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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一瞬間她採取行動,突然用雙手抓住槍管,使盡全身的力氣,將他的手臂扭向旁邊。一等槍口不再瞄準著她的身上,安用她肋骨和身體的重量向克倫的手腕施加更多的壓力。他痛得大叫。她聽見好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安以快如閃電的速度將手指插|進克倫的手指間。他們向後倒下的時候,忽然間,她發現他的槍已經到了她的手中。
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不敢對她說什麼。如果她早知道就好了。
「在這邊!」她朝他大叫,「我們在水邊。」
亞伯拉罕皺著眉頭,「她沒有戴耳機,巡官,我們必須到裏面去找她。」
索耶支撐著站起身來,兩手舉離身邊,很快脫掉身上那件長袖棉衫,張開雙手。
安回頭望了望,又繼續往前走。
「留在原地別動!」他大聲吼道。警員已經開始往自己的警車前進,附有望遠鏡瞄準儀、火力強大的霰彈槍已經握在手中了。
「必須等到我得到一些答案才行。」里德粗魯地回答他,「為了你的情報,你的室友把你出賣了。你現在要面對的是一些嚴重的毒品罪名,吉米小子。」
「如果我原先想殺你,」霍普金斯說,用牙齒咬著她的耳朵,「我早就可以殺死你了。我只是想把你解除職務而已,你是個威脅。」
走到停車場的蘭吉路寶那裡,安只是站在那個地方,靠在車身上,全身因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極其興奮。她望著天空一會兒,讓微涼的晚風輕拂她的臉,呼吸著帶有鹹味的海風。她感覺到她的爸爸就出現在她的身旁。他不知怎地早已知道,早已有某種預感。幾年前在他教她今天用來對付霍普金斯的那個招式時,他就告訴過她,有一天她可能會被迫用上,那將會是她生命中最勇敢的時刻。雖然那很可能讓槍走火而殺了她,但她爸爸早已知道了,他早知道如果他的女兒有一天碰到這麼嚴重的情況時,那麼她所面臨的一定是九死一生的場面。
「掃描器?」她說道,「你有警方的掃描器?就是這樣,你才知道我要來和吉米見面?」
「你沒事吧?」他急忙說,伸手到後面的口袋裡拿他的手銬,粗魯地銬上霍普金斯的雙手手腕。起初安並沒有回答,只是平躺在地上,望著天空,伸開手臂,讓左輪手槍從指尖掉落到沙灘上。她還活著。
隊長瞪了瞪他,「你說逮到他,指的是把那傢伙抓起來拘留,對不對?」
「警方什麼都知道了。」安喊道,「我已經告訴他們,把證據交給他們了。如果你殺了我,他們會逮捕你,一直追蹤你,直到把你捉到才肯甘休;他們會把你送進煤氣室。」
「難道他不知道如果他殺了她,他們只要再指派另一個緩刑監護員就行了嗎?」
「這太危險了。」亞伯拉罕說,在她的身邊不斷地繞圈子。
鋼鐵般的雙手捏住她的喉嚨,她感覺到他正在用力勒緊。安呼吸困難,嘴巴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合不起來。她用她的雙手猛力抓他的手。那些男人到哪裡去了?然後她想起竊聽器已經掉了。
「快點!」他命令著,強迫她往海浪的方向前進。
「不!」她狂亂地大喊,「他們正趕過來,就在街上。他們會開槍打你,殺死你的。」
「可憐的安!」他的臉上露出瘋狂的笑容。
壓力鬆開,安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把他的另一隻手扳離她的脖子,並爬到幾英尺外的地方。她的手腳都還沒有離開地上,就覺得他已經來到她的背後,而自己的肩胛骨中間明顯地抵了支堅硬的東西。是一把槍。安嚇呆了,全身肌肉都不能動彈。
「答錄機。」安提供答案,「也許當你打電話去的時候,你所聽到的是他答錄機的聲音,但你以為是他的答話。」
里德簡直無法相信他所聽到的話。霍普金斯比他們所想象的還齷齪。他對這男孩覺得有點同情,伸手過去打開他的手銬。然後他脫掉自己的外套丟給他。
索耶一言不發,臉上有條肌肉抽搐著。
他頓了一下。安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理性,隨即消失,只剩下瘋狂。
「我很抱歉,安!真的,我覺得糟透了!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在街上一部署好,我就立刻打電話到這混蛋的家裡。是他接的電話。我們甚至還派一輛巡邏車去監視他的屋子。你說你要進入公園之後不到幾分鐘,我還打了一次電話求證,他是不是還在家裡。」
他手中的槍看起來像一座加農炮,離她的臉只有幾英寸。安發現自己正瞪著那黑漆漆猶如無底洞的槍管。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她的膀胱忽然一空,溫暖的尿液濕透了她的牛仔褲。克倫站在她面前,迅速抓住她的一束頭髮,把她拖成跪著的姿勢,然後他把她的頭用力拉到槍前。安張開嘴巴準備尖叫,這當然是她死亡之前最後的聲音了。
看到她這麼無助、恐懼,哀求饒她一命,他一定覺九_九_藏_書得既興奮又刺|激。一旦他將她殺死,那麼他讓她感到敬畏的那種力量也將煙消雲散。他正在自得其樂,瘋狂得以為自己所向無敵。
「一切都結束了!」他溫柔地說:「索耶和霍普金斯都被逮到了,其他人也是。從現在起,一切都沒事了。」
里德轉向他,直接面對著他的眼睛,「你跟霍普金斯一起做事嗎?」
里德瞪著空中,正在思考。
她在長椅上坐下,等待著,每一分鐘都過得非常緩慢又苦悶。安這輩子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孤單過,她聽到遠處某個地方傳來警笛聲,不知道他們是在處理什麼意外事故。然後她告訴自己,那可能是火警或意外受傷事件。
「怎麼啦?」他說,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你什麼時候開始跟霍普金斯搭上線的?」
「告訴我,你這傢伙,要不然我打斷你全身的骨頭。」
「我要去接我的兒子,然後沖個澡。我想這些事不用你們幫忙。」
「立刻派一輛警車到霍普金斯家附近。」
她躺在地上,克倫壓在她身上。現在她的兩隻手被按在頭的上方。
「現在你想要把榮耀完全歸諸自己,贏得所有讚美。」他繼續說道,「但是你不會成功的,我才是整個法律社會將來會受到尊敬和仰慕的人。是我把德韋修定罪的。你知道我的母親現在多麼以我為榮嗎?你以為打贏任何官司都會令她刮目相看嗎?才不!只有打贏不可能贏的官司才行。」
「不可能,電話里真的是人答話的聲音。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但那確實是他。」把霍普金斯推倒在地上,亞伯拉罕走向前去踢他。
里德來到他們這裏,很快估量一下情況,趕緊向前擁抱安。
「可以這麼說。」索耶回答:「我的意思是,我那時一廂情願地以為我們是在為自己工作,但結果不是這種方式。」
安看著里德和亞伯拉罕蹣跚地拖著霍普金斯走過沙地。發生了這些陰錯陽差的事情之後,這兩個刑警還想要保護她,要送她回家。跟剛才發生的事情比起來,這實在非常荒謬、荒唐,簡直可笑。
他們兩個人看見里德朝這裏跑過來。
安感覺到那把槍緊緊壓在她的兩肩之間,尖叫出來。然後那壓力暫時消失,克倫站起身來,用靴尖把她再度踢得躺在地上。她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準備沖向他的雙腳,讓他失去平衡。不過她突然停住,變成紋風不動。
世上只有一個人不會讓她失望,不會判斷錯誤,不會在需要時不見人影。她握拳拍拍自己的胸,感謝自己。之後,她上了車,揚長而去。
「你是這麼完美,你知道的。我真的關心你,但是你把這個遊戲玩得過火了,想要把它變成你自己的遊戲。」那笑容消失了,克倫的臉變得嚴厲而冷酷,變成一張無法形容的醜陋、邪惡的臉龐。
「是你!」她憤怒地尖叫起來,相信監聽的警員們立刻趕過來。
最後她長長地吐口氣。
「丟掉你的武器。」里德透過一輛警車上的擴音器吼著。
「我不喜歡用槍,安。它們太大聲了。」克倫喘著氣。他的臉就在她的耳朵邊。
安向旁邊滾動,撞向他的身體,使他失去平衡。但他仍然緊抓著她。他們開始一起滾動,結果滾到街燈照得到的地方,安才第一次可以看清楚這個男人的臉。
「我不要索耶走進馬琳娜公園一里之內,」里德對他們說,「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亞伯拉罕緊緊抓住霍普金斯,猛然將他的頭往後一拉,朝他的臉大叫:「你是用什麼方法擺脫我們的監視,混帳?」
「電話轉接。」霍普金斯咕噥地說道,痛得不斷呻|吟。
「我可能永遠走不到呢,里德。你不知道我們到底開了多遠。不過聽我說,安整晚都沒有出什麼聲音。她沒事的。我甚至還跟線路調度負責人求證過呢!」
安不理他,退開幾步,對著麥克風說:「測試,一、二、三。你收到了嗎,諾亞?」她轉過身來。他憂愁地點點頭。然後她站在那裡活動手腳,設法減輕壓力。
聽見附近有個聲音,安緊張起來,但是她不曉得那是從哪裡傳來的。然後她看見木頭做的碉堡里冒出一顆人頭,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身體。安差點尖叫出來。
「真卑鄙,對不?不過里德不讓我接近你,他對這點非常堅持。」他終於抬起眼睛,「我猜他是認為我會傷害你,他錯了。」
「你剛才說些什麼,里德?」
警員們有所反應之前,里德已經呼嘯而去,乘客座位這邊的車門還開著。他猛踩油門,速度計的指針往上爬升。車門在他轉彎時砰的一聲關上。他朝著馬琳娜公園的方向開過去。
「他媽的閉嘴!」亞伯拉罕說:「否則我扭斷你他媽的脖子。」
「不過那還是沒辦法解釋他怎麼能在家接電話啊!他怎麼能夠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呢,安?」
「你指的是毒品實驗室?」
「大概是八個月前九九藏書左右吧!聽好!他還保證我們絕不會坐牢,而且收入多得不得了。我們提煉那些毒品,將它們運到他在洛杉磯的倉庫,然後剩下的就拿到街上去賣。我們買了車子,一些新衣服。然後當我被逮捕之後,一切就瘋狂得無法想象。」
安站在那裡,想辨認那個人是不是索耶,而那男人卻從陰影里跳出來,像只兇猛的野獸一樣,把安撲倒在地上。安本能地翻身趴在地上,把手伸到背後準備拿她的槍,卻什麼也沒抓到。原來那把槍在他撲到她身上時掉了,現在掉在沙堆中的某個地方。
「你帶了一把槍!」他說,「狗屎!如果那傢伙搜你身呢?」
紅色的本田汽車停在街道中心的旁邊,乘客座位這邊的車門開著,一邊的車身遭到嚴重的損害。至少有十幾輛警車停在車子兩旁,有些車輪甚至衝到路的旁欄和草坪上。
「你是指你第一次被逮捕的時候,對吧?」里德說道,摸著下巴,咒罵著自己竟然相信威塔克的線民所說的哥倫比亞毒梟那個謠言。但是他怎麼也不會把霍普金斯和毒品交易聯想在一起。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內容呀!」里德厲聲說道。然後他才發現他是在對自己的上司說話,於是改變說話的口氣:「你聽我說,隊長。安以為索耶要來向我們透露秘密或者是要提供我們有關霍普金斯的事,但是我們並不知道這傢伙的底細,所以如果我們在他抵達公園之前先逮到他——」
「你要上哪兒去?」亞伯拉罕在她的身後叫著,「也許你該給醫生檢查一下。」
安現在聽見碉堡里傳出某些聲音,是繁忙的無線電聯絡聲,以及警方術語。
但她還有一個機會。雖然不是一個好機會,不過總算是機會。當她還是一個警察學校的學生時,她爸爸常常和她練習一個小技巧,一種將某個在近距離拿槍瞄準你的人解除武裝的方法。她閉上眼睛,試著把爸爸教她的那些動作清楚地回憶一遍。
「你有沒有射殺安·卡萊爾?」
索耶被銬上手銬之後,亞伯拉罕馬上就把他交給里德。這位探員把他推往自己警車的方向,亞伯拉罕則想找到擋住他自己的車子的那些開巡邏車的警員。
「吉米嗎?」她問道,希望不是某個醉漢或流浪漢爬到裏面去睡覺。
「嘿!我怎麼會知道?」索耶厲聲說道。歇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道:「等等,他曾說過一些事情。他說只要她離開幾個禮拜,這件案子就會擱在那裡沒人管。他說對了,沒有別的人來管這件事,所以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另外租一間房子,成立我們的實驗室。不過,當然,當她發現那些手指之後,霍普金斯就叫我們永遠關門大吉了。」
里德只是聳聳肩。隊長轉過去對警員們說道:「你們不準開槍,除非他先對你們或者對安·卡萊爾開槍。我們來這裡是為了獲得資訊,我不想讓它變成一場血戰。」里德把亞伯拉罕拉到一邊,「你有沒有確實搞清楚霍普金斯在哪裡?」
她鼓起勇氣,開始往裡面走。她試圖保持抬頭挺胸,並克制一直想回頭看的衝動。但是她的恐懼一直加劇。起初她走到草坪上。當她到達遊樂場地區時,兩腳陷進沙中。她可以聽見不遠處的浪濤聲拍打著海岸,而且空氣既沉悶又潮濕。她看到一座看起來好像是給孩子們在裏面玩的木製碉堡,然後看到那個叢林健身場。
馬琳娜公園位於凡翠拉郡的海濱區,離索耶夫婦的住處不遠。在發現青少年們聚集在這個地區喝酒發生不少問題之後,市政府夜間把這個公園關閉,不讓民眾出入。安把車子開到公園前面熄掉引擎,發現公園內沒有燈光。不過入口處有一盞街燈,投射出一束小小的燈光,照在遊樂場上。對安來說,這公園看起來既荒涼又恐怖。她走下車,拉緊她的白色外套,然後用隱藏起來的麥克風對監視的警員們說:「我要走進去了。」
諾亞皺起眉頭,「但是,安,你必須戴上它。沒有耳機,我們無法跟你說話。」
「嘿!」里德叫道:「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回家。我不希望你自己一個人回去。」
「他們不會來救你的。」克倫洋洋得意地笑著說:「他們現在正在追捕吉米,太忙了,沒辦法來救你。」
突然間,安盯著槍管,腦中靈光一現。他隨時都會扣下扳機。她不管以什麼方法防衛都比束手無策地坐以待斃好一點。如果她企圖逃跑不幸失敗的話,無論如何,結果還是一樣。她眼睛斜視停車場,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走出車外,朝遊樂場走過來。如果克倫要殺她,安希望他現在就動手,這樣她就有目擊證人了。
安掙扎著站起來,嘴裏有噁心的金屬味道,她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舉起一隻手來按摩喉嚨。他為什麼不幹脆殺掉她,扣下扳機,做完這件事?
竟然是克倫。
「現在,」她說,咬牙切齒地盯著他的眼睛https://read.99csw•com,槍頂著他的前頷,「你動動看,克倫。快呀!你只要敢打個嗝,你就死定了。」
克倫用槍推著她。安踉蹌地向前走。她該不該跑呢?她問自己。該認真地嘗試逃跑嗎?不!她決定,知道那隻會讓他從背後射殺她而已。她才不讓他滿足這種快|感呢!她要讓他在殺她時直視她的眼睛。
這一瞬間,安知道自己即將死去。
「是啊!」索耶說,並往前靠,想讓反銬的手舒服一點。
里德把麥克風丟在座位上,盯著擋風玻璃外面。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來。只要某件事情不對勁,他就會有這種感覺。安絕對不會一直坐在那裡這麼久都沒說半句話的。她進入公園到現在至少有二十分鐘了。現在他不管他的犯人了。他把車子往前開了幾英尺,停在幾位警員前面,手伸過索耶的身上,將前座的車門打開。
里德搞不清楚。
里德的思緒回到安的身上,於是他拿起麥克風,呼叫亞伯拉罕。亞伯拉罕回話后,他不耐煩地對他吼著:「你到底在什麼鬼地方?安在什麼地方?我以為你現在都該回來了。」
「褲子也脫掉。」里德命令他,然後轉過身來又對亞伯拉罕說:「去找安。我不要她一個人單獨坐在公園裡。」
「最好多貼幾條膠帶。」她告訴他,「我在出汗,它會滑掉。」
他再重複一次。
索耶把牛仔褲脫掉,踢到一邊。亞伯拉罕看到了他那輛沒有標記的警車,發現它被其它幾輛警車擋住出不來。他對里德說:「我的車子開不出來。」
「為什麼?」安哭出聲來,「你為什麼要殺我?」她必須拖延時間,讓他一直說話。想盡任何辦法,直到警員們來救她。
安的眼睛四處轉動,看到遠處有車燈駛進停車場。那可能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並不是警員,但是安管不了那麼多。她已經完全充滿了憎恨,只要確定能讓克倫付出代價,她再也不管自己到底是否還能活著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逃之夭夭,不受懲罰,就讓她受不了。
亞伯拉罕走過去,將他銬上手銬,陪同其他幾位警員。他現在可以叫這些警員把他們的車子開向馬琳娜公園去接安。索耶在追逐時變換了方向,使他們遠離公園。亞伯拉罕知道如果他用走的話,會花太多的時間。
接著,安感覺到那男人的膝蓋頂住她背後的下方,一隻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她的尖叫聲被蒙在他的手掌里。她用牙齒咬進那個人的肉里,但那男人沒有反應。安和那個男人掙扎、搏鬥,發現他實在太強壯了,他似乎有大力士般的力氣。他把她的一隻手扭到背後,用他的身體把她的另一隻手牢牢地壓在地上,他的指甲刮傷靠近她胸口的皮膚。安確定他就要強|暴她。但他只是把她胸口的竊聽器扯掉,將它扔到黑暗中的某個地方。
亞伯拉罕滿臉困惑。
「我很好!」她終於說道,站起來拍掉衣服上的沙土。但是她的頭髮里還有沙,眼裡也還有沙,衣服里也有沙。她開始全身亂抓,好像有百萬隻有毒的螞蟻雄兵在攻擊她。然後她看見亞伯拉罕正注視著她,於是她眯著眼睛對他說:「順便問一下,你們這些傢伙到底到哪裡去了?幸好我這裏沒有出問題或任何狀況。我是說,真高興知道你們的後援竟這麼可靠。真讓人有安全感。」
里德走到他的警車,從槍套里拿出他的霰彈槍,檢查彈藥。如果隊長這麼頑固又一切按部就班,照章行事,他暗忖,就隨便他吧。如果有必要,他會親自把索耶幹掉。就他們的了解,索耶是個謀殺犯和殘殺無辜的劊子手。里德絕對不會讓他接觸到安的。
「你一直監聽著監視頻道嗎?」里德急忙問,「該不會她喊救命而我們沒有聽見吧?」
「我不會讓他搜身的。」安回答。儀器裝好后,她轉過身面對著他,「如果他搜身,也會發現竊聽器的。」
亞伯拉罕用手掌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我們可以一起生活,一輩子過著幸福的日子。我一直都很迷戀你,安,而我也一直想要一個家庭。咳!當漢克失蹤時,我很不好意思這樣說,但我當時很高興。」他羞愧地垂下眼睛。
「沒有,我發誓!」索耶鄭重地說:「霍普金斯朝她開槍,我甚至還看見他。我的意思是指,我沒有真的親眼看見他扣扳機或什麼的,不過我看見他從停車場跑過去,手裡還拿著某件東西。」里德只是瞪著他,沒有答腔。索耶繼續說道:「他向我保證我頂多是被判緩刑而已,懂嗎!他說他會安排。然而在我出庭的時候,安卻把一切都弄糟了。我很害怕她會介入這件事情因而發現實驗室,所以我想要找霍普金斯談談,問他到底希望我們做什麼事。但是我不能,因為他跟她在一起。我只好離開。後來我又開車回去找他。就在那時候,我聽見槍聲,看見他從停車場跑出來。」
里德剛把話說完,馬read.99csw.com修斯隊長走向前來。
里德再度拿起麥克風,對索耶說話:「雙手離開你的身體,慢慢站起來。然後脫掉衣服,把手放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
「把短褲也脫掉。」他告訴索耶,看著那男孩脫掉身上的最後一件衣服。現在他完全赤|裸地站在強烈的燈光中,本能地舉起手放在兩腿之間,遮住他的生殖器。
冰冷的金屬伸進她的嘴裏,深深地塞到喉嚨裡頭。她嗆住了,分泌出滿嘴的液體。過了一會兒,因為恐懼的壓力導致的那種嘔吐的反射作用停止了,她變得像雕像一樣紋風不動。
「我只是把我家裡的電話轉接到我車上的電話而已。我的手腕斷了。我需要治療。我痛死了。」
「克倫,求求你,」她哀求他,「別這麼做!如果你會做這些事情只是因為你病了,那你可以請求救濟。我們都互相關懷,我有個小孩,別對我下手。」
吉米·索耶卧倒在街道中央警車強烈刺眼的燈光下。
「在你隨便干預不屬於你管轄的地方時,就該想到了。」他說,用襯衫的后幅擦擦滿是汗水的臉。
「我冷死了!」索耶坐在里德警車的前座說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要來這裏自首的。每一次我想要做某一件正當的事,結果總是變成該死的噩夢。難道你就不能至少讓我再穿回我的衣服嗎?」
安把眼睛望著黑暗,看見水面的反光。他現在將要怎麼對付她?她恐懼地想著。難道他將要淹死她以代替射殺她?這真的無所謂——她決定聽天由命。不論他用什麼手段來完成這件事,安知道事情結束后,她必死無疑。
「我準備好了。」她告訴他,爬上借來的蘭吉路寶越野車駕駛座,急駛而去。
「當然不會!」亞伯拉罕答道,「她想必還坐在那裡,納悶著索耶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那麼,就別跟我說話。你們仍然可以聽得見我的聲音。」安回答,急著要在勇氣還沒有失去之前趕緊進行。
里德轉身面對犯人,前面這十五分鐘真是一團混亂。里德發現索耶時,他正用飛快的速度駕車,於是展開了一場危險的高速追逐。里德領頭,其它警車從四面八方加入這場追捕。最後,索耶的本田車終於失去控制,撞上一顆樹。
「聽我說,」索耶說,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我或許是個毒品販子或任何東西,但我不殺人,我也不會讓某個人像她那樣流血致死。媽的!不過他會這麼做。他只是站在那裡盯著她。然後等到空降醫護隊人員來了,他就把我拉過去,叫我把實驗室搬走,說他想要開槍把她打死,那麼她就永遠不會逮到我們。」
她開始祈禱,卻發現自己淚如泉湧。這是為孩子流的淚,她暗忖。但是她知道她悲傷的不只是大衛。她是在為自己的死亡悲傷,想象著他扣下扳機時,會是什麼感覺。她看過無數吞槍自殺的案例,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生還的。子彈會炸開她的後腦,把腦袋也一起炸掉。
「你也許會需要這個。」她說:「這可能就是他那晚射殺我所用的槍。我的槍在他撲上來的時候掉了,在後頭沙灘上的某個地方。」
她知道警員們在傾聽,準備隨時來救她。但這是救不了她的。等他們來到這裏,索耶可能已經殺死她了。她急忙伸手到背後,摸到她的貝勒塔手槍冰冷的鋼殼。
但安今晚得到一個寶貴的教訓,這個教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全世界的軍隊都不能保護你。男人、女人、小孩,都一樣,她告訴自己。
緝毒聯合小組的七輛無標記警車在與馬琳娜公園有六條街距離的阿法·貝塔雜貨店後面停好,加上好幾輛其他司法行政部門調來的警車。諾亞·亞伯拉罕跳下車,把竊聽器遞給安,里德和其他人則擠在停車場的另一邊。安立刻拉起白色的套頭外套和底下的毛衣,把麥克風按在肌肉上,讓亞伯拉罕貼好膠帶。雖然天氣寒冷,安卻在冒汗。
「是的,她在。」亞伯拉罕說,「我的手提無線電收音機正調在她的頻道上。」他拿起一個黑色的手提收音機放到耳朵上傾聽,「她剛剛通知我們她正走進公園。調度中心也在監聽她所傳遞的訊息;如果有任何差錯,他們會在這兩個頻道上廣播的。」
亞伯拉罕看起來可憐兮兮。
安抽回身子,撿起克倫的槍,遞給里德。
「狗屎!」里德說,將接過來的魯格九厘米手槍在手中翻弄。
「不過,我倒是很喜歡開槍打死你。」他快活地說,「我以前從來沒有獵殺過人類。」
「叫他們不要跟他接觸,除非他想離開。還有,再打一次電話給他,確定一下他是不是還在家裡。別讓他在監視車到達之前溜掉了。」
就在這時,里德抬頭一看,瞄到一閃紅影正疾駛向馬琳娜公園。他眯眼看清楚車牌后,立刻發動引擎,穿過其它警車,呼嘯著開出停車場。那輛紅色本田汽車的車牌是吉妮的,read.99csw.com也就是索耶在購物中心和她換車的那個女孩。里德抓起麥克風大喊:「我在追逐嫌犯,我看到紅色本田車了;我幾乎可以確定那是索耶所駕駛的。我們現在正從阿法·貝塔街朝西邊往貿易風街開過去。派警車從前面包抄,別讓他接近公園。」
看到她努力找話說,亞伯拉罕尷尬地說:「我們最好開始進行吧!耳機在這裏。」
「他有一個掃描器,」安說,「我聽見它的聲音從碉堡里傳出來。」
「好吧!」一會兒之後他說,覺得很有信心,相信他們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了。
在潮水邊緣,安又跪在地上,懇求克倫放她走。槍正瞄準他的頭。
「就是里德把這一切事情搞得亂七八糟。」亞伯拉罕對安說:「我們在索耶往這裏來的半路上攔截他,不然我們早就回來查看你的情況了。」
「我不能戴耳機。」安說,把它遞還給他。
「那麼你為什麼要停下來救她?」里德問,很怕索耶鬼話連篇,想欺騙他,而事實上可能就是他自己射殺安的。
安看看旁邊,看見諾亞·亞伯拉罕正在沙地上拚命往前跑。
「他是我們幕後的金主,懂嗎!某個彼得在街上認識的人告訴我們有關這個傢伙的事,他要提供一萬美金給我們設立一個家庭實驗室。他們說他還會提供我們所需的一切化學藥品來提煉這些東西,然後我們就會發大財。他媽的誰了解這地方檢察官啊!」他又開始掙扎,「狗屎!這個手銬真是要命!」
「很好!」里德說,點著頭,「但是我們別冒任何險。派一輛巡邏車去守在霍普金斯家門口。一旦我們聽到索耶究竟要說些什麼話,我們不管怎麼樣都要去把那個傢伙幹掉。我要絕對確定那個雜種今晚不會出現。我們目前只需要確定這一點就行了。」他起步要走,又停住,「還有,我希望你親自監聽安的動靜,諾亞。她在輔助頻道里嗎?如果不在,她所傳遞的任何訊息都會被其它無線電的通訊電波所干擾,完全聽不到了。」
「我真的很擔心你!」亞伯拉罕輕聲說,摟住她的肩膀,「我但願你不要去。」
「把這傢伙帶回局裡。」他告訴那些警員,馬上就把索耶從車門推出去。
「索耶可能已經完全武裝起來。他來這裏可能只是要把你幹掉。」他停下來瞪著安,「他甚至承認那些手指是真的。你看不出來嗎,安?我們完全不知道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索耶哀求著:「我發誓我沒有槍。別開槍,拜託!別殺我!」
安回頭面對他們,「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紳士們。」她轉過身來大聲說完其它的話,又朝停車場走過去。
「我快到公園了。」亞伯拉罕說。無線電受到電波干擾,嘰嘰喳喳地響。
克倫的眼睛在搜索著這個地方,顯然注意到他們離公園停車場和街燈是那麼近。已經花掉太多時間了,他不能冒險。他把槍抽出安的嘴,兇惡地說:「站起來往前走!」
「我不記得準確的日期了。」這男孩說,把手臂套入里德的外套里。
「那就走著!」里德果斷地說,又拿起麥克風。
里德瞥了一眼亞拍拉罕,說:「呼叫安,告訴她我們捉到索耶了。她不用再等了。」
亞伯拉罕拿著膠帶,開始把其它儀器安置到安的后腰上。然後他摸到貝勒塔。
「你自己將他繳械的嗎?」他抬頭一看,安已經往停車場走回去了。
「看到我的頭髮嗎,諾亞?太短了無法遮住我的耳朵。我一走過去他馬上就會看見的。如果他發現我戴了竊聽器,他就永遠也不會把真相告訴我了。」
「難道你認為我會讓像吉米那樣狗屎不如的傢伙毀了我?或者是像你這樣的笨女人?」
當里德刑警正在向一群警員下命令的時候,亞伯拉罕加入他們。
「這才能讓你閉嘴!」他說,大笑著把她的頭往前推,槍管在她喉嚨中刺得更深了。
他會殺了她。然後就像其它的第一件事情一樣,他都可以逍遙法外。憤怒忽然充滿她的胸膛,使她變成猶如一具強力引擎。她找到他捏在她喉嚨上的小指頭,使出全身力氣將它往後扳。這是警員擺脫嫌犯緊握著手的老招術。
「我的老天爺!」亞伯拉罕說,看見安和霍普金斯趴在地上。他立刻把霍普金斯拖離安的身邊。
「我沒有威脅你,」安嗚咽地說道,「我們只是做過愛而已。」
「你就快毀了我的事業!」他繼續說道,「我這麼辛苦建立起這個事業。我第一次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錢……比一般人一輩子所能見到的錢都來得多。」
安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
「有啊!」亞伯拉罕說:「他在他家裡,我在我們還沒有離開安的家裡之前打過電話確定他在家。然後幾分鐘前我又用我的行動電話再打了一次,還是霍普金斯接的電話。他不可能現在來到這裏而我們竟然沒有發現到。他住在那麼遠的山丘上頭。另外,通向公園的每條街都有我們的警車駐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