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話他也知道，那些東西，他必須幫她買回來。

是骨頭，真正的人手臂的臂骨，只不過被偽裝成了銅質的藝術品。

這就是鄭岩感到奇怪的地方，W市公安局派出了警察會合了Y市公安局的人，按照倖存者的指示找到了那個山洞並進行了搜查，那裡的確有人生活過的痕迹，甚至還有一些殘存的衣物和包裹，但是卻始終沒有找到那些剩餘的骨頭——那個倖存者說過，她只帶走了一部分。

但是第二天，他就發現她不見了，他四處尋找，報警，貼尋人啟事。但她還是杳無音訊，直到第七天，當他疲憊不堪地回到家的時候，看見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陰沉，她的面前放著一張圖紙，對自己房間的改造圖，下面還列出了一份清單。

「我不知道。」杜麗苦笑了一下，「如果他夢遊，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還有什麼？一定還有。他發瘋一般在屋子裡尋找著，書架上的那隻鷹的模型，那雙眼睛太大了；維納斯的雕塑，她的比例九九藏書太不協調了，竟然還是平胸；那個畫架，邊框太寬了；那把刻刀，手柄太細了，竟然還是手指的形狀……

「我知道，杜醫生，可是，大概也只有你知道他可能會去了哪裡。」

再後來，就有了她現在的房間。

他在監控器前看了五天，她就在書桌前不吃不睡地做了五天，五天之後，她終於完成了手裡的工作，然後，一下子暈倒在地。

那上面是五個不同的人的畫像，他不知道代表的都是哪些人，但是肯定和那些失蹤的人有關，他不能讓警察發現這些東西。

「那個女人的家。」杜麗看著唐賀功，說道，「還有些問題困擾著他，我猜他極有可能是去找答案了。」

杜麗對鄭岩的了解幫了Z小組的大忙。等他們趕到那個倖存者的家時，鄭岩正在那裡，就站在她的卧室門前。

斷口處露出的是白色的東西和中空的管子。他俯下身撿了起來，然後用力咽了口唾沫。

他要繼續尋找，對了，書桌腿，那是四條人腿的形狀。他用力掀翻ｈｔｔｐｓ://ｒｅaｄ•9９cｓw.ｃｏｍ了桌子，然後掰斷了那些桌腿，和他預料的一樣。

「我覺得不太對勁。」準備返回總部的前一天晚上，鄭岩突然對杜麗說道，「我說不好是什麼地方，但就是覺得好像還差了點什麼。」

「可是剩下那些骨頭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不是辦法。可是他也不敢刺|激女兒，更不敢放任她就那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他想到什麼東西，用力把它摔在了地下。那不是銅，甚至不是任何金屬，沒有一種金屬會這麼容易就被摔斷。

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悄無聲息地。

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掉，被人發現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這下可闖了大禍，他完全沒想到那些東西對她意味著什麼。起初，她從醫院回到家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他以為她忘了自己做過什麼。

從Y市接回她后，這個倖存者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見任何人，甚至以死來威脅。

他沒有去打擾她，也不太敢去，她九九藏書手裡拿著一把刀。

第二天一早，Z小組謝絕了W市公安局準備招待一下的好意，決定啟程離開，然而這個時候大家發現，鄭岩不見了。

現在，這裏依然只有他一個人，他先走到了書架前，那上面沒擺放什麼書，僅有的幾本也是他看不懂的外文。他也不需要看懂。他更關注的是另一樣東西，一個地球儀，但是地球儀的支架卻是一隻古銅色的手臂。

或許是被山裡的野獸叼走了。W市公安局的人這樣認為，但是Y市公安局的人卻不這麼想，雖然是深山老林，但那林子里根本沒有大型的野獸。

這些肯定不夠。

是骨頭，真正的人的頭骨和手骨。

於是，他趁著她熟睡的時候將一台監控器放了進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趁著女兒在醫院休養的時機，他把那些東西拿了出去，在市區另一頭的公園，樹林最裡面的地方把它們埋了。

「他昨天晚上沒和我在一起。」看著唐賀功疑惑的眼神，杜麗不滿地說道，「我不是他的保九九藏書姆，沒必要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看了一眼急匆匆走過來的唐賀功等人，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們繼續向前。然後，他走進了房間。

他幾乎想馬上就衝進去奪下那些會讓人噩夢連連的東西，可是，他的女兒卻沉浸其中，不吃不喝地工作著，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莊重與虔誠。

「她說過，她和他們在一起。」鄭岩站在那裡，說道。

那個檯燈，他上前扯下了頭骨造型的燈罩，用力摔在了牆上，還有那個手骨型的燈座，也一併被他用力摔在了牆上。

看起來是銅質的，他想拿起那個大概要費點力氣，於是做好了準備伸出手，然而手上傳來的重量讓他悚然一驚，和銅比起來，那玩意居然很輕。

而且，他大概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失蹤的那兩個月里都做了什麼。

那天從那個倖存者的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她的父親也已經交代了一切，那些餐具是他偷偷埋掉的。

他的女兒，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從床下拖出了一個箱子，從裏面拿出了一件件餐具，由ｒead.9９ｃｓｗ.com人骨做成的餐具——這很好辨認，因為裏面有幾個頭骨。

「每一個部分都不能浪費，否則就是謀殺了。」他想起了這句他和她都說過的話，眼睛開始在房間里尋找。

然後，她坐在書桌前，用一把刻刀，用那隻殘存的右手，在那上面用力地刻著什麼。

沒錯，他們都在這裏。她和他們在一起。她沒有食言，她一直都在履行著這個承諾。

「什麼地方？」

「這下麻煩了。」唐賀功的臉色變了變。

這給了這個父親足夠的時間。他先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醫院治療，然後重新回到她的房間，看著那五套餐具——不，現在應該叫藝術品了，女兒的意思他很明白。

「但是如果他不是夢遊的話，我想起一個地方，他可能在那裡。」杜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當守在外面的唐賀功等人終於聽到裏面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破門而入時，剛好看到鄭岩站在床前，手裡抓著那個抱枕，猛地用力，抱枕被他撕成了兩半，從裏面紛紛揚揚飄灑出來的，並不是棉絮，而是一縷縷黑色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