的河床中央流著一脈小溪。曹丕下令:「休歇片刻,吃飯。」車隊停在了河灘上,眾騎兵下了馬,圍在兩車周圍。將士們有的喂馬。有的用火石打火,點著拾來的柴木,支起鍋來,舀來小河裡的清水燒水,掏出乾糧,準備飯食。有的士兵則站在兩車附近警戒。曹丕指了指兩輛車,對將士們說:「讓他們三人也下車休歇。」第二輛車沒有鐵欄杆,一開車門,馬五就下來了。第一輛車打開鐵欄杆門,小翠先怯怯地看看車邊將士,而後小心下得車來,回身接赤芍。
白芍說:「我一個小小相府主簿,何敢吩咐刺史大人?」
曹操停了停,又問:「小翠,你再告訴孤一句真話,主簿還回不回來?」
車馬隊再次啟程,往徐州方向急馳而去。
穿行一段不短路徑,來到白芍修鍊百日不語功的寂靜小院。
許攸也匆匆進來,袁紹一指許攸道:「正說擴軍備戰,你這擴軍統領就來了。」許攸說:「招兵買馬,擴軍備戰,日夜抓緊,進展順利。這次趕來武陽中軍營寨見明公,為的是另一件要事。已派人去徐州,終於與鄭公鄭康成聯繫好了,明公一直想請他來冀州壯門面,這次他算是鬆了口。」袁紹說:「鄭康成若能來,我必回冀州出城三十里親自迎接。鄭公一到,天下賢士必望風而來。」
剛進府門,曹操已在朱六等家僕的簇擁下從大堂迎出來。
漢獻帝站住,看了一下伏皇后和蓉妃,說道:「你倆還真像姐妹,蓉妃封妃后也顯出一點貴氣了。皇后,一會兒國丈和你兄要來見朕,蓉妃已認歸伏家,她也不用迴避了。」漢獻帝接著對蓉妃說道:「蓉妃,參与我與國丈的機密,刀光劍影的,你有膽嗎?」蓉妃一任皇后撫摸自己的手,這時順順地說:「臣妾生為陛下人,死為陛下鬼,沒什麼怕的。」漢獻帝讚歎道:「好。」伏皇后卻一邊摸著蓉妃的手一邊說道:「蓉妹還是不介入吧。一個董妃,因捲入宮廷政變已被誅殺,就剩你一個妹子了,你能不沾就不沾,實在避不開再說。」漢獻帝怔了怔,沒話。伏皇后說:「國丈他們快到了,蓉妹退下吧。」
袁紹點頭:「郭軍師可立刻安排得當之人出使江東與孫策溝通。」
每當「白芍」用目光瞟向他時,曹丕躲她的目光都有些不自在。
赤芍這時立刻換了白芍口氣,文文靜靜地九_九_藏_書說道:「此去縱有一死,但我不懼死。既不懼死,死又何所懼?」鄭康成大為肯定地點點頭。小翠去拔房柱上的兩支銀簪,沒拔動。馬五上去用力拔,也未拔動。赤芍走過去,一下都拔了出來。小翠接過兩支銀簪,又替赤芍在頭上插好。鄭康成這時有些於心不忍地看著赤芍,說道:「殺了曹,千秋歷史會記下你這一筆。」馬五說:「大人,小姐此去若真能殺了曹,曹家軍必會血洗鄭府。」鄭康成說道:「我等著就是。本來我壽數已盡,索性賠上就是了。好,我親自送你們出門上路。」說著,鄭康成與赤芍、馬五、小翠一同往外走。鄭康成邊走邊說:「馬管家,小翠,你們父女二人這次也是赴湯蹈火啊。」馬五說:「小姐、大人都舍下命了,我們父女二人更無含糊。」說著摟住小翠走了幾步。
小翠心情複雜地看著白芍。白芍略想一想,就聽天由人地點了點頭。
朱六一手捂著剛包紮好的肩膀來了。曹操指著朱六對朱四說道:「你這位兄弟,今日又一番英雄。」朱六走上來,將一支銀簪呈遞曹操:「虧小人躲閃得快,否則刺穿的不是肩膀,而是喉嚨。」曹操拿過銀簪捏在手中轉動著看了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那頂盔帽,上面還扎著一支銀簪,曹操捏著那支銀簪來回拔了拔:「這個赤芍厲害!姐妹倆一個文到家,一個武到家,合在一起就是文武雙全了。」曹操略停一下,又對朱六道:「赤芍剛見孤面,看到孤對她神態有變稍露疑惑,她就抬雙手理雲鬢,看來那時就想動手殺孤了,被你一擋,孤逃過這一劫,這是你朱六今日第一功。接著,你又提醒孤來者不善,使孤恍然大悟,是第二功。最後,你又與曹丕眾將士一起追拿赤芍,被傷肩膀,是第三功。今日你連立三功,上次擋黃二行刺還有一功,功勞不小啊。」朱六拱手道:「只要丞相信任,朱六誓死為丞相效力。只怕丞相對小人存疑。」曹操搖頭:「此話從何談起?」朱六說:「上次征徐州伐劉備,丞相曾讓小人隨軍任中軍帳總管兼糧草總監。這次去官渡與袁紹一戰,丞相未讓我隨軍,此乃丞相對小人有疑也。」
曹操沒料到朱六如此一語道穿,一時無語。
曹丕率人押著赤芍三人穿過相府內長廊、花園,來到一個高牆四圍的院子。進到院內,裏面的房屋整齊,門窗牢固。曹丕令人將小翠和馬五先鬆了綁,一人關進一間房裡,房門上了鐵鎖。又將赤芍鬆了綁,關進正房,門上也上了大鎖。而後曹丕一揮手,院里院外眾多將士密密匝匝包圍起來嚴守。有一將領指著關押赤芍的房屋說:「這個不該鬆綁,她能打會斗的,危險。」曹丕說:「加強警戒就是。」又回頭看了看禁閉赤芍的那間房。赤芍在屋裡暗處隔著門縫正往外看,看著曹丕吩咐了一番,轉身離開院子。
鄭康成還站在書房門口台階上若有所思。數個家僕學生左右服侍著他。
正說著,審配又匆匆進來報告:「關羽與劉備暗自相會,另立山頭了。」袁紹說:「我已知曉。」審配說:「早知劉備大偽若誠,明公寬宏大量容納之,他竟如此不仁不義。《易經》曰,『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他必死無葬身之地。明公大可不必計較此等小人來去。現有要緊消息稟報明公,已經與許都那個陛下聯繫上了。」袁紹一下站住:「哦?」而後當中入座,說道,「詳情如何?」審配道:「我派我兒為密使去了許都,將大將軍的口傳密信告之國丈伏完,一拍即合。聽那邊的口氣,朝廷上下遠非鐵板一塊,反曹之人可謂暗潮湧動、洶洶攘攘。明公屆時興兵攻曹,裡應外合,勝之必然。」
鄭府大門外,車隊還在靜等。領兵將領騎在馬上忽見府門大開,立刻下得馬來,只見鄭康成同「白芍」、馬五、小翠在家丁們簇擁下走出來。馬五指著門前的車輛對鄭康成說道:「這頭輛車小翠陪小姐坐,後面我押行李車,再後面的幾輛,是大人送曹丞相的土特產。」鄭康成點頭:「安排周到,無可挑剔。」
曹操愣了愣,轉著眼珠用力思忖了一下,而後恍然醒悟,目光陰沉地點點頭:「孤明白了。」而後指著曹丕下令道:「立刻帶將士將那個所謂主簿拿下。」曹丕全然愣了:「為何?」曹操說:「假的。」曹丕依然驚詫不解。曹操說:「虧得朱六提醒,此主簿形似也,神非也。相貌一模一樣,但面有殺氣。真主簿再練百日不語功,也斷不會對孤有殺氣。這是鄭府以假亂真,換人了。」
赤芍又伸手要箭,曹丕又遞一支。她遠遠瞄向站在七八十步外的曹丕副將:「我要射你。」對方嚇得要躲,赤芍說:「我只要你盔不要你命。」說著一箭射去,副將躲閃不及,一箭射中頭盔,射去了盔上的簪纓。眾將士全看呆了。副將拿著被射掉簪纓的頭盔看了又看,驚出了一頭汗。曹丕讚歎地看著赤芍:「小姐真好身手,不知馬上射箭如何?丕常覺站射尚容易,騎馬飛馳射准甚難。」赤芍邁了兩下腿,繩索拖拽,說:「如何上馬?」曹丕示了一下意,上來兩個將士為赤芍解繩索。一位副將有些擔心:「曹將軍,這……」
曹操眯著眼搖頭:「主簿不可疑,不得疑。她救孤多次。」
曹丕穿過花園、長廊匆匆而行,又回到大堂前庭院內。曹操還在大堂門前當院而坐,管家朱四和軍師荀攸侍立在側。庭院兩邊還侍立著一些家丁。曹丕向曹操說道:「啟稟父親,三個刺客都已關押妥當。」曹操略點點頭。
伏完接著說道:「三、袁紹口傳密信說,朝中舊官,除曹操|死黨,一任陛下寬赦。曹操|死黨,則治罪必嚴。」漢獻帝摩拳擦掌道:「此條甚為恰當。」伏完接著說道:「四、袁紹說,他在年內將出兵百萬,攻許都,滅曹操,志在必勝。望陛下從容寬心,靜待其變。」漢獻帝聽到此,右拳狠擊左掌,說:「甚好!」說著,他站起來按捺不住地來回踱步,踱了一會兒,站住說:「真到那時候,袁紹會不會說話不算數?」伏完眨著眼還沒說話,伏皇後接話:「到那時候再說。袁紹滅了曹操,西邊韓遂、馬騰,南邊劉表,東邊孫策之流,都會來朝廷聯絡,到時候還不是聽由陛下縱橫捭闔,平衡天下。」
赤芍照例穿得一身火紅,在後花園中穿行十分耀眼。來到白芍修鍊的小院。又來到白芍的房前。又進了房門,三人放輕腳步。見白芍兩眼微垂靜坐。馬五輕喚一聲:「小姐。」白芍抬眼看了看面前三人。馬五小心地問:「今日小姐修鍊百日不語功已到了第九十日,不知小姐還想去許都嗎?」
曹操看著朱六離去的背影思忖了一下,問朱四:「你這兄弟向來如此剛烈嗎?」朱四侍候地答道:「向來如此。」曹操略點了一下頭,一指放在一旁的那支血簪和那個釘著銀簪的頭盔對朱四說道:「將這些收拾下去吧。」朱四點點頭收拾東西下去了。
鄭康成早已得報,這時從容走出書房,站在台階上。雖然人顯衰老,但依然身材偉岸,神態儒雅威嚴。他背過雙手,在左右家僕弟子們的簇擁下問道:「刺史大人帶兵入府,有何貴幹?」雷震一人上前正色宣道:「鄭大人外孫女赤芍,假冒主簿赴許都行刺,連同同謀馬五父女二人,已被當場擒拿。今日雷某特奉丞相鈞旨率兵包圍並進入鄭府。」鄭康成顯然十分震驚,不曾料到許都方面竟已事發。他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雷震和雷震身後的數百士兵問道:「今日是否要抓捕鄭某?」雷震說:「丞相未有此令。丞相命雷某帶兵入府只為一事。」鄭康成問:「何事?」雷震說:「有丞相親筆信兩封,需交主簿親啟。」鄭康成略點頭,伸手道:「交我吧。」雷震說:「不可。丞相鈞旨,必將其信交主簿親收親啟,中間不可經任何他人周轉。」鄭康成聽明白了,嘆了口氣:「怕我等從中攔截。好了,」他一指身邊的家僕,「帶他去見大小姐吧。」上來兩個家僕帶路,雷震揮了一下手,留下一半人仍圍住書房,自己率兵近百跟著兩個家僕往後花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