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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名堂 第二十五節

第二章 人名堂

第二十五節

「那就走後門?」
「瞧瞧這幫流氓,他們很多人連奧地利人都不是。一半的標語是英語,而不是德語。顯然,這些示威者都被那些境外的挑唆犯給蒙蔽了。我要是有幸和這些人面對面交鋒一下,我們的優勢明天就擴大為五個百分點了。」
修表匠瞥了一眼手錶,計算著時間:「那怎麼可能?明天下午之前都不會有從羅馬出發的航班了。」
「我有個好老師。」梅茨勒微笑著,伸手搭住了格拉夫的肩膀,「不過我覺得漫長的選戰讓這位老師消磨了血性。」
「事實上,幾分鐘之內就有一班飛機要起飛了。」
「沒人說過你是懦夫,彼得。只不過是審時度勢而已。」
格拉夫點點頭。梅茨勒指指電視攝像師和那些等候的攝影記者。
整整五分鐘,他才走到了大廳的一端。梅茨勒登上講壇,一位美麗的女孩子身穿鄧德爾裙,遞給他一隻巨大的啤酒杯。他將它舉過頭頂,隨即引來一陣狂熱的歡呼。他吞了一大口啤酒——不是擺擺樣子的喝一口,而是奧地利式的牛飲,接著上前一步湊近了麥克風。
「有電話找你read•99csw•com,」男孩說話時躲開了他的目光,神學院里每一個人都聽說了前一天晚上大門口發生的事,「你可以去院長辦公室接聽。」
這台精密的電子設備是德國造的。藏在監控目標公寓里的電話和發射機是最高質量的——在冷戰高峰時,由西德情報部門設計製造,用於監控東邊的敵對一方。設備的操作者是一位出生於阿根廷的本地人,不過他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奧地利的因河畔布勞瑙。由於這個地方也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出生地,於是他在同僚們中間也有了某種地位。當那位猶太人在公寓樓前停下腳步的時候,監控員用攝遠鏡頭迅速拍下了照片。片刻后,摩托女孩從馬路邊開出的時候,他也攝下了她的影像。不過她的臉藏在黑色頭盔後面,所以照片的價值也就所剩無幾了。他花了點時間,回放了追蹤目標公寓內的談話錄音,接著,他滿意地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維也納的號碼。他聽到一個說德語的聲音,帶著維也納口音。在他聽來,這聲音猶如音樂。
「為什麼這麼說?」
九_九_藏_書彼得·梅茨勒開門下車。人群里響起了一陣怒吼,一張張標語牌搖晃起來。
梅茨勒波瀾不驚,走進酒店大堂,直奔舞會大廳,數千名支持者已經在此等候他三個小時了。他在門前略一停頓,振作了一下精神,隨即大步走進廳堂,走進了喧囂的歡呼聲中。格拉夫超然事外,望著候選人走進了崇拜者的人群。男人們擠上來,同他握手,或拍拍他的肩背。女性則親吻他的臉頰。梅茨勒顯然把保守派再次變成了奔放派。
「你趕到菲烏米奇諾機場要多久?」
納粹豬!
「你知道明天《記者報》的頭條會怎麼說嗎?梅茨勒在維也納受挫于示威者!他們會說我是懦夫,可我不是懦夫。」
「我們從後門走得太久了。」梅茨勒鬆了松領帶和襯衫領口,「而且,總理是不該走後門的。我們從大門進去,抬頭挺胸迎接戰鬥,否則就乾脆別進去。」
「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彼得。」
「我們找到他了。」
三輛車組成的車隊抵達的時候,示威人群就等在帝國酒店門外。車隊是為了給自己的黨派爭取支持而來的九-九-藏-書。彼得·梅茨勒坐在賓士豪華車的後座,望著窗外。他接到過警告,不過他以為來的又是那群愁眉苦臉的傢伙,而不是手持標語和擴音喇叭的突擊部隊。這是註定會出現的結果:臨近大選,候選人志在必勝。於是奧地利的左翼勢力徹底慌了,他們在紐約和耶路撒冷的支持者也慌了。

布宜諾斯艾利斯-羅馬-維也納

國家總理候選人大步向前,似乎對周圍的騷動全無知覺。一個年輕的姑娘手舉著浸透了紅油漆的破布團,掙脫了阻攔。她將破布擲向了梅茨勒。而他敏捷地避開,腳下卻依然大步流星,似乎渾然不覺。破布打中了一名聯邦警察,示威人群倒也覺得解恨。女孩被一對警官抓住拖走了。
「告訴保安放輕鬆。要讓那些示威者扮演納粹黨徒,而不是我們,這很重要。」
「我可並不這麼認為。」
那男子雙腳一盪乾脆利索地踩上了地面,雙肩結實的肌肉在光亮的皮膚下面起伏。他略微撫摸了一下肩上的繃帶,然後穿上了圓領套頭衫。
第三帝國的梅茨勒!
「你在說什麼?」
「我https://read.99csw.com要感謝你們每一位的光臨。同時,我還要感謝我們的好朋友和支持者,感謝他們在酒店外如此熱情的歡迎。」一陣鬨笑掃過大廳,「這些人似乎不太懂,奧地利是屬於奧地利人的,我們,要用奧地利的道德標準和規範來選擇自己的未來。那些外國人、海外的批評家是沒有資格對這片神聖的土地說三道四的。我們的未來我們自己打造,奧地利的未來,從三個星期後開始!」
喧聲大作。
德艾特·格拉夫坐在梅茨勒對面的彈簧座椅上,看起來很憂慮。怎麼能不愁呢?二十年來,他一直辛苦經營,想努力改造奧地利人民陣線,把它從一個垂死掙扎的后法西斯主義和前黨衛軍軍官聯盟,轉變為一個現代化的保守主義政治力量。幾乎是他一手重塑了這個黨派的意識形態,刷新了它的公眾形象。人民黨和社會民主黨之間的權力共享,使選民的權利為之剝奪。而他精心營造了一番說辭,正好牢牢地吸引了這部分選民。如今,有梅茨勒做他的候選人,他只差一步就要摘取奧地利的終極桂冠一一也就是總理的大位了。格拉夫此時最想避read•99csw.com免的事情,就是在大選前的三周里,同那些左派蠢貨和猶太人來一場面對面的混戰。
「在哪裡?」
「我確實有這個念頭。我們有三個百分點的優勢,牢牢握在手裡。我可不想因為帝國酒店門前一場難堪的遭遇就損失兩點,如果能輕鬆迴避,何樂而不為。」
神學院見習修士引著來客走下一道石樓梯,隨後穿過一座小庭院。院長辦公室里沒有人,書桌上亮著一盞小燈,電話聽筒撂在一本記事簿上。不速之客拿起聽筒,男孩悄悄退出去。
維也納一端的男人告訴了他:「一大早他就要動身去巴里洛切。你得在他抵達前就等著他。」
在羅馬的聖瑪利亞靈魂之母堂,一位神學院見習修士匆匆走過宿舍樓的二樓樓道,在維也納來客的房間門口停下來。他略一猶豫,然後敲響了門,獲得允許之後,這才進了房間。一束楔形的燈光罩在一張狹窄的小床上,床上四肢攤開躺著一具健碩的身體。他的雙眼在昏暗中閃著光,猶如兩孔黑色的油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德艾特,」梅茨勒說道,「你在想我們應該穩健些,從後門進去,避開那些烏合之眾。」