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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名堂 第二十六節

第二章 人名堂

第二十六節

「奧托·克裡布斯。」
他轉身要走。加百列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們回到了雪絨花酒店。這是一座瑞士風格的度假屋,斜坡房頂,同湖邊相隔兩條街距離,面臨著聖馬丁大街。加百列當天早晨在機場租了一輛車,是一輛四輪驅動的豐田。他請停車場的管理員幫他把車開出車庫,隨後走進大堂去尋找鄉村交通地圖。波爾圖-布列斯特的位置同日報社女子所指示的一樣,就在湖對岸,接近智利邊境。
「這裏說他於1913年生於上奧地利,曾經是位警官,於1938年入伍,加入國防軍,參与了同波蘭和蘇聯的戰役。這裏還說他曾因作戰勇敢而兩次得到勳章,其中一次是由希特勒親自頒發的。我想在巴里洛切這一條是值得誇耀的。」
「不知道能不能讓我看看那些東西?」
以色列人重新回到豐田車的駕駛座上,疾駛而去。吧台侍者回到店內。
聖母山教堂坐落在村莊西邊一側的邊緣,是一座刷著白漿的殖民地式教堂,天井左側有一座鐘樓。教堂正面是一座石鋪的庭園,兩棵法國梧桐投下巨大的樹蔭,周圍是鐵質的圍欄。加百列走到教堂的背面。墓地依著平緩的山坡鋪展開去,盡頭是松樹修剪成的一排矮牆。上千塊墓碑和紀念碑在叢生的雜草中搖搖欲墜,猶如撤退中的殘兵敗將。加百列立定片刻,雙手叉腰,一想到要摸黑在墓地遊走一番,尋找奧托·克裡布斯的墓碣,心頭難免感到沮喪。
她拿著剪報走到複印機前,複印了三份。接著她將原件歸回原處,將複印件交給了加百列。他一邊讀,一邊同她一道往外走。
她將剪報從加百列手上拿過來,迅速讀了一遍。「這裏說他是個獨生子。」她看著加百列,「這不能說明什麼。他們許多人都不得不掩藏過去的歷史,為的是保護他們還在歐洲的家人。我的祖父是幸運的,他至少還保留了自己的姓名。」
「他剛走。」
「這一帶還有他的親人嗎?」
他走回到教堂正面。基婭拉正在庭園的陰影中等著他。他拉了拉教堂的沉重橡木門,發現沒有上鎖。基婭拉跟著他走進去。陰涼的空氣拂上他的臉頰,同時,他嗅到了自離開威尼斯后就不曾嗅到過的香氣:那是蠟燭、焚香、木器、黴菌混合在一起的氣味,這是不折不扣的天主教堂的氣息。這裏同威尼斯卡納雷吉歐區的聖喬凡尼禮拜堂多麼不同啊。沒有鍍金的聖壇,沒有大理石柱,也沒有高聳的拱頂和宏偉的聖壇畫。一座凄慘的耶穌受難十字架懸在樸素寡淡的聖壇畫上方,一列祭奠的蠟燭在聖母像前柔弱地閃爍著。中殿一側是矇著污垢的玻璃窗,它們在昏昏的暮光中已經失去了光彩和顏色。
加百列猶豫著走過殿中央的走廊。就在這一刻,一個黑影從教堂的副室里鑽出來,大步走上聖壇。他在耶穌受難像前頓了頓,又屈膝一拜,然後轉身面對著加百列。他是個瘦小男子,穿一條黑褲子,一件黑色短袖襯read.99csw.com衫,佩著神父領帶。他的頭髮剪得整整齊齊,鬢角已經變得灰白。他的面龐英俊,膚色很深,兩頰泛出些許紅潤。兩個不速之客出現在教堂,他似乎並不驚異。加百列緩緩走近他。那神父伸手與他相握,又自我介紹說他是魯賓·莫拉萊斯神父。
「他有沒有對你談及過他的家人呢?」加百列頓了頓,又道,「或者,談及戰爭?」
加百列再次將光束對準了穿過碑林的男人,只見他正從夾克里抽出武器。緊接著,很突然,槍手停步不前了。他的目光沒有停在加百列和基婭拉身上,而是盯上了兩名來自樹叢的男子。他靜止不動站定了不到兩秒鐘一一接著,他放低了槍口,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也許這些內容能幫我判定這個人是不是我的舅舅。」
他們沿著湖岸公路出發了。離開巴里洛切后,道路的狀況愈來愈差。許多時候,湖水都被茂密的森林遮擋著。有時候,加百列轉過一道彎,或者當林木突然變得稀疏一些,湖景就會短暫地在他們下方出現,那是一片藍光,一閃而過,迅速消失在樹木構成的圍牆之後。
「那戰後呢?」
加百列將當天早上在巴里洛切日報社所採用的說辭又說了一遍一一他來到巴塔哥尼亞,尋找一個男人,據信此人是他母親的兄弟,他的名字叫奧托·克裡布斯。加百列說話的時候,神父交叉著雙手,用一雙溫暖和藹的眼睛望著他。這位神父同多納蒂大人、教會裡的官僚專家、神學院院長德雷克斯勒主教這類人一比較,實在太不一樣了。加百列對他感到很抱歉,因為自己對他不夠誠實。
「我能問問你們都討論過哪些事情嗎?」加百列試探著問道。他知道他踏入了敏感的神學領地,而對方的回答又是他所期待的。
「根據這篇訃告,他從未結婚,也沒有在世的親屬。」
「我希望這就是你要找的人,」她說,「不過也許我不該這樣希望。我猜像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我料想這不是你的舅舅吧,杜蘭先生?」
剩下的念頭沒有完全說出口,莫拉萊斯神父就將手電筒遞給了加百列:「我要失陪了。你自便。我沒有手電筒也能找到路。麻煩你出去的時候把它留在墓地大門邊。很高興見到你,杜蘭先生。」
「跟我來。」
快走到一列墓碑盡頭的時候,莫拉萊斯神父停下腳步,將手電筒向下擺成了一個45度角。光束落在一塊簡樸的石碑上,碑上有奧托·克裡布斯的名字。上面寫著他生於1913年,死於1983年。在名字的上方,一塊磨損的橢圓形玻璃下面,貼著一張照片。
「天黑了,」他說,「等我一會兒。」
她引著他穿過一間小小的閱覽室,她的鞋跟將破舊的地氈敲打得嗒嗒作響。有五六名僱員以各種不同的姿態享受著悠閑,有的抽煙,有的喝咖啡,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有客人來訪。檔案室的門虛掩著。接待九_九_藏_書員伸手扭亮了燈。
莫拉萊斯神父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我是個單純的鄉村牧師,杜蘭先生,可我也不是個徹底的傻瓜,我對教區里的居民也很了解。你真的相信你自己是第一個來到這裏假裝尋親的人嗎?我非常確定奧托·克裡布斯不是你的舅舅。我也不太確定你是不是來自蒙特利爾的雷內·杜蘭。現在,我要失陪了。」
「如今我們都無紙化了。所有的文章都自動存入資料庫,可以全文檢索。不過我恐怕最早只能查到1998年。你剛才說他是哪一年去世的?」
修表匠用德語問他:「這兩位要去哪裡?」
神父對此點點頭,似乎對海外來客早已習以為常。
加百列舉起手電筒,向對方照去。他朝那人臉上短暫地瞥了一眼,緊接著,那個男人就伸出一隻大手擋在面前。他禿了頂,戴著眼鏡,雙眉是灰黑色的。
加百列將那隻手從自己嘴上掰開,望著那襲擊者的眼睛:「你是誰?」
修表匠喝完了最後一口啤酒,將錢留在了桌上。即使是最小的動作,比如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紙幣,也會使他的肩膀燒灼般的痛。他走到街上,在涼爽的晚風中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緩緩向教堂走去。
神父嘆了口氣,然後抬頭看著蒙垢的玻璃窗。窗戶已經變成了黑色。
「我向他提供了寧靜的心靈,杜蘭先生。我傾聽他的懺悔,我令他自懲以得救贖。在天主教信仰許可的範圍內,我幫助他做好準備,讓他的靈魂面對基督。不過,我作為一名鄉村教區的普通牧師,有沒有能力救贖那些罪呢?連我自己也不敢確定。」
「你向他提供赦罪了嗎?」
「是啊,不過他還活著嗎?」
電話斷了。接待員緩緩放下電話。她突然間感到胃裡發空。她完全清楚,在波爾圖-布列斯特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他。降臨到他頭上的命運,同其他造訪這個北巴塔哥尼亞一角的客人是一樣的。這些人都是來找人的,他們找的都是些不想被找到的人……她並不為他感到難過,說真的,她覺得他是個傻瓜。說什麼基因學研究,這麼笨拙的故事,他以為能騙得了誰?他以為他是誰啊?這是他自己的錯。不過話說回來,猶太人一向如此,總是喜歡自找麻煩。
「他要的是什麼?」
加百列聽見身後有響動。他轉身將電筒照向墓地邊緣的樹木。兩名黑衣男子從樹叢中奔跑著躥出,手裡都擎著攜帶型衝鋒槍。
他們頂著刀割般的烈日走回酒店。加百列向基婭拉翻譯了訃告的內容。
侍者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了他。
「我怎麼去那裡?」
「我的名字叫雷內·杜蘭,」加百列說道,「我來自蒙特利爾。」
「你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按你的吩咐做的。我非常友善。他想要的我都給他看了。」
就在咖啡館店堂內,一張靠近門的桌前,修表匠正喝著一瓶啤酒,望著街上的這段問答。眼前這個黑色短髮、灰白鬢角的矮個男子他是認識的。坐在read.99csw.com四輪驅動副駕駛位子上的是個黑色長發女郎,她會不會就是在羅馬將一顆子彈射入自己肩膀的那一位?這也無關緊要了。即使不是,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還算運氣好。所有的訃告都編了索引一一當然是手工的,傳統的老辦法。」
「1963年他來到阿根廷之前的事一個字也沒有提到。1963年後他先在巴里洛切的一家酒店工作兩年,後來又在波爾圖-布列斯特的大農莊找到份工作。1972年他從主人手裡買下農莊,自己經營,一直到他死。」
「克裡布斯,奧托,」她說著,翻到了K字的頁面,「克裡布斯,奧托……啊,在這兒。根據這上面的記錄,時間是1983年11月。還有興趣讀一讀訃告么?」

阿根廷,巴里洛切

他們到達波爾圖-布列斯特的時候,太陽已落下,寧靜的村莊被陰影籠罩著。加百列走進一間咖啡館問路。吧台侍者是位小個子男人,生了一張紅潤的臉蛋。他走到街上,用一連串指點和手勢向加百列指明了道路。
「出了巴里洛切沿高速公路向西,用不了多久就要離開高速路。我認為你得開一輛好車才行。沿著環湖公路開,然後折向北,就進入波爾圖-布列斯特了。如果你現在出發,天黑前就能到。」
加百列蹲下身,抹掉一層粉末狀的灰塵,審視著那張臉。顯然這是他去世前很多年拍攝的,因為照片上是一位中年人,大約五十歲的年紀。加百列只能確定一件事情:這不是埃瑞克·拉德克的臉。
「我非常了解奧托·克裡布斯這個人,」莫拉萊斯神父說道,「我得遺憾地說,他絕不可能是你要找的那個男人。你看,他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任何家人親屬。還沒等他創造好條件娶妻生子,他就……」神父的聲音啞了下去,「我該怎麼說這話才妥帖呢?他就不再適宜涉足婚姻了。歲月消磨了他。」
她如實說了。
「我們一步一步來,」加百列說,「讓一個人消失哪有那麼容易。拉德克必定有援手,一定還有其他人知道內情。」
「需要幫忙嗎?」
「即使是死人也有隱私權。」
說罷,他轉過身,消失在墓碑之間。
「它們早不在我手上了。即使在,我也……」
「你主持了他的葬禮彌撒嗎,莫拉萊斯神父?」
「當我們是守護天使吧。那個向你衝過來的男人是個職業殺手,他正打算把你們兩個都殺了。」
「他如何反應?」
接待員向他微笑著,露出兩行瑩亮齊整的牙齒,隨即拿起電話撥出一個三位數的分機號。她用語速很快的德語將加百列的請求轉述給了一名上級。接著那女郎沉默了幾秒鐘,掛上電話,站了起來。
她走到一張桌前,掀開一本厚重的皮革記事簿的封面。印有格界的簿子上手工寫滿了字體微小的記錄。
「我想是1982年。」
他們在大堂握手道別。她祝他好運。
加百列抬頭看基婭拉:「這裏本該是拉德克的照片。九*九*藏*書拉德克去了羅馬,以奧托·克裡布斯的名字取得了紅十字會的護照。克裡布斯於1948年去了大馬士革,接著於1963年移民阿根廷。克裡布斯在這個地區向阿根廷警署登記註冊。這個應該是克裡布斯。」
「我不知道。」他如實回答。
加百列繞過湖泊的最南端,暫時放慢了速度,仰望一群巨大的禿鷹,盤旋在塞羅-洛佩茲峰的上空。接著他駛上一條單車道的土路,穿過一片灰綠荊棘和灌木覆蓋的光禿高原。在高原草甸上,零星矗立著桃金娘樹,頑強的巴塔哥尼亞綿羊成群結隊地享用著肥美的夏季水草。從這個距離向智利邊境望去,只見一道道閃電在安第斯山諸峰上劃過。
「我和克裡布斯先生討論的許多事情都是保密的懺悔。其餘的又屬於朋友之間的私密分享。我現在向你透露這些談話內容是不合適的。」
「根據訃告,他葬在波爾圖-布列斯特的一座天主教墓地。」接待員點點頭,「就在湖對岸,距離智利邊境只有幾英里。當初他在那裡經營一座大農莊。這個在訃告里也寫了。」
加百列的耳邊響起了母親的聲音,那是她的見證錄的開篇:我無法講出我所看到的全部。我不能。那是對死者的虧欠。
他們走近了墓地一端的樹木。神父向左轉,帶著他們穿過齊膝高的野草。這裏的道路太窄了,沒法並肩行走,於是他們走成了一條直線,加百列讓基婭拉抓著他的手,扶著她。
加百列以同樣的語言應答,不過他巧妙地掩藏了一個真相:他的德語其實說得跟這位女郎一樣流利。他說自己來到巴里洛切是為了做一項基因學研究。他自稱來找一名男子,他認為是他的舅舅,名字叫奧托·克裡布斯,他有證據相信克裡布斯先生於1982年10月死於巴里洛切。他問能否允許他查閱一下當時的舊報紙,看看有沒有相應的訃告或是死亡通告呢?
「可是他已經過世二十年了。」
「我能為您做什麼,杜蘭先生?」
「那你們要把我們怎麼樣?」
一隻貓從一塊墓碑后溜出來,在他們面前的甬道上停下來,在神父手電筒光照下,它的眼睛反射出黃色的光。莫拉萊斯神父噓了一聲,那貓便消失在高高的草叢中。
兩個槍手拽著加百列和基啞拉站起來,帶著他們出了墓地,走進樹叢。
「也就是說……」
「你怎麼處理的?」
「當然。事實上,我必須親自安排一切。沒有別人能做這事。」
神父揚起了眉毛:「我是聽他懺悔的牧師,杜蘭先生。在他生前我們討論過許多事情。克裡布斯先生,同他那個時代的許多男人一樣,見證了太多的死亡和破壞。他也做過一些舉動,讓他深深地為之羞恥,他也在尋求赦免。」
「能,當然能。我自己找出來的,在一個存有他私人物品的保險箱里。」
加百列進門之後加大了步伐,巴里洛切日報社的前台接待員頗有興緻地打量著他。她留一頭深色短髮,一雙明亮的藍眼睛,臉上的皮膚晒成https://read.99csw.com了誘人的古銅色。「需要幫忙嗎?」她用德語問道。這不奇怪,日報的名字就是德語的,報紙當然也是德語報紙。
「他打聽波爾圖-布列斯特的路怎麼走。」
「放鬆,艾隆,你和朋友們在一起了,」他說著美國口音的英語,「別給大家找麻煩。」
她看著加百列,觀察著他的目光。「他是克羅埃西亞人,」她說道,語氣里略帶一種與同謀者交流的意味,「戰後,共產黨人想審判他,然後處以絞刑。所幸,這裏的庇隆政府願意接受他。」
加百列立定不動,望著教堂的方向。鐘樓已經變成了一幅剪影。接著他發現有個人影穿過碑林正朝他們走來。起先他以為是莫拉萊斯神父,接著,人影走近了些,他認出那是另一個人。神父又瘦又小,此人身形健壯,腳步急促,輕捷地走下墓碑之間的坡道。
「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基婭拉說,「你無法證明路德維格·沃格爾就是埃瑞克·拉德克。」
訪客走後,接待員拿起電話撥通了號碼。
「你能確定這照片是他本人嗎?」
此時大門開了,一名身穿背心裙的女子走進大堂。接待員微笑著抬頭看去。
「至少,能否在你走之前帶我去他的墓碑?」
「這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有別的人去了羅馬,假扮拉德克。」加百列指著墓碑上的照片,「是這個人。是這個奧地利人去了神學院,向胡德爾主教尋求幫助。拉德克還在別的地方,很可能此刻仍然躲在歐洲。否則的話,他為何不遺餘力地躲藏?他想讓人相信他早就死了。如果有人還想找到他,他們就會依著線索從羅馬到大馬士革,再到阿根廷,然後發現沒有找對人——奧托·克裡布斯,只不過是一個酒店打工的,攢了一輩子錢,才在智利邊境買下幾英畝農莊。」
他走下聖壇,消失在副室之中。片刻后,他再次出現,身穿一件褐色防風衣,手持一隻大號的電筒。他領著他們走出一道側門,接著走過一條教堂和宿舍之間的石子路。道路的盡頭便是墓地的門。莫拉萊斯神父提起了門閂,接著扭亮了手電筒,將他們帶入了墓地。加百列走在神父的身邊。狹窄的甬道上雜草叢生,基婭拉緊跟在後面。
加百列點點頭。那女郎寫下了一個檢索號碼,朝對面的一堆卡片盒走去。她伸出食指,劃過一張張標籤,最終在她要找的卡片盒上停下來,又要求加百列幫她將堆在上面的其他卡片盒移開。她掀開盒蓋,灰塵和腐紙的氣味從裏面散發出來。剪報都夾在發黃變脆的紙夾里。奧托·克裡布斯的訃告已經撕破了。她用一張透明膠帶將頁面修復,然後拿給加百列看。
加百列再次轉過身的時候,兩位手執衝鋒槍的男人只有數英尺遠了,正奮力奔跑著衝上來。第一人同加百列撞在一起,將他撞倒在墓地的硬土地上。基婭拉伸手護住了臉,卻也被第二名槍手撞倒在地。加百列感到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正卡住他的嘴。接著,襲擊者吐出的熱氣又噴進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