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甘延壽送出去，我繼續審問：「現在我們漢兵來了，你們願不願意裡應外合，一起剿滅郅支單于。」

我道：「兵不厭詐嘛，對付胡虜就得如此。」

我冷笑道：「你們康居也號稱大國，怎麼一點尊嚴都沒有，郅支活活蒸死你們的貴人屠烏鹿的時候，你們難道一點兔死狐悲的心都沒有嗎？」

他慚愧地低下了頭，囁嚅道：「實在是匈奴人太過殘忍，我們抵抗不了啊。」

我們從北道的軍隊進入烏孫境內，烏孫人不管男女老少都雀躍歡呼跟隨在我們的馬後，送糧的送糧，送水的送水，就像書上寫的「簞食壺漿迎接王師」一樣。甘延壽顯然也被感動了，側首對我說：「子公，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即使是為了他們的安居樂業，我們都應該打這一仗，看到他們的激憤，現在我很有信心了。」

西域諸國的胡兵在漢兵的輔助下，果然非常勇猛，一頓飯九-九-藏-書功夫，康居騎兵已經被我們擊破，湖邊沙灘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等我們清點完四百六十個康居騎兵的首級，太陽才剛剛墜入天際，隱沒了它最後一絲光芒。

「饒你容易，可是下次被我捉住了怎麼辦？」我道。

他能說出這樣支持我的話，我感到尤其欣慰，我笑著說：「君況兄，我倒沒有你那麼高尚。說實話，我之所以要這麼做，一則是要報仇，二則是想封侯。和兄相比，我內心實在是很齷齪啊。」我覺得在他面前對自己適當的貶低可以讓他更加快樂。

甘延壽奇怪地看著我：「什麼張純？」

我笑了笑：「看來你的記性還不錯啊。」

我笑道：「沒有辦法，我也不想的嘛。」

我命令把奪回來的牲畜全部送還給烏孫大昆彌，然後讓士卒把剛剛捕獲的康居首領伊奴毒帶進來。

「那你誓師的時候怎能說得那樣高read.99csw.com尚？」他有些驚訝。

甘延壽也被我嚇了一跳，道：「他媽的跟瘋子似的，我不陪你玩了。反正我也不懂你們的康居鬼話，審出了結果及時向我報告。」說著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搖搖晃晃地出了帳篷。

我們正在進食的時候，突然遠處煙塵滾滾，有一隊烏孫士卒前來報告，說赤谷城剛剛遭到康居人的攻擊。為首的是康居副王抱闐，他帶著數千騎兵擊破了烏孫大昆彌的軍隊，驅趕著大批牲畜戰利品想回到康居。

甘延壽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以後真得小心你，也不知你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伊奴毒長得非常剽悍，卻很怕死，剛進我們的帳篷，立即體如篩糠，大呼饒命。他定睛一看是我，臉上的表情非常驚異，脫口而出：「是你。陳……不，張純。」

甘延壽和我都大喜，康居騎兵才數千，而且驅趕著戰利品，絕九_九_藏_書對沒有什麼鬥志，這是個小試牛刀的好機會。我和他立即下令，前鋒隊伍立即整裝上馬，準備進擊。

從他的表情我發現，他確實沒有說謊，如果我幫助他殺死郅支單于的話，他們應該是很高興的。

他答非所問：「敢問你們帶了多少漢兵來？」

他連連搖頭：「當不起，當不起。郅支的軍隊不過三萬，和上國比那是以卵擊石。我們康居人都恨郅支，願意協助漢兵，反攻郅支。只是擔心郅支不死，漢兵一退，我們又要遭殃。」

他趕忙道：「當然是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罷。」

我把頭轉向伊奴毒，用康居話對他道：「既然是故人，你希望我怎麼對待你。」

我突然咆哮起來：「大丈夫立於世間，大不了是個死。倚蘇公主為什麼就寧死不屈？和他相比，你們是不是豬。」

「哦，忘了告訴君況了，當初我能逃出康居，多虧編了些謊話。我跟郅支單https://read.99csw.com于說自己是富平侯張彭祖的小兒子，可以幫助讓漢朝支持他像支持呼韓邪單於一樣盡心儘力。」

我笑道：「不這麼說，怎麼能激發士卒們的鬥志呢，尤其是西域諸國的士兵，他們爭先恐後地去攻打郅支單于，並不是抱有什麼偉大的理想，僅僅是想切切實實地保護自己的家園啊！而且，我們隊伍中的絕大多數都是他們的士卒呢。」

我誇張地說：「我們先頭部隊四萬，後續部隊還有六萬，總共十萬。」

他乞求道：「不會有下次，其實到烏孫進行寇盜，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郅支單于下了命令，誰敢違抗。」

他嚇得蹦了起來，又忙伏地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十幾天後，軍隊很快過了烏孫首都赤谷城，離赤谷城不遠就是闐池，闐池以東兩三百里就是康居的東邊邊界了。這時夕陽西下，天色將近黃昏，我命令軍隊停下來埋鍋做飯，闐池九_九_藏_書一望無邊，比夷播海還要廣闊，但湖邊風景和夷播海約略相似，也有齊人高的蘆葦和數不清的檉柳，從碧藍的湖面上吹來的陣陣清風也勾起了我對倚蘇的回憶，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了，一切都恍如夢裡。

甘延壽朝車廂外吐了一口唾沫，笑罵道：「古有唐虞，今有強漢！說得真他媽的煽情。陳湯，你的的確確是個輕薄無行的豎子。」

「小人的兄弟屠墨，現在較得郅支信任，但心中實恨郅支奪我國柄，小人願隨大軍進發，到了康居，把我兄弟招來，商量一個萬全之策。」

「這次不會了，不斬了他，我誓不回師。你說願意幫我們，以何為憑證？」我問。

他有些驚喜：「真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這次我們大漢皇帝陛下特意下詔，徵發西北六郡騎士、關東數郡材官車騎，加上西域諸國胡兵，足足十萬有餘，郅支能夠當得起我們一擊嗎？」

我喜道：「很好。明天一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