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岩把手上的油在圍裙上擦凈，脫下了圍裙，在那個人的對面坐了下來，圍上了餐巾。然後，他覺得不太對勁，那個人面容終於清晰了，是杜婧。

「什麼信標？」

「一個很簡單的辦法，你要建立一個屬於你自己的意識。」

鄭岩看著杜麗，「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到我能清楚地『看』到一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人都做了什麼，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漏掉，如果我不是兇手，我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點。」

「骨雕。」唐賀功咬了咬牙，「W市，有人用人骨做骨雕，餐具的骨雕。」

「還記得你的房子嗎？」杜麗走到書桌邊，重新給鄭岩倒了一杯葡萄酒，「你內心深處的那棟房子。」

「所以我說他是個天才，他比我更了解我。」鄭岩突然愣了一下，「你這樣一說的話，關於那個人的線索似乎又多了一些，他知道我，他了解我，他清楚我的能力，也明白我的能力會給我帶來什麼，這意味著什麼？」

杜麗坐在沙發里，身上還穿著睡衣。天沒亮的時候，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就把她吵醒了，是鄭岩，他也一樣穿著睡衣。

「你當然不是兇手，這一點我們都很清楚，當時你和我們在一起。」

「他是典型的精神分裂者，這就意味著常規的辦案手段對他根本沒用，你們找不到他的作案動機九*九*藏*書，很多情況下，從相關的知情者那裡也得不到任何線索，甚至『廚師長』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所以你得在得到的所有證據的基礎上推測，重新構建他的思維模式，試著發現案件背後的規律。」

「我不會騙你。」

為了不遺失目標，鄭岩必須睜大眼睛，一步步走向遠處若隱若現的燈光。直至雙腳踩空，他還得堅持把頭露出水面。

「當然。」鄭岩點了點頭，「但是它現在變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一個我不想接受的樣子。」

然後，他們的談話便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他確實在我這兒，不過你們最好給他帶套衣服過來。」杜麗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鄭岩，對著話筒問道，「這次又是什麼案子？」

「我知道。」

「現實中的信標。」杜麗靠在書桌上，雙臂抱在了胸前，「你要提醒自己活在現實世界里，你是一名警察，你的目標和任務是破案，讓兇手伏法，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

「可他是個瘋子。」杜麗想了想，「也可能是個天才，如果他不引誘你犯錯，或者，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給你留下任何線索，你還是抓不到他，甚至你有任何異常舉動的話，他可能會比你先動手。」

於是，他在一個大浪中陷入九-九-藏-書了窒息，然後清醒了過來。

鄭岩沉默了，舉起杯子放到嘴邊，完全沒意識到酒杯已經空了：「並不是每個瘋子都有那種天賦，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杜醫生，我希望鄭岩現在和你在一起。」唐賀功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有個棘手的案子，現在我們得準備出發了。」

「鄭岩，那個案子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你沒必要糾結在這件事情上。」杜麗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告訴你，你當然不是兇手，你只是太過專註于破案。局長讓你必須抓到『廚師長』，這讓你壓力過大，導致出現了幻覺。」

他從被子里探出了頭，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現在是凌晨2點，和失眠比起來，噩夢對他而言更加煎熬。就這麼待到天亮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想。

「然後你就要去追蹤，最後找到他？」杜麗搖了搖頭，「但是你們都沒有想過，如果你追蹤了這個瘋子——無論他是什麼類型，到最後，他可能會像『廚師長』那樣殺了你。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因為你不明白一件事。」鄭岩突然苦笑了一下，「需要Z小組去辦理的案子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兇手大多是精神變態者，常規的辦案手段根本沒用，我們找不到他們的作案動hｔｔpｓ://reaｄ•９9ｃｓｗ.com機，很多情況下，從相關人的知情者那裡也得不到任何線索，甚至兇手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所以得在得到的所有證據的基礎上推測，重新構建他的思維模式，試著發現案件背後的規律。」

「他完整地保留了犯罪所需的一切條件，一旦你進入共情，雖然可以完整地複原案發的全部過程，因為他留給了你足夠多的暗示，除了關於他自己的一切。但也會給你帶來一些負面影響，比如做惡夢。這也是我反對你頻繁地使用這個能力的原因。」

「我知道。」

「你有，但是很多時候你和兇手的意識弄混了。」杜麗輕啜了一口葡萄酒，「我需要你在每次完成共情之後準確地說出當下所處的時間、地點和你的名字，之前你已經這樣做了，我們現在更加細化。」

「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我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識一樣。」

「我好奇的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而擁有這個能力的人——」鄭岩靠在椅子里，眼睛看著天花板，手無意識地搖晃著已經空了的酒杯，「從目前來看，只有我能做到，否則也不會把我從那個鬼地方弄出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我沒法不去想這件事。」鄭岩苦笑了一下，「甚至，我懷疑那個人會不會是我殺的。」

雖然鄭https://read.99csw.com岩會游泳，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一點用都沒有。他有一種錯覺，眼前的海浪猶如巨型海嘯，即便一座小島也會被夷為平地。

「你找到了嗎？」她問他。原來，這隻是夢。

「我答應過你，我一定會親手抓住『廚師長』，為我自己，也為了……小婧。」鄭岩看著杜麗，「我必須親手抓到他，我要給那件事情所有的當事人一個交代，這是我願意重新啟用那個讓我噩夢不斷的能力的根本原因。如果我只想自己過得好一點，隨便做什麼都行，留在6號監獄里一輩子對我來說沒什麼。」

「我儘力。」鄭岩舉起酒杯，向杜麗示意了一下。

然而，很快，困意便無法遏制地襲來。

鄭岩有些不解地看著杜麗，不明白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這完全違背了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杜麗猶豫了一下，「讓你繼續陷在這個案子里會給你帶來麻煩甚至是危險，但是……」

那個人看起來很眼熟，但是鄭岩看不清他的臉，他好像躲在一片迷霧裡，整張臉都是虛化的。不過這個環境對鄭岩來說一點都不陌生，那張方形的餐桌、銀制的燭台、整齊擺放的七個盤子和專門為了吃西餐而準備的禮服……

「鄭岩，我們治療的前提就是你必須完全信任我。」

這是鄭岩剛剛說過的話，現在，杜麗只是修hｔｔps://rｅａd•９９cｓw•ｃｏｍ改了其中幾個措辭便還給了他。

「你贏了。」鄭岩笑了一下，然後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我該怎麼做？」

「Z0001案，兇手被害的現場，我只聞到了我的味道。」

鄭岩一口喝光了高腳杯里的葡萄酒，然後說道：「在現場我聞到了特殊的味道。」

剛剛醒過來，大腦還沒有完全恢復活動的杜麗完全不能理解鄭岩想要表達的意思：「什麼？」

短短几天，那棟田園別墅就已經被一整片海水包圍了，沒有一條出路，也沒有船，他要走過去，就只能依靠雙腳和雙手。

「至少他能接觸到我所接觸的東西，甚至我不能接觸到的，他也能接觸到。這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線索。」

「但那對破案沒什麼意義，我現在覺得讓你重回Z小組是個錯誤。」杜麗搖了搖頭，「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唐賀功一定要讓你參与辦案，只要他一句話，幾乎可以調動全國的警力參与破案，要抓到兇手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他可能在你身邊，」杜麗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願意這麼說。」

這是Z0001案兇手的家，但是兇手已經死了。

「因為你最近頻繁使用那個能力，它擾亂了你的思維，除了那個燈塔，你還需要一個信標。」

杜麗將他讓進了書房，給他倒了一杯葡萄酒，順便放了點鎮定的葯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