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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櫻花供養 第五節

第六章 櫻花供養

第五節

「對了,胡三強是怎麼處理的?」鄭岩突然問道。
「後來的後來,我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我只知道,每天我都翻開土,看看櫻花樹有沒有發芽,直到爸爸的屍體都腐爛了,種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然後我認識了他,他說,要種出最美的櫻花,就一定要用活體供養,他願意幫我。那時候,他看上去才30多歲,我只有10歲,可是我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就因為他那句話,我知道,他是真心幫我的。
「他是誰?」
女人的雙眼開始變得無神,她努力轉過頭,看著身後。她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拉開了窗帘,窗外,是一株株茁壯成長的櫻花樹。
「我找到這裏,她正試圖再殺害一個人,所以我向她開了槍。」
「老師。」車窗被敲響了,唐賀功搖下了車窗,秦玲就站在車窗外,手上提著一個大箱子,那裡面是她從現場提取回來的所有檢材,正準備帶回部里的實驗中心進行更深入的鑒定。
鄭岩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十分鐘了。再過十分鐘,T市公安局就會組織好力量也趕到這裏,這一點他很清楚,而且他更清楚必須在T市的警方趕到之前和這棟別墅的主人見上一面,但他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並沒有那麼著急。
「很簡單,以後他都沒法在報紙上發表任何東西了。」唐賀功笑了一下,「就算他敢寫,也沒人敢用了。」
「能收集的已經全部做了收集。」秦玲的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很幸運,我在一把剃鬚刀上發現了一些血跡,說不定通過這個我能推斷出『廚師長』的大概年齡。雖然還沒法測繪出他的長相,但也能幫我們進一步縮小範圍。」
但是就在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別墅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一個看起來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體重不到90斤的女人站在門邊,臉上帶著微笑,她身上那件淺綠色的手術服上還沾著血。
鄭岩蹲在一排灌木叢后,勉強遮住了身形。他透過灌木叢的縫隙觀察著20九_九_藏_書米之外的那棟別墅。
「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我不知道他做什麼,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多大,我問過,他從來不說。他說,到我知道的那天,要麼就是我要死了,要麼就是我和他成為了同一類人。我一直在努力成為和他一樣的人,可是我們之間的距離還是那麼遙遠。」
正說著,杜麗從別墅里走了出來,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會更關注你,甚至可能會跳出來抓住你進行研究。」杜麗想也不想地說道。
「我不懂藝術,我只知道我是警察。」鄭岩舉著槍,同時猛然驚覺,「他是誰?」
「好想被埋在櫻花樹下啊。」她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櫻花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他並不奇怪她有一棟別墅,她可是T市首屈一指的腦科專家,而且經常在各地講學,她的收入足夠支撐供養這樣一棟別墅。最重要的是,她要做那種事情,必須有一棟獨立的房子,這樣她才有足夠的空間設置一間手術室,製作需要的植物人。
他弓著腰,從灌木叢後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儘可能不發出聲音地向那棟別墅接近。他不打算走正門,他要從那扇開著的窗戶跳進去。然後……
「這裡是怎麼回事?」鄭岩指著影集的第一頁,那裡沒有照片,但是之前應該有,被人拿走沒多久。
鄭岩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沒有說話。
鄭岩一下子愣在了那裡,但是那個女人對他的出現卻好像並不意外。
他需要保持冷靜。
看著唐賀功和杜麗還有秦玲不明所以的表情,鄭岩笑了一下:「我們都有這種感覺,『廚師長』是衝著我來的,他自認為比我更了解我,而且他很自負,知道我永遠找不到他,他在和我較量。但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如果我能曝出一些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細節,比如,我究竟是怎麼進入兇九*九*藏*書手腦子裡的,你們說,他會怎麼做?」
「裏面的情況怎麼樣?」鄭岩沒有回答唐賀功的話,只是問道。
鄭岩一驚,這才發現,那把原本掉落在地上的手術刀現在已經插|進了她的胸膛,血正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淤積在她的腳下。
那輛曾經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皮卡現在就停在院子里。這讓鄭岩判斷,她現在可能在家。但他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我想擁有自己的櫻花樹,我偷偷拿了家裡的錢買了櫻花樹的種子,可是我的爸爸卻對我大打出手,因為那是給他治病的錢,他生氣了,然後摔倒了,再也沒有醒過來,我把他埋在了地里,和櫻花樹的種子一起,可是那株櫻花樹卻一直沒有發芽。
「再加上從這個醫生身上說不定能調查出更多的線索,這次,我們真的離『廚師長』越來越近了。好,那我們就準備回去了,杜醫生呢?」唐賀功也有些興奮地說道。
「我會去核實你說過的話。」唐賀功冷冷地看著鄭岩,最終卻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能的話,我一定會這樣做的。杜醫生說得對,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有事瞞著我,你不應該瞞著我。」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原本已經蒼白的臉突然有了紅暈,伸手抓住了鄭岩的胳膊:「記得去找他,你一定能找到他,他說只有你能找到他,因為你們是同一類人,你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在暗中看著你。」
「你不知道他?」女人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他說得對,現在還不是時候,你還沒有找到自己,是我太著急了,我愛他,我希望能由我親手把你帶到他的面前,可惜……我太著急了。」
「你好像並不害怕。」鄭岩問道。
女人發出了一聲慘叫,捂著肩膀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鄭岩,「為什麼?」她問他,「我以為你和我們是一樣的,他說過你和我們是一樣的,我也堅信不疑,我看過關於你的報道,報紙上說你是個瘋子,可是我read.99csw.com和他都不這麼認為,我們覺得你是個天才,你對藝術有著天然的敏銳的洞察力。」
鄭岩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沒有做出任何敵對的舉動,跟著她走進了別墅。他有一種感覺,她沒有說謊,的確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她不想接受審判,我想過要制止她,但是我失敗了,就這樣。」
他丟下槍,蹲在女人的身邊,用力按壓著她的傷口,阻止血液的流失。他不敢拔出她胸前的手術刀,那樣她只會死得更快。但是她自己卻在努力把刀拔|出|來。
鄭岩拿著那件衣服,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營救面前的受害者。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推開了一扇門,手術台上,一個男人躺在那裡,頭髮已經被剃光,那個女人手裡的手術刀正在男人的頭頂比畫著,隨時都會劃下去。
「結束了?」唐賀功問道。
「這很危險,而且,我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進入兇手腦子裡的。」唐賀功搖了搖頭。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鄭岩猶豫了一下,問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T市公安局的車裡,唐賀功把所有人都請了出去,只留下鄭岩。
「沒錯,就是『廚師長』。」唐賀功從包里拿出了一本影集,「從房間里發現的,裏面有之前我們懷疑『廚師長』參与過的案子中兇手的照片,他可能在培養徒弟,這個女醫生也是他的徒弟之一。」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櫻花。」女人沒有接鄭岩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著,「我看到過一個故事,說最美的櫻花也是最殘忍的櫻花,因為那株櫻花樹下一定埋藏著最多的屍體。
又過了5分鐘,鄭岩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15分鐘的觀察里,他沒有發現房間里有人走動的跡象,但是窗戶開著,家裡一定有人。
「你來了。」她說,「快過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個人沒法完成手術。」
「這個問題我稍後再回答你,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剛給那個人做了麻醉https://read.99csw.com,再拖下去,麻醉的劑量就不夠了。」她從衣櫥里拿出一件手術服扔到了鄭岩的面前,「換上,我需要你給我做助手。」
「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鄭岩焦急地說道,手忙腳亂地處理著她的傷口,可是鮮血還是從他的指縫裡流出來。
但他忘了一件事,忘了囑咐護士長不要告訴這個醫生,現在說不定護士長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
「她不是一個人住,這裏還曾住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幫她一起做下了那些案子,但是那個人不見了。登記上這棟別墅也只是屬於這個醫生,她沒有結婚,周圍的人也不知道她還有個同居在一起的男人。我們正在儘可能收集線索,好消息是線索很多,指紋、毛髮、衣服、鞋,而且那個醫生懷孕了,這會給我們提供很多幫助,雖然有了這些線索但不表示我們就能抓住那個男人,但是,這是我們得到線索最多的一次,我們可能離『廚師長』越來越近了。」
「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覺得他還有用。」鄭岩沉思了一下,「我有個想法,用他來引出『廚師長』。」
「但是那一槍並沒有打中要害,她是自殺的,那把手術刀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紋,這個你怎麼解釋?」
在來這裏之前,鄭岩去了那家醫院,問了護士長得知她今天休息,問明了她家的地址之後才趕了過來。
「你救不了我。」女人笑了一下,「我知道把刀插在那裡能讓我還有時間跟你說話,但你們卻救不了我。」
鄭岩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他對這棟別墅的格局一點都不清楚,但是他必須進去,必須找到那個醫生,必須將她繩之以法。
「『廚師長』?」
「我不知道。」對鄭岩的提問,女人卻給出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答案。
鄭岩不知道「廚師長」是不是也在這棟別墅里,他看到了一雙男士的皮鞋就擺在別墅的門邊,晾衣架上也有幾件男士的衣服。如果他也在,鄭岩就得改變行動計劃。杜婧曾經根據現場的一些痕迹推斷過,九*九*藏*書「廚師長」是個身強體壯的人,而且冷靜得可怕。就算鄭岩手裡有槍,面對「廚師長」的突襲,想要取勝也沒那麼容易。
說完,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多好的櫻花樹啊,可惜,我再也看不到明年盛開的櫻花了。」
她拉開車門,看了一眼鄭岩:「他們正在對後面那幾棵櫻花樹進行挖掘,找到了那兩個失蹤的警察,已經白骨化了,只有制服上的編號和那些丟失的槍械能證明是他們。」
「不知道,或許是『廚師長』一個非常重要的目標,他很小心,留在這裏的都是被我們抓獲的人。應該不久前他還在這裏,我們在下水道口發現了一些灰燼,可能就是燒掉這張照片留下的。」唐賀功說著,皺起了眉,「說實話,我有點懷疑這事是別人乾的,『廚師長』應該不至於用這種手法,把照片帶走更符合他的性格。」
「放下刀。」鄭岩猛地清醒了過來,從腰間抽出了從射擊場裡帶出來的槍,扣動了扳機。
「為什麼要害怕?」女人不解地看著鄭岩,「他說過我們是同一類人,早晚有一天我們會見面的。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猜,他們身上一定有一部分被『廚師長』做成了食物。」鄭岩低著頭,說道。
「我也不知道。」鄭岩笑了一下,「但是他一定很願意就這個問題和我進行探討,他感興趣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能力。」
「我努力學習,用他給我的錢,和他生活在一起,然後出國進修,回國工作,他會經常來看我,我們一起吃飯,一起休息,一起做|愛,一起製造櫻花樹。我多希望有一天能夠嫁給他,可是他說,除非我們能成為同一類人。」她突然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我開始吃他吃的東西。你知道嗎?他有一手極好的廚藝,他總是能找來稀奇古怪的食材,做出讓我畢生難忘的食物,能這樣陪在他的身邊,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這符合『廚師長』的習慣,不過現在我們沒法確認這件事了。」杜麗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